當李柏楊進入信義路這家高級法國餐廳內的VIP房時,看到的是一個臉上涂滿鮮女乃油的女人,正強拉著女服務生滿場胡亂的跳舞,而面對喝醉酒的客人,女服務生制止不了,只能滿臉無奈的隨她胡鬧。
房里還雇了一組樂隊,在看見救星出現後,馬上自動停止奏樂。
音樂一停,正大笑亂舞的女人立刻酒氣沖天的大嚷道︰「我跳得正開心,音樂為什麼停了?繼續!繼續!」
樂隊不禁為難地看向女子的丈夫,只見他眉頭深鎖的走向前去,將那還渾然不覺他到來的女人身子扳過來。
轉過身後,乍然見到他的面,宋梅原本的醉眼倏然綻放出驚喜的光亮。
「老公,你來了喔?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她喜不自勝的說。
李柏楊臉色很沉,但喝醉酒的女人完全看不出來,興奮的抱住他,還將自己沾滿鮮女乃油的臉往他昂貴的名牌襯衫上貼。
「老公,你來晚了,我都已自己先切蛋糕了,不過好像還有剩,你要不要吃一點……欸?奇怪了,蛋糕哪里去了?剛剛還在桌上的……呃……蛋糕……」
她在房里搜尋,視線所及之處卻一片狼藉,到處是酒瓶、桌巾、刀叉以及自己月兌下的高跟鞋、衣服……
「啊,找到了!」她終于找到那個被砸壞在牆角的蛋糕殘尸,不過看到蛋糕慘狀後,她眼神黯淡下來。「蛋糕‘不小心’掉到地上,髒了,不能吃了……算了,我們來喝酒吧。」想到之前還加點了好幾瓶紅酒,她馬上又重新興奮起來。
她身子歪歪倒倒的跑去倒酒,倒好一杯酒,也溢出了半瓶在外頭,將好不容易倒滿的酒杯端回來給他,他卻只是盯著她,絲毫沒踫那杯酒的意思。
她總算「有感」的發覺他可能不想喝酒,干笑兩聲後把酒杯放下。
「呵呵,這個……既然來了,不如我們跳舞吧?我今天特別想與你共舞喔。樂隊,麻煩來點音樂,要浪漫一點的。」她轉頭對樂隊交代,然後拉著他的手擺出跳舞的姿勢,但等了老半天都沒有音樂聲傳來,她不禁生氣了。「音樂!給我音樂!你們都沒听見我的話嗎?」
依然沒有預期的音樂聲傳出,她要發飆了。
「我錢都付了,你們怎麼這麼不盡責——」
「可以了,你喝醉了,我們回家去。」李柏楊終于開口,語氣嚴厲。
結婚三年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喝醉發酒瘋,讓他相當不諒解。
宋梅的臉龐顏色由酒醉的暈紅轉為蒼白。「回去?你不是才剛來,怎麼就要走了?」她低頭看自己的手表。「現在才十一點五十七分,還不到十二點,你還來得及幫我過——」
「別再鬧了!你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失態嗎?大鬧餐廳、為難別人,要不是餐廳經理打電話給我,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他疾言厲色地斥道。
「原來……不是你自己記得我們有約,而是餐廳經理Call你過來的?」她臉色更加的雪白了。
「這有什麼差別嗎?」他怒氣未減的挑高眉問。
「……是沒什麼差別。」她低下頭,掩去自己失望的表情。
「那就立刻跟我回家,別在這里繼續瞎鬧了!」
這時候,餐廳經理趕過來,看見宋梅頭垂得極低,不禁後悔自己打電話將人家的老公請來。現在看見她酒醉後的行為,她老公一定痛責了她。
「李先生,今天是李太太的生日,她……心情不好。如果可以的話,就請不要太責備她了。」餐廳經理忍不住為她說話。
李柏楊听得出經理話里的暗示與責怪。事實上,當進到這里看到一切後,他就已經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在這之前,他完全沒想到這個可能。
過去這幾年,她從來未曾要求他幫她慶生,所以他理所當然不曉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不過接連被自己的秘書和餐廳經理指責,這讓他終于有了一絲罪惡感。
他朝經理點了頭。「我明白了,我不會再說什麼。請放心,我妻子為你們帶來的困擾,我會負責賠償的。」他還是嚴肅的說,打算付更多的小費補償妻子大鬧餐廳的舉動。
「不用了,李太太是我們的貴客,您不需要——」
「就這樣了,這是我該做的。宋梅,我們走!」放下一疊鈔票,他接過服務人員遞來她的私人物品後,立即拉著走路搖搖晃晃的她離開餐廳。
走出餐廳後,她掙月兌了他的手。「你先回去吧,我還不想回家。」她啞著嗓子說。
他回身瞪她。「你還想發酒瘋?」
「對,我還想發酒瘋,所以你不要管我。」她賭氣地說。
「宋梅,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在大半夜里把你丟下不管。」他試著壓下怒氣理性跟她說話,畢竟自己才剛答應過餐廳經理不再責備她,但是他沒想到她喝完酒會這麼「盧」,都到大街上了還想鬧?
