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谨莲坐上重新返回京城的官船时,仍有一种恍若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那天突如其来的暴动一天之内就被附近的守军给镇压了,毕竟那些暴民们并不是正规的军队,手中的武器顶多就是农具而已,且大多手无寸铁的,但当问到为何引发动乱时,竟问出一个让人无奈的答案。
原来那天信奉善和信朝陵的谈话内容被几个略微懂医的小厮隐约听到,却一知半解的把信奉善所说的“要处理水的问题”,错当成“城里的水都不能喝”。这消息不小心走漏之后,有以讹传讹,成了“大夫不给他们水喝”,才会让百姓们群情激愤,闹着要找那些大夫算帐。
只不过信奉善也没办法出来解释,毕竟这些人以往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大水,那时候人家还不是照样喝生水,怎么这次就不能喝?要解释实在是太麻烦,所以干脆就让官兵强制规定,所有的水只能煮过才能使用,尤其是已经生病的患者更要严格遵守。
知道了原因,加上之前来的那些大夫也不是吃闲饭的,很快的疫情就受到了控制,皇上得到消息后连番嘉奖,只留下了几位监察后续情况的医官,其他人便搭着官船回京。
信朝陵站在甲板的另外一边,看着在甲板上吹着风的夏谨莲,脸上露出温柔得能够溺死人的笑容,眼里心里只有那一抹纤柔的倩影。
罢走出船舱的信奉善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慢慢走到了侄子的身边,皱着眉头问:“这就是你坚持不娶亲的原因?”
信朝陵收回了目光,看着三叔不算认同的表情,略微皱眉头的点了点头。
信奉善见他承认了,忍不住摇头叹息,“你这孩子要我怎么说才好,就算你年纪一把了,难道会娶不到好人家的姑娘?别忘了,你不管怎么说还是信家子弟,而且这次的事情我已上了奏折和皇少说了,你的封赏也是绝对少不了的,你有家世又有能力,怎么就找了一个大龄女子呢?虽说没有梳起妇人髻,但这女子看来也有二十好几了吧?”
现在这世道,家里的闺女谁不是十二、三岁就开始准备议亲,十五、六岁就出嫁,女子大龄未嫁可不是什么好事。
贬大龄未嫁,一个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疾,或可能是家境不好没法准备嫁妆,另外的可能就是为人奴仆,不管是哪个,只要是二者之一,这女子就配不上他这个侄儿。
信朝陵虽不喜欢叔叔这么说她,但基于礼貌也只是淡淡的反驳,“三叔,除了她,我不会让任何人当我的妻子,而且我年纪也不轻了,难道还要我去找个小泵娘吗?这种事我做不来。”
“你啊你,真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信奉善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三叔,您当年难道没听祖父说过,若想学有所成,就要记住一个字‘专’。专精专心,才能有所得,而我只不过是按照祖父当年的话去做而已。”他微微一笑,“我只有一颗心,所以只找一个妻子,而她也是,她也把一颗心全给了我。”
信奉善听他连老爷子的话都搬出来,想来是心意已决,也只能摇头离开,本来想散步的心情都没有了,然而在走回船舱之前,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朝陵,你的心是专了,但是你可知在信家大宅里,还有一个女子也把一颗心都给了你?”
信朝陵身躯一震,惊讶的看着信奉善,“难道………”
信奉善知道他想起来了,“她还在那里,你二婶几次想劝她忘了你,去寻另外一门好亲事都被她给推了,假如你有一天回信家,去看看那个人吧!……也是个可怜人……”
信朝陵沉默了,看着信奉善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言。
***
懊不容易回到了京城,信朝陵和夏谨莲两个人没有在城里多停留,而是直接雇了马车回到那个小村子。
虽然村子里有小周氏这样的小人,但大多数的人都是善良纯朴的,这么久没见,倒是很想念。
必村子的时候虽然没有特地说,但村子里会乘马车的本来就没几个,这样一辆马车从村头走到村尾,大伙儿瞧见也都知道他们回来了。
当两人一下马车,脚步都还没站稳,屋子里头就冲出来一个人抱着信朝陵大声哭着,“少爷啊!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去南方,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天逃诩心惊胆跳的,就怕你出了什么事……呸呸呸,不对,是就怕你照顾不好自己啊!”
