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二少爺手中藤條在地面上點了點,自顧自笑笑,悠閑地道︰「談生意光明正大,躲著說話是見不得人的買賣麼?如果是作奸犯科的勾當,本人不想談。」
暗中人打了個「哈哈」,以同樣悠閑的口吻道︰「二少爺,這談不上作奸也說不上犯科,生意嘛,原則當然是各取所需,各付所值。」話聲略頓又道︰「這筆買賣你是唯一的主顧,區區只消一說出貨品,你便非買不可。」
迸二少爺當然明白又是跡近敲詐的老套。
「哦?這倒是有意思,說說看。」
「不轉彎抹角,一句話,你在急著找兩個女人對不對?這兩個女的便是貨品,你是非買不可,是嗎?」
迸二少爺不由心頭一震,看來這的確是一筆非成交不可的大買賣,而且對方絕不是普通人物,否則不可能把妙香君和花靈弄到手當作貨品,同時可想而知的是代價必然十分可觀,而且其中定有陰謀。
「不錯,你很懂行情,開價吧。」
「你二少爺很闊,不在乎錢,區區也不在乎錢。」
「不談錢如何做買賣?」
「區區說過各取所需,各付所值。」
「貨在你手上?」古二少爺緊迫一句。
「不在,但區區可以告訴你準確的提貨地點。」
「代價是什麼?」古二少爺不想多費口舌。
「很便宜,你會付得非常輕松。」
「干脆些,說吧。」
「銷掉你與莊亦揚之間的債務,就這麼簡單。」
迸二少爺一听不由心火直冒,看樣子這隱身暗中之人如非是莊亦揚本人故意改變聲音便是他的同路人,這小子的確是詭詐百出,什麼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小虎還在他的手上,妙香君和花靈又進了他的掌握,一而再,再而三,老是被他爭取了主動,這債務能取消麼?轉念一想,如能就此救回小虎,也算了消一樁責任,自己便可以專心去完成師父交代的任務。
「可以!」古二少爺沉聲回應……
「二少爺答應了?」
「還有兩個小的附帶條件。」
「還有附帶條件?」
「對,你能代莊亦揚說話麼?」
「除了特殊問題,大致上還可以。」他已經為談條件留下注腳,這特殊問題涵蓋很廣,也可以隨意解釋。
「那你听著,妙香君的弟弟小虎必須同時放手……」
「可以!」暗中人回答得十分干脆。
「再有,本人可以放莊亦揚一馬,但如果他再為非作歹,本人的應承便收回。」古二少爺也為自己的承諾做了注腳,像莊亦揚這種角色,他是不敢隨便相信的。
「可以,區區代他應承。」暗中人沉默了好一陣才回答,顯然他經過了慎重的考慮,這畢竟是個重點問題。
能相信麼?以莊亦揚的為人,除非他退出江湖,否則要他不再為非作歹是緣木求魚,這點古二少爺很清楚,所以他用這附帶的條件把他扣牢,莊亦揚一旦不守承諾,他便可以不受任何約束地對付他。
「好,現在你說什麼地方交人?」
「區區說了,只能告訴你地點,由你自己取貨。」
「人在何處?」
「丁財神的貨倉里。」
迸二少爺一下子愣住,原先所料不差,妙香君和花靈是落在丁財神的手中,可是那自稱姑娘的女子卻一口否認,到底誰說了假話?都有可能,姑娘方面依情理她當然要否認,而莊亦揚方面栽贓嫁禍借刀殺人是他一貫的伎倆,該听誰的?不過這是可以查證的,眼前只好暫時相信,加以詰問落實,只是徒費口舌而已。
「如果你別有居心,虛言哄騙,後果你應該明白。」
「二少爺,讓事實去證明吧。」
「關于小虎那孩子呢?」
「你取到貨,小虎自然出現。」又是一句打高空的話。
「好,本人相信你這一次,記住,沒第二次。」
「本來不該有第二次的。」
聲音頓杳,不知人是否已經離去。
迸二少爺在考慮該采取什麼行動?