「怎麼不行?是你的妻子又怎樣?在你眼中,妻子對你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附屬品吧?」
「宋梅!」他語調危險的拉高了。
她別過臉去不看他。「你先走吧,我想找個地方坐坐,等酒醒後,我會自己回去。」她就是不想跟他走,尤其是現在。
「不行,我要你立即跟我回家。」他耐性用盡的說。
「我不是你的員工,你少命令我!」
「你不要耍大小姐脾氣,我不吃這套。」
「是嗎?你認為我現在是在耍大小姐脾氣?那很好,至少你知道我是一個大小姐,我也是有脾氣的!」她鼻頭紅紅的說。
李柏楊沉住氣道︰「如果你這樣是希望得到我的道歉,那麼我願意道歉。不管如何,我不該忘了與你有約,錯過你的生日是我不對,下次我會補償的。」他自認這麼說已經是夠誠意的妥協了。
「補償?誰要你的補償?誰希罕那種東西?我只是、只是……」她聲音哽住,不知該對一個不曾在乎過自己的人說什麼好?
說她對他失望?說她已經對自己失去自信?說她愛自己的丈夫其實是件錯誤的事……這些,她要怎麼說才好?
「這是你的問題,你該明白告訴我有關生日的事,並且適當提醒我就是今天,這樣我還能請秘書為你準備一份生日禮物。嚴格說起來,你不該怪罪我。」他竟還有臉這麼冷然的說。
她終于忍無可忍的跺腳了。「李柏楊,我早就提醒過你,希望你自己將這件事記在心上,但是……你顯然對我的事一點也不重視。」越說越難過,她沮喪的蹲在馬路上哭了。
他愣了一下。這個千金小姐居然不顧顏面的蹲在大馬路上哭?
「你……你做什麼?還不起來!」發現已有不少經過的車輛與行人對他們行注目禮,沒這麼丟臉過,他有些無措。
「我不要!我受夠這一切、受夠你了!我想哭,我就是想哭,你管不著!」她哭得更大聲。
「你這女人——」他硬是將她由地上拉起來,但在看見她的臉後,他不禁驚呆了——她原本畫了精致彩妝的臉蛋抹了些沒擦去的鮮女乃油,如今再加上眼淚鼻涕以及半月兌落的假睫毛,整張臉簡直慘不忍睹。
發覺他盯著自己看,表情驚恐,宋梅抬手模上自己的臉頰,模到一團黏黏的鮮女乃油。
這是她自己抹的,別人慶生時都會來上這一段,今晚她「高興」所以自抹,而且抹得很High,幾乎將蛋糕上所有的鮮女乃油都往自己臉上涂……當然,最後那個蛋糕的下場不是拿來吃,而是被拿來砸牆取樂。
但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她更感到氣餒了。為了能有一個浪漫的生日,她特別精心打扮過,可瞧瞧,現在她丑成什麼樣子了?
