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香君緊緊摟著小虎,生怕他會突然消失似的。
「莊亦揚,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在承受著心身被撕裂的痛楚,憎恨已經到了極致,但為了保全範家的命根子小虎,她非忍受不可,即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所以她的口氣又不若先前的激烈,她唯一的希冀是古少爺能來救她,她已經在心里默禱了一千遍。「你告訴我,只要你放過小虎,我什麼都答應你。」
「包括嫁給我?」
「可以。」妙香君咬牙問答?她的心像是在碾砣之下,被碾得碎了又碎,一遍又一遍,變成了血肉模糊。
「那你如何向門士英交代?」
這句話就像一把利劍,直扎妙香君的心窩,腦內「嗡」地一響,然後一片麻木,許久,許久她才開口。
「不必交代,因為……我已經死了。」
「姐姐,你……沒有死。」小虎栗叫。
「妙香君,」莊亦揚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我不喜歡行尸走肉。我要的是活色生香的名花,這樣好了,等我埋葬了門土英,我們再-雙兩好。你身上的傷至少還需要五天才會復原,傷沒好之前我不想跟你上床。」
妙香君欲哭已無淚。
「噗!噗!」兩聲,兩個干饃掉在地上。接著,一把銅壺從頂上吊掛而下,平穩地落在桌面上。
莊亦揚的聲音道︰「這是吃的喝的,可以度命,別折磨自己.好死不如歹活,我得去找門士英了。」
以後再無聲息。
小虎眼巴巴地望著地上發干變硬的冷饃,伸脖子直吞口水,以一個不怎麼懂事的孩子而言,饑渴是難以忍耐的,胃絞腸翻的滋味比加諸身體上的任何傷害還來得痛苦。
「姐姐,我……」
「你想吃?」
「我很餓。」小虎的眼楮沒離開冷饃。
「你……吃吧,」妙香君的聲音已完全喑啞。
小虎過去撿起冷饃,湊向嘴邊便啃。
妙香君閉上眼不忍心看。
小虎在家中是塊寶,錦衣玉食,上下呵護,而現在卻像是一只流落街頭路尾餓壞了的小野狗,這種冷饃以前別說吃,恐怕他連模都沒模過,此刻,他嚼得津津有味,仿佛是在享用生平第一次的最佳珍肴。
闢道邊的小吃店。
迸二少爺也正享用他的盛餐,白木桌上擺了九道菜,還有一壺白干,在過路的客旅來說,這的確算是盛餐了,因為這是店里所能供應的全部。當然,一個人如此吃法是令人側目的,現在店里有另外的六個客人,不時斜眼瞟來,要是他們知道這怪客是名動江湖的古二少爺,便不會感到看不順眼了。
兩名漢子進了店,目光激掃之下臉色突然變了變,低語了數聲,在靠角落的空桌坐下,要了酒菜,便自吃喝起來,不時有意無意地朝古二少爺瞄上一眼,神色之間顯得十分鬼祟,一望可知是兩名江湖人。
迸二少爺自得其樂地吃喝著,可能他被人看慣了,並不在意這兩名漢子的舉動,連眼角都不曾掃一下。
兩名漢子不時低聲交談,吃喝得很匆忙,不久便會帳離去。
迸二少爺也起身,把一錠元寶重重放在桌上。
掌櫃的急步來到桌邊。
「客官用好了?」
「好了,這夠麼?」
「太多了,夠滿座的客人吃喝還有余。」
「好,所有在座的朋友算我請客。」
六個客人愕然驚望,掌櫃的也呆了。
迸二少爺從容離去。
客人們開始談論。
「這可是稀罕事,他是誰?」
「誰知道,八成是發了橫財,銀子不當錢。」
「奇怪,有錢不換行頭卻拿來亂花。」
「各位。」掌櫃的說了話。「江湖上奇人異士多的是,人家花銀子請客,各位落得白吃白喝干麼還要損人?」
幾個酒客漲紅了臉再不作聲。
兩名漢子離開酒店約莫里許。
「這鬼天氣還真是熱得難熬。」一個邊擦汗邊說。
「到林子里歇會吧。」另一個手指路邊林子。
「也好。」
兩人彎向林子。
