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你一個道歉。」十分鐘後,夫妻兩人面對面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李柏楊嚴肅的認錯。
「不需要了,我無所謂。」宋梅撇過頭,不接受他的道歉,氣氛立刻僵得化不開。
他不禁嘆了口氣。
「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嗎?」他低聲的問。
「沒有為什麼,我看他們可憐,而我錢多沒地方送,就給他們了。」她身體依舊僵硬,看也不看他,故意說氣話。
「這世界上可憐的人多得很,為什麼偏偏是他們?」他追問。
「怎麼樣?不行嗎?我錢多想給誰就給誰,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宋梅抬起下巴說。
李柏楊深深注視她,意外發現在她倔強的外表下,有顆愛口是心非的心。
「如果你硬要將我的行為想成是在羞辱你前女友的家人,也可以,隨你怎麼想都行。」她大聲說,眼淚明明已經蓄滿眼眶,但仍拼死不讓它流下。
「我沒有這樣想,我認為……你是出于善意的。」他越來越認真看她,心跳也莫名的加速。
以前他不是沒有跟她這麼面對面,兩人在床第上的親密更是沒有少過,但他好像到現在才看清楚她的長相,並且開始懷疑自己到底了解妻子多少?
听到他的話,宋梅隱忍的眼淚終于滾下來。「你怎麼知道我是善意的?你總認為我是個驕縱不講理的女人,從沒做過一件對的事情不是嗎?」
見她落淚,他慌忙想幫她擦去淚水,手伸出去後才發現忘了抽張面紙。回頭找面紙,好不容易找到,抽面紙時又不慎將整盒面紙打翻。等順利抽了幾張面紙後,他反而先發起呆來,因為注意到自己的舉止有多麼無措與可笑,手中的面紙終究沒有送到她面前。
「其實,我只是看他們病老無依,所以才會對他們伸出援手,並沒有其它的意思。」她吸吸鼻子,總算願意解釋了。
「你……難道不在乎他們是貞青的家人?還肯幫助他們?」他忍不住問。
「誰說我不在乎?就因為他們是葉小姐的父母,我才更覺得該替她照顧他們才對。」
「為什麼?」他驚訝的看著她,發現自己不斷在問「為什麼」?因為她的想法越來越讓他感到不解。
「理由很簡單,因為知道你想這麼做但做不到,而我正好可以幫得上忙。」她聲音澀然的道。
李柏楊更心驚了。「你……」
「別這樣看我,我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人,我只是想,自己能成為你的妻子是因為葉小姐的死,若是她還在,李太太這個位置也輪不到我來坐。所以,盡避內心清楚你心里只有她,但我還是認為自己能做的就去做,至少照顧到她的家人,她或許會因此保佑我們家庭幸福……」她說著說著,臉酡紅了。
他整個語塞。這是她的想法?這麼無私又可愛?
宋梅偷偷睨他一眼,輕輕嘆口氣,心想他應該很震驚她會說出這些話。不過要吃驚,她就干脆讓他吃驚到底好了。
「再告訴你吧,若跟你結婚算是一種錯的話,我相信這會是我生命中最值得犯的錯。」她深吸一口氣後,勇敢告白。
李柏楊呼吸霎時一窒。金秘書沒有說錯,她真的愛他!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有可能愛上自己……
「當……當初結婚時,我沒有隱瞞你什麼,我是為了重回自家公司,讓我爸相信我已經振作了才會娶你的。而你也告訴我是為了逃離你父親的掌控,所以願意跟我維持沒有愛的婚姻,我、我以為……以為你的心情跟我一樣,婚姻只是解決我們各自問題的一個籌碼,你是怎麼會愛上我的……」他難得結巴的說。
「我欺騙了你,在我爸介紹我們認識時,我就喜歡上你了。只是,你一開始就對我擺出這是商業聯姻的態度,要我對婚姻不要抱有幻想,還說你心里愛著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所以你的心也死了,要我婚後自己想辦法充實生活,別指望你會給我幫助……我听了這些,才會惱得也告訴你自己對婚姻沒有期待,我們各取所需。」她自嘲且無奈的說。
妻子對他坦然自己的感情,這是李柏楊完全沒料到的,一時間他只能呆愣住,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
看著他驚愕的樣子,宋梅的笑容越來越苦澀。「原本,我情願錯一輩子的,但是人好像不能一輩子活在夢境里,該清醒的時候,還是得強迫自己清醒。上次我提離婚的事是認真的,只要你拿出離婚協議書,我無條件簽字。」她忍住心痛,平靜的說。
尤其在經過剛才的事、看見他在葉貞青母親面前對她的態度後,更讓她寒心的發覺,不管發生任何事,他永遠不可能站在她身邊為她多想,在他心中,她也永遠不及死去那個人的萬分之一,她萬念俱灰了,不想再留戀了。
听她提到離婚,他目光不由自主看向茶幾上那個他帶回來的牛皮紙袋。
隨著他的視線,她也注意到了。「這是什麼?」她伸手想要去拿紙袋。
「別踫它!」他很快將她已拿到手的紙袋搶走。
宋梅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
知道自己反應過度,李柏楊鎮定地將紙袋放到一旁去,「對不起,這是公司的機密文件,不方便給你看。」他說了謊,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謊,他帶這份文件回來,不就是要給她簽的嗎?