她挫折不已,不想再繼續丟臉,干脆轉身自己走人。
見她走開,他馬上追上去。「你要去哪?」
「我去哪很重要嗎?你真的關心嗎?」她停下腳步正色的問。
他皺眉。
「反正你關心的人不在世上了,我或是任何人對你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宋梅突然悲傷的說。
「誰允許你提她的?」李柏楊驀然變色。他從不刻意隱瞞自己的過去,而她也一直識相的不曾在他面前提起那個人,所以她此刻突來的話,自是令他神色立即凶暴起來。
「原來我連提起她的資格也沒有……原本以為在愛情里受過傷的人,一定比別人更懂得什麼是愛,但顯然我錯了……算了。」她失神的呢喃,心灰意冷地往另一頭走去。她心情已經夠差了,不想在今晚與他討論這些。
看見她落寞的背影,他竟不安起來,不由自主的跟在她身後走。
她知道他跟著,故意走得很快,但走一段路後發現他仍緊跟著,她索性慢下腳步,並且帶著醉意的開口,可是這些話,卻像是說給自己听的一樣。
「生日不重要、禮物不重要,我只想與丈夫吃頓不一樣的晚餐,為什麼別人可以很容易做到,我卻不行……」
李柏楊在後頭听著,臉色越來越凝重。
「我才不要提醒,就當測試吧,看看都三年了,會不會多少在乎我一點呢?但是……很好,真的很殘酷,這是一出標準的男不愛女不歡、寫實而慘絕人寰的大悲劇!」她往前走,繼續自嘲的笑說。
他不吭聲的跟著,但表情明顯有了變化,變得陰晴不定。
「我的丈夫是頭豬,不解風情的大笨豬,不愛老婆沒關系,連表面工夫都做不好。管這麼一大間公司,賺了這麼多錢有什麼用?自己的婚姻卻經營得一塌糊涂,哪天床畔換了個人躺,也許這頭笨豬根本不會發現!」
「我不是豬,請你更正。還有,我也一定會知道自己跟誰睡!」他在後頭臭著臉說。
她猛然回身,與前進的他撞個正著,酒醉的她重心不穩直接往前倒,幸虧他眼明手快的接住,才沒讓她摔倒。
「你真認得出來睡在身旁的人是誰?」她靠在他懷里,眯起眼的問。
「廢話!」他雖不是好丈夫,但至少不是個隨便睡女人的爛男人。
「那好,我要回家了。」她忽然說。
「太好了。」他求之不得。
「但是我回家後要瘋狂!」
「什麼?」
「你不是說要補償?這是我認為勉強可以接受的補償方式。」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他以為她醉人醉語,但想不到回家後,她立刻拉他進浴室,剝光了他的衣物,在水柱下與他瘋狂廝纏,不可諱言地,在這方面他們極為契合。
只是他沒料到,一夜激情過後,早上醒來她張口的第一句話竟是——
「我要離婚!」
金秘書疑惑的看著一早進辦公室後,卻反常在發呆的男人。
往常小老板一進到自己的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瀏覽全球的財經新聞,然後批閱各方送來的文件。
但今天他什麼也沒做,就只是盯著手中的一袋早餐。
每天他都會帶這麼一袋食物進辦公室,這是他妻子親自為他準備的,他會一面瀏覽網路新聞,一面享用早餐,不過,現在這份早餐到底出了什麼問題,讓他神色這麼不定?
「李先生。」她忍不住上前想了解一下狀況。
「呃?」李柏楊神色茫然的望向她。
「你還好吧?身體沒什麼不舒服?」她試探的問。
「身體?呃……我很好,身體沒有問題。」察覺自己的失態,他馬上坐挺身,又恢復正常了。
「沒有就好。這是今天待簽的文件,請你簽過字後讓我帶出去。」盡管還是對他的異樣感到好奇,金秘書卻仍不動聲色的說。
他接過她遞來的文件看了一下,沒什麼問題就簽字了。但在將文件交給她前,他遲疑了幾秒鐘後才又吩咐,「請你幫我找劉律師過來。」
「好的,請問是公司的哪件案件你需要了解?在劉律師過來前,我請他先將資料備齊。」金秘書問道。劉律師是公司聘請的法律顧問,所有公司相關的法律問題都交由他處理。
「不是公司的事,是我個人的私事。」
「私事?」她訝然。什麼樣的私事需要動用到律師?