「我說姚老二,古二少爺怎麼也在這條路上?」
「管他,他又不認識我們。」
兩人進入林子,把胸衣敞開。
「啊!」兩人齊聲驚呼。
迸二少爺端坐在一塊石頭上沖著兩人笑。
兩人掉頭就要走。
「別忙走!」古二少爺的藤條在石頭邊上敲了一下。「回來,我有話問你們,老明友見面連招呼都不打像話麼?八成是干了好事對不對?」
兩人只好回身,怔怔地望著古二少爺。
「朋友是……」那叫姚老二的期期開口。
「少裝佯,你兩個明明認識我的,要是連我都不認識,還在道上混個什麼勁?在飛龍瀑下。你兩個出頭為‘金劍’莊亦揚收尸。表現了江湖道義,這點不賴,可是為什麼又在事後偷偷把尸體挖走?」
兩名漢子面色大變,互望一眼,雙雙飛彈而起。
「叭!叭!」兩響夾以兩聲淒哼,又雙雙落回原地,古二少爺又坐回石上,太快,就像是根本沒動過。可能他藤條力道不小,兩名漢子痛得咧嘴齜牙。臉色之難看就不必提了,身軀也在發抖。
「您……您是古大俠?」另外一個囁嚅地問。
「不錯!」
「那天……古大俠也在場?」
「嗯。你叫什麼?」
「常老九。」
「哦,常老九,你告訴我,你們在玩什麼把戲?」
「沒有啊。」姚老二接過話。「古大俠說的我們听不懂,什麼挖走尸體……」
「你兩個是莊亦揚的手下對不對?」
「沒有的事。」姚老二打了一個哆嗦。
「不說也可以,每人五藤鞭,是死是殘廢看你們的造化。」抖了抖手中藤條。「預備好了,我是說打就打。」
兩人只覺眼前一花,「叭!叭!」兩聲,各挨了一鞭,都是抽在背上,慘叫聲中,兩人趴了下去,背上已經開花,痛徹心脾,皮爛肉糜。別說五鞭,只消三鞭準送命,要是抽在頭上,這一鞭就足以讓腦袋爆開。
迸二少爺已站在兩人身前。
「起來,每人還有四鞭!」
兩人翻起身坐在地上,慘哼不止。
「誰說,現在說還來得及。」
「古大俠,我們……」姚老二望他的同伴。
「姚老二,你說好了。」常老九喘著氣說。
「古大俠,小的說了,您會放過我們麼?」姚老二以乞憐的目光望著古二少爺,他不敢再領教藤條。
「可以,你兩個只是供人使用的小堡具,我不會計較,听好,不許有半句虛言,否則會死得很慘。」
「小的不敢。」
「快說!」
姚老二與常老九突然上身一挺,雙眼瞪大,歪了下去。
迸二少爺陡然一震,兩人怎會無緣無故倒地斃命?是自殺麼?銳利的目光四下一掃,半個鬼影也沒有,俯去檢視,沒有中毒的跡象,也沒有自斷心脈的征兆,但人是真的死了。是被人暗襲滅口麼?可是四周無動靜,也沒見暗器飛來,人是怎麼死的?不信邪,非查出死因不可,他又蹲去反復檢查。
「哪里走?」一聲暴喝遙遙傳來。
迸二少爺直起身,目注發聲的方向。
一條人影從相反方向穿林而至。
迸二少爺警覺回身,人影已到現場,赫然是「武林公子」門士英。
「古大俠,幸會!」門士英抱拳。
「是門老弟,剛剛怎麼回事?」
「在下發現了莊亦揚,卻追之不上,他的身法太玄奇了,跟他交往時日不短,竟不知他隱藏了武功。」門士英赧然地說,目光一轉,面露驚容道︰「咦,這兩個……」
「我猜是莊亦揚的手下,突然暴斃,還沒查出死因。」
「莊亦揚的手下……」門士英皺了皺眉頭,步上前去,蹲子伸手檢視。許久,抬頭道︰「不像中毒,也不是以武功自殺,這……」
「我正在問兩人口供,兩人突然倒地而亡。」
「可曾問出什麼?」
「什麼也沒有。」
門士英又低下頭仔細檢視,突然興奮地道︰「找到了,相當狠毒的暗器,難道是莊亦揚下手滅口麼?」
「錯不了,傷在何處?」
「玉枕穴,有一粒米大的血珠。」
「哦?」古二少爺也彎,審視了一下,用手掌貼上去,運起神功一吸,一根繡花針大小的鋼針赫然呈現在掌心之中,直起身來,點頭道,「果然是厲害玩意,遠距離發射這細小的東西同時射中兩人,而且是立即斃命。嗯,定然是以簧匣之類的機具發射的,的確是想不到莊亦揚竟然有這多門道。」
「古大俠,在下想到了。」
「什麼?」
