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雞亂唱,東方天涯浮出一抹白。
大地沉在天亮前的黑幕中,但黑幕已有拉起之勢。
馬道一個大轉彎,環在彎里的是一大片草原間雜著疏落的小樹叢,彎外是黑壓壓的野林,兩種截然不同的地貌。
平鋪的草原里,一個幽靈似的影子時隱時現烈一個樹叢以低姿勢移到另一樹叢,逐漸接近馬道。看樣子這影子是要橫越馬道進人另一邊的野林,從躲躲閃閃的行動看,這影子是怕被人發現,換句話說是逃避追蹤。
這影子正是甫離小愣子茅屋的白水仙。
好不容易退到了馬道邊。
現在,她要橫越馬道,由于馬道坦蕩,兩旁還有草地,一無遮掩,如果暗中有人伏伺,很難逃過窺視的眼楮。
伏匿了好一陣子,她突然掠起嬌軀,如月兌弩之箭,射越草地,馬道,又是五六丈寬的草地,一落,已是野林邊緣,平安月兌身在望……
但她一沾地便沒有再動,因為林緣站著一個人,面對面,相距頂多八尺,仿佛這個人本來就站在那里,是她自己湊上去的。
說不動,但她突然又動了,電彈朝斜方向。
又被掛住廁且距離更近,幾乎是伸手可及。
擋住她的是個土里土氣的老頭,手里持著四尺長的旱煙桿。「什麼人?」她後退了兩步,厲聲明問。
「白水仙,役有你可逃的路。」土老頭的聲音陰森得不帶半絲活人味。
「你到底是誰?」
「沒時間敘舊了,一句話,你必須永遠閉上嘴。」
白水仙探手人懷,伸進去沒抽出來,她的手臂被土老頭的旱煙桿點中,已不能動彈,連土老頭是怎麼出的手都沒看出來,太快也太玄了。
「白水仙,你是只美麗的狐狸,但也是女人中的女人,如果我老頭子動手,你會死得很難看,不如自了保持形象。」
「沒關系,會有英俊的小生陪葬。」
這女人真不簡單,生死邊緣她竟然從容自若。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定心丹’之毒已經消解。」
「我不信。」
「信不信都是一樣,反正你看不到結果,快些自了!」
人,真有無視于死的麼,有,志士烈女,視死如歸,但那是鳳毛鷹角,一般人沒有不怕死的,何況白水仙只是個不知廉恥;只圖享樂的江湖女人,她當然怕死,不過她怕在心里,她是女人中的狠人,對別人狠對自己也同樣狠,無可避免的事,除了認,沒有第二條路好走,她明白這道理,同時也清楚對方要置她于死地的決心,所以她不想作無意義的反抗,更不討饒乞命,死要死礙硬氣。
她完全絕望了麼?沒有,她還存有那麼一絲希望,她知道目前這地區里各路人馬都已會集,希望就是第三者第四者出面干預,有人要她死,也有人要她活,因為各自的目的不同,而她握有一張王牌,絕對管用的王牌。
「殺人得把人叫醒,你閣下最低限度得見示身份和殺人的理由,這是江湖規矩。」她有意在拖時間以圖僥幸。
「我老頭子從來就不講什麼江湖臭規矩。」土老頭表現得更狠。
「可是……」
「白水仙,別故意蘑菇,天上不會降下救星。」
驀地里身後一個低沉得像是發自地底的聲音道︰「正巧救星已經下降,你最好別動,否則將骨肉化灰。」
土老頭「嘿!」地一聲冷笑。
「別大言不慚,你是誰?」
「沒告訴你的必要,甘十斗,你所仗的不過是身法快,但在老夫眼里,那算不了什麼,你是人不是真正的鬼。」
「鬼中鬼」甘十斗,極少在人前顯過形,知道他真面目的,整個中原武林不會超過五個,而現在,對方一口便道出了他的來路,顯見不是泛泛之輩,他心里當然吃驚。
「朋友要我老頭子骨肉化灰?」