「二少爺!」現身的是玄玄。
「玄玄,對方是誰?」
「一個蒙面人。」
「嗯,那就是莊亦揚本人。」
「何以見得?」
「另外一蒙面人跟香君和花靈之間似有所淵源,他不會以她們兩個做籌碼,而且更不會替莊亦揚說話。」
「二少爺準備怎麼辦?」
「我正在考慮,你先說說怎會落在丁財神手里。」
「真他媽的活見鬼,我玄玄這輩子還沒這麼窩囊過。」玄玄吐了泡口水,氣極又無奈。「我進土城踩線,凡是可以藏人的地方都踏過,就是沒香君和花靈的影子,最後進了丁愛內宅,就踫上丁財神那頭肥豬,他像是在等我,雙方一照面就是頭踫頭,我連轉彎的余地都沒有,我那兒套月兌身的滑溜功夫全不管用。最後我不得已出手,他像是貓戲老鼠,把我作弄夠了才一把制住。」
「這麼說,丁財神的身手十分了得?」
「豈止了得,簡直地通了玄,像如來佛要孫悟空,怎麼翻還是在他的掌心中,仿佛我的功夫全是他傳授的。」
「這我想得到,姑娘是他女兒,剛才已露過了。」
「那叫姑娘的是他女兒?」
「對,丫頭稱她小姐。」
「怪事。」
「什麼怪事?」
「丁財神的老婆紅杏居然也叫她小姐。」
「她們之間的關系很復雜,對了,妙妙呢?」
「我在這!」妙妙現身走近,鄉下小伙打扮。
「你探到什麼線索沒有?」
「有,丁財神真正的老窩不在土城,是在距這里差不多五里地的那所莊宅。」
「哦?我應該想得到。」古二少爺點點頭。姑娘既是丁財神的女兒,他父女當然住在一處,土城只是他的窯垛,妙的是土城的線索是姑娘的侍婢胭脂提供的,是故意麼?莊亦揚所說丁財神的貨倉也許指的便是那座莊宅。想到這里,心中立刻有了主意。「你兩個馬上跟我走,不能給他們玩花樣的機會。」隨說隨彈起身形。
月已沉。
丁家莊罩在濃濃的夜幕中。
三條人影遙遙出現,旋即分開,一個奔向莊左,一個抄向莊右,居中一個朝莊門行進。奔左的是玄玄,抄右的是妙妙,直行的是古二少爺。以他三人的能耐,進出丁家莊輕而易舉,但古二少爺為了名頭,他要明來明往。
莊門突然在這時開啟,古二少爺閃入樹影中。
兩頂小轎出莊,停落。
三條人影緩緩步出。
夜色雖濃,但由于古二少爺目力超常,而且距離不太遠,他一眼便看清楚,出莊的是一個瘦小老頭和一個拄杖的老太婆,伴隨的是姑娘的侍婢胭脂,她手里拎著一個包袱。這兩老是誰?何以在這種時分離開?