她神情黯了下來。「我明白了。」他擺明不信任她,才連公司的文件踫都不給她踫。
看見她難堪的表情,他有股沖動想咬斷自己的舌頭。他什麼借口不好講,偏要講這個!
「其實,我——」他想亡羊補牢。
「你不用解釋了,我剛才對你說的那些話,你听听就好,不必放在心上。我很堅強的,也能理解你對葉小姐的心意,我感激你至少沒有欺騙我什麼。有空就把協議書擬好帶回來讓我簽,這幾天我就會找房子搬出去,這之後,你就自由了。」她落寞的告知。
手不自覺模上那個裝有協議書的紙袋,李柏楊怔怔望著她,竟無法理解自己現在的想法——他到底要不要離婚?
他一定是被宋梅突然而來的告白嚇到了,才會沒辦法在當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讓她簽字,甚至還不知所措的「逃回」公司。
現在,瞪著擱在桌上的離婚文件,他越想越心煩。他是個果斷的人,做事絕不拖泥帶水,但現在這是怎麼回事?不過離個婚,他居然干脆不起來?
如今他已不再是三年前那個需要靠父親支持才能主持公司的人,他握有公司最大的權力,這樁婚姻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跟作用,就算他想離婚,也不用再顧忌什麼,這應該是件很簡單就能處理好的事。
但是,為什麼當她手踫到這份離婚文件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差點停止,並且還慌亂無禮的將東西搶走?
他是吃錯什麼藥?
到底怎麼了?
李柏楊煩躁的閉起眼楮。自從貞青死後,他很少為工作以外的事情煩惱過,不過此刻他卻不斷想起妻子那委屈又故作堅強的眼淚,這讓他的心狠狠揪起,忍不住憤然睜開眼,站起來用力踢了一下桌腳發泄。
聲音頗大,惹得金秘書開門進來查看。「請問有什麼事嗎?」她擔心的問。
「沒事……對了,取消我所有公事,我想安靜一下午。」他惱羞成怒的吩咐,心想自己的行為越來越可笑了,再這樣下去,連金秘書都會看出他是個笨蛋。
「這你早交代過了,說今天要回家去‘處理’一些事情,下午不排行程。」金秘書「微笑」的提醒。
小老板下午帶著劉律師擬好的離婚文件回家去,她以為他會耗些時間與妻子協商文件的內容,可令人頗為訝異的是,他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李柏楊用力咬牙。自己真是煩昏頭了才會交代重復的事情,果真是個笨蛋!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他揮手。
這時候看見金秘書,讓他想起自己或許就是因為听了她那番「如果離婚他會後悔」的話,才會變得這麼不干不脆,不禁連對她都惱了。
「好的。不過……請問李太太與她大姐是和你一道來的嗎?怎麼听說她們人也在公司里?」她想起剛才保全打電話上來通報的事,順口問了一下他。
「你說什麼?」李柏楊有些吃驚。他才剛逃出家門,怎麼她隨後就來?而且還帶著她大姐……她想做什麼?