「妙香君姐弟全落在莊亦揚的手中,而妙香君有幾樣家傳的利器,每一樣都很霸道,其中有一樣叫做‘七巧寶盒’,是專門發射暗器的機具,遠距離仍然有極高的命中率,看來妙香君的暗器已落入莊亦揚之手。」
「唔。」古二少爺點點頭,想起精靈古怪的妙妙挨了一梭一刀,不用說定然是妙香君家傳的利器,這一落入莊亦揚之手。不啻是如虎添翼了。心念之中沉聲道︰「門老弟,莊亦揚急切報復,你可要多加小心。」
「在下發誓要救出妙香君姐弟,生死早已置之度外。」門士英的語氣顯得相當激昂憤慨,「謝大俠的關注,」
「對了,剛才他何以不用這利器對忖你?」
「這……想來是因為有大俠在此,所以他急著逃避。」
「也有道理。」
「听玄玄說,大俠也正在力謀救妙香君姐弟?」
「不錯,既然管了這檔閑事。就不能有始無終。」
「在下無任感激。」門士英一揖到地。
「這倒不是。」古二少爺想到那間停滿棺材的盂家別業,莊亦揚用以囚禁人質,當然也是他匿身之地,經過這一次風波,莊亦揚可能會另覓巢穴,但地下密室中發現收藏「碧玉蟾蜍」的錦盒,這對自己太重要,有再查探的必要,也許能找到有關的線索。心念之中︰「我有事該走了,你謹慎些。」說完,飄身而去。
門土英怔怔地望著地上的兩具尸體。
「門士英,找到你還真不容易!」聲音倏然傳來。
「靈妹。」門士英急忙迎過去。
兩人相對,來的是花靈,她依然蒙著面。
「我叫花靈,不要叫我靈妹。」花靈語冷如冰。
「靈妹,你到底怎麼啦?」
「門士英,別跟我裝蒜,你肚子里雪亮。」
「我真的不明白。」
「等我把妙香君的頭割下來,擺在你面前;你才會明白,對不對。」眸光變成了冰刀,使人寒透到心底。
門士英俊面變了又變,最後是苦笑。
「靈妹,請听我解釋,我……」
「我不要听!」花靈的聲音也變成了刀。「你是感情騙子,我把我的心交給了你,你卻把它拋在地上踐踏。告訴你,我不是這麼好欺負的,兩年前我們是因為打架而結識,今天我們同樣以打架來分手。」
「靈妹,你听我解釋。」
「今天這一架要見生死……」花靈自顧自地說下去。「你傷了我的心,我要討回公道。」最後一字出口,素掌已揮了出去,這一掌迅厲無方,也是真的要打,絕不是故作姿態,攻擊的是要害部位。
「靈妹。」門士英閃了開去。
花靈如影附形而上,掌掌相連,雖是肉掌卻不輸鋼刀,要是被切中,非斷筋折骨不可,轉眼間攻出了十八掌。
門士英被迫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靈妹,我發誓……」
「我絕不再受你玩弄。」
掌勢一變,左右互濟,切、劈、抓、拿、戳、點,每一式都是致命的路數,就仿佛不共戴天的仇家非要把對手置之死地不可。
一聲悶哼,門士英挨了一掌,倒蹌了五六步之多。
「靈妹,你……只消听我說一句話。」
「不听,不听,不……」雙掌一錯又欺身而上。
「嗆」地一聲,門士英亮了劍,劍芒耀目森寒。
「很好!你早該動劍的,否則我下不了手。」
「靈妹,我只是阻止你繼續出手,讓我有開口的機會,我把話說完,你要殺就殺,我絕不皺眉。」門士英的劍尖前指。「我對你的心至死不變,你該知道我不是見異思遷的人,我跟妙香君交往,是為了完成師命,我沒有選擇的余地,我要是對你變心會不得好死,指天為誓,指日為憑。」他快速地一口氣說完,怕被花靈中途打斷。
花靈攻擊的姿勢不變,但沒出手。
「為什麼不先讓我知道?」顯然她的心已經動搖。
「靈妹,要是我先告訴你而萬一泄露出去的話,豈不壞了人事?」門士英一臉的無奈,俊臉成了苦瓜臉。
「我能泄你的底?」
「隔牆有耳啊。」
「好,那你說什麼師命?」
「請原諒我不能說,這是家師的嚴命,我不敢違背,正如同靈妹一直不肯說出家世一樣,我從沒對你強求過。」
「你要是騙我……」
「我說過了不得好死。」
花靈的手垂了下來。
門土英也收了劍。
一天烏雲就此散盡了麼?