「爹,娘!」胭脂開了口。「恕女兒不孝,本來想留兩位老人家多住些時,實在是女兒太忙,抽不出時間陪伴兩位,終竟是下人,事事得隨主人的意思,過些時女兒有空再回家去探望。」
兩老半聲不吭。
胭脂先扶她爹上轎,然後再攙她娘,兩老入轎之後,胭脂揚起手中包袱,朝她娘道︰「里面是一點散碎銀子,是女兒平時積蓄的,帶回去做用度,另外是幾塊布料和一盒人參,兩位老人家隨時進補。」說完把包袱塞進轎里,拉好轎簾。「爹、娘,兩位自己保重。」揮揮手。
兩頂小轎冉冉而去。
胭脂木立著,直望到小轎從視線中消失才低頭轉身進莊,充分顯示出她那一份親情的濃郁。誰的父母,的確令人感動。
莊門闔上。
迸二少爺仍停留在暗影中,他要給玄玄和妙妙充分的偵察時間。
萬籟俱寂,空氣靜得像一汪死水。
這時,距天亮已經不遠。
驀地,一聲慘叫遙遙傳來,在死寂的空氣中顯得分外刺耳。慘叫聲是傳至來路的方向,難道那對老夫妻遭了什麼意外?古二少爺毫不躊躇地彈身奔了去,算算該已到發聲的距離,但卻不見轎子的影子。
迸二少爺緩了身形,目光四掃之下,發現路邊草地上似躺了個人,他一掠而前。不錯,是個人,而且是蒙面人,從衣著看,不是那神秘的蒙面客便是莊亦揚。古二少爺大為激動,不管是誰,都是件驚人的意外大事。
彎,發現了血跡,已經是具尸體。
死者到底是與妙香君和花靈有某種關系的蒙面客還是「金劍」莊亦揚?是誰下的手?依二人的能耐而言,這下手之人絕非泛泛之輩。現場沒有打斗痕跡,顯然是一擊得手,這下手之人的功力可想而知了。
迸二少爺定了定神,用藤條挑去蒙面巾。
一個清瘦的中年漢子,完全陌生。
迸二少爺心頭打起了結,莊亦揚他認識,既然不是姓莊的,莫非是那神秘的蒙面客?蒙面客又是誰?這是個難題,因為他根本沒看過神秘蒙面客的真面目。妙香君和花靈應該可以辨識,但她兩個下落不明,除她倆外,還有誰能指認?想想,點點頭,對了,丁財神父女可以指認,因為那自稱姑娘的曾開出要自己殺蒙面客的條件,可是,一時之間如何能找到她父女呢?蒙面客之被殺與妙香君和花靈的被囚禁有關聯麼?
他怔著出神。
「二少爺!」極耳熟的聲音。
人影飄近,赫然是門士英,古二少爺大為意外,門士英怎麼會在這種時分出現在這里?看來絕非偶然。
「門老弟,很久不見了。」
「噫!怎麼會是他?」門士英指著死者驚聲說。
「他是誰?」古二少爺正想知道答案。
「‘陰刁手’路錦生,在道上小有名氣,是莊亦揚的結拜兄弟。奇怪,是誰殺了他?」門士英吐了口氣。
「他是莊亦揚的結拜兄弟?」古二少爺似明白了什麼。
「不錯,他替莊亦揚傳話,跟小弟談了件交易。」
「哦,什麼交易?」
「他指出妙香君的下落,條件是要小弟放棄尋仇。」
「我明白了!」古二少爺是真的明白了,這叫路錦生的便是剛才跟自己談買賣的蒙面人,原先懷疑他不是莊亦揚便是另一個蒙面客,結果都不是。所不解的是誰對他下的手,依情理推斷,殺他的極可能是丁財神。心里想著又道︰「老弟是得到信息來援救妙香君?」
「正是,為了妙香君小弟我幾乎跑折了腿。」又吐了口氣。「二少爺也是因此才來丁家莊的麼?」
「不錯!」
「唔。二少爺,您認為下手殺路錦生的是誰?」
「丁財神應該月兌不了干系。」
「小弟也是如此想法,天快亮了,二少爺與小弟既然是同一目的,我們是不是聯手采取行動?」
「我習慣獨來獨往。」古二少爺不假思索便回絕了。
「這……」門士英苦苦一笑。「既然是這樣,小弟當然不便勉強,如此小弟先走一步。」拱手一揖,飛快馳離。
迸二少爺正待離開現場……
兩條人影飛掠而至,是玄玄和妙妙。