「宋梅要求離婚。」李柏楊嘆了一口氣後說。
「她終于開口了嗎?」金秘書只是一愣,居然沒有意外。
「終于?」他挑眉看向她,對她的態度感到不解也不滿。
「以女人的立場來看,受到丈夫這麼長久的冷落,離去也是早晚的事。」她客觀的說,沒因為身份關系而退縮不敢言。
李柏楊臉色難看起來。「不要忘了,這是我的家務事。」他不高興的提醒。
「我明白,所以我的話到此為止。」她面不改色的說。
他眼楮不悅的眯起。「看來你對我相當有意見?」
「對你有意見的人應該不是我,而是你的妻子。」
「你很同情宋梅?」
「她不值得別人同情,因為這是她的選擇,愛人的一方,要付出的本來就比被愛者多,只要她不後悔就好。但是她既然提離婚,我想她多少後悔了。」
「後悔了?」他又困惑了。
「沒錯,如果一個人心甘情願在鹽罐里找糖吃,但吃了多年,整瓶鹽罐都吃到見底了仍然沒有嘗到任何甜味的話,也該清醒了。」而她個人認為,在吃下太多鹽巴得到腎炎前,能清醒是件好事。
他不以為然的抿起嘴。「你怎麼知道她期待在我這里吃到糖?」
聞言,金秘書訝然的看向他,好像他問了多不可原諒的話。
「怎麼了?」他一臉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她愛你嗎?」她不可置信的問。
「她……愛我?可能嗎?」李柏楊表情不太自然了。他認為不會有這樣的事,畢竟他們的婚姻不是情投意合下的產物。
「天啊!你這人怎麼這樣?」一向鎮定的金秘書發怒了,譴責的神情絲毫沒有隱藏的流露。
他愣了兩秒鐘,驚訝她竟如此憤憤不平。「就如你所說的,我待她並不好,她怎麼可能——」
「李先生,我勸你該靜下來,好好想想自己這些年來都是誰在細心照顧的?並且,我建議你不妨先從眼前的早餐開始。」
他擰眉,總算得出上述對話的結論。「你不希望我與宋梅離婚?」
「不希望。」
「以女人立場?」
「不,以你的立場。你如果真找來了劉律師辦簽字離婚,我保證你很快就會後悔。」
宋家豪宅里——
啪!
憤怒的宋落山,打了自己小女兒一耳光。
「你這笨蛋!你敢對李柏楊提離婚?他是我用盡心機幫你挑來的丈夫,沒有我允許,你敢說不要就不要?」他怒不可遏的說。
宋梅撫著被打腫的臉頰,眼眶無淚,因為所有的眼淚她都往自己肚里吞。
「對不起,爸,那人不愛我,我過得很辛苦,不想再自欺欺人與他勉強維持名存實亡的婚姻。」她說。
「住口!誰說婚姻需要愛的?你什麼時候見我跟你媽談情說愛過?我們這樣的人、這樣的社會地位,婚姻維持的只是一種表面,一項利益相通的保障。」他生氣的搖頭。「看來我對你的教育失敗了,才會讓你這丫頭都幾歲的人了,還在作不切實際的愛情夢。」
「爸,有大姐為你維持體面還不夠嗎?我從小到大就沒有做過幾件讓你苟同的事,這次我要離婚,你何不也睜只眼閉只眼的放過我?」盡管無法認同父親所說的每句話,但她仍不得不逼自己低聲下氣的請求。
「你想離婚?可以,除非我死!」宋落山的這句吼聲都傳出房外了。
「爸!」她也快崩潰了。
「哼,如果你真想離,還有一個可能——」他突然又有了轉圜的空間。「那就是想辦法促成我與李柏楊的合作案,等這件事談成,我可以答應讓你離婚。」
父親終于松口了,但令她難過的是,他松口的條件還是建立在獲取利益上,他沒想過她的處境,沒考慮過她的心情,更不在乎她的幸福,唯一認可的就是利益。
她無話可說了,悲哀的走出父親書房,這時眼淚才傷心的落下。
「當初如果你嫁給我就不會有這個下場了,現在哭又有什麼用?」書房外的走廊上,金凱中赫然站在那里道。
一看見他,她立即擦去淚痕,板起臉來,看都不願看他一眼地由他身邊走過。
但他卻一把抓過她的手腕,拖著她往無人的後院去。
「你做什麼?放開我!」在後院,她生氣地甩開他的手。要不是怕引人注目,惹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她也不會任他拉到這里來。
「我問你,你真要離婚了?」金凱中臉上的喜悅藏不住。
「我的事不用你關心!」宋梅毫不客氣的說。
