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进的院子里,原本来来往往的奴仆们全都刻意放轻了脚步,几个院子都静悄悄的,独独主院里热闹非凡,哭声、吼声还有瓷器摔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两个新来的下人心惊胆颤的从流云院门前走过,听到那声音,身躯都忍不住抖了抖,一脸的惊慌。
“月霞姐,这院子里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啊?”小青怯怯的问著带她们识规矩的二等丫头,一双眼还忍不住往那热闹非凡的院子张望。
“找死呢!这是妳们该问的吗?”月霞瞪了那个多嘴的小丫鬟一眼,看著她们怯怯的神情,嘆了口气后,轻声说:“这个我只说一次,今天的话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老爷夫人虽然心肠好,却也不介意打发几个多嘴的下人出去的,懂了吗?”
小青和小办两个丫鬟点了点头,一脸的戒慎惶恐。
月霞悄声说著,“少女乃女乃和少爷两个人是女圭女圭亲,但是少爷不久前大病一场绑,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更差了。听说少女乃女乃原本是想毁婚不嫁的,但是老爷坚持要她及笄后就入门,少女乃女乃家里还靠著老爷的生意过活,只好应了。偏偏少爷的个性本来就因为生了病变得不好,少女乃女乃也不是个温柔体贴的姑娘,小俩口多少有些口角……
“总之,这些事听听就算了,以后没事少过来,否则被少女乃女乃还是少爷罚了板子,别说我没先提醒妳们。”
说完,月霞继续讲著庄里的规矩,不再提起任何主人的私人话题,两个年轻的小丫鬟心有餘悸,不敢再多看,小步的跟上。
瞧那砸东西的狠劲,哪像是一般的夫妻吵嘴说是仇人相见都差不多了!两个人对望一眼,眼里同时露出相同的想法。
唉,进了这种大户人家里,虽说吃喝比在家里时好多了,但是要小心的事情也多呢!
秋收之际,天空晴朗无云,农人快活的在田里收割这季丰收的稻作,但是身为这些田地的主人,米老爷和米夫人却笑不出来。尤其是米夫人,双眼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刚抹过泪的样子。
“老爷啊!你看这怎么办才好?当初看她也是有头有脸人家的闺女,怎么……怎么现在竟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不是存心要我儿无法活了吗?”说著,又忍不住用帕子擦了擦眼,抹去泪水。
米老爷也忍不住嘆气,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怒气,“谁知道呢?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依他们家的意思,解除婚约罢了!打从进门开始就没过个安生日子,天天和存儿吵吵闹闹的,不是摔杯子摔盆子,就是闹著回娘家。现在倒好!乾脆跟人跑了,她自己的脸丢完了不说,连存儿的脸都给她丢尽了!真是造孽啊!”
“唉……老爷,总要想想办法吧!存儿本来就体弱,昨天也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在院子里大声嚷嚷的让他知道了这消息,晚上就又病得下不了床了,呜……我可怜的存儿……”
米老爷给她哭得心烦,却又不知该拿老妻如何,也只能坐在椅子上苦著脸生闷气。
米仓身为米家的大管家,也是米氏夫妇最信任的亲信,看见老爷夫人为了少爷的健康而苦恼,突然灵光一闪,随即小心的开口,“老爷,小的有个意见,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米老爷心里也没法子了,挥了挥手要他直说,“说吧!都这种时候了,什么法子都说来听听。”
米仓答应了声,斟酌著用字道:“这几年替少爷请来的名医不少,但是也都没有什么起色,小的想,或许问题不是在这病上,说不準是冲撞到了什么东西,或者少爷的八字有什么不足……”
米老爷虽然不是迷信之人,但是米夫人平常烧香拜佛也没少过,突然听见管家这么说,全都提起了精神,催促著要他往下说。
“哎呀!的确也是有这个可能,我们怎么都没想到呢!”米夫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起身就想出去,“不行!我得要赶快去打听打听哪有法力高深的师父,好好的做几场法事替我儿祈福驱邪。”
米老爷虽然也有些心动,但毕竟想得比米夫人多上一些,他拦下妻子,然后严肃的看著米仓。“夫人先别急,米仓话还没说完,先听听他怎么说再说吧。”
米夫人向来都听丈夫的,虽然心急,但还是点了点头勉强自己坐下,用期盼的眼神看著米仓。
米仓清了清喉咙后继续说:“老爷说得是,近来外头打著名号的骗子可不少,而且胡诌乱掰的,说不得花了银子还没成效,所以老奴想到的法子是前阵子从邻近的周家庄里听来的—找个和少爷八字相合的女子,娶进家里来做妾冲喜。”
米老爷点了点头,“这冲喜只要找人合一下生辰八字即可,的确少了许多被人矇骗的可能,只是……”
米老爷沉吟著不说话,像是在考虑著什么,米夫人却等不及地抓著丈夫的衣袖,急促的问著。
“老爷,既然如此,就赶紧找个八字相合的姑娘来吧,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躺在床上的可是她的命根子,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急,她当娘的可心急了。
米老爷为难的看著她,开口解释他苦恼的原因,“这几年年景好,没啥大灾兵祸,大家日子好过了,谁会出来卖儿卖女?更何况,我们这不是一般的嫁娶,娶进来的可是个要冲喜的小妾,一个不好,进了门说不定是要守寡的。现在这景况,就是嫁个过普通日子的男人当正妻,不也比进我们家冲喜好?再加上还得要找个八字和存儿合得上的,更是让这件事难办许多。”
米夫人一听这话,整个人颓然坐在椅子上,“那怎么办呢?我的存儿……”
此时米仓走上前一步,“老爷、夫人,其实这人选惫是好找的。”
“怎么说?”
