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驚叫聲中,一青一紅兩名少女同時奔到,著青衣的是竹青,穿紅衣的梅芳。東方白一眼便認出她兩個是公主小玲四名貼身侍從之中的兩個。
竹青和梅芳一看這情狀不由呆住了。
鮑主小玲手一松,嬌軀一歪向地面倒去。
東方白急伸手撈住,橫托在胸前,這是本能的反應,等托住了才覺得不是路,托住不成,放下去也不對。
竹青厲聲道︰「東方白,你把我們公主怎樣了?」
梅芳跟著叫道︰「你膽敢侮辱我們公主?」
東方白鎮定了一下道︰「侮辱你們公主的人已經逃走了,在下是在救人!」
竹青道︰「你胡說!」
東方白彎腰把公主小玲平放地上,後退兩步。
鮑主小玲全身不斷抽搐。
林中人到底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公主,您怎麼啦?」梅芳蹲了下去。
鮑主小玲沒開口,牙齒打戰「 !」有聲。
竹青霍地拔出長劍,狠狠刺向東方白。
東方白輕輕旋了開去,口里道︰「對在下動劍姑娘還差了些,趕快設法救你們公主,看她是被什麼邪門手法或是藥物所制。」
這幾句話兩名少女根本沒听進去,梅芳直起身來,雙掌一錯,攻向東東方白,竹青在側方跟著又是一劍。掌劍交揮,完全是進手式,玄詭厲辣兼具,都指向要害大穴,在部位角度上的配合嚴密驚人,顯示出身手真的不等閑。
換上一般高手,還真難應付這一式掌劍合擊。
東方白無意反擊,移形換位又避了開去。
掌劍落空,梅芳也拔劍出鞘。
東方白大聲喝道︰「你倆真的不想讓公主活了!」
竹青與梅芳攻出的劍中途停住,齊齊轉望公主小玲。
鮑主小玲現在是雙眸緊閉,嬌軀仍在抽搐。
東方白又道︰「快設法救人!」
兩名少女揚著劍,面面相覷,似乎沒了主意。
梅芳粟聲道︰「如何救法?」
東方白皺緊了眉頭,不錯,如問救法?公主小玲受的可不是普通的傷,除非是此道高手,否則無能為力,這兩名少女會有什麼辦法?
自已雖然略識之無,但公主小玲是個黃花大閨女,一個大男人能在她身上動手麼?
「公主!」竹青尖叫了一聲。
鮑主小玲已停止抽搐,像是已經……
東方白已無法再顧及男女之嫌,跨步上前,曲單膝半蹲跪在公主小玲身邊,用手觸向鼻端,氣如游絲,再探腕脈,脈息若有若無,登時心頭大急,如果沒有急救良方,勢必就此玉殞香銷,彼此現在是非友非敵,但救人是武士的本份,他非竭盡所能不可。
他並非歧黃高手,只能用他所知的方法,伸指先點了她幾處要穴,護住她的心脈不斷,然後循序檢查經穴。
竹青與梅芳在一旁變成了木頭人。
檢視了一陣,發覺公主小玲的經脈穴道已有半數鎖窒不通,看來真的已經是去死不遠,頹然收回手,仰面道︰「快送你們公主回宮去,在下無能為力。」
竹青與梅芳收起了劍。
「竹青姐,我來背,你幫一把!」梅芳上前。
「好!」竹青挪步道︰「對了,梅芳,你趕快發出緊急信號,要宮里來人接應。」
東方白直起身來。
「且慢!」一條瘦小人影電閃掠到。
東方白一看來人,赫然是「狐精」卓永年,登時喜出望外,精神一振,歡然道︰「老哥,你來得正好!」
竹青和梅芳急叫了一聲︰「卓大俠!」
卓永年二話不說,立即俯身檢視。
三對眼楮焦灼地望著卓永年。
「老哥,怎麼樣?」
東方白忍不住問。
「再遲半刻便沒救!」邊說邊坐下地去,運指如飛,連連點戳。
這句話證明公主小玲已經死不了。
竹青與梅芳焦灼的神態舒緩了些。
