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总管,还要多久才会到?”掀开马车的帘子,湛初白探出头问。
他们现在正坐着马车前往南城郊外的路上,炎武郎前两天出发前往救助灾民的最后一个地点。
“快到了,夫人,大概再一刻钟的时间。”炎总管擦了擦汗,一脸笑地回答。
说起这个未来的堡主夫人,他们全体下人可都是佩服之至,她不怕堡主时常失控的怒火,还能压制住,堡内近来平静了许多,桌椅也不用再换新了,实在是能人所不能也。
大家心里也很清楚,他们下人可以学字读点书,也是因为她的关系,这让他们对她更是感到无比的感激。
即使是哪家再好的主子也从来没有让奴仆们学习的道理,便何堡主还请来夫子替他们上课,甚至还不扣他们的薪饷。
所以他们对这桩婚事可是欢天喜地,每个人都卯足了全力,就是想办个尽善尽美的婚礼。
只是,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堡主却因为忙着行善忘了成婚之日就在明天……
“嗯!”放下了帘幕,湛初白坐回马车中。
真是的,那个男人一定忙到忘记日子了,她心里忍不住滴咕。
冷不防听见一声娇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疑惑地探头出去,竟看见一个持剑女子站在马车前。
“妳……妳要做什么?”炎总管虽然不会武功,但还是很英勇地挺身而出,大声质问。
“还不快点保护夫人!”他大喝着,要几个护卫冲上前去。
那女子娇喝了声,“这些人还不够看!”
三名护卫没两三下就被女子的飞刀压制住,全都伤重倒地。
炎总管忍不住惊慌,现下该怎么办啊?!
湛初白看情势不对,她不慌不忙地下了马车,打量这个看来有点眼熟的女子,“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曾见过面吧!”
平日随身保护她的星辰护她派去“收钱”了,比武她是没办法,她现在只能靠智取了。
“哼!想不到妳还记得我!”柳红冷哼,欺身一掌打晕那个没用的炎总管,和她面对面。
“记得妳又如何?我可没招惹妳。”湛初白毫不畏惧,直直地盯着她。
“妳上次污辱人还敢说没有招惹我?”柳红怒气腾腾地反驳,“我今天就要让妳知道惹恼我们的下场。”
我们?这代表有共犯吗?这念头一闪过,下一刻她就被红点了穴,晕了过去。
抱住她软倒的身子,红冷笑着,将她丢入马车中,自己跳上马车驾马前进。
※※※※
炎武郎一身风尘仆仆,好不容易终于忙完了,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却突然被两个莫名其妙的人拦了下来。
“炎武郎,上次你让我们在武林大会上丢了面子,这次我非得要找你一较高下报仇不可。”王路之一脸冷凝地说。
他身边的刘夜也摆出对战姿势。
炎武郎看着眼前他最讨厌的类型,明明就是个武人却又装得一副白面书生样,“你们是谁啊?”
不要怪他看不起人,而是有事想找他打架的人太多了,他哪有时间一个一个去记着他和谁有过恩怨。
“哼!你还装蒜,上次在武林大会的时候,你任由你的妻子污辱我们南山剑派,我们今天特地来收拾你们夫妻。”
“喔!原来是你们。”他一脸恍然大悟,但表情没有半分惊慌。
这样的角色他还没放在眼里,只是觉得烦而已,这样会耽误到他赶回去的时间。
明天就是他成亲的日子了,他可不能让人坏了他的人生大事。
“你们要打等我成亲完再来打,我现在没时间陪你们两个瞎闹。”他绕过他们,打算离开。
“想走?那也要走得了!”
两人同声大喝,一起举剑从他两侧攻击。
炎武郎闪身,不想在成亲前多惹是非,然而对方攻势越来越凌厉,逼得他不得不出手反击。
他先是夺下他们的兵器,反身送他们一人一掌,王路之两人当场呕出血来,跪倒在地。
“如果要找我麻烦,你们还得多回去练练!”炎武郎抛下他们的兵器摇头道。
他出掌只用了三成功力,这两人这样就吐血也太不济事了。
“炎武郎,你这个野人──咳!”王路之呕着血,露出冷笑,“你以为我们这样就会罢休吗?”