“真的?”
米氏夫妻又惊又喜的看著他,眼中有著数不尽的期盼。
“不知道老爷可知离我们这儿过去的一个小山头里,有个村子被人叫做“小妾村”?”
“小妾村?”米老爷低喃了句,然后恍然大悟的露出笑容,“是那个嫁出的女儿几乎都成为人家小妾的村子?”
“是!就是那个村子!那里原本也不叫小妾村,是村子里的女儿外嫁,十之八九的都成了大户人家的小妾,所以才有了这个称号。虽然这个年景没有人卖儿卖女,但是那村子里许多人家的女儿都成了小妾,想必也不会在乎是不是还多挂个冲喜的名号,只要老爷在聘金上大方些,想必还是会有许多人愿意合八字的。”
米氏夫妇听完他的话,神情由紧张到放鬆,喜悦的心情在脸上一览无遗。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米夫人高兴得几乎要喜极而泣,不停的拿著帕子擦拭眼角。
米老爷鬆了口气,虽说冲喜不过是民间习俗,不见得有效,但是现在什么法子都好,只要能让他的儿子回復健康,他们都该一试。
米仓虽然也很高兴自己的提议能受到认同,但向来心思縝密的他还是不忘多嘴了句,“老爷,这纳妾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不是要先跟少爷说一声比较好?”
少爷的个性他也了解,先前强被逼著娶那个少女乃女乃就已经很不满,现在又要冲喜纳妾,若是老爷夫人不先去说一声,到时少爷把这帐算到他头上,他可讨不了好。
“也是。”米老爷点了点头,“夫人,那妳就去跟存儿好好说说吧。我去跟米仓安排一下纳妾的事情。”
米夫人因为儿子的健康有了一丝的希望,做这点小事根本就不算什么,笑著点了点头,连忙站起身走出去,“是,老爷,我马上把这好消息告诉存儿去。”
懊消息?米老爷和米仓两人相视苦笑,他们可不敢肯定米长存听到他们要再度安排女人往他房里送之后,会认为这是个“好消息”。
米长存,米家庄的大少爷,从小锦衣玉食的没吃过半点苦头,现在却还是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他忿恨的眼神瞪著头顶的床帐,听见房门外来来去去的丫鬟们,躡著脚步的走路声还有谈话声,即使声音细微到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他却还是忍不住烦闷的想发火。
这病秧子的身体,让他一年几乎总有大半是在床上躺著喝药度过,身为米家庄唯一继承人的他,平时就是多看一些帐册都显得吃力了,还偏偏娶了一个只会大呼小叫、半点贤淑温良也没有的女人为妻。无法替他分忧解劳也就罢了,两人成婚之后大小吵不断,反而让他多次气得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然后,那个女人果然守不住,捲了这院子里值钱的东西,就跟男人跑了。
不过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毕竟谁能守著一个病秧子过一辈子?米长存苍白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
两个小丫鬟撩开珠帘,一阵清脆的声响后,是丫鬟请安的声音,他收起眼神中的愤恨情绪,表情平淡的望向来人。
“存儿,今儿个吃过药了吗?shen体可觉得好些了?”米夫人一脸担心的走了进来,坐到床边看著他。
米长存还没回答,米夫人已经急忙的替他调整背后的靠垫,让他坐起身来,还替他拉紧被褥免得他受风寒,嘴里一边不停的叨唸著,“这些丫鬟们要是不尽心你也别气,告诉娘一声,娘自然会让人好好管教她们,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你也别往心上去,顾好你的身子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米长存绷紧的脸难得露出一点温情,他喘了几口气之后,淡淡说著,“娘,我知道……咳咳……”