片刻之後,卓永年收手起身,喘口大氣,用衣袖擦了擦額汗,顯見他這一陣子耗了不少其力。然後,把東方白拉到一邊,用極低的聲音……
「她是先中了媚毒,然後又被邪門手法封閉了媚毒,毒已侵到心脈,得用非常的方法驅毒通穴才能有救!」
「啊!」這一點東方白早已料到,只是他無計可施。
「你現在坦白回答老哥我一句話。」
「什麼?」
「你是否還是童子身?」
「是!」東方白面上不由一熱。
「好,事不宜遲,我們現在開始救人!」說著,推了東方白一把,放大了聲音道︰「到她身邊去跌坐。」
「這……」
「快,爭取時間。」
東方白到公主小玲身旁跌坐下去。
「解開她的外衣!」卓永年一派命令的口吻。
「……」東方白瞪眼,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弟,這是救命,弄清楚,救命!」
「可是……」
「生命與小節哪一樣重要?」
「老哥,這可不是小節啊!」東方白的臉脹得緋紅。
「老弟,管不了那多了,舍此別無他途,你就想著你是醫家吧,快照老哥我的話去做,分秒也不能再耽延!」
東方白無奈,把心一橫,硬起頭皮,伸手去解公主小玲的衣襟,手指頭抖得完全不听使喚,額頭上也立即沁出了汗珠。
一顆心更是跳得厲害……
竹青瞪著駭震的眼楮道︰「卓大俠,這怎麼可……」
卓永年翻眼道︰「救命,有什麼不可以?」
梅芳激聲道︰「我們公主是女人家……」
卓永年截斷了她的話頭道︰「老夫沒說你們公主是男人,听明白,如果不立即施救,女人就要變成死人!」
鮑主小玲的外衣已解開,露出了粉紅小祆,望著那緊繃得幾乎要破襖而出的酥胸,東方白感到一陣暈眩。
竹青栗叫道︰「為什麼一定要東方白動手?」
卓永年道︰「我們四個人當中,只他有資格!」說著,又向東方白道︰「老弟,把手掌伸進衣里。」
東方白顫聲道︰「伸進衣里?」
卓永年若無其事地道︰「對,掌心緊貼‘中堂’!」
東方白全身的筋肉都抽緊了,呼吸幾已停窒。
卓永年又道︰「快,貼上‘中堂’之後,壹志凝神,迫入真元,要徐緩,但絕不可中斷,老弟。快!」
東方白幾乎是以勇士赴死的心情把手伸向襖里……
「不可以!」梅芳怪叫一聲,上步揚掌劈向東方白。
卓永年飛指疾點,梅芳的手臂垂了下去。
同一時間,竹青拔劍刺出,既快又狠,卓永年一個回旋,不知用的什麼手法,竹青的劍已到了他的手中。
東方白的手已進入公主小玲的酥胸,觸電似地一個劇震之後,以超人的定力定下心來,閉目垂簾,把真元運集于掌,從掌心徐徐吐出。
竹青和梅芳直在發抖,臉孔已變了形。
一對寒星出現在隙地邊緣,是個拄杖的人影。
「姥姥!」竹青與梅芳齊齊高叫了一聲。
現身的是用坤寧宮總管「鐵杖姥姥」。
卓永年急迎了過去。
「姥姥!」
「噢!卓大俠,那邊……怎麼回事?」
卓永年很扼要地把公主小玲受傷的經過說了一遍。
暴哼一聲,鐵杖姥姥的老臉走了樣,重重地頓了一下拐杖,白發蓬立,像一頭被激怒的老獅子,那神情教人看了不寒而栗。
「卓大俠,你白活了這多歲數!」
「姥姥什麼意思?」
「你怎可以做出這等荒唐的決定?」
「姥姥,要不是老夫正巧懂得這道門檻,又正巧東方白在場配合,公主是死定了!」
「公主是清白女兒之身……」
「救命第一!」
「她以後怎麼做人?」
鐵杖姥姥氣得直抖。
「姥姥!」卓永年盡量把聲調放緩和道︰「公主所中的可是江湖上最邪惡的媚毒,如果不是被東方白撞上驚走了暴徒,結果早已不堪聞問,還能談做人麼?」
鐵杖姥姥挫了半晌牙,老臉變了又變。
「暴徒是誰?」
「就是在‘听竹居’劫走‘不為老人’所留黃布袋之人。」