「一點都不錯!」
「那朋友應該是神火教主,才敢發此狂言。」
「本座不否認。」
白水仙一只手臂已被點了穴道,只好站著沒動。
天色已經發蒙,視線在逐漸放明之中。
「教主親自出馬,看來白水仙是貴教的重要人物?」
「不錯。」
「如果區區一定要她的命呢?」
「那你就死定了。」
「要區區買教主一個面子放她一馬呢?」鬼中鬼這話說得非常技巧,他不能損及名頭,不能不退一步先求自保。
「本座不為己甚,你可以走!」
「那我們後會有期了!」
人影一晃即沓,連當面的白水仙都沒看清他是如何消失,朝的是哪個方向,的確不愧是鬼中之鬼,令人咋舌。白水仙用左手自解了右臂的穴道,抽出手來。
「見過教主!」她福了一福。逃過了一劫,又面對更可怖的現實,要是她的行為被揭穿,後果難以想象。
「白執行,想不到你竟然敢叛教。」聲盲是嚴峻的。
「弟子天職也不敢。」白水仙的心已收用。
「兩萬兩黃金之事怎麼說?」
「弟子……奉命負責監視司徒明月,發覺他身份可疑,所以……擅作主張想挖他的根,絕不敢存異念。」
「為何不先向本座稟報?」
「弟子是想等有了結果再……這點弟子知罪,請教主恩典寬恕。」白水仙的心開始放寬,秘密並未外泄。
「對司徒明月你挖到了什麼?」
「還沒有。」
「可是你已經不能繼續執行任務,你不但泄了身份,還驚動了一大幫精靈鬼怪,眼前你已是寸步難行。」
「這……」白水仙的心又吊了起來。
「隨本座回去,此事得另謀對策。」
「凜教主,弟子……自認還有能力來完成……」
「不必多言,如果不是本座來得及時,你已經沒命,還說有能力完成任務,趁天色還沒大亮,快離開此地。」
白水仙不願隨行,但又不敢反抗,遲疑著沒動。
「剛!」一條人影橫空飛來,像星丸下墜般落在白水仙身邊,不見有什麼動作,白水仙悶哼了一聲坐了下去,是一個鬢插紅花的中年婦人「陰符奼女」許秀儀。白水仙當然不會認識她,同時,這也不是她的本來面目。
「什麼人?」神火教主喝問。
「不是明擺著女人麼,還用問?」
「你好大的膽子!」
「至少比你大,你就不敢現身。」
「找死!」
一道藍光從林子里射出,神火,難得一見的奇觀。
「陰符奼女」雙掌立胸,掌心迎向藍光,怪事發生了,那道藍光在五尺的距離外像被一堵無形的牆堵住,不但不能穿透,反而倒卷回去,卷到林邊踫觸到樹枝,「轟!」然一聲,烈焰暴迸,枝飛葉舞,火星四射,但時間很短暫,隨即消散,只見數丈方圓的林本變成了火劫後的殘燼,一片光禿焦枯,簡直駭人听聞。
「教主閣下,何不現身讓人一瞻風采?」
「你到底是何來路?」神火教主追問。
「說過了,一個無名女人。」
「金劍幫所屬?」
「你閣下愛怎麼猜就怎麼猜。」
「很好,現在放人。」
「閣下認為辦得到麼?」
「哈哈哈哈……」笑聲狂蕩如錢塘怒潮,整個空間隨之澎湃,但時間很短暫,笑聲止歇,人已在當場,此際天色已經大亮,一鳳便可看出是個身材頎長的黑袍蒙面人,晶亮的目光勝過了天際還沒消失的太白星。
「陰符奼女」的眸子卻是晦暗的。
「從你的嚇神可以看出你練的是一種上乘陰功,怪不得能迫退本教主的神火。」神火教主目芒罩定了對方。
「教主閣下的眼力不差。」
「放眼江湖,修煉這等上乘陰功的女人不多。」
「是不多。」
「如果本教主判斷不錯,你是四大怪之一的‘陰符奼女’許秀儀易容改裝?」
「我不想爭辯。」她不承認也不否認,但心里可犯了嘀咕,因為她到現在為止,完全模不透對方的來路,原先的神火教主已經與「萬壽老人」在十年前同歸于盡,這東山復起的是誰?