他说没两句话,喉咙就乾哑的难受,随即咳了起来,让米夫人担心的连忙拍著他的背,又招呼小丫鬟递了润喉的茶水过来,一番手忙脚乱后,她才终于想起自己这时候过来的目的。
“唉,存儿,贾梅的事情你别在意,当初是你爹瞎了眼,没看好那家人教不出什么好姑娘才让你娶了她,这次不会了,你爹打算找个可人又和你八字相合的姑娘来给你做妾,到时候你身边有个人全心的照顾你,娘也多少可以放点心。”
米夫人虽然单纯,但是对自己儿子的个性还挺了解,直接和他说纳妾的原因是为了冲喜,他就算不摆脸色也说不得憋著气又要闹一场,所以拐著弯说是纳妾来照料他,他说不准还心情好一点。
纳妾?米长存皱紧了眉,“娘,我现在没心情……”
谁敢保证这纳进来的妾不会像贾梅一样?跑了一个妻子,就已经够让他颜面扫地了,要是再跑了一个妾,那他可以想像这四邻八乡的可以把他传得多难听。
米夫人笑得眼睛几乎要瞇起来,她以温柔但强势的嗓音说:“存儿,娘懂你的顾虑,但这个妾是你爹和我讨论之后确定要纳的,你身边缺个人总不是个办法,就当纳个妾来照顾你吧。放心,这次绝对不会像上次一样,这姑娘的品性爹娘都会好好留意的。”
米长存看著娘亲脸上的认真神色,知道自己即使说得再多也是无用,长长的嘆了口气之后,喉咙像是梗塞著什么,想辩驳的话又吞了回去,最后只能默然无言的垂下眼,不再做任何的抗争。
米夫人见到儿子这样委屈无奈的神色,忍住心中的不捨,只得嘱咐了几句要他好好照顾shen体之类的话后,就连忙出了房去。
米长存重新躺回床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櫺洒落进房里,他苍白中带著病态微青的肤色,在阳光下显得有种若有似无的透明。他微瞇著眼,毫无血色的唇抿了抿,嘴里吐出像是低喃的话语。
“即使就这么缠绵病榻到死,我也绝不会让第二个贾梅再次出现在我剩下不多的日子里……”
纳妾就纳妾吧!但那个妾若是不安分,就不要怪他心狠!
村头三棵杨柳树,村尾散落几户人家,即使远在深山中的山脚下,一些看来华丽的轿子也常常出入这个村庄。
这里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能吸引这些达官贵人的下人们前仆后继的前来?
一切只因这里就是鼎鼎有名的“小妾村”。
小妾村一开始并不是叫做小妾村,据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的一个姑娘嫁做一个大人物当小妾,后来为了“照顾乡里”,又介绍了不少村里头的姑娘去当其他富贵人家的小妾,然后这些小妾又继续介绍……
当有人发现村子里的姑娘,有点姿色的都当了人家的小妾后,村子的名字已经被人忘记,大家便惯以“小妾村”来称呼了。
不过要成为小妾,第一点就是要有基本的姿色,要是没姿色,也得有身段。要是两者都没有?那就只能做牛做马,成为一个普通的村姑。
毕竟小妾村虽然靠著村子里的年轻少女成为小妾,比其他的村子富裕了许多,但是大部分人家还是靠著几分薄田吃饭的。
而刘迎春生于小妾村,却没有好样貌,所以理所当然的,早早成为一个出可上山下田,入可做饭劈柴的标準农家女。
“死迎春!没听见妳弟弟饿哭了吗?还不赶紧做饭去”一个尖锐的女声高呼著,正在劈柴的迎春不敢怠慢,放下已经剩下一半的柴薪,连忙跑了进去。
“娘,我马上做饭!”
屋子里,一个颧骨微高、穿著灰色布衣的中年妇女正一脸嫌恶的瞪著迎春,她的身边有个年约七八岁的男孩正跑著玩,另一个小了点约五六岁的,则是扯著她的裙襬哭著,床上还躺了一个才刚学会爬的婴孩,正涎著沫吐著泡泡。
“每天尽吃饭不干活,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处人家养女儿成了妾,还能让父母吃上好一阵子,妳看看妳,就像妳那个长相平庸的娘,呆眉愣眼的,没一处出挑,只会在家里浪费粮食,现在连照顾弟弟这些小事都做不好,妳说说妳还能干什么?”