「他什麼來路?」
「還沒查出來!」
竹青與梅芳步了過來。
「你兩個是怎麼護衛公主的?」鐵杖姥姥怒目圓睜。
「弟子該死!」竹青與梅芳雙雙跪了下去。
「說,事情怎麼發生的?」
「姥姥!」竹青叩了下頭,顫聲道︰「弟子倆跟隨公主巡查在鬼樹林附近發現可疑人影,公主命令弟子倆作一路分頭兜截,結果失去了敵蹤,等弟子倆尋到公主之時,只見公主緊抱住東方白,後來……」
「後來怎樣?」
「公主便倒地不起了!」
「起來!」
「謝姥姥!」竹青與梅芳站了起來。
「卓大俠!」鐵杖姥姥嚴厲的目芒照向卓水年道︰「你剛才說的故事……」
「不是故事,是事實。」卓永年忙加以辯正。
「公主絕對有救?」
「老夫不能打包票,只能說有八分把握。」
「如果公主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和東方白月兌不了千系!」鐵杖姥姥抬頭朝公主小玲那邊掃了一眼,吁口氣。
「救人是罪過麼?」
「現在還說不定!」
鐵杖姥姥舉步走了過去,卓永年和竹青、梅芳跟進。
月光下,只見公主小玲臉色紅如朝霞,而東方白卻額汗如雨,可以看出救治行動已到了最後最緊要的關頭。
誰也不再開口,差不多是摒住了呼吸。
場面靜得落針可聞,而靜寂中卻又溢透著無比的緊張,把每一個在場者的心全吊了起來,因為生死將要在頃刻之間見分曉。
時間像是忽然停滯。
驀地,東方白的身軀抖戰了一下,在場者的心弦也隨之震顫了一下,公主小玲張口噴出了一口鮮血,灑了東方白一臉,竹青與梅芳忍不住「呀!」地驚呼出聲,鐵技姥姥沉得住氣,但也老臉速變。
卓永年一拉鼠須道︰「成功了!」
鮑主小玲張開了眼,粉腮上的紅暈也在剎那間消褪。
東方白抽回手,放在膝頭,保持跌坐之勢。
「公主!」
竹青與梅芳齊叫了一聲。
鮑主小玲的眼珠子轉了幾轉之後坐起身來,四下一張,再看看胸前,突地一掌朝東方白當胸劈去,事出猝然,距離又近,誰也阻止不了,而東方白正在調息之中,當然更無法逃避公主小玲給他這要命的一掌。
「不可!」卓永年急叫一聲,但已經無濟于事。
「踫!」挾以一聲慘哼,東方白打了個翻滾,口噴血箭,昏了過去。
「小玲!」鐵杖姥姥這時才驚叫出口,當然,可怕的事實已經形成,這一叫成了馬後炮,完全失去了作用。
東方白為了救治公主小玲內元損耗過巨,正在收功調息,卻不料挨了這無情的一擊,在這種狀況之下,一擊足可致命。
卓永年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江湖,這時也老臉大變,急忙坐下地去把東方白的上半身抱枕在自己膝上,點穴舒經,施以急救。
鮑主小玲臉上還有茫然之色,顯見她神志井沒完全清醒,剛才的一擊可以說是一個練武的人本能上的反應。
鐵杖姥姥又叫了一聲︰「小玲!」
鮑主小玲搖搖不穩地站了起來,竹青與梅芳忙上前左右扶住,並替她理好外衣。
卓永年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吐口氣道︰「真是僥幸!」
鮑主小玲望著卓永年膝上的東方白口里喃喃地道︰「他也受傷了!」
耙情她還不明白這一擊是她的杰作。
鐵杖姥姥從懷中模出一個葫蘆形的小瓷瓶遞給卓永年道︰「這是本宮特制的‘回元丹’,對他可能有用。」
卓永年伸手接過,目芒閃了閃道︰「公主大事已無妨,但還需要調養,快送她回去,別的以後再說。」
鮑主小玲的嬌軀還在晃動,似乎相當虛弱。