“你别忘了,当初羞辱我们的不只有你,还有你那个牙尖嘴利的娘子──”
刘夜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炎武郎给单手提了起来,大掌扣住他的咽候。
“你们……敢对我娘子做出什么事情的话,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他瞇起眼,阴狠地说。
“哼哼!来不及了。”王路之冷笑道。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由两个人来围堵炎武郎,柳红去带走湛初白,再将她丢到后山,让她自生自灭。
“你是什么意思?”炎武郎猛地大吼,将他勒得更紧,几乎要折断他的颈项。“给我说清楚!”
“我──”刘夜说不出话来,整张脸也因为无法呼吸而发青。
“给我说!”他大吼。
“她被我们扔到后山去了。”王路之怕自家师兄弟真被他掐死,急忙开口道。
炎武郎松开了手,看了看即将日落的山头,心中扬起狂怒,眼中泛起杀意。
他抽起地上一把长剑,双臂一振,直击两人胸前,几乎要刺入他们心口,他们连动都不敢动。
他阴狠地撂下话来,“你们最好祈祷我娘子平安无事,否则我会将你们像是串肉一样刺成一串!”
※※※※
夕阳没入地平线,黑夜慢慢笼罩大地。
往后山飞奔而去的炎武郎第一次那么希望日头不要消失得那么快,后山入夜后,野兽群出,就连当地的猎人不敢在深夜时刻上山。
而她一个柔弱女子,又怀着身孕,独自在后山会遇到什么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使尽全力的施展轻功,当他赶到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银盘跃上枝头,后山林中野兽的叫嚣声此起彼落。
他心发凉,但是他不愿放弃任何希望,循着地上明显的马车痕迹一路奔上山,嘴里不断的默念──
“初儿妳一定要没事,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妳没事就好……”
冷不防,前方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尖叫声,他心一凛,连忙飞奔过去。
但当他赶到的时候,却失望地发现那并不是湛初白,而是另一个女人。
“不要!不要过来!”柳红惊恐地看着不断朝着她嘶吼逼近的野兽,她的剑早在慌忙逃离中遗落,此刻她除了赤手空拳以外,没有任何的武器可以抵挡。
她惊恐的眼突然看见炎武郎,也顾不得面子,连忙呼救,“炎堡主、炎堡主求求我啊!”
炎武郎怕这么耽搁,初儿恐怕就会遭遇什么不测……不他还是先找到她比较要紧。
就在他转身想离去的时候,柳红的高呼让他停下了脚步。
“炎堡主,你救我的话,我就告诉你炎夫人在什么地方──”
真是太可怕了!没人告诉她这座山的猛兽如此之多,她这就叫害人害己吧!
“妳知道我娘子在什么地方?”炎武郎大掌挥出,几只野兽一吃痛,纷纷四散。
柳红哭得泣不成声,双手抖颤地往群兽奔逃的方向比去,“在那里……”
她方才虽解了湛初白的昏穴,但是也没看见她逃出来,此刻约莫……成为野兽的嘴中肉了吧!