何以會有同等功力?
「本來就不必爭辯,你目前的道行較之十年前精進了不止一倍,已經到了出神人化之境,不過還不在本教主眼下,既然存心跟本教作對,本教主只有除敵務盡了。」邊說邊抬起了手,一道淡淡的黃光從袖口射了出來。
「陰符奼女」急亮雙掌。
「無火之火,化石熔金!」神火教主大聲念著。
黃光沒有被迫退,停滯在「陰符奼女」身前不到三尺之處,雙方就如此僵持著,但也只片刻工夫,「陰符奼女」的身軀開始抖顫,顯見陰功不敵「無火之火」。
一個翻滾,坐在地上的白水仙月兌兔般竄人林中。
黃光進迫,距離逐漸縮短。
「陰符奼女」開始步步後退。
三尺的距離縮到了半尺。
「陰符奼女」的腳步浮蹌。
「波!」地一聲爆夾著一聲淒哼,黃光消失,「陰符奼女」像剛才的白水仙一樣,一跌坐地面。
「嘿嘿嘿嘿……」神火教主發出一長串冷笑。「許秀儀,你的能耐的確驚人,沒被‘無火之火’燒焦……」
「你……你…」
「不過很可惜,你的陰功已經被震散,除敵務盡是本教主不變的鐵則,四大怪要缺其一了。」腳開始前挪。
「陰符奼女」沒有任何反抗的表示,看來她是認命了。
雙方距離不到兩丈,神火教主每走近一步,「陰符奼女」的生命便絡短一段,死亡的陰影已完全籠罩了她。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聲突傳,發自不同方位,不同人之口。
神火教主一窒揚掌……
「陰符奼女」陰功雖被震散,但力氣還有,歪身滾了開去。
同一時間,狂風挾著郁雷之聲凌空卷蓋而至。
「秘魔!」神火教主沉吼一聲,掠起,劃弧人林。
鳳雷聲中一條黑影繞空半匝,也投人林中。
人影飛閃而現,老少男女有四五人之多,紀大妞甥舅、風不變和小愣子,外加一個「青竹老人」齊齊涌向「陰符奼女」。
「陰符奼女」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風不變悠悠地道︰「無火之火,什麼鬼玩意兒?」
「青竹老人」接口道︰「要不是‘秘魔’唬走了他,準出人命。」他這人命二字,指的當然是「陰符奼女」。
紀大妞上前急迫地道︰「前輩傷得怎樣?」
「陰符奼女」搖頭不答。
「青竹老人」深深地打量了「陰符奼女」一眼道︰「這些陳年老帳幾輩子也算不清,人生苦短,世事無常,何苦呢?偏偏有這麼多人想不開,兩限一閉,什麼都不必爭了。」他沒點出她的身份,但說的話是有所指的,弦外之音,誰都可以听得出來。
「陰符奼女」白了他一眼還是沒開口。
紀大扭以極不自然的聲音道︰「前輩,我們走!」
「瓢萍過客」接口道︰「先離開此地再說。」
「青竹老人」望著「飄萍過客」點點頭,咧嘴笑笑,他這一笑不知是何用意,但卻換來對方嚴厲的回瞥。
「陰符奼女」轉身舉步。
紀大妞甥舅跟了下去。風不變道︰「他們怎麼回事?」
「青竹老人」聳聳肩道︰「別人的事暫時少管。」說完,目光掃向小愣子,偏起頭道︰
「這小子是誰?」
風不變道︰「繼承我老小子的小小子,他叫小愣子,德性還不壞,就是有點愣,小愣子,快見過莫前輩!」
「青竹老人」打了個哈哈道︰「想不到你老小子也收了徒弟,看他這副德性準能繼承你的衣缽就是了。」
風不變道︰「糟老頭子,這可不一定,人是說變就能變的。」
眉一皺又道︰「你那賊眉賊眼的跟班金老四呢?」
「青竹老人」道︰「什麼賊眉賊眼,說話留點分寸,別做大不忠,他辦事去了,你忘了我們干什麼來的!」