鐵杖姥姥皺眉道︰「東方白呢?」
卓水年道︰「老夫自會料理!」
鐵杖姥姥望望東方白又望望公主小玲,搖搖頭,抬手示意離開。
竹青與梅芳架扶著公主小玲緩緩舉步……
山洞里陰涼得沁著寒意,十分幽暗,但透過遮掩洞口的藤蘿枝葉,可以看到洞外正是艷陽高照時分。
這洞穴像個橫放的酒甕,洞月復較寬,可以讓人橫躺,洞口僅能容一個人弓身出入,現在,東方白正倚洞壁而坐,「狐精」卓永年斜在一側。
「老哥,小弟我已經昏迷了三天?」
「不錯,總算撿回了老命!」
「公主小玲為何要出手?」
「這不能怪她,她剛醒過來,神志還不十分清醒,忽然發現胸衣已被解開,一個大姑娘本能上會有這反應。」
「唔!」東方白苦苦一笑,回想起伸手入她襖內的那一份感受,臉上又不由發起燒來,那是男人絕對不能踫的地方,自己卻公然撫貼了那麼久,雖說是為了救人,畢竟是肌膚相親,公主小玲會怎麼想?今後……
今後會怎樣,他不敢深想。
「嗨!真是他媽的,想不到……」
「想不到什麼?」
「老哥我背著‘天下第一神偷’的招牌在江湖上闖蕩了大半輩子,竟然吃虧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生小子手里,想起來實在窩囊。」
「老哥,想開些,反正是要面對事實的!」
「想不開只好上吊!」
「對了,老哥是怎麼到場的?」
卓永年深深喘了口大氣。
「我為了去踩一條重要的線,所以要你先到山里來探查一下坤寧宮弟子所發現的可疑人物究竟是什麼行情。結果線索證明‘黑蝙蝠’的確已朝這條路來,可是沒了下文。我折回這邊來準備會合你,進了林子發現那小娘們已被媚藥所制,眼看就要失身,你正好來到插上手,後來那臭小子挾持那小娘們要挾你,老哥我正要現身,卻听見了斑鳩叫的暗號,那臭小子聞聲急溜,我立即追去……」
「結果呢?」
「窩囊就在被他兔月兌了。」
「小弟我知道他暗中示警的同伙是誰。」
「誰?」
「卜雲峰!」
「什麼?」卓永年驚震得蹦了起來,腦袋差點撞上洞頂,忙用手一撐落回地面,栗聲道︰「你說卜雲峰?」
「對,是他!」
「他不是墜岩了嗎?」卓永年的雙眼在暗洞中閃光。
「不錯,他沒死,巧被谷底藏身之人所救。」
「谷底人是誰?」
「不為老人。」
卓永年張大了嘴,僵住,連「啊!」都沒啊出來,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奇詭難信的怪事,把他給震懾住了。
東方白把見可疑人影而入谷的經過說了出來。
卓永年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近乎可怖。
「竟有這麼巧的事,哼!卜雲峰必須死,黑蝙蝠也必須死,否則無以慰老友在天之靈,老哥我將不擇任何手段,非追魂索命不可……」
咬咬牙,突地雙拍地面道︰「我想到了,現在想通了,準沒錯。」
「老哥想到了什麼?」東方白也被攪得有些心驚。
「那搶東西,騙大還丹,企圖污辱公主小玲的便是黑蝙蝠那兔崽子!」
「這……老哥不是說黑蝙蝠長得一表人材,風度不輸于卜雲峰,而……」
「老弟,你听著,那兔崽子一副死人相,目光卻很靈活?」
「對!」
「你沒想到他戴了面具?」
「啊!」東方白也想到了。
「那兔崽子挨得起掌指不會受傷?」
「唔!」
「他身上穿了從你手里搶去的‘天絲寶衣’!」
「照啊!」東方白大叫一聲,挺起腰,「哎!」地一聲,又靠了回去,但身軀卻激動得抖個不住,兩只眼也瞪得滾圓。