「看來,她們不是與你一道來的。」看他的態度,金秘書馬上了然的說。「李先生,我听保全說宋蘭小姐進公司時臉色不是很好,你太太則是追著她進來的,說不定待會就會出現在你辦公室了。」她「好心」的報訊道。
他沉下臉來。「那好吧。她們如果來了,就直接讓她們進來。」他坐進自己舒適的大椅子里,等著面對問題。
但這之後,他等了近十五分鐘,並不見宋梅或宋蘭走進他的辦公室。以為她們已經走了,他親自打電話問了保全,卻確定她們還在這棟大樓里沒有離開,于是他立刻走出辦公室找人。
他告訴自己,他並不是擔心,只是好奇妻子為什麼來到公司卻沒有找他?她來這里做什麼?
他不想打電話問妻子在哪里,因為那太刻意了,所以他先在自己所在的樓層晃了一圈,沒有看到人,索性坐電梯到一樓大廳看看。仍然沒有看到蹤影,他開始往各樓層去晃,卻惹得公司員工大驚失色,以為他來突擊視察,各樓層主管屁滾尿流趕來迎接他,不斷試探地問他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這讓他尷尬得不好再繼續亂跑,打算放棄找人,直接回自己辦公室去。
但就在李柏楊回到自己的樓層、走出電梯時,他驀然听見旁邊的樓梯間里傳出爭執聲——
「我要你現在就進去問你老公合作案到底怎麼樣,不然我自己去問!」宋蘭盛氣凌人的要求。
「大姐,你別這樣,這件事我會找機會問他,你這樣沖進他辦公室也要不到答案,還只會讓我為難。拜托你先回去,我保證過幾天就給你答案。」宋梅低聲下氣的說。
李柏楊前腳才走,大姐後腳就到,她原本還很慶幸兩人沒踫到面,誰知大姐與她講沒兩句,就直接告訴她合作案的事情父親的耐性已經用盡,要她丈夫今天就給答案。
為了阻止大姐跑來逼人,她嚇得趕緊追來,畢竟她與李柏楊都要離婚了,這時候還拿這種事去逼他,只會讓她難堪罷了。
「我看透你了,那李柏楊根本不當你是他妻子,你的保證是個屁。還是我親自去找他談,就不信他真的連爸的面子也不賣,跑去與我們敵對公司合作,讓我們宋家難看!」宋蘭大聲的說。
「姐,你小聲點,你的聲音會傳出去的。」宋梅無奈的要求,就怕有人撞見她們在這里說話。
「你這沒用的東西!真的是我們宋家人嗎?我怎麼有你這種妹妹,連自己的丈夫也掌控不了,還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你被李柏楊吃得死死的有什麼用?他根本對你不屑一顧,只把你當擺設用,你還一心向著他,幫他在爸那邊說盡懊話。你是蠢了還是傻了?要這樣丟自己的臉?」宋蘭對她破口大罵。
「大姐!」這些話大姐早對她罵過數百回,她听慣了也不在意,但今天這個場地不適合讓大姐講這些,萬一傳出去,丟臉的不只是她,連李柏楊也臉上無光,會成為員工們茶余飯後的笑柄。她頭疼不已,不知該如何才能讓大姐閉嘴。
「李柏楊與那個貧賤女人的事,當年鬧得沸沸揚揚,那女人因為李柏楊父親的阻撓自殺了,李柏楊自己也因為這樣,差點與他父親月兌離父子關系,變成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好不容易他看清事實,知道少了李家大少爺的光環自己什麼也不是,這才答應他父親娶個與他家門第相當的女人進門,而你就是眾所皆知他用來穩住繼承權的工具。你知道嗎?咱們這圈子的人私下都在取笑你,笑你傻、笑你笨,笑你明明長得還算可以,卻比不上一個死人!」宋蘭繼續毒舌的說。
這些話重重打擊在宋梅心上,她蒼白了臉,連表情都僵硬了。「大姐,求你別再說了行不行?」她終于忍無可忍。
「這些都是事實,你還怕人家說嗎?算了,你被眾人譏笑的事我也懶得管。我听說你告訴爸已經和李柏楊在談離婚了,這可不行。雖然李柏楊沒把你當作妻子看待,但是他畢竟代表一塊燙金的大招牌,如果我們是姻親,與別人做起生意來很多事都好談,所以為了爸和公司,你說什麼也不能簽字離婚,听到了沒有?」朝她嚴厲的警告。