「我怎能不關心,我跟你可是曾經——」
「你是我姐夫,這點請不要忘記。不要再提過去的事了,為小姨子操太多心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她冷冷的提醒。
「你!要不是你當年拒婚,我怎麼可能會娶你大姐,我金凱中的老婆應該是你。」當年他們曾經短暫交往過,而這件事他的妻子宋蘭也知道。
「不要再說了,你說這些話對得起我大姐嗎?」
「這些年我對她夠好了,像狗一樣的侍奉她,她還有什麼好抱怨的?」他啐了聲道。
「那你就應該繼續像狗一樣待在她的身邊,這樣你才分得到我爸丟出來的骨頭吃。如果你還敢像現在這樣糾纏我,當心你連狗骨頭也沒得啃。」她譏諷他說。
「宋梅!」金凱中被激怒了,氣怨不甘的瞪著她……
「我說錯什麼了嗎?當初我不嫁給你,你就去纏我大姐,故意讓她懷孕,哄她嫁給你。孩子都有了,我爸也只能點頭同意你們的婚事,你成功成為宋家的女婿,讓原本只是小企業的金家也跟著發達。你想要飛黃騰達的目的不是已經達到了,現在還敢說自己不是一條不擇手段想要骨頭的狗?」
當初她就是發現他的真面目才拒絕他的求婚,但她沒想到大姐卻上了這種人的當,當時她阻止不了,所以只能眼睜睜看大姐被他騙婚。
「你——」被堵得無話可說,他臉都變了。
「讓開!我警告你,別再管我的事,好好對我大姐,尤其你在外頭拈花惹草的行為最好給我收斂一點。另外,少挖京星的錢放進自己口袋,否則一旦東窗事發,你在爸面前偽裝的好女婿形象很快就會像被棒球擊過的玻璃一樣,碎得只剩渣!」
他听了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宋梅譏嘲的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家伙表面是個膽小听話的老公,以及賣力奉承的女婿,但其實他不僅對大姐不忠,還會偷挖京星的錢去投資自己的公司,為防範他利用大姐與父親對他的信任而做出傷害她家人的事,所以她才請人調查出這些事來。
金凱中氣得咬牙切齒。「宋梅,不管我是怎麼樣的人,我對你至少是真心的,你怎麼能——」
「你的真心還是留給大姐吧,她才是你該付出真心的人。」說完,她毫不留情的轉身就走。
「宋梅,你給我听著,我早就料到你會走上離婚這條路,像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就該讓李柏楊那種無情又冷血的男人修理,這是你自找的!」他在她身後吼道。
她臉色發青,腳步沒有停下,繼續往前走,直到出了宋家大門,她才開始拔腿狂奔,眼淚也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下。
這日,李柏楊中午剛過就返家了。
他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茶幾上擱著一個他帶回來的牛皮紙袋,里頭裝的是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終究,他還是找來律師擬好了協議書的內容帶回來。
他難得在這個時間回到家里,意外不見妻子在家,面對著空空蕩蕩的屋子,他忽然感到不習慣起來。在他印象中,不曾有過回到家看不見她身影的時候,她總是在他抵達家門前就在家里等候他了。
他知道她也很忙碌,有很多的活動邀約,自己也會去學插花、學烹飪、做有氧舞蹈,但不管她一天行程有多少,他若不加班,早回來就有晚餐可吃,晚點進門就吃宵夜,早上一定也有備好的早餐讓他帶走,而這些食物都是她親手做的。
他之前沒留意過這些事,總當成理所當然,現在想想,她八成是刻意注意他的行程、配合他的作息,調整自己時間為他準備這些的。
接著他審視起家里一塵不染的環境,這才想起似乎不曾見過有清潔人員出沒在這棟屋子里,那麼,是誰負責打掃這近兩百坪的大房子?
有可能是她嗎?