「老弟,你不能激動,你的傷還沒復原,明白了真相一切使好辦了,這兩個兔崽子鑽天入地也逃不了的。」
東方白急促地喘息。
「老弟,你好好歇著養息,事不急在一時,這里很隱秘,也很安全,老哥我要入谷去見見‘不為老人’!」
「現在麼?」
「對,現在!」
「小弟我想請教一下不為老前輩,何以會是少林叛……」
「回頭再說……」卓永年已站起身來,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道︰「實際上老哥我所知不多,這是樁武林秘辛!」
「那老哥您就去吧!」
「好!老弟你安心歇著!」
說著,舉步出洞,到了用外,把遮洞的藤蔓擺弄了一番,然後在草叢里靜伏了一陣,見沒有任何可疑的事物異象,這才彈身離去。
淡雅整潔的臥室,沒帶一般閨房的脂粉氣息。
鮑主小玲坐在梳妝台前,手托香腮,面對菱花鏡,眉微蹙,口緊閉,似有無限心事。鏡中的她清減了,她到底為誰消瘦?一向開朗而稍嫌任性的她,現在是一副楚楚可憐的女兒本態,原來的颯爽英姿似乎已從她身上消失。
「唉!」一聲她自己才能听到的輕嘆。
一個面帶慈樣的貴婦出現在她身後,她應該在鏡中發現,然而她一動不動,他只是茫然望著鏡中的自己。
來的是坤寧夫人。
「孩子,你為什麼想不開?」微帶責備的意味,但又有著愛憐與勸慰的成份,天下慈母心,沒有任何例外。
小玲沒開口,臉上浮起一抹淒苦。
「孩子!」一只手撫上了小玲的肩頭道︰「你一向提得起,放得下,你不能軟弱,否則如何挑這重擔?江潮兒女,只要光明磊落,何必斤斤于世俗的小節,況且……」
「娘您不知道!」小玲終于開了口。
「娘就是不明白。那你就把心里的話說出來!」
「還有什麼好說的?」她咬咬下唇,似乎強忍什麼。
「瞧,你這孩子,女兒的心事不對娘說要對誰訴?才三天,你瘦成這樣子,娘看著不心疼麼?小玲!」坤寧夫人輕輕一咬牙,略顯嚴肅地道︰「只要你說出來,不管什麼娘都會答應你,一定替你作主。」
「娘!」小玲側過身來道︰「為什麼要發生這種事?」
「唉!孩子,身在江湖,什麼事不會發生?娘說過多少遍了,人家這樣做可是為了救你,想想看,如果不湊巧踫上他,那惡徒要是……結果會如何?」
小玲抬起半提的手,伸開,掌心里是半面玉-,從斷口看是故意掰開的。
坤寧夫人臉色變了變,沉下,凝視著那半面玉。
「你爹當年做這件事時大荒唐,害苦了你……」
「不怪爹,這是命。」
小玲五指回握,手放下。
「我明白了!」
「娘明白什麼?」
「你喜歡東方白!」
「娘!」小玲嬌射震了震,想說什麼又忍住的樣子。
「其實‘無腸公子’東方白才貌武功足可配用上你,當初為了種種誤會,我們敵對過,現在烏雲已經消散……」
「娘,我根本沒這麼想,也不能想,只是……」
「只是什麼?」坤寧夫人緊迫著問。
「我……」小玲垂下頭道︰「被他抱過,被他……」
「嗨!傻孩子,娘說過那是出于不得已的情況,與你的清白無虧,不要那麼死心眼,這樣好了,一年為限,如果玉-之約沒影子,就算是完成了你父親的遺命,娘作主廢掉這荒杳無期的約定,使你能夠……」
「不!女兒絕不會改變主意。」小玲意志堅決。
「孩子,都多少年了,你不能一輩子……」
「女兒說過那是命。」
「那……」坤寧夫人沉默了半晌,幽幽地道︰「你就打點起精神,拋開這件事,我們要著手行動辦正事了。」
突地,小玲手扶額頭,「嗯!」了一聲,朝梳妝台歪去,坤寧夫人臉色一變,急忙伸手抱住,口里道︰「孩子,你怎麼了?」
小玲申吟著道︰「娘,我……好難過!」