熬人嘴里不停歇的骂著,一边抓著那个扯住她裙襬的小男孩,在他的臀部上拍了几下,顿时,女人的斥骂声和孩子的哭闹尖叫声混成一团,无比刺耳。
但是这些都无法影响正在埋头做饭的迎春。
她静静地听著后娘的指责斥骂声,并未反驳这个家里的大小事,包括煮饭砍柴挑水都是她在做,她每天天未亮就起身,忙至所有人都睡了才能躺下,每日吃的两餐,也都是他们吃完的剩菜剩饭而已。
没办法!谁让她生得一脸平凡的面貌,既然不能像村子里其他的姑娘一样,有机会成为大户人家的小妾,替家里换来一时的富贵,那她的地位自然比几个弟弟们要低上许多。
煮完饭端上桌,她也没有坐上桌的资格,而是另外端了一碗米糊坐在一旁,抱著最小的弟弟一口一口的喂著,而刘二娘则是一边吃著饭菜,一边挑剔。
“这菜煮得太烂了,也不多放些油,不知道我整天操持家务费心劳力得很吗?连一点油都捨不得放,该不会是妳这丑妮子故意让我吃不好吧?”
迎春默默地承受这些无理的挑剔,不发一语做著自己的事情,刘二娘见她一声不吭的像个木头人,唱那么久的独脚戏也有些累了,又不乾不净的啐了几句后才安静吃饭。
“长得像妳那个不怎么样的娘也就罢了,这一声不吭的木头性子更是不知传了谁?真的是一无是处!”
吃饭吃到一半,院子前突然跑进来一个福态的妇人,高声喝著,“刘家娘子,赶紧带著妳家的迎春来村口,有富贵人家的管事来选妾了!”
刘二娘一听这话,欢喜得连饭碗都放了下来,一把扯了刚喂完弟弟吃饭的迎春就往外跑,“陈家婶子,妳不是在开我玩笑吧?就我们家这丑妮子也能去选妾?不要是让我多跑这一趟呢!”
陈家婶子笑得激动,福态的脸上肉还随著笑抖动,夸张的甩著手上的帕子道:“哎呀,我们邻居这么多年了,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哪敢来报这个信,让妳多跑一趟?这次来选妾的老爷说了,不管相貌,先挑品性温柔贤淑、岁数差不多的即可,人家还带来了一个合八字的先生,说是要给他们家大少爷冲喜。”
“冲喜?”刘二娘惊呼了声,“陈家婶子,一个病秧子要娶妾冲喜可算不得什么好事吧,难怪不看样貌要看八字。这嫁了过去也没办法给家里弄上什么钱啊!再说了,以后那个病秧子要真出了什么事,还不把我们家迎春给退了回来?到时候就是要她再嫁,也嫁不到个好的了。”
陈家婶子见她把嫁女说得像在卖女,心中鄙夷脸上却还是带笑劝著,“人家也知道这冲喜的小妾不好寻,所以说了聘礼会给得很丰厚,以后他少爷就是有个什么……这人他们也是会好好养到老的。”
迎春忍著想抽走自己被抓痛的手,静静的听著她们两人的对话,稍微抬头看了看后娘的脸色,就知道她已经有些心动。
冲喜的小妾也罢,自己这平凡的相貌,让她都已经十七了还嫁不出去,虽说其中也有因为后娘想要高额的聘礼,吓得许多人不敢求亲的关系,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与其在家里老是被后娘厌恶,还不如去当个或许没有明天的冲喜小妾。
但前提是那户人家真的能看上她,虽然这个机会微乎其微。
因为富贵人家娶妾,还是都要挑个貌美的,而她不只是目前村里未嫁的姑娘中年纪最大的,甚至脸蛋也是最差的。她自己心中有数,这即使是个人人都不喜欢的冲喜小妾,也轮不到她来做。
只是她心中这么想,刘二娘想的可是另外一套。
要是这丫头也能成为人家的小妾,就算是冲喜的也好,起码家里可以好过一阵子。
刘二娘仔细在心中盘算了下,觉得这次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匆匆向陈家婶子道了谢之后,就拉著还没吃饭的迎春,衝往村口的三棵柳树,外地来的富贵人家要相看小妾时,向来都是在那里,快走到那儿时,她还不忘扯了扯迎春的脸。
“难得有人不看面貌看八字的,等等好好给我表现,要是没成功看我怎么收拾妳!听到了没有?”
迎春忍著痛,敛下眉,柔顺的说:“知道了,娘。”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刘二娘没再浪费时间在她身上,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快跑而凌乱的衣服,用抓得人发疼的力道紧紧握著她的手,往三棵柳树前进。
这个冲喜小妾的名额,她刘二娘是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