「靈妹,我們很久沒在一道了,換個地方我們……」
「不必,你雖然發了血誓,但我只相信事實不在乎誓言,舌頭是片肉,愛怎麼翻怎麼翻,我要等事實證明。比如說,我跟古二少爺有親密的來往,而我發誓我是另有目的,不得已而為之,你相信麼?」
門士英愣住。
「說話,你相信麼?」
「我相信。」聲音有些干澀。
「你回答得很勉強,說相信是因為你要我相信你的辯詞,實際上你並不相信對不對?」花靈語利如刀。
「靈妹,一切就等將來讓事實證明吧。」
「嗯。」花靈轉了話題。「這兩個死者是誰?」
「判斷是莊亦揚的手下,被殺滅口的。」
「莊亦揚也曾深愛妙香君?」
「不錯。」
「那你是他的死敵?」
「可以這麼說。」
「莊亦揚已經投瀑而死,他的手下為他尋仇……」
「莊亦揚並沒有死。」
「什麼?」花靈的目光如閃電乍放。「死人復活?」
「不,莊亦揚為人十分狡詐,他故意安排了這出精彩的好戲,死的不是他本人,造成這種假象之後,他便可以用另一種身分出現展開殘酷的報復行動,剛剛他就在此地出現過,懾于古二少爺的威勢,他逃走了。」
「剛才離去的是古二少爺?」花靈目光熠然閃動。
「不錯,古二少爺也在找他。」
「他能當著古二少爺之面殺人滅口?」
「不,他是在暗中偷襲,人沒敢露面。」
「莊亦揚現在什麼形象?」
「蒙面人!」
「也是蒙面人?」花靈當然忘不了她闖範府找妙香君下警告時被妙香君以家傳獨門利器所傷,卻被蒙面人所救,救自已的是莊亦揚還是另有其人?依情理而論,應該就是莊亦揚,只有他才會在範府出現。
「什麼,還有另外的蒙面人?」門士英緊張地問。
「我踫到過一次,不知道是否同一人。」花靈不想說出闖範府被救這一段,這是糗事,說出來丟人。
「在何處踫到?」門土英追問。
「就在前面大路,幾天前的事了。」花靈隱瞞到底。
「他沒對你怎樣?」門士英鍥而不舍。
「彼此不認識,他會對我怎樣?」
門士英默然皺眉。
「我走了,記住我們之間的協定。」
「靈妹……」
花靈已飄忽而逝。
孟家別業。
迸二少爺又進入地下密室。這回他事先備了照明的蠟燭。
現在他有時間慢慢搜查,他開箱啟櫃,冀望能找到「碧玉蟾蜍」,越看越是心驚,箱櫃里裝的全是難以判斷價值的珍寶金玉,看得他眼花繚亂,連手都禁不住發抖。全室翻遍了,沒有「碧玉蟾蜍」的影子。
他坐下來仔細想——
這里是「狼心太保」孟飛的別業,寶庫當然是孟飛的,孟家慘遭血洗之後,這里變成了無主的凶宅。
據玄玄的師父「千面客」段小川臨終遺言,「碧玉蟾蜍」是江湖巨盜「天煞星」偷竊的,那盛放「碧玉蟾蜍」的錦盒怎會在這寶庫之內?「天煞星」與孟飛是同路人麼?抑或「天煞星」與「狼心太保」孟飛本來就同是一個人?