風不變「哦!」了一聲道︰「他成麼?」
「青竹老人」道︰「武功不濟,頭腦是第一流的。」
風不變道︰「那我們走!」
二老一少彈身離開。
白水仙在濃密的樹叢里隱伏不動,這是最聰明的避敵方式,不動就不容易被發現滁非是被獵犬搜索,但現在沒有獵犬,如果一定要說有,那便是金老四之流的人物,他所屬于獵犬的,就只那麼一個能嗅氣味的靈敏鼻子。
林子里現出靜得可以听到一只蚊子飛過。
晨曦的光影已抹上林空。
白水仙開始挪移位置,朝向樹林深處,她必須找一個絕對安全的隱秘位置磨過白天,她不敢現形,任何一方逮到她都會有死亡的威脅。現在,她已經後侮不該一念之貪背叛教門敲詐二萬兩黃金,目的未達反而成了喪家之犬,雖然此事尚未被教主拆穿,但只是時間早晚問題,冒充者會來這一手是她始料听不及的,幸而她自己也有安排,否則在河邊便已送命,因此,她對冒充者恨如切骨。
恨,並不能扭轉既成的事實,目前最要緊的是逃命。
她一段一段地挪移,當然是離?現場越遠越好。
同一時間,一個幽靈似的人影在橫里五丈之外跟著她移動,沒有半絲聲息,行動的技巧已到了驚人的地步,就像一個影子在移動,旋閃轉扭,絕不踫觸一枝一葉,而且掩蔽得毫無瑕疵,可以避過最靈敏的耳朵和眼楮。
這人影,正是金老四,他是盯蹤專家。
白水仙人林已經近一里的深度,濃密的野林,連采樵的都極少這麼深入,她停了下來,游動目光,準備找一個合適的處所藏身。
突地,她發現左前方三塊巨石拱立中空,石上青藤盤繞,形成一個天然的窩棚,很理想的窩身之處,于是,她步了過去。
才只走得幾步,全身一緊,兩只眼頓時生了根。
一只手持旱煙桿的土老頭站在石頭邊,赫然是不久前在林子外殺她不成的「鬼中鬼」甘十斗,她做夢也估不到會再踫到他,這叫冤家路窄。
「鬼中鬼」的兩道目芒就仿佛兩把利刃,而這利刃似乎已戳進了她的心髒,她的呼吸已經窒住,血脈已停止了運行,整個人都僵了。
「白水仙,你為何不隨你們教主回去?」
「……」白水仙喉頭干澀得發不出聲音。
「這叫該死的就活不了,你們教主不會再回頭救你了吧?」
「下手吧!」很困難地吐了三個字。
不遠處的樹葉里。金老四在疾轉著念頭,他本來的目的只是跟蹤白水仙不讓她月兌線,因為司徒明月生死下落和冒充者身份的謎底在她身上,現在眼看她就要毀在「鬼中鬼」的手下,憑他的那點道行,想救人簡直是做夢。讓這條線就此斷麼?當然不能。
手模腰間,他點了點頭,決心以帶在身邊久已不用的干他這一行的專門道具冒一次險,目光望了過去……
「鬼中鬼」獰笑了一聲。
「白水仙,老夫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坦白回答。」
「什麼……問題9」q「你們教主的真正身份來路。」
「不知道!」
「你最好是知道。」
「真的不知道教我如何回答?」
「鬼中鬼」冷哼了一聲,好整以暇地從腰間煙包里掏出一撮煙絲塞進煙鍋斗里,然後用火鐮打著了艾火。燃上,叭喀叭嗒地吸了幾口。
「白水仙,老頭年事已高,對女人已經失去了興趣,所以也就不會憐香惜玉,知道老夫準備怎麼對付你麼?」
「怎麼對付我?」白水仙的聲音發顫。
「老夫點上你的穴道,剝光你的衣服,然後用這燒燙了的鐵鍋斗燒你身上最軟最女敕也是男人最喜歡的地方,你可以想象那是什麼滋味,哈哈哈哈……」