「二少爺,您沒有截到轎子?」玄玄急聲問。
迸二少爺一怔。
「轎子衛是妙香君和花靈兩位姑娘,被他們改頭換面……」妙妙一向口齒伶俐,現在一急變成了結巴。
迸二少爺一听不由跌腳,自己當時怎會沒想到這一點,怪不得胭脂在送兩個老人時氣氛便有些怪怪的,兩個老人面對女兒送別竟然半句話也沒說,像一對白痴,原來丁財神玩的是這一套,一時不察竟失之交臂。後悔並不能解決問題,古二少爺當機立斷,無暇再追究路錦生的死因,用力一揮手道︰「我們分二路去追,你兩個一左一右,我居中,誰先發現便發暗號,快!」
玄玄和妙妙二話不說,分朝左右奔去。
迸二少爺彈起身形……
「站住!」暴喝聲倏告傳來。
「嗖!嗖!……」暗器如暴雨飛灑而至。
迸二少爺落回原地,揮動手中藤條,暗器紛紛疾射散落,人影圍上,不下二十之眾,當先的是個中年高個子。
斑個子深深望了地上的尸體一眼。
「二少爺,你居然動了殺手?」
「你是誰?」
「丁財神手下秦二虎。」
「他是誰?」古二少爺手指地上死者。
「路錦生,丁財神的貼身保鏢。」
迸二少爺倒是一愕︰莊亦揚的拜把兄弟怎會成了丁財神的貼身保鏢?是了,定是莊亦揚走投無路而投靠了丁財神,難怪他知道妙香君和花靈的下落。可是,殺死路錦生的又會是誰呢?這情況顯得復雜了。
「二少爺,在下問你為何殺人?」秦二虎又開口。
「你見我殺人?」古二少爺反問。
「現場只有你二少爺一個,莫不成路錦生是自殺的?」
「你問他,你家二少爺沒空跟你扯淡。」身影一晃而杳。影子人果然名不虛傳。
天色已經泛亮,大地一片灰蒙蒙。
迸二少爺奔出約莫半里,耳畔突然傳來數聲晨鴉的啼叫,他一听便知道是玄玄傳來的暗號,頓時精神一振,判斷聲音是傳自右側方的林子,他一折身如輕煙般飄去,林子里人影浮動,還夾著七嘴八舌的人聲。迫近到五丈左右,林子里的情況一目了然,兩頂小轎傾斜在一邊,地上橫陳了四具尸體,從打扮看出是抬轎的。古二少爺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看來情況相當不妙。
「怎麼回事?」一個髭須如刺蝟的老者疾步來到。
「稟總管,人質被劫,四名兄弟喪生。」一個瘦削的年輕人趨前躬身回答。
「有這等事,什麼人干的?」
「不知道,小的們趕來接應,現場便是這樣。」
秦二虎率領手下來到。
「二虎,你說,這怎麼回事?」老者粗聲暴氣地問。
「是古二少爺的杰作。」
「什麼,古二少爺?」
「是的,路錦生在前道遇害,古二少爺在現場,小的跟他動了手,卻被他逃了。」
「哈哈哈哈……」笑聲中,古二少爺現身當場。
「你家二少爺會逃,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話。姓秦的,你說跟本人動了手,就憑你?你知道害臊二字怎麼寫?」
「那你為何要逃?」秦二虎漲紅了臉。
「逃?本人是要追轎子,沒時間跟你蘑菇。」
在場的圍成了一個圈。
老者上前兩步,雙目暴瞪。
「二少爺,人是你殺的?」
「本人只說一遍,听清楚,本人從不隨便放人血。」
「這是你說的?」
「當然,還會是別人麼?」
「早知道你來丁莊的目的,不必狡辯了。」
「嘿!」古二少爺冷笑了一聲。「你叫‘賽李逵’趙雲風,滄州安平鏢局的總鏢頭,吃里扒外,勾結大盜吳大用劫了你護送的重鏢,被局主一狀告到官里,被通緝在案,想不到你匿身土城,還當上了總管,你家二少爺說的……」
「住口!」趙雲風須眉俱張,吼聲如雷。「姓古的,你少逞口舌之利,你知道在土城殺人是什麼下場?」
「你說說看?」古二少爺撇了撇嘴。