信朝陵哭笑不得的看着洗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了好了,我去南方是去医病,又不是去玩的,你跟去能做什么?”
洗砚吸着鼻涕,挺起胸膛,自豪的说着:“我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少爷累的时候我可以帮忙打水,饿了我也能煮饭,还能替少爷拿药箱……总之少爷没了我,这次去南方不知受了多少罪啊!”
信朝陵被他夸张的言行吵得头痛,赏了个栗爆给他,直接挥手让他找人去:“去把秦叔和你娘找来,就说我有事情要拜托他们。”
洗砚也不罗嗦,拔腿就跑去找人,也不用多猜,这时候他爹一定在田里,他娘肯定是在屋子里忙着补衣裳。
当信朝陵把自己的东西稍稍整理了下后,秦叔和秦婶也赶过来了,秦婶倒是还好,秦叔也是激动的表达了一番思念之情,才记起自家少爷似乎有事情要吩咐。
“少爷,有什么要秦叔去办的尽避说,秦叔虽说有些年纪,这腿却还是很灵便的。”秦叔憨厚的笑说着。
“秦叔,我要成亲了。”他先是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秦叔很是欣喜,在他看来自家少爷早就该成亲了,“是对门的夏姑娘吧。”语气没有半分的怀疑。
“是,秦叔,操办婚礼这些事儿就全交给你了。”先谢过秦叔,信朝陵又转向秦婶的方向,“谨莲那里也没有个女性长辈可以倚仗,她的事情可就要拜托秦婶了。”
“放心放心!婶子会帮你处理得妥妥当当的。”秦婶也满脸笑容的应答。
信朝陵见事情都安排好了,便笑咪咪的送走急急忙忙想去筹划准备的秦叔夫妻俩。
十二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尽头,总算要到达终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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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亲吉日的前两天,夏谨莲听到院子外头有马车停下的声音,忍不住开门张望了下。
只见车上坐着个赶车的婆子,马车上走下了两位女子,一个穿着普通的背子,绑着双丫髻,一个则是穿着菊花紫背的袄子,搭着百色的襦裙,梳着堕马髻,脸色有些苍白。
“两位姑娘要找谁呢?”
那位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伶俐的站出来说道:“这位姐姐,不知道信朝陵大夫在不在呢?”
夏谨莲虽然疑惑,但想到偶尔也会有人来请信朝陵出诊,所以倒也没有太过怀疑,“信大夫出诊了,午时前恐怕不会回来,你们要找人的话可能要晚点了。”
那小丫头跺了跺脚,一脸苦恼的转头对着另外一个女子说:“小姐,既然人不在,那我们是先回去,还是……”
“就等着吧!”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嗓音娇软,语气却无比坚定。
夏谨莲看了看对方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干脆的拉开了门,“如果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到我屋子里坐坐,我这屋子虽然简陋,但还算阴凉,你们等人的时候也舒服些。”
“那就多谢这位姐姐了。”
那小丫头直爽的道了谢,连忙搀扶着那个已经有点摇摇欲坠的小姐进了屋,又问了厨房在哪,自己去烧了壶水,放了自己带着的茶叶,倒了两杯放在桌上。
那姑娘有礼的将杯子挪到了夏谨莲的面前,“姑娘请喝,这不是什么好茶,不过出门在外就请你将就了。”
小姐虽说这不是什么好茶,但这可是今年最新的春茶了,在外面一包可是要好几两银子。小丫头在心里咕哝着。
夏谨莲倒是不觉得人家在自谦,浅啜了口之后就放下了杯子,笑了笑,“今年这春茶无论茶色或是茶香,也都算得上是上品二等茶了。”
在天启,这每年的茶叶都是有分等级的,一等茶自然是上贡或是高官贵族所用,二等的只要有钱自然都能买到,只是品偕又分了上中下三品,至于末等茶则是人人都可喝得起的,而这价钱自然就贱了。
夏谨莲跟在皇帝和太后身边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喝过,这小小一杯的春茶对她来说的确算是将就喝着了。
但那个女子和那个丫头一听她这么说,脸上都露出诧异的表情来,不敢相信一个乡下女子随意啜了一口茶,竟就能说出茶来历还有品级来。
难道这乡下小地方藏了一个什么大人物吗?
那个被称做小姐的女子还是比较镇静的,诧异了一下之后就恢复了原本的温和表情,主动说到:“敝姓徐,小名令微,不知道怎么称呼姐姐?”