白水仙面色慘變,她知道逃不月兌,所以沒有逃的打算,一陣怵栗之後,怨毒抬頭,表情也隨之完全改變。
「你是沒人性的老畜生!」
「罵得好!」
「會有人要你付出代價,十倍的代價。」
「可能不會有,就算有也是以後的事。」說著,開始舉步前欺……
白水仙急探手人懷,這是本能,她不能毫無抵抗地听任宰割,豬羊也會掙扎,何況她還是個江湖狠角色,只是對手太強,才使她相形見細。
就在這一發千鈞的瞬間,一道紅光從林間噴射而出。
「鬼中鬼」大驚後退。
「教主!」白水仙尖叫一聲,同時小葫蘆已執在手中。
「哇!」地一聲慘叫,白水仙栽了下去,她竟然來不及發出神火,對方出手之快,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鬼中鬼」業已無蹤,不知他是怎麼消失的。不久前在林外路邊草地,他是被神火教主嚇走,現在,卻是被金老四的焰火唬走,所不同的是他已經達到目的,他追殺的對象白水仙已經倒地。
靜待了一陣子,金老四現身出去,一探白水仙的脈息,若有若無,鼻孔也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看來是離死不遠,他不由傻了眼,冒生命之險僥幸欺敵成功,想不到換來的是一個垂死的人,這條線還是斷了。
救一個重傷垂死的人,金老四沒這分能耐。
三條人影穿林而至。
金老四目光掃去,精神為之一振。
來的是「青竹老人」和風不變師徒,三人到了現場,目光全掃向白水仙,而金老四卻望向小愣子,他不認識。
「青竹老人」瞪眼道︰「小子,怎麼回事?」
金老四把經過說了一遍。
「青竹老人」蹲坐到白水仙身邊伸手檢視。
小愣子靠向金老四,傻乎乎地一笑。
「老四哥,我們是……頭一次見面。」
「是呀!你是……」
「他是我師父!」指了指風不變,道︰「我叫小愣子。」
「$!」
「听說老四哥……很有門道?」「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小玩意兒而已。」
風不變靜靜地望著「青竹老人」。
「青竹老人」在一陣探索之後,抬頭喘了口大氣。
「怎麼樣?」風不變問。
「希望能讓她不死。」
「傷勢如何?」
「十年前,馬二老小子挨了鬼家伙一記‘森羅喪元掌’,功力幾乎全廢,磨了十幾年才復原,現在這小娘們挨的是同樣的鬼掌,功力不但全廢,五腑也幾乎全部離位,體內盡是要命的陰煞之氣,你老小子練過‘元陽功’,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換回她一命。」說著站起身來。
風不變「晤!」了一聲,目光掃向小愣子。
小愣子的表情很古怪,眉頭不斷緊蹙。
「青竹老人」大聲嘆道︰「老小子,你搗什麼鬼?」
小愣子將頭微點,但這動作役人注意到。
風不變跌坐下去,把白水仙的嬌軀翻轉,然後右手掌貼上「命門」大穴,閉目垂簾,元陽之氣徐徐迫人,老臉由赤紅而轉變成一片湛紫。
時間在焦灼苦待中消逝。
足足半個時辰,白水仙的酥胸開始起伏,鼻翼微微翕張,臉色也現出紅潤,「青竹老人」點頭,表示有救了。
又過了半盞茶工夫月不變收手自我調息。
白水仙張開眼來。
「我……我沒死?」聲音很孱弱,像大病初愈。
「算你命大!」「青竹老人」吐口氣。