這個千金大小姐,在婚前可能連吸塵器都不會使用,若說這偌大的別墅清潔是她一個人在維持的,他確實會很訝異,尤其他不能想象她拿著拖把親自在拖地的模樣。
打開冰箱,里頭的飲料清一色只有可樂,這是他唯一喜歡喝的氣泡飲料,顯而易見是為他準備的。
抿著唇環視一圈屋子,金秘書要他多想想這三年自己的婚姻生活到底是怎麼過的——確實,在無形中他已經依賴上她,而她在他周圍明顯的存在,但卻又安靜得讓人容易忽略……
他不禁沉思起自己妻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對他的意義又有多少?
這時,門鈴響了,打斷了他的思緒。
下午兩點,不是他往常會在家的時間,應該是來找妻子的。
他起身走向對講機的屏幕,想確認這時間造訪的是什麼人,只是光看一眼,立刻令他大為震撼。
怎麼會是她?
因為太驚訝了,他呆了幾秒鐘才直接沖出門外,慌張的親自去應門。
「伯母……怎麼來了?」他吃驚的問。對方是位年紀約五十歲左右的婦人,身形瘦弱,看起來就像是個終年操勞的人。
而他之所以會這麼驚異,那是因為對方正是葉貞青的母親,蔡霞。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她的震驚程度不下于他。
「我……這里是我家。」李柏楊解釋的說。
「什麼?這里是你家?怎麼可能……這里的主人姓宋,是個女人——莫非你是她丈夫?」她恍然大悟後,眼楮立刻瞪大。
「你認識我太太……宋梅?」在她面前提自己的妻子,讓他感到極為不自在。
「原來她騙了我?」確認他的身份後,蔡霞變得十分生氣。
「宋梅騙了你什麼?你們又怎麼會認識?」他忍不住沉下臉問。宋梅如果敢對貞青的母親做出什麼事來,他絕對不會原諒她。
「她——」
「伯母!」宋梅回來了,看見李柏楊居然也在,她臉色微變,匆匆拉過蔡霞低聲的解釋,「不好意思,我回娘家一趟回來遲了。這是這個月的錢,你趕緊拿回去——」將裝錢的信封塞進蔡霞手里,要她快走。
誰知蔡霞怒氣沖沖的將錢丟回她身上,里頭的鈔票立刻由信封袋里滑出,掉落滿地。「我不要你的錢!」
「伯……伯母?」宋梅一臉的尷尬,頓時不知所措。
一旁的李柏楊見了更是愕然。
「你這可惡的女人,居然想用這點錢買我的自尊,還想羞辱死去的貞青?」蔡霞怒聲指控。
「我沒——」
「宋梅,你到底做了什麼?」看見蔡霞急怒的模樣,李柏楊立即憤怒地扼住妻子的手腕質問。
「我——」
「你如果敢傷害貞青的家人,我會宰了你!」他不容她辯白,發狠的樣子像是真會殺了她,教她心驚膽跳。
「你誤會了……」
「我誤會什麼了?你如果不是做出什麼事情來,貞青的母親怎會出現在這里?你拿錢給她做什麼?居然敢當著我的面羞辱她?」他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對她怒目以對。
「我沒有……啊!好痛!」她的手腕被他捏痛了。
「你這女人——」
「李柏楊,你少作戲了,我們家貞青是因為你才會死的,我絕不原諒你。當年我們不願接受你的接濟,你就叫自己的女人假扮善心人士來向我們施舍,想用這一點點錢彌補我們失去女兒的痛苦——我要是知道她是你妻子,就算貞青的爸病得只剩下一口氣,我也不會來找你拿半毛錢!」蔡霞氣怒不已的說。
他听了心一驚。「伯父病了嗎?」
「你還演?要不是貞青她爸急需錢看病,我怎麼會上你老婆的當,拿了你們給的錢?我教你們騙了三年,但這期間拿的錢,我無論如何也會還給你們。你這沒良心男人的錢,我一毛也不想要!」她將掉落地上的錢拾起再往他臉上丟去,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李柏楊傻住了,直到宋梅掙月兌他的手委屈地往屋里跑去,他才驚覺自己誤會她了。
原來背地里,她竟默默幫他照顧了葉家三年?
她幫他這麼做了,而他卻誤解了她……
「天啊!我做了什麼?」看著被蔡霞甩上的大門,他對自己的惡行深深感到抱歉,懊悔地猛捶了幾下自己的額頭。
帶著滿心的愧疚,他走回自己的家,準備面對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