「死,而且會死得很慘。」趙雲風獰態畢露。
「憑你還不配說這句話。」
「那你就試試看。」目光一轉,橫移兩步,五指筆直 開。「呀!」吐氣開聲,朝樹身旁一塊臥牛巨石插下,直沒及指根,然後五指曲收,硬生生把石頭抓挖了一個拳頭大的洞,揚起,松開,石屑灑下。「如何,姓古的,你的身子沒這石頭結實吧?」言畢,面有得色。
「頑童捏泥巴的游戲,不必在你二少爺跟前現眼。」古二少爺從鼻孔里「哼」了一聲,偏了偏頭又道︰「這點小門道是你在磨坊門口跪了一天一夜、痛哭流涕才求來的對是不對?那磨坊主人忒也心軟,知人不明。」
趙雲風的臉色由紅轉青,齜了齜牙,欺身上步,右手曲指如鉤,閃電抓出,在指尖將要臨身的瞬間,左掌疾切,一招二式如同一個動作。論功力已堪稱一流。
迸二少爺身形不動,卻退了半尺,趙雲風的掌指落了空,就差了那麼一丁點夠不上部位,但他掌指不收,右腿盤掃而出,變成一招三式,其間毫無間隙。古二少爺又照樣退了半尺,輕易地避過,像大人逗著小孩玩。
趙雲風的兩眼瞪得像鴿卵。
迸二少爺斜跨一步,手中藤條搭上那塊臥牛巨石,徐徐前送,石粉紛飛中,藤條貫入石中半尺。
藤條是軟的,真力傳輸而貫石,這份功力太駭人了。
所有在場的全直了眼。
「姓趙的!」古二少爺從容收回藤條。「要不要嘗嘗藤條穿心的味道?」不知用的是什麼招法,藤條已抵上趙雲風的心窩,太快,快得簡直不可思議,仿佛他根本沒有任何動作,藤條原來就抵在趙雲風的心窩上。
驚呼暴起。
趙雲風的刺蝟臉變成了土灰。
「二少爺,久違了!」聲到人到,赫然是與丁財神的寵妾紅杏膩在一起的小白臉賈俊英,他深深地作了個揖。
「噢!賈老弟,你來得真巧。」古二少爺笑了笑,輕描淡寫,但卻話中有話。
「是很巧。」
「從土城丁夫人那兒來?」
「正是!」賈俊英很自然地回答,連臉都不曾紅。「二少爺,不才有個不情之請,我們換個地方談談好麼?」
「可以。」古二少爺心里有數,賈俊英是有所為而現身,趙雲風他們這一撮根本不值得對付,從賈俊英身上也許還能做點文章。他收回藤條,輕輕揮了揮道︰「那我們就換地方吧,賈老弟帶路。」
「請!」
兩人離開現場。
趙雲風還木立著,這癟的確吃得太大。
林子的另一端。
迸二少爺與賈俊英面對面站著。
「賈老弟,我們開門見山,你是受命而來?」
「不才承認。」賈俊英表現得很爽快。
「你了解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
「大略知道。」
「你能承擔責任?」
「至少可以傳話。」
「好,我們現在言歸正傳了,丁財神不知基于什麼目的拘禁了妙香君和花靈兩位姑娘,丁夫人一口否認,丁大小姐也說沒這回事,而今事實俱在,應該如何解釋?」古二少爺現在可是一本正經,有力地說。
賈俊英略作沉吟。
「二少爺,不才首先鄭重聲明一點,關于這件事,丁夫人和丁大小姐是事後才知情,不能怪她母女否認。」
「真的是如此?」
「不才以人格保證。」
「嗯,本人相信你的人格。」微微一哂,接著又道︰「如此說來,是丁財神一手包辦的?」
「可以這麼說。」
「為了什麼?」這是問題的重點,事實上,丁夫人和丁泵娘知不知情並不重要,丁財神本身才是關鍵,他的手下丁一和丁二兄弟被莊亦揚買通而至于送命,真正的原因如何還是一個謎,只有丁財神明白。
「以不才所知,這是一樁涉及雙方上代恩怨的案子,至于內情,外人不容置喙。」賈俊英的神情顯得很莊重。
「上一代的恩怨?」古二少爺心里暗自嘀咕,想不到會是私人恩怨所衍生的公案,可是妙香君和花靈背景不同,總不成兩方面都涉及恩怨,妙香君和花靈同路,其中一個必然是無辜被累及的,這非得澄清不可。