宋梅僅是抿緊雙唇不語,宋蘭看妹妹不說話,竟然出手擰起她的手臂。
「姐,好痛!」她痛得閃躲,雪白的手臂上很快出現紅印。
「這是告訴你醒一醒,不要忘記自己姓宋,公司也有你的份,萬一爭取不到投資案讓公司有了損失,你也沒好處。」宋蘭氣呼呼的說。
「我……知道了。」她無可奈何的低聲回答。
「哼!看你這死樣子……好,今天我就不去見李柏楊,但我只給你一個星期,如果七天後你沒辦法搞定自己的丈夫、讓他答應跟我們合作,那就別怪我不給你面子,直接找上他興師問罪。」宋蘭不可一世的說完,終于願意離去。
在樓梯間外的李柏楊並沒有與她照面,而是刻意等她進到電梯後才現身。他靜靜走進樓梯間,看見自己妻子低頭狼狽地揉著被擰痛的手臂……
他站在原地望去,她那被人捏紅的地方就像是會吃人的妖怪狠狠咬住他胸口,讓他痛得不能呼吸。
「謝謝,這房子我很喜歡,多謝你幫忙向屋主疏通租下。」宋梅由一棟住宅大樓走出來,對著陪她看屋的中介道謝。
「不用客氣。這里環境很好,很多人搶著要租,只是房東非常挑房客,所以招租很久都沒能順利出租。想不到屋主一見到你就同意,連房租多少都沒談定就願意將房子租給你,你真是幸運。現在你只要和我回公司簽個租約,隨時就可以搬進來了。」中介做成生意,也很高興的說。
「好,我可以立刻簽約——」
「不用簽了,我們不租了!」李柏楊突然出現,逕自對中介說。
「不租了?」中介不禁錯愕的張大嘴。
「對,不租了。」他說話的神情強勢,自然流露出一種慣于掌控一切的態度。
「喂,你怎麼會在這里?」宋梅驚訝的問。
「我是跟蹤你過來的。」李柏楊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完全不介意自己的行為有多奇怪與不應該。
「你居然跟蹤我?」
「我是為了阻止你租房子才這麼做的。」他面不改色的解釋。
宋梅愕然又不解。「為什麼要阻止我?我不是告訴過你,我近期就要搬出去了嗎?」
「你是告訴過我,但我並沒有同意。」
「沒有同意?」
「沒錯,我不同意你搬出去。」
「可是——」
「沒有可是。我們走吧。」他一副大男人的模樣,攬著她的肩膀就想將人給帶走。
「等等!宋小姐,你真的不租了嗎?」中介急著追上來問。
「我——」
「她不是宋小姐,是李太太,我是她先生。都說她不租了,你听不明白嗎?」
李柏楊語氣沒什麼太大的高低起伏,但大老板的威勢很輕易就教這名年輕中介縮起肩膀,不敢再唆的逃開了。
「喂,什麼宋小姐、李太太的?你這是做什麼?干麼破壞我的事?」宋梅生氣的問,也很訝異他會去更正別人對她的稱謂,這是過去他絕不在意的事。
他這才正經八百的看向她。「不要搬了。」
她杏目圓瞪。「離婚後我們就不能再住在一起了,我必須搬——」
「我暫時不打算跟你離婚了。」他直接說。這是不久前才下的決定。
「你暫時不打算——什麼?你說不離婚了?」原本還沒注意听清楚他說什麼,回過神之後,她才開始錯愕。
「嗯,不離了。」
「為什麼?」宋梅呆呆的問。她以為他不會反對離婚,畢竟她肯主動求去,對他來說應該是松一口氣。
「我覺得現在的婚姻生活很好,不想改變。」他回答。
「李柏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怎麼可能覺得現在很好?你根本不想我出現在你的屋子里打攪你的生活不是嗎?」她很有自知之明,曉得他忍受她很久了。
「誰說的?我並不討厭你的陪伴,而且也習慣有你在我的屋子里閑晃。」說這話時,他的臉總算有點不自在的紅了。
「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們共同生活下去?」她沒有發現他的不尋常,只是不可置信的問。
「嗯,就是這意思。」他點頭。
「你沒吃錯藥或是發燒吧?」宋梅忍不住伸手模模他的額頭……沒發燒呀,正常的,那怎麼會這樣?