炎武郎二话不说,快速往她所指的方向而去,飞跃在树梢间,清楚地看见各类猛兽群聚,心下一凉。
咬紧牙,他不敢想最糟的后果,只能不断地祈祷再祈祷……
忽地,一群兽群中的粉色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简直不敢也不愿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正被扯裂的粉色身影──
这一刻,他以为自己的心碎成碎片,一匹狼嘶咬的动作一顿,他定眼一看,那只是一团被咬散的布料,他顿时又燃起希望。
他运起内力,挥掌击开那些野兽,宝贝万分地拾起那件衣物,抬起头,慌然的眼看着四周昏暗的树影,嘶吼地喊道:“初儿……初儿,妳在哪里……”
他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在寂静的山中显得特别的清晰,却始终没人响应。
没多久,他又发现一只女子的绣花鞋,连忙冲过去拾起看,鞋上染上点点血迹让他心头一冷,目光茫然地往四下看去。
不……他不相信她就这么被野兽吞吃入月复了……
她一定还活着,一定在哪个地方等着他去救她……
突然,一阵细小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武郎……武郎……”
他竖直了耳,确定那呼唤声就是他初儿娘子的声音,他欣喜若狂也站起身,仔细辨别那声音方向,循声奔去。
越走,那声音越清楚,他焦急地来到一处悬崖边,却依旧没看见他心之所念的身影。
“初儿,妳在哪里?”他慌乱地在悬崖边打转。
“我在下面……”湛初白手死命的攀住那维系她一线生机的藤条不放。
方才野兽在她身边群聚之前,她便机警逃离,谁知道却因为不熟路况,跌下了悬崖,幸亏她命大,拉住崖上的藤条,才能暂时保住一命。
在这危难的时刻,她只想着一件事──她不能放手,她相信她的男人一定会来救她,而她也真的等到了。
炎武郎慌乱地跪在悬崖边往下看,发现她双手使劲地撑住藤条,娇小的身子在空中晃荡着,而她身下是不知深处的黑暗悬崖。
他评估了情况,光滑的崖壁没有火分可施力之点,而藤条看起来不够牢靠,他担心自己再出力一拉,反倒谅藤条断掉。
绞尽脑汁,谁说他愚钝呢?在这危急时分,他脑中灵光一现,想到可以将自己身上衣服月兑下接紧拉实当绳索来用。
于是他连忙月兑下长袍及腰带,将那布衣临时绑成的绳索垂放而下……天!不够长,他只好让自己整个身子探了下去,才勉强让她勾到布料。
“初儿,抓住那衣服,我拉妳上来。”
他才刚说完,突然觉得背上一凛,察觉了背后有股寒气,随即传来低低的兽鸣。
那是头野狼,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牠根本不足为惧,但是现在,偏偏他分身乏术……
湛初白小心地抓住那布料,放掉了藤条,“我抓牢了。”
他听了,不去理会那头对他虎视眈眈的狼,他开始小心地出力将她拉起。
这不是个简单的事,因为他不能太大力,否则有可能让手中的布料断裂。
就在他将她往上拉的时候,那头野狼彷佛知道他现在不能动弹的窘境,快速奔来,大嘴一张,利牙直接咬上了他的腿──
炎武郎连哼都不哼,任由那野狼连撕带扯的咬着他的腿,腿上鲜血直流,斗大的汗珠由他额上滑落,他依旧缓慢地将她拉上来。
当那一瞬间,他回身朝那头狼鼻头使出全力拍去一掌,那头狼惨嚎一声,被击毙得震飞数丈远。
“你真的来啦!”湛初白柔弱地偎进他怀中。
不管自己脚上的伤,他惶然地抱着她,“妳没事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确定了她没事之后,他终于放下了心,恐惧的后遗症却全涌上来,他抖颤的手紧紧地抱紧她,像是要藉此来确认她的存在。
“我没事。”她抬起头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庞,“你看起来比较糟。”
她低头发现了他腿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捂住口低呼了声,心疼地望着他,“怎么会伤成这样?我马上替你包扎。”
说着,她撕上的衣裙,边包扎,眼角的泪忍不住不断滚下。
炎武良不顾自己的脚伤,舍不得她难过地安慰着她,“妳没事就好,否则我……”他语带哽咽,差点说不出话来。
他无法想象,若没有了她,他要怎么面每天的日出日落。
湛初白抖颤着手替他包扎好伤口,偎进他怀中,不知是对他的担忧还是稍凉的夜风而浑身发抖,他感觉到了,起身将她拦腰抱起。
“走吧,我们回去了。”
“你的脚──”她担心地低呼。
“不碍事,回去再上点药就好!”
“让我下来,我们两个扶着走。”他不替自己心疼,但她却不得不为他心疼啊!
拗不过她,他妥协了,两个人牵着手往来时路走去,不让她搀扶是他身为男人的骄傲。
他们慢慢走,偶有不识相的野兽敢来骚扰,被他不客气地一掌打飞,这段路他们走得慢却不心急,因为身旁有最心爱的人。
他蓦然想到,明日的现在便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将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得记得在掀开她红头盖时告诉她──
他爱她,直到永远。
※※※※
六个月后,火堡在半夜时分突然人声骚动了起来,许久没听到堡主的怒吼声也不断地在堡里回响,因为,堡主夫人就要生产了。
下人快速的找来产婆,忙着烧水的烧水,另一群人则准备干净帕子不断送入房内。
“生出来了没有?”