「是的。」
「兩個女的各有立場,到底誰是丁財神的對象?」
「這……兩個都是。」
「有這等事?」古二少爺又是一個意外,這是極不可能的事,要不是賈俊英的消息不正確便是受命說謊。
「不才所知是如此。」
「是丁財神親口告訴你的?」
「不錯。」
「唔!」古二少爺點點頭,心里有了打算。「賈老弟,本人生平最不喜歡听人說謊,希望你說的是真話。」挑了挑眉又道︰「既是上一代的恩怨,不該牽扯到下一代頭上,這種手段太不光明,你說過可以承擔些責任,至不濟可以傳話,現在你仔細听著,兩位姑娘是跟本人同路,本人有責任保護她倆的平安,請丁財神在兩天之內交人,否則的話,本人將打破慣例,采取非常的手段。」
「二少爺!」賈俊英苦苦一笑。「人已被劫,土城還賠上了幾條命,這是你親眼目睹的,兩天內交人……」
「丁財神有本領抓人,當然也有本領尋人,用什麼方法是他的事,本人說一不二,兩天後本人在此接人。」
「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立場?」
「這個……當然是第三者的立場。」賈俊英尷尬地笑笑。
「那就收回這句話,言止于此,你可以請便了。」
「好!不才會傳達二少爺的話。」拱手一揖飄然而去。
迸二少爺皺起了眉頭,不平安救回妙香君和花靈的確是相當丟人,到底半途截劫的人是誰?極可能是莊亦揚的杰作,可替他傳話談條件的「陰刁手」路錦生已被殺,這可又透著蹊蹺。他忽然想到自稱姑娘的大小姐曾警告自己不可與花靈親近,否則會後悔莫及,又說可以提供「碧玉蟾蜍」的線索,看來此中有不可分的關系存在,到底是什麼關系呢?這問題演變成撲朔迷離了。
「二少爺!」玄玄走近。
「可有什麼發現?」
「有一點。」
「什麼?」
「那叫賈俊英的並非本來面目,是易了容的,這方面瞞不過我的眼,他這易容之術已經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不是內行人絕看不出來。」
迸二少爺心頭又加一個結,意外中的意外,幾次相對,居然絲毫也看不出來,那他究竟是誰?
「真想不到。玄玄,姓賈的這易容之術,比之你師父‘千面客’如何?」
「不相上下。」
「江湖上還有誰能與你師父分庭抗禮的?」
「想不出來。」玄玄大搖其頭。
「妙妙人呢?」佔二少爺轉了話題。
「盯蹤賈俊英去了。」
「好,你到土城去監視對方的行動,丁財神是一方土霸,在江湖上默默無聞,但卻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他的家人也不例外,你要小心謹慎,別再翻船,我還得繼續追查香君和花靈的下落,去吧!」古二少爺擺擺手。
「是!」玄玄應了一聲,快速離去。
旭日照高林,沒花香但有鳥語,空氣分外清新。
迸二少爺木立在原地,事雖煩但他的心不亂,他在思索該采取什麼樣的行動,才能突破眼前混沌不明的僵局。
突地,一陣人語之聲遙遙飄傳入耳,判斷當在二十丈之外,若非是古二少爺,換了別的高手是無法感應到的,一晃身,循身掠去。影子人,名不虛傳,的確就像一個影子般飛掠而逝,已不能稱之為身法,說幻化最為恰當。
兩條人影在密林里相對。
迸二少爺在五丈之外隱住身形,待看清對方之時,不由大驚意外,一個是離去不久的「武林公子」門士英,另一個赫是與妙香君和花靈有特殊關系的蒙面客。他們兩個怎會湊在一起,看上去沒有敵對的跡象。
「前輩這不是強人所難麼?」門士英期期艾艾地說。