他盯著她的臉看,忽然覺得她的動作與表情都好可愛,這是他以前根本沒有留意到的……也許,從現在起,這些都值得他多留心了。
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異狀,李柏楊咳了幾聲後又說︰「既然我們都維持了三年婚姻,輕易就離婚似乎太不負責任,我想我們應該再花點時間多認識彼此。」
他快速說完這些話,眼角看見司機已經將車子開來,為避免再下去會尷尬,他趕緊要跳上車,回頭卻見她還呆在原地,似乎對他的話完全不能理解。
「喂,還不上車?我們已經遲到了。」他先打開車門後,朝她催促。
「遲到?我們要去哪里嗎?」對于他突然的出現以及莫名其妙的話,她還在消化中,現在他又冒出這句話,她不禁茫然不已。
「待會有場慈善會,你必須與我一起出席。」他臨時告知。
「天啊!你怎麼現在才說?我的衣服還有頭發沒一樣合格的——」
「所以說我們遲到了,你還不快點!」他說著伸手勾過她的縴腰,將她塞進車子里。
這是一場為罕見疾病兒童募款的餐會,發起人在商界十分有分量,因此上流圈出席的人很踴躍。
餐會是在私人別墅里舉行,賓客都盛裝打扮過,這種場跋,名義上是做善事,但大部分的人都借此來炫耀財富,因此可以看見女士們身上的寶石一顆比一顆大,男士們出現時的派頭一個比一個足。
而且,為了彰顯為善有仁,捐款的數目當然也有一定水準,而今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會像往常一樣是場敗合乎「社會期待」的完美餐會——
但是今天偏偏出現意外,現場居然停電了!
四周瞬間漆黑一片,貴賓頓時驚慌起來,幸虧主人趕緊掌握狀況,告知眾人只是別墅的電線短路已派人搶修,十分鐘後就可以恢復正常,請大家見諒。
眾人這才安靜下來,等待恢復供電之後再繼續今晚的活動,李柏楊夫妻正巧在這時候抵達,兩人模黑走進會場,在無法看清環境的情況下,先隨便找了兩個空位就坐下。
才坐下,就听見同桌的兩個女人在交談,而且談論的對象還是他們倆——
「你剛才看見宋梅來了沒有?」甲女問。
「沒有,她今天會來嗎?」同桌的乙女回聲。
「听說李柏楊有收到邀請函,今天又是商界大老的場子,他不好意思不來捧場的。」
「那又如何?就算李柏楊會來,也不見得會攜宋梅同來。」
「也對,他們是史上最貌合神離的一對夫妻了。」甲女語氣譏笑的說。
擺暗中,宋梅看不清楚丈夫的表情,但心想他臉色應該好不到哪里,這句話雖然沒說錯,可他應該不會高興有人私下談論自己。
「可不是嗎?宋梅在我們面前老是裝得一副幸福自大的樣子,好像嫁了李柏楊這麼一個多金又有能力的男人有多了不起,事實上,誰不知道他根本不甩她。」
「對啊,你該不會也听說了吧?宋梅生日那天被李柏楊放鴿子,她喝醉後大鬧了餐廳,搞得自己狼狽不堪,真是笑死人了。」
「這麼丟臉的事咱們圈子早傳開了,只有宋梅自己裝作大家都不知道,還敢對外說生日那天過得很精采——是啊,精采得丟人現眼!你說她這臉皮有多厚啊?」
「難怪她大姐宋蘭對外老是要與她劃清界線,不想與她被畫上等號。」
「就是說。這兩姐妹差真多,宋蘭工作干練又懂得馭夫,哪像宋梅,一事無成只會花錢,嫁人後連老公都嫌棄,壓根就是一個沒出息的人。」話說完,接著傳出兩個女人的笑聲。
宋梅低著頭,連臉都不敢抬了,慶幸四周是暗的,不然李柏楊就會看見她無地自容的羞慚臉色。
「是啊是啊,我要是李柏楊也不想理她。我猜他們的婚姻一定維持不久,不如我們等著接收單身的李柏楊吧。」同桌的甲女繼續笑著說。
「原來你也在打他的主意?」乙女問。
「誰不呢?他可是個極品的男人,娶宋梅太可惜了。要是娶我的話,情況就大不同了,他會愛死我的。」甲女大言不慚。
「你這麼有自信?」
「當然,我難道會不如宋梅——啊?你們——」電突然來了,室內霎時大亮,正在口沫橫飛的女人話說到一半看到同桌的某兩人後,立刻吃驚地咬到舌頭。
而另一位則是正在喝水,之後也馬上嗆到。
兩個女人的臉接著同時漲成豬肝色,恨不得找地洞鑽下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談論的當事人竟會坐在她們面前,只字不漏地將她們的對話听進耳里。
這些話如果只有宋梅听見就算了,偏偏還有李柏楊,這更讓她們丟臉丟到家,尤其是甲女,剛才甚至還不知收斂的說出想等他離婚後再接收的蠢話。
「呃……這個……我們剛剛……其實……」甲女張口結舌,整張臉爆紅到破表。
然而,宋梅此刻的尷尬不會比同桌的兩個女人少。自己怎麼會這麼倒霉,讓李柏楊听到這些話,她糗死了!