炎武郎每看到从房中走出来的下人就拉着对方狂吼,却老只是换来摇头的答案。
“初儿疼了那么久到底是生出来了没有?”
就这样,从深夜到早上,直到日头都逼近了正午,而房里的呼痛声越来越虚弱,但是好消息却迟迟没有传出来。
“我忍不住啦!我要进去看看!”炎武郎捺不住心中的焦急,身形一转就想冲进房里去。
“堡主!堡主!不行──啊──”炎总管连忙拉住他,却被他整个人给丢了出去,全身骨头差点散了架。
炎武郎一脸盛怒,回头大吼,“谁敢拦我,我让他去池溏里当人柱!”
说完,原本想上前拉住他的人全都僵立在原地。
他大脚踹开门,飞快地绕过外堂走进内室,只看见产婆坐在床边不停地替湛初白擦汗,她一脸惨白,闭着眼不停地喊疼。
“初儿娘子,娘子,妳没事吧!”他大手一推,将产婆给挤到床尾去,抓起她异常冰凉的小手,着急地问着。
被疼痛折腾大半天的湛初白勉强地睁开眼,看着他又慌又乱的眼神,轻蹙着眉低呼,“我好痛……”
“我娘子她疼啊!妳没听见是不是?!”一听见心爱的妻子喊疼,炎武郎立刻转头对产婆大吼,“还不快点帮她止疼!”
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的!产婆被吼,心中觉得好无辜。
“你……”斗大的冷汗不断滑落湛初白脸颊,突然一阵剧烈疼痛让她忍不住抓紧了他的大手,整个人几乎弓起身来,雪白的贝齿快咬破早已没了血色的唇。
产婆鼓励着,“夫人!再加把劲啊!看到孩子的头了!”
湛初白晕眩,产婆的声音配合着炎武郎的大吼,让她下意识地出着力──
她闭上眼,却突然被撬开了嘴,口中不知道被人放入了什么,一阵更大的疼痛袭来,让她连锁反应的深咬下去,尝到了血味。
可是她疼到无法松口,只能紧咬着,大力地喘着气。
“初儿!再加把劲就好了,加把劲!”炎武郎不断在她耳边低哄,大手让她贝齿都咬出血痕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快啊!快!夫人就快成了!”产婆也同样催促着。
湛初白很努力,但她真的好痛好痛……就在她以为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那股剧烈的疼痛突然消失了,她放松了身子,松开咬住他的口。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嘹亮地响起,所有的人顿时都松了口气。
产婆快速地将孩子用布包起来,抱给一旁的丫鬟,接着替湛初白做完后续的处理,再将清洗过的孩儿抱给炎武郎。
“恭禧炎堡主喜获麟儿!”
炎武郎看着手上那个挥舞着小手的娃儿,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亲骨肉。
这么的小……这么的软……这是他的孩子……
“武郎,把孩子抱给我看看。”躺在床上的湛初白缓缓睁开眼,虚弱地出声。
他愣愣地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到她怀中。
“哇!真丑!”湛初白看见那脸全皱成一团的婴儿,忍不住开口取笑,“好像个小老头。”
一旁的下人还有产婆听了差点全部跌倒,有人会这直接说自己的孩子丑吗?!
她怀中的娃儿像是听懂了母亲的批评,更加用力地挥舞着小手小脚来表示接议。
她戳了戳他的脸颊,“看起来比一般的婴儿大那么多,难怪让我疼得要命,以后要是敢对我不孝,看我不打扁你才怪!”
此话一出,又让旁边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一群人又再跌了一次。
炎武郎听到也笑了,他温柔地抚着她苍白的脸色还有怀中的娃儿,“不会的,我敢保证他对妳这个娘绝对不敢不孝,要不然我绝对会揍扁这个臭小子。”
“这可是你说的……”她打了个呵欠,“好累……”
“累了就先睡吧!”他轻拢着她的发,温柔地说。
“嗯。”闭上了眼,湛初白任由疲累将自己带入沉沉梦乡。
炎郎看着她沉睡的脸庞还有身旁那个精神百倍的小娃儿,他的眼眶忍不住泛红,在她和儿子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感激,那份感动让几乎哽咽。
感激上天将她送到他身边,感激她能够爱上他,感激……她将幸福带给他。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