“夏谨莲。”她淡淡一笑,对于徐令微的攀谈没有拒绝也没有热烈的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对方原本看不起她,一个乡下女子,如今却在那试探让她有点厌烦,这些招数宫里头的那些娘娘们可都是玩得十分精通,她虽不会玩可也看得明白,与其在这试探,在她眼里还不如直率点把话说开。
徐令微似乎也感受到了夏谨莲的冷淡,也就不在说话,静静地喝茶等人。
罢好夏谨莲看外头似乎有点快下雨的迹象,得把自己晒的药材给收进去,便借机离开,省得还要应付对方。
反正他们是来找陵哥哥的,等陵哥哥回来之后再让她们自己去应付吧!
***
信朝陵回到家的时候,看见那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就忍不住皱起了眉,等见到从夏谨莲家里出来的那个主仆二人的时候,脸色更是阴沉得几像要滴出墨来。
这时候天气已经阴沉沉的了,乌云笼罩着天空,偶尔还可看见远处的闪电,风也越刮越大,院子里的树枝被吹的沙沙作响。
就是外面的天气不佳,但是信朝陵仍然没有请这对主仆进屋的意思,只是沉着脸站在门外,和她们隔了五步远的距离说话,“你们来做什么?”
徐令微没想到他会这么无情又直接的开口,怔愣了下,表情带上几丝愁苦,柳眉轻蹙,给人我见忧怜的感觉。
只不过小丫头的反应可就大了,她气冲冲的站了出来,“陵少爷,我们小姐等你这么久了,怎么你却这样对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是多么好的人,你怎么舍得这样对待她?”
“好了,柳儿,别说了。”徐令微挥退了柳儿,柔弱的脸上扬起一点讨好的笑容,“表哥,是我教导无方,你别和柳儿一般见识。”
信朝陵看她们主仆两个在唱双簧一样,更感不耐烦,“徐姑娘,我担不起这声表哥,至于这小丫头我也不会和她计较,你还是直接把来意说清楚吧,别再白费彼此的时间。”
冰于礼貌,信朝陵还是让秦叔去通知信家他即将成婚的消息,而做这决定的时候就有想过信家会派人来,只是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如此的出乎意料。
对于徐令微,如果不是那件事情,他对她虽谈不上喜欢却也没有太大的恶意,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和二叔他们对他用了心机,让他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他冷淡的语气和那漠然的眼神让徐令微顿时红了眼眶,“表哥,那件事是我错了,但是,但是我……”
柳儿见自家小姐哭了,一边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给她,一边紧张的安慰着,“小姐,小姐别哭啦!
“徐姑娘,如果你来见我是为了这件事情的话,当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至于道歉什么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必要了,你请回吧。”信朝陵对于她的泪水没有半分的怜惜,更是直接的下了逐客令。
柳儿没想到自家小姐都哭成这样了,这个男人竟然还赶她们走,顿时气的不行,鼓着腮帮子就开骂了。
“你你你,你把我家小姐弄哭了还赶我们走,你有没有良心啊!我们小姐都认错了,就是有天大的气也该消了吧?”
洗砚刚刚先进屋子里准备茶水和梳洗用具,但见信朝陵过了许久还没进来,于是忍不住出来看看,没想到就听到了这段话,护主心切的他什么都不管的跳了出来斥道:“你是谁啊!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对我们家少爷这样说话?”
“好了,洗砚,不用跟她们计较,这两位姑娘要走了,你在外头送送她们。”说完,他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就直接转身回屋去了。
徐令微傻傻的站在外头看着房子的大门,见门紧闭着,里头的人似乎打定注意不再出来了,才终于死心的登上马车,让马车慢悠悠的载着他们往来的方向走。
信朝陵坐在屋子里,看洗砚关门进屋,同时咕噜着说那不知道哪里来的主仆真是莫名其妙,他心里却有着不安的感觉。仿佛这次让人不悦的拜访只是个开始……
***
终于到了夏谨莲和信朝陵两人成婚的大日子,可天色还是灰蒙蒙的,雨还是要下不下的感觉,乌云黑沉沉的压在天际,让人有石头压在心上的感觉。
夏谨莲一早就让秦婶给叫起来,先是沐浴,接着套上一层层的嫁衣,然后一个穿着红衣的大娘手拿五彩丝线在她脸上开脸,接着又涂上了珠粉打底,在额头点上牡丹花钿,双眉画的修长,两颊用胭脂点缀,最后又拿出一方红纸让她在唇间轻轻抿了抿。
那大娘化完了妆,忍不住喷喷出声,“哎哟哟,我老婆子替许多的新娘子化过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娇俏的新娘子咧!”