白水仙閉了閉眼,再睜開,先看看身邊的風不變,然後移到小愣子的臉上,臉上的肌肉顫動了幾下,她竟然笑了,令人困惑的笑。
「小楞哥,我……真高興又見到你。」
「我……她是……白姑娘,你……死了一次。」
「青竹老人」抬了拾手,止住小愣子開口。
「白姑娘,救你可不是白救的,現在回答一句話。」
「請向。」
「冒充司徒明月的是誰?」
風不變收功起立。
小愣子的臉上又現出古怪的表情。
白水仙轉動著眼珠子,似在作深深的考慮,好一會,她用手撐地,坐了起來,逐一打量在場的,然後望著「青竹老人」。
「前輩,是不是等晚輩回答問題之後再取晚輩的性命?」
「你準備談條件!」
「晚輩沒資格談條件,只是先問明白。」
「那好,告訴你,既然費大力氣救活你,便不會再殺你,只不過你的功力已經無法復原,今後將成為普通女人。」
「這點晚輩知道!」白水仙慘然一笑。
「嗯!現在你據實回答我老人家的話。」
八只眼楮全睜得很大,都盯在白水仙的臉上,關鍵性的一句話,只要她一開口,困擾了這麼久的謎底就會揭曉,其關系之巨是可以想見的。
「冒充司徒明月的便是……啊!」白水仙哀叫一聲,仰面倒回地上,雙眸緊閉,粉腮立即變成了煞白。
「啊!」緊跟著發出驚叫的是小愣子。
在場的全為之神色大變。
正在這半句話的節骨眼上,突然發生了這意外情況,沒有人偷襲,到底是怎麼回事?
「青竹老人」皺起了眉頭,深深望了白水仙一眼,然後轉向風不變道︰「老小子,這方面的門道你比我糟老頭子行,檢查一下怎麼回事。」
風不變上前蹲坐下去,先模脈,再撥開眼皮看了看眼球,然後探穴,他的眉頭也鎖了起來,一顆腦袋直搖。
「青竹老人」發急道︰「怎麼,情況不妙?」
風不變沉著臉道︰「傷中之傷,殺著之中的殺著。」
「青竹老人」道︰「什麼意思?」
風不變道︰「她挨了那記‘森羅喪元掌’本來就足以要她的命,一來對方出手倉促,二來她的根基還深厚,再來救治及時才保住她的命,想不到這個鬼真的是鬼中鬼,下的是雙重殺手,救其一不能解其二,反毒的掌功中又暗藏陰功,目的是非要她的命不可……」
「青竹老人」道︰「我們能等十日麼?司徒明月那小子生死未卜,我們全在抓瞎,說不定一個一個被他們吃光。」
風不變擺著頭道︰「這小娘們的安全也是大問題,救不救得活是其次,如果又被對方得手,我們這些老不死全不必在武林中混了,大家一起上吊。」
小愣子突然插嘴道︰「師父,白姑娘的安全……我可以負責,絕對不會讓對方模到。」
風不變苦著臉道︰「我知道你小楞子還有點愣辦法,不過……我顧了東就顧不了西,照情理我師徒是不該……」
小愣子像忽然變得很聰明,挑眉道︰「師父,照您的意思傲吧,徒弟我想通了,拖下去只有害處,人力不一定能勝天,一切由命運去決定,人我先帶走,保證不會出錯,能不能……讓她醒過來自己行動?」
風不變搖頭道︰「不能。」
「青竹老人」瞪眼道︰「老小子,你師徒在搗什麼鬼?」
風不變道︰「別胡嚷嚷,馬上就有分曉。」
金老四滿臉狐疑之色。
小愣子突然下了決心似的一昂頭道︰「師父、莫前輩,我先帶人走。」說完,抱起白水仙朝林于更深處奔去。
金老四直皺眉頭,小愣子並不愣,那副傻相是裝的,白水仙剛才醒過來叫他小愣哥,證明他們之間有某種關系存在,白水仙是洛陽城紅極一時的姑娘而且是神火教的高級弟子,雙方之間怎麼扯上關系的?同時白水仙是金劍幫方面追殺的對象,憑小愣子真能保障她的安全?