「柏楊,我們換一桌坐吧。」她低聲道,事實上恨不得干脆就離開這里走人。
李柏楊沒有理會她的建議,一逕繃著臉注視對面兩個驚慌失措的女人,她們在他的目光下坐如針氈,緊張得猛吞口水。
「宋梅跟你們很熟嗎?」他問。
「我們……我們有點熟又不是很熟……」乙女小小聲的回答。
這兩個人都是富家千金,與宋梅在類似的場跋經常會踫到,偶爾彼此也會聊上兩句,但要說有什麼深入的交情,事實上是一點也沒有。
「那你們憑什麼批評她?」他冷冷的問。
「我們……我們……」兩個女人不安的看著彼此,誰也不知該怎麼解釋,簡直後悔死自己在別人背後多嘴議論是非。這下把李柏楊惹怒,這男人可不是好惹的,也許他的一句話,她們兩人從此就得消失在這個上流圈子里了。
「別緊張,我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只是好奇宋梅的問題到底有多大,為什麼人緣這麼糟?」他忽然又和顏悅色了起來。
兩人一听,停止吞口水了。原來他是好奇自己老婆到底糟到什麼程度?
當下她們一掃忐忑的神態,馬上熱心說起別人的壞話來。
「宋梅的問題可多了,她是咱們里頭出名的怪咖,又不是沒錢,穿衣服卻不揀流行,專挑過季的穿。名牌包用了三年還舍不得丟,就只會到處鼓吹環保,有一次還到我朋友家收垃圾——」
「那不是垃圾,是寶特瓶回收……」宋梅窘斃了,忍不住出聲更正。
「好啦,是寶特瓶回收——都不知我朋友見到她在翻垃圾桶時,受到多大的驚嚇,下次再踫面連招呼都不敢跟她打,就怕她還會去自己家里撿垃圾。」甲女露出無比嫌棄的表情說。
宋梅捂著額頭,用力咬了下唇,完全不敢往李柏楊的方向望去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今天會在他面前徹底丟人現眼,之前他才對她說離婚是不負責任的做法,這下,她看回去之後他就會要她「負責任」的簽字了。
兩個女人見她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暗自哼笑。自己老公都不挺了,她們干脆就盡情的給她難看,讓李柏楊徹底知道自己老婆到底是怎樣一個怪胎,說不定,這樣還能促使他盡快離開這個笑話百出的女人。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應該也不曉得吧?宋梅上回還打著你的名號向我們推銷保險。」乙女繼續爆料。
「保險?」李柏楊瞄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女人,她頭垂得都要踫到胸口了。
「沒錯,就是保險,她說這是你現在正在投資的產業,要我們意思意思買兩張保單,可是我們沒事買保險做什麼?一問之下,才知這跟你根本無關,她是幫一個老太婆拉保險,幫人家做業績。」
「幫老太婆做業績?」
「我還記得那個老太婆姓蔡,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該以你的名義在外頭招搖撞騙,你如果再放任她下去,有一天一定會被她害得身敗名裂,這點你一定要留意。」乙女末了還好心的提醒,甚至朝他眨眼放電。
李柏楊自動忽略她電壓不足的電力,深思似的點頭,像是把她的話听進去了。
一旁的甲女瞪了乙女一眼,暗想原來這女人對李柏楊也有企圖,當下對乙女也不滿起來。
宋梅則是很想去撞牆。為什麼身邊竟有這麼多嘴的人來找她的麻煩?她是不是真該找間廟宇去除小人?