梳头和上妆分别由不同的人来负责,那个梳头的大娘很快的梳好了一个高高的同心髻,接着从秦婶手上的托盘取了一顶黄金坠珠的玉冠放在头上,又取了几支珠花缀在髻上,等准备得差不多时,门外的鞭炮也劈哩啪啦的响了起来。
一听到那鞭炮声,夏谨莲忍不住抓住了裙子,被点缀得无比精细的脸蛋也透出一抹紧张的神色。
秦婶微笑着走到她身边,将一个小包裹塞到她手中,小声的说着:“这是白米糕,等等饿了可以吃点止饥,姑娘也不必紧张,少爷是个好人,以后你们会百年好合的。”
说完,她取饼红绫盖上了夏谨莲的头,然后喜娘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慢慢的往外走去。
随着绵延不断的鞭炮声,夏谨莲在紧张晕眩下走完了接下来繁杂的礼节,等她终于镇定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和身边那个扯着同一条红绸的男人同时跪在地上了。
“一拜天地。”
随着司仪高亢的嗓音带着无比的喜气大声喊着,两人同时行礼。
“二拜高堂。”
两个人起身转头,对着空荡荡的座位正准备跪拜时,却让突来的一声大喝阻断了他们的动作。
“等等,这礼不能成!”
厅内所有人全都往出声的人看去,就连夏谨莲也忍不住掀开了盖头。
只见一对中年夫妇趾高气扬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红衣、妆容娇美宛若新娘的女子,而那个女子也不是陌生人,正是那天来找过信朝陵的徐令微。
信朝陵被人打断了婚礼,原本从早上一直挂着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在看到来人之后更是马上沉下了脸。
夏谨莲小心的打量来人,那中年男人长得和信朝陵有七分像,只不过眼中那明显的算计让人不喜,而让在他身边的中年妇人一脸长方脸,斜长的细眉下一双三角眼,薄唇边还有一颗黑痣,看起来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二叔二婶。”即使不甘愿,但是信朝陵见到来人还是先行了个礼。
信奉常假意的笑了笑,“我说陵儿啊,你这事情做得可不对,这大妇都还没进门怎么能先纳妾呢?更别说这娶妾的礼还用得如此隆重了,你说是不是?”
纳妾?!夏谨莲一听到这两个字,顿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身边的信朝陵。
信奉常的妻子黄氏则是掩着嘴笑了笑,把身边的徐令微拉了过来,“陵儿,瞧瞧,这才是你该用正妻之礼娶进门的大妇呢!这不只哪来的狐媚子用顶小轿抬进门就行了,顶多买办个几桌酒席就是天大的体面了,你花了这么多功夫,怕是会被人说不懂礼数呢!”
信朝陵伸手抓着夏谨莲,拉着她一起退后,脸上一片森冷,“二叔二婶,我什么时候和徐姑娘订了婚约,我自己竟不知晓?还有这徐姑娘自己穿着嫁衣闯进喜堂,这倒是很有礼数了?嗯?”
他的退后还有那讽刺的话让徐令微脸色一白。
“二叔二婶,侄儿敬两位是长辈,若两位愿意来喝侄儿这杯喜酒自然欢迎,若是不然,那还请两位先到外头坐坐,侄儿还有正事要忙呢!”
信朝陵口气好不婉转,只差没直接说他们根本就是不速之客,他并不欢迎了。
信奉常也拉下了脸来,口气严厉的呵斥,“陵儿,这就是你的家教吗?我们身为长辈不忍看你一步错步步错,你不心存感激,竟还如此无礼,你这样可对得起你的父母和祖父?”
信朝陵见他把父母祖父全都搬了出来,深吸了口气,冷冷瞪着他们,“还请二位指教,侄儿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哪里做错你自己知道,但你只要把令微给明媒正娶迎进门,自然是什么错都没有了……”信奉常模了模自己下巴的短须,得意的说着。
信朝陵自然听得出那话中隐藏的涵义,那就是假如今天不按他们的意思将那个徐令微给娶进门,那么他身上的错就有多了一条了吧!