「青竹老人」面對風不變。
「老小子,現在把話說清楚,你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冒充司徒明月的是誰我知道。」
「青竹老人」和金老四齊齊驚「啊!」出聲,這短短一句話的震撼力絕不輸于萬鈞雷霆,而且太出人意料之外,許久,「青竹老人」才像回過神來似的開口。
「老小子,你的頭腦沒有問題吧?」
「很正常!」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這種事怎麼能夠打哈哈。」
「你現在突然知道。」
「不,早已知道。」
「為什麼不早說出來?」
「嗨!」風不變先喘了口大氣。「老友封樹人生死不明,我希望他還活著,如果及早揭開謎底,他不死也得死,我已經用盡了心力,無計救人,事到如今,就算犧牲他也不得不抖明了,我們不能任對方一而再地弄鬼。」
「冒充司徒明月的是誰?」
「逍遙公子管寒星,白雲堡少堡主,他的摯友。」
「會是他?」發出栗叫的是金老四。「管彤雲的兒子?」「青竹老人」雙目暴睜。
「不錯!」風不變深深點頭。
「這……听起來簡直不可能。」
「事實是如此。」
「小的明白了!」金老四月兌口大叫。
「你小子明白什麼?」「青竹老人」翻眼。
「小的早就發覺管寒星情形不對,偏偏抓不到把柄也找不出事實,總是感覺這小子怪怪的。」頓了頓才又接下去道︰「他跟司徒大俠稱兄道弟是個大陰謀,目的是模透司徒大俠的一切狀況然後加以利用,言談舉止起居習慣以及武功路數全都學會,跟所有人之間的各種關系也一清二楚,所以冒充起來就像一個模子鑄的,連您老人家都被騙過,要不是因為白水仙來這一手,恐怕還會被繼續愚弄……」
「好啦小子!」「青竹老人」的老臉泛了紅。「事後方知沒什麼好賣弄的,不是光你一個人明白,閉上你的嘴。」
金老四聳聳肩,毫無理由地挨訓,只有認了。
「老小子,我真想敲你幾竹棍,你竟然對老友玩陰的,我們雞飛狗跳,你穩坐一艘船看笑話,豈有此理。」
「糟老頭,我內心相當痛苦,不能不顧卦老兒……」
「算了,把話說清楚些,事情怎麼發生的?」
「話得從頭說……」
「從腳也無妨,快說?」
「事情就壞在封子丹那小畜生身上,生來公子骨頭花子命,他老子沒錢供他玩樂,于是被金劍幫收買,到開封去當公子,賣命拿錢,封老兒對他姑息的結果本身也被金劍幫套牢,以兒子生死迫老子就範……」
「封老小子也加人了金劍幫?」
「這倒沒有,但必須听命。」
「嗯!我糟老頭明白了,姓管的小子化身司徒明月便是封老兒的杰作?」
「對,封老兒的易容之術獨步天下……」
「還能勝過‘幻仙’木鼎鼐。」
「他便是‘幻仙’的遺笈傳人。」
「哦!說下去!」
「我一時興起,想到去日無多斤里迢迢來造訪生平至友,正好踫上這檔事,兩人匆匆一面,他撂下一句話,三日不歸,便已不在人世,沒交代困由,巧在那小畜生也回到洛陽,父子倆見了一面…」
「父子倆既已見面,為何不一同逃走?」
「對方已布下天羅地網,寸步難行。」
「那小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