「宋梅!」倏地,李柏楊變臉拍桌的站起來,頓時全場目光都看向他們這里。
她頭皮整個發麻起來,已經有面對更難堪場面的準備了。
同桌的兩個女人更是幸災樂禍。這下有機會看到宋梅當眾出丑了!
說穿了,她們就是嫉妒宋梅嫁了個優秀的男人,平常又不搭理她們,行徑也與她們格格不入,才會想盡辦法要她出洋相,自己好在一旁竊笑。
「柏楊,發生什麼事了?」餐會主人見到他的怒容,心驚地馬上趕過來詢問怎麼一回事。
李柏楊雖然年輕,但在商場已是重量級人物,自己能邀請到他極為榮幸,自是將他視為貴賓中的貴賓,絕不允許他在自己的餐會上有一絲的不滿意。
「張叔叔,我想請問你一個問題。」李柏楊面容嚴肅的說。
「請問。」這位被稱為張叔叔的男人立即點頭。
同桌的兩個女人見主人都介入了,又是一陣訕笑,等不及看宋梅待會將有多丟人。
「張叔叔,今晚是慈善餐會,但是我想請問你——花痴、長舌婦以及沒有水準的人,為什麼也有資格進到這應該充滿愛心與善心的地方?」李柏楊驀然質問。
「嗄?這……你說的是誰啊?」主人被問得不明就里,一頭霧水。
李柏楊干脆就指向那兩個大嘴巴的女人。「我指的就是她們!」
兩個女人被他這麼一指,立即張嘴呆住。怎麼他羞辱的對象不是他妻子,而是她們?
當眾被說成花痴、長舌婦,還被批評沒水準,這樣以後她們還要不要做人?轉眼是她們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了。
宋梅也瞪大眼,不敢相信他沒有對她發怒,反而去修理那兩個女人。
「張叔叔,我要求你將這兩個人趕出去,她們污辱了這個場所,讓我非常不舒服。若她們不能離開,那我就帶著妻子走,並且以後你所舉辦的任何活動我都將不再出席!」他斂容道,要主人做出選擇,是要他留下還是讓這兩個女人消失。
主人用不著選擇,因為他根本不會為了兩個無足輕重的富家女,得罪自己重量級的貴賓,立刻就向她們說︰「這里不歡迎你們,請你們立即離開。」
兩個女人呆若木雞。她們竟然要被趕出去?
「李柏楊,你不能仗勢欺人,是你要我們講宋梅的事的,怎麼可以反過來批評我們、趕我們走?」甲女不甘心,羞憤的抗議。
「沒錯,這太過分了!我們不走,絕不能被這樣侮辱!」乙女也說。只要走出這里的大門,她們就完了,以後鐵定沒辦法再在這個圈子立足,因為臉丟大了。
李柏楊冷嗤一聲道︰「我老婆做環保這是為地球盡心力,是有知識水平的人都該做的事,若是用這點來譏笑她,可想而知,對方的水準有多差,這麼自私自利的人,有什麼資格參加愛心活動?這應該是偽善吧。至于我老婆拉保險的事,沒錯,我不知情,但既然她這麼說,那未來我就將考慮投資保險業,她在外頭說什麼、做什麼,我都無條件支持。」
他這些話一說出來,身旁的宋梅驚愕得差點落了下巴。他……他這是在公然挺她嗎?
而那兩個女人一听,更是嘴巴塞雞蛋,張噎著說不出話來了。
「還有,別浪費時間等我離婚了,我不喜歡拋媚眼的女人,因為那看起來像是眼皮抽筋、臉部中風,很蠢。」他看著乙女,不屑地扯起嘴角。
乙女听得倒抽一口氣,眾人也馬上鄙夷的看向她,讓她直想躲到桌子底下去。
「另外,我也討厭大言不慚說自己可以輕易搶走別人丈夫的女人。極品?你當我是食物嗎?就算是,我也受不了讓有口臭的女人吞下肚。」他又對著已羞愧到不行的甲女道。
這下,眾人都知道這兩個女人做了什麼丟盡顏面的事,竟當著老婆的面勾引人家的丈夫,在這個標榜得有一顆美麗慈善之心的人才能參與的場跋,怎麼會出現這種人?眾人立刻對她們投以鄙棄的目光。
所作所為都被說開了,下場包慘,不用人趕,兩個女人自己也待不住,趕緊狼狽地抓起自己的包包,無臉見人的跑出會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