坤寧大人把小玲抱到床上,讓她平躺著。
小玲粉腮泛白,連連申吟,像是很痛苦的樣子。
「松筠!」坤寧夫人高叫一聲。
「夫人!」綠衣少女松筠出現門邊。
「快去請二護法來!」
「是!」
松筠急急轉身而去。
「孩子,別怕,不要緊!」坤寧夫人坐在床沿道︰「那里不舒服?」
「全身都……」
坤寧夫人為她按摩推拿。
不久,二護法「無塵師太」匆匆來到。
「公主怎麼了?」
「她忽然覺得不舒服!」
無塵師太步近床邊,伸手診視了片刻,眉頭一皺道︰「夫人,公主體內余毒未盡,貧尼對毒道不精,這……」
坤寧夫人皺眉想了想道︰「立刻設法找到卓永年。」
無塵師太急急離房。
山洞里。
東方白在跌坐行功,小玲的一掌使他昏迷了三天,照理那一掌是傷不了他的,問題在于他在替小玲迫毒之後,內元損耗甚巨,他正在行復元之功,這是行功者最脆弱的時候,一擊而使他經血走岔,如非根基深厚,早已送了命。
卓永年離開了半個時辰,他已自通了三處主脈,內元再生,療起傷來事半功倍,進步相當神速,眼看不出兩個時辰便可經脈歸位,穴道暢通。
距洞口不遠的樹叢里,兩對灼灼的目芒緊注著山洞。
「還要等下去?」
「狐精相當詭,說不定他安排了什麼陷阱。」
「他已經離開了半個多時辰?」
「說不定他就在附近窩著跟我比耐力。」
「我看不會。」
「何以見得?」
「他不可能知道我們發現了狐蹤,而且他離開的時候刻意掩飾洞口,是怕人發現狐穴的樣子,趁他沒回來我們趕快進狐穴去搜搜。」
「好吧,我去搜,你在這里掩護,切記不能疏忽。」
「去吧!」
一條人影從樹叢中揀起,快逾鬼魅 風地撲向洞口,略作躊躇,用手撥開部份遮掩洞口的藤蔓,向里張望。
藤蔓被撥開,外面的光線立即透入,東方白正好運功十周天醒轉,一見洞口透亮卻不見人,馬上提高了警覺,故意裝作行功未醒的樣子,眯眼專注,發現了一雙眼楮,精靈清亮的眼楮,顯示長這雙眼楮的人功力十分精湛。
他在等待對方的進一步行動,運動被迫中止。
不久,眼楮移去了。
人影掠回到樹叢。
「你怎麼回頭了?」
「想不到的事。」
「怎麼樣?」
「無腸公子東方白在洞里。」
「噢!還真的想不到,先把這小子做掉……」
「老弟,要做東方白怕沒那麼簡單,他藏在洞里必定有文章,我們試著把他誘出洞來再見機而行,怎樣?」
「敢情好,怎麼個誘法?」
「你就在這里別動。看我表演!」人影穿樹叢而去,變換了一個位置。
「啊!」一聲女人的尖叫自人影藏身的位置傳出,尖厲而高亢,像是在突如其來的情況下受了極度的驚嚇而發,撕破了山間寂靜的空氣,听來相當刺耳。
洞里的東方白心頭大震。這區域是坤寧宮控制的範圍,這一聲女人的尖叫,莫非又是坤寧宮的弟子遭了意外?
「哈哈哈哈……」沙啞而狂暴的男人笑聲自同一位置傳出,同樣地入耳驚心。
東方白心念疾轉,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東方白呼地站起身來,他不能充耳不聞,袖手不管,腳步一指,忽地想到自己還有數處經穴未通,功力只及平時的一半,能管得了麼?
喊叫救命之後再無聲息。
東方白想到一個女人被凌辱的情景,不由血脈賁張起來,武道、天道、人道,身為武士豈能失去原則。
于是,他毅然決然地舉步出洞。
東方白到了洞口,曲身停住。
從遮掩洞口的藤蔓被撥開處外望,視線所及一片岑寂,當然,他只能看到視線無阻的空間,視力是無法穿透樹林木的。
突地,他想到剛才在洞外偷窺的那雙眼楮,一雙不尋常的利眼,對方是何許人物?