莊亦揚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假設莊亦揚足無意中發現這凶宅密室,從破門的情形看,莊亦揚極可能並沒發現這寶庫,他只利用外間和密道。
如果說這些推斷正確,那「碧玉蟾蜍」便永無追回之日了,因為盜寶藏寶者已經不在人世,寶不知淪落何方。
苦想了一陣之後,他起身離開寶庫,對這些無價的珍寶毫無覬覦之念,他的確是有「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的修養。到了外間,他忽然想到尋找秘密的出口,像這種密窩,必然是設有一個以上的通道的。
由機關控制的密門最不容易被發現,但他必須找,也許人質就被囚在相通的另一間密室中。同時,這里的財寶已是無主之物,不能讓它落入莊亦揚之流的手中而成濟惡之源,找到密道便可設法予以封閉,以備將來做合理的處置。
于是。他開始探索搜找。
另一間密室中。
妙香君與小虎姐弟倆相擁而坐。
「姐姐,我們真的出不去麼?」小虎已餓得有氣無力。
「姐姐正在想辦法。」這只是句不切實際的安慰之詞,事實上根本無法破地層而出,石條石方砌的牆縱使有工具也動不了,沒門沒窗就像封死的墓穴。
「我們會死在這里麼?」
一句話再次激起了妙香君求生的意志,她輕拍了小虎幾下。站起身來道︰「小虎,你坐著別動,姐姐找出路,只要找到機紐,我們就可以出去了。」說著,她開始在四周牆壁上一寸一寸地觸模、敲擊、按捺。這已經不是第一遍了,她不死心,希望瞎模瞎踫能撞上,這是絕望中的一絲希望,如果莊亦揚去而復返,不知又要使什麼手段來折磨兩姐弟,最慘的是功力已失,變成了俎上之肉。
小虎木木地坐著,他已失去了兒童應有的天真。
燈盞上結了老大一朵燈花,光焰暗淡下去。
妙香君扭頭一看,暗道一聲苦也,油已枯,燈將盡。她不敢聲張,怕嚇了小虎,用心地繼續探索。
燈光更暗,小虎已經覺察。
「姐姐,燈要熄了,怎麼辦?」
「不要緊,你坐著別動,姐姐在這里。」
妙香君心里像有火在燒,但她非忍住不可,手不停地在模。突然,她叩擊到一塊砌石竟然有空洞的回聲,頓時大喜過望,但砌石是平的,四周是接縫,別說按鈕,連一點礙手的部位都沒有,思忖之下,她雙掌用力猛推。
敝事發生了,眼前現出一道可容一人出入的暗門。
燈焰抽長,亮了一下,然後熄滅,只剩下頭頭暗紅。
「啊!」小虎驚叫了一聲。
同一時間,暗門里一雙怪手把妙香君拉了進去。
「姐姐!」小虎駭叫。
暗門隨即還原。
「啊!」妙香君的驚叫余音在密室里回蕩。
寶庫所在的密室,古二少爺已經找到了秘道口,很巧妙,是在床底下。他持著蠟燭進入秘道,下降十級,然後平進,約莫七八丈已是盡頭,一列石級斜升向上。他略作思索之後,登上石級,頂有石蓋,像是封死的。藉著燭光他仔細觀察,很容易便找到了機鈕,裝置與進口的完全一樣,現在他需要考慮了,頂上是什麼他完全不知道,如果貿然啟開而遭受突襲的話,的確防不勝防。
考慮了一會,他吹熄了蠟燭,然後按動機鈕。
一個方形的孔洞打開了,但洞外是一片黑。
迸二少爺默察了一陣,然後緩慢地冒出頭去,外面伸手不見五指,顯然又是一間地下室。燈油味鑽入鼻孔,他判斷燈熄了沒多久,這證明有人剛剛離去,或是知警而熄了燈火。他用藤條試探,洞口外上方覆蓋的是木板,離地面不到兩尺。上面是床,他立即做了判斷。
他鑽了出去,是在床底下,由于燭光剛熄,眼楮還不能適應黑暗,再好的眼力也無法立即辨物。
「姐姐!」一聲孱弱而驚怖的呼喚,童子聲音。
迸二少爺心中一動。
「姐姐,你在哪里?我好怕!」又是一聲。
迸二少爺立即便意識到了,正要出聲……
燭光乍明,持燭的赫然是「武林公子」門士英。
「小虎!」門士英歡叫了一聲。
「姐夫!」小虎起身撲抱門士英的雙腿。
「小虎,姐姐呢?」
「不知道,燈熄了,姐姐也不見了。」
門士英皺眉思索了一陣。
「小虎,姐夫先帶你出去,然後再想法子找姐姐。」
「唔。」小虎點頭。
門士英牽著小虎,從壁間暗門出去,門又關閉,密室里又歸于黑暗。
迸二少爺從床底下鑽了出來,心里在想︰「門士英怎會找到這密室的出入口?妙香君何以會突然消失?八成還是在莊亦揚的手中,這小子夠狡猾,每一次都被他先一步溜走,所幸小虎先已獲救。」心念之中,他點燃了手中蠟燭,仔細察看暗門的位置,看不出什麼,冰冷的石牆,任何可疑的痕跡都沒有。