他忍不住在心中冷笑,哼,好几年前把戏,现在又要重来一次吗?
“秦叔,请二叔到外头坐吧!秦婶,让二婶和这位穿红衣的姑娘也到外头坐着,等我们这里礼成之后再来招呼他们。”
信奉常没有想到信朝陵竟然会做出这种决定来,身子气的一颤一颤的,指责的话支吾了半天仍说不出来。
逼氏发现自己和徐令微被一群妇人给围着,似乎想强请她们往外头去,忍不住气得破门大骂,“信朝陵,你这是对待长辈的礼数吗?被以为这样就能遮掩你曾做过的丑事,你坏了姑娘家的清白,现在是不想承认吗?!”
信朝陵脸一黑,正想大声反驳这不实的指控,却让身边的一双小手给拦了下来。
夏谨莲一脸的平淡无波,没有一般婚礼被闹场的新娘那种畏怯或是怒气,而是轻轻柔柔的朝其他来观礼的宾客福了,“今日让诸位客人见笑了,还请诸位先到外头吃酒,我们有点家务事要谈,就不耽误贵客们的时间了。”
在场来观礼的客人们听见刚刚信家叔侄俩的言语交锋后,就知道今日被这一闹场,婚礼大约是成不了了,也没任何不满,很快的都告辞离去,有些交情好些的则是到外头吃酒,等着看里面的人是否需要帮忙。
当原本热热闹闹的喜堂变的空荡荡,信朝陵的脸色已经是难看到极点,而信奉常夫妇得意扬扬的站在那里,徐令微则是容色惨白的让柳儿搀着。
夏谨莲淡淡的笑了笑,“好了,没有外人了,你们要怎么吵怎么吵吧。”
信朝陵见她出乎意料的冷静反而有点不安,不禁抓紧她的手,微慌的低声说着“谨莲,相信我,这一切我会给你个说法的。”
夏谨莲拍了拍他的手,浅笑着说:“我知道,不过你先把这些客人给招呼好吧。”
老实说,听到“纳妾”两个字的时候,她心里是震惊的,甚至还升起一股不相信他的念头,但是,想到那十二年的时候,他追她到江南的事,再想到他让她先走而被砸到的那个伤口,就冷静了。
在宫中十二年,她记得最深的就是永远不要听信一面之词,更何况现在对方摆明了来意不善。
一边是刻意破坏她婚礼的陌生人,一边是能够为她等待十二年的爱恋对象,她该站在哪一边自然不言而喻了。
信朝陵听了反捏住她的手,那力气大的让她感到有些痛,但她没甩开,明白他现在有多激动。
信朝陵最怕的就是夏谨莲会不听他的解释相信了二叔的说词,但是现在在显然他可以暂且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二婶,我倒是想知道,我当年是如何坏了人家的清白?又是坏了哪家姑娘的清白了?”信朝陵有了心爱的人的支持,这次言语不再保留,而是尽显犀利。
“你还想狡辩?”黄氏挺了挺胸,义正词严的指责,“当年你十七岁还没有个打算的时候,令微恰巧到信家老宅来做客,是你酒醉后对她行了不轨之事——”
他懒得再听,冷冷打断,“二婶,你开口闭口都是当年之事,可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当年二叔和二婶没有查证就直接判了我的罪,说什么本该把我送官,但看在我死去的父亲的份上,只是将我逐出家族,剥夺我的继承权,而这位徐家小姐不是说了宁可出家做姑子也不愿再提起此事,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一笔勾销吗?”
“怎么如今事情一过十年,你们却突然又口口声声说她是我的大妇,说我毁人清白不愿负责,那怎么我离家的这十年来却没人上门叫我负责?”
他振振有词的一句话把当年的事情说得七七八八,除了那之后才进信家的柳儿以及初次听问此事的夏谨莲外,其他人全都是一脸苍白或是满脸通红。
“你……现在事过境迁,有或没有自然只能听你一面之词了。”黄氏硬要狡辩,转身抱徐令微凄凄惨惨的干嚎着,“哎呀!我可怜的外甥女,当年才刚满十岁就让这人面兽心的家伙给污辱了,现在还死不认错,真是没天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