精靈清亮的眼楮似曾相識,那不正是嵌在死人臉上的那雙麼?
黑蝙蝠!他差點叫出聲來,是他,準沒錯。
奪寶衣,騙大還丹,企圖玷辱公主小玲。
黑蝙蝠是只,剛才喊救命的女人莫非已在狼吻之下?
可是同時听到的男人笑聲卻又不像是他的聲調……
「啊!」女人的叫聲,很短促,只有半聲,似乎是叫聲發出一半便被突然掩口或是點了穴道什麼的。
聲音來自右側的樹叢。
不管如何,他不能再猶豫了。
于是,他戒備著撥開藤蔓,現身出去,四下一瞄之後,撲向右側的樹叢。
樹叢是由高不及丈的小樹匯聚而成,叢叢相接,範圍倒是不小。
東方白撲進剛才判定聲音來源的那一叢。
掃瞄之下,不見人影。
「黑蝙蝠!」東方白冒叫了一聲。
「區區在此!」
冷極的聲音發自身後,東方白陡吃一驚,閃電般移位回身,于中連鞘劍同時劃了一個圓,這是防猝然的襲擊。
眼前沒人,東方白領教過對方的身法,不以為奇。
「東方白,剛才你在胡叫什麼?」聲音轉移到側後。
東方白竭力冷靜,他已面對非常的敵人。
「你是黑蝙蝠!」
「你怎麼知道?」
這一問等于是承認了。
東方白全身每一根血管都鼓脹起來,他暗誓非把對方擺平不可,天絲寶衣一定要得回,面上非但神色不動,而且更加冷靜,必須要以機智彌補功力未復的缺陷。
「不止知道你是黑蝙蝠,還知道與你狼狽為奸的卜雲峰現在跟你一道!」
「哼!」一聲冷哼從另一側傳來。
毫無疑問,卜雲峰也在現場。
東方白為之心頭一緊,要同時對付黑蝙蝠和卜雲峰不是件易事,尤其卜雲峰的飛刀絕技未可輕視,如果卓永年遲一歲離開問題便不會如此嚴重了。現在他才明白女人的尖叫,男人的狂笑全是口技的表演,目的是誘他出洞。
「東方白,你真的全知道?」黑蝙蝠的聲音。
「不錯,包括你騙少林大還丹,卜雲峰墜岩被不為老……」
突然警覺自已說漏了嘴倏然收口,但已經來不及了,登時後悔不迭。
「哈哈哈哈,妙極了,想不到谷里的老瞎子竟然是少林叛徒被江湖捧為陸地神仙的不為老人,簡直妙透了!」
東方白一顆心頓往下沉,一時大意說溜了嘴滑出不為老人的身份,後果之嚴重簡直不堪想象,連絲毫補救的余地都沒有,唯一解決之道是封住這兩張嘴,可是能否辦到大成問題,致命的限制是自已功力未復。
「黑蝙蝠,先別高興!」
東方白橫起了心。
「為什麼?」
「因為今天你死定了!」
「大言不慚,正好相反,死定的是你。」
「有種現身出來,憑本領見真章。」
「嘿嘿,區區這一套難道不算本領?」
「你玩的是雞鳴狗盜的卑鄙伎倆,你生來就是賊,見不得天日的陰溝老鼠。」
東方白為了激使對方現身,平時絕對不會出口的語詞也上了嘴。
「東方白,你愛怎麼寫就怎麼罵,趁你還能開口,片刻之後,你這輩子就再投機會了!」說完帶上一串陰笑。
「江湖宵小,無恥之尤!」
「嘿嘿嘿嘿……」
東方白已經模準了黑蝙蝠藏身的位置,他緩緩拔劍離鞘。
他的劍不輕易出鞘,出鞘必依循他自定的「三不」原則,三不就是不決心殺人時不拔劍,不到生死交關時不拔劍,有第三者在場時不拔劍,而現在他的劍已離鞘。
他為何要拔劍?
第一,他已經下決心殺人。第二,他功力未復,而這一戰關乎生死,他不能托大講風度。第三,兩人都是對手,現場沒有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