「什麼叫強人所難?」蒙面客的聲調近乎嚴厲。「門士英,你別忘了,上次老夫要你在香君與花靈二者之間選其一,你選了香君,當時老夫曾明白宣示不論香君遭遇了什麼你都不能反悔,你應承了。」
「可是前輩……」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老夫以香君父執的身份做主,香君一旦平安歸來,你便與她成親,別的另外說。」
「不容晚輩說一句話?」門士英的語氣已見激動。
「你還想說什麼?」
「前輩年高德劭,應該是極講究禮教的……」
「什麼意思?」
「這……晚輩此刻不得不表明心跡,當初在對前輩承諾之時,晚輩並不知有此事,前輩想必也不知道。」
「知道什麼?」蒙面客的聲音有些變調。
迸二少爺可是聚精會神地听。
「夫婦乃是五倫之一,自然不能草率屈從。」
「何謂草率屈從?」
「前輩既然如此相迫,晚輩只好坦白直言了,香君與莊亦揚早已有枕席之親,這教晚輩何以自處?」門士英以顫抖的聲音用力說了出來。
蒙面客默然。
迸二少爺可就感到強烈地震撼了,這的確是想不到的變故。他竭力冷靜下來,回溯過往的點滴,逐漸,他覺出這事件有其必然性。最初,門士英與莊亦揚的決斗是為了妙香君,之後妙香君曾落在莊亦揚的手中,再以後,妙香君性格大變,還一度自稱「無魂女」,這已經明顯地表示出她有過不幸的遭遇。想著,不由咬牙切齒,莊亦揚這畜生不如的東西,應該給他應得的報應。同時他也體味到妙香君身心受摧殘的痛苦是如何的深且巨。
「你胡說!」蒙面客迸出一句,目光暴射如炬。
「晚輩是實言,這種攸關名節的事豈能信口而言。」
「你根據什麼?」
「莊亦揚親口說的。」
「你沒想到可能是莊亦揚的毒計惡謀?」
「前輩可以向香君求證。」
蒙面客又默然。
「不過,」門士英又開口。「前輩,香君姐弟目前下落不明,晚輩誓盡力尋覓,務必使她姐弟平安回家,同時對惡徒莊亦揚絕不放過,不管付出多大代價甚至賠上性命也不能讓他逍遙法外。」幾句話把武土的胸襟表露無遺,「武林公子」自有其過人的風度。
「老夫會查明真相。」蒙面客深深吐口氣。「門土英,人情有所不能已者,尤其是江湖兒女,橫逆之來,是人為亦屬天命,老夫仍然希望你冷靜三思,不要遽下斷語,孽與緣只在一線之間,你可以走了。」
「那晚輩就告辭!」拱手一個長揖,轉身離去。
蒙面客的目光黯淡下來,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目光掩不住那深沉的痛苦。
迸二少爺在暗中也感染到了那份莫名的痛苦,造物者賦與她那麼美的容貌,卻給她奇慘的命運,的確令人扼腕。他同時想到了花靈,目前不知落在什麼樣的境況中,要是步上了妙香君的後塵,就只有呼天了。心念及此,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不敢再往下深想。
斑升的旭日在密林中灑下一片斑駁。
懊不該跟蒙面客見面?古二少爺在想。
「老大,這……實在想不到的變化。」一個老者現身出來。
迸二少爺用目光仔細一辨認,血行不由加速起來,現身的赫然是「天眼客」。「天煞星」的摯友,據他說「天煞星」五年前死于毒傷,當時本要掘墓求證,卻被妙香君所阻,說「天眼客」是她的師父,「天眼客」稱蒙面客老大,她與他倆之間的關系已現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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