他又想︰「小虎被囚在此地,莊亦揚遲早會來探視,如果留在這里守株待兔的話,必可逮到莊亦揚。可是門士英救走了小虎,莊亦揚定然會發覺,不是他本人也會是他的手下,說不定門士英和小虎中途會遭攔截,也許現在就已遇險,莊亦揚有奪自妙香君的利器,門士英絕非其敵,根本保不住小虎,應該救一個算一個。」
于是,古二少爺放棄了株守的打算,立即去找暗道機關。武力加上經驗,他很快就啟開了暗門,匆匆離去。
荒蕪的後院,門士英面對蒙面人。
「莊亦揚,我不殺你誓不為人。」門士英咬牙切齒。
小虎站在門士英身後丈許遠的地方,野草很高,只露出了一個頭。
「誰是莊亦揚?」蒙面人的聲音十分刺耳。
「你還要抵賴,你把香君藏在何外?」
「莊亦揚藏了香君?」
「嗆」地一聲,門士英亮出了長劍。
「莊亦揚,拔劍吧。」
「我沒帶劍,也向來不用劍。」
「哼!你怕金劍會暴露你的身分?我不管你用不用劍,我非殺你不可。」最後一個字出口,劍已揮出。
劍出人杳,蒙面人神奇地換了一個位置。
「門士英,你帶著這孩子趕快離開,以後永遠不許再來此地。」
門士英考慮了許久,終于回身抱起小虎迅疾離去。
蒙面人還站著沒動。
迸二少爺出現了。
「你……古二少爺?」蒙面人似乎很震驚。
「不錯,你最好先交出妙香君。」
「你跟姓門的是一路?」
「並非一路,但目的相同,救人質。」
蒙面人的目光透過巾孔連連閃爍,極之怕人。
「颯!」古二少爺抖動了一下手中藤條。
「先交人咱們再談價錢。」
「妙香君被人綁架?」蒙面人反問。
迸二少爺火大了,想不到莊亦揚不要臉到這種程度,劫持了人不敢認帳反而詭言狡賴,既然踫上了,這樁公案就非根本了斷不可,不管他故意放走門士英和小虎的企圖是什麼,除去這種禍害等于是做善事。
「莊亦揚,我很後悔在鬼樹林中一念存仁沒殺你。」
「莊亦揚不是葬身飛龍瀑下了麼?」
「對,別人只能死一次,你卻能死兩次。」
「妙香君是遭莊亦揚綁走的?」
「莊亦揚,我一向不輕易開殺戒,但今天非宰了你不可,你死定了!」藤條夾銳風颯然揮出,那股霸氣較之快刀利劍還要凌厲三分,而這一揮所藏的奇奧變化令人莫測,即使是一等一的高手也難避過。
然而,蒙面人避開了,似乎毫不費事,他的身法與古二少爺的鞭法異曲同工,足堪稱為雙絕。
迸二少爺火冒三丈,第二鞭又揮出,比之第一鞭更為駭人,藤條嘶風之聲直如利簇刺穿耳膜,鞭影幻成無數黑蛇,飛噬上中下三盤各個要害,虛實不分,仿佛是同時以各種不同姿態與角度噬出。
蒙面人又神奇地月兌出圈外,沒有反擊。
「住手!」他怪喝一聲。
「你想說什麼?」古二少爺收了藤條,心中直犯嘀咕,對方的身手之高,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竟然輕易地避過他兩次攻擊,「移形換位」之術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如果對方以得自妙香君的利器反擊,誰能與抗?
「我已經禮讓兩招沒還手……」
「你應該全力反擊,因為我必殺你。」
「鄭重聲明,我並非莊亦揚。」
迸二少爺暗自一愣,這簡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門士英業已證實他就是莊亦揚詐死重現展開報復行動,而飛龍瀑下的墳是空的,這點是啟己求得的證據。看來這小子是存心要耍陰的,這比刀劍相見要狠百倍。
「那你是誰?」
「蒙面人,別的你不必多問。」
「摘落你的蒙面巾。」
「你知道這是辦不到的事。」
「那就由我來替你摘了。」古二少爺又揚鞭。
「姓古的,我實在不想跟你斗。」
「那是你的事,這樁公案今天非了斷不可。」心念一轉又道︰「不能兵戎相見也可以,乖乖交出妙香君。」
「什麼原因使你插手這檔事?」
「我管閑事一向管到底,不會中途放手。」
就在此刻,一個風韻十足的中年婦人從廂房里現身出來,人美不說,滿頭珠翠、寶光四射,令人目眩。
迸二少爺但覺眼前一亮。
中年美婦娉娉婷婷,儀態萬千地移近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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