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次看见那一双眼睛时,浑身忍不住直打哆嗦-那是一双比碧玉还绿、比古井还深邃的眼,在黑暗中,漾着挑逗人心的诡谲……
在初春的水都威尼斯,依着往例举办一年一度的迎春嘉年华会,参加的人无不在造型上争奇斗艳-十八世纪华丽的宫廷服、名家设计的夸张晚礼服,配上让人目眩的奇异面具……威尼斯的夜晚是如此的光怪陆离,让人目不暇给。
舞会中充斥着举-畅饮的欢笑声、风琴手及乐师编织的美丽乐章。
而在街道的阴暗角落,响起了一声突-的枪声,随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微乎其微的孩童哭叫声。在这个喧嚣的夜里,它就像是一粒小石子落入大海般,完全激不起一丝涟漪。
“妈咪!妈咪!”细小的手臂无助地摇蔽着身穿晚礼服的美丽少妇,小阿童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只知道一声巨响后他的母亲就倒了下来。
“妈咪!你醒一醒,我们还没有一起跳舞。妈咪,快点醒来,你漂亮的衣服都脏了!”童音仍是软软地唤着,伸手轻轻摇蔽着母亲,小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啧!谁叫你-枪的?现在可好了,人死了,我们怎幺知道密码和钥匙的下落?”背对着孩童,一名嗓音嘶哑的男子以广东话-口啐道。
“你们是谁?为什幺欺负我妈咪?她为什幺不动了?”听到他们的谈话,小阿童一愣,回身以相同的语言问道。
三个人不动声色,忽然改用小阿童听不懂的语言交谈,最后再次面向他,其中一人还举起了手枪,打算斩草除根。
“就是你!就是你让妈咪睡着的!”小阿童瞪视对方手上的枪,知道它是让母亲不再睁-眼睛的原因。
阿童的脸在夜色中不很明显,但是他眼中的恨意却使他的黑瞳发出异光,彷佛一只野生的豹子,动也不动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坑诏手!”其余的人催促道。
“他……他的眼睛和冷老头的眼睛……一模一样……”举枪的杀手不自觉地发抖,不明白为什幺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能有一双让他发颤的眼睛。
“废物!把枪给我。”另一名男子将枪抢了过来,直直地抵向孩子的额头。
彬许是不明白枪的威力,也或许是他天性中的倔强冷傲,他始终瞪着一双清湛如水的眸子,不曾眨过一次眼。
举枪的人-始冒冷汗,下一刻他的枪已经月兑手。不知何时他的身后已站着一个人,而他的两个兄弟已经无声无息地被人撂倒在地。
“你是谁?”杀手压着巨痛的虎口,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陌生人。
夜色中,男子高大挺拔,全身穿着上好剪裁的礼服,里在一件黑斗蓬中,脸上则戴着华丽诡异的面具──是撒旦的面孔。
“今晚是死神的夜,由我来决定谁该下地狱。”优雅冷淡的英国腔调。他的声音低沉地回荡在夜色中。
“少管闲事!”他一声暴喝,抽出暗藏的刀子,向黑衣人冲了过去。
“愚蠢。”黑衣男子头一偏手一扬,对方的手骨已经折断,跟着一只脚已经踩在他的颈子上。
“少爷!脚下留情。你不想知道这娃儿的故事?”一条人影突地窜出来,恭敬地-口,救了黑衣男子脚下的人一命。
摆衣男子冷笑,将脚移-,随即迈着稳重的脚步走向他今晚的目标。听到枪声纯属偶然,他和他的护卫隐身在暗处,发现此事和他们无关后正想离去,却被刚才发生的事吸住了脚步。
他的事业遍及世界各地,精通多国语言,他知道那三个人打算杀人灭口,却好奇他们为什幺迟迟未动手,直到隐约听到那名男子说那个孩子有一双特别的眼睛,下意识地,他也想看看那个孩子的眼睛。
“问出他们的组织和目的。”他冷冷吩咐,话说完,他已经弯身半跪,和那个孩子眼对眼互相凝视。
就在此时,黑暗的夜空也起了变化,一轮明月从云层中探出头,在黑暗的街道中洒下了细细的银光……
阿童的皮肤细致无瑕,上扬的细眉配上两瓣鲜红的唇,挺直的鼻梁为他的轮廓再添一抹英气,双眸漆黑如墨,黑白分明。然而原本灵动美丽的双眸,此刻只布满恨意。
“你有一双动物的眼睛。”黑衣男子笑了,将孩童搂了过来,罩在自己黑色的斗蓬中,将他融入自己的怀中。
阿童抬眼,小手抚上他的脸庞,被他奇特的面具吸引住,轻声-口问道:“为什幺戴着这个面具?我看不见你的脸。”
“或许我长得比鬼还吓人,你不怕?”他低沉的笑声充满揶揄和挑战。
“我不怕。”孩童的黑眸闪着坚定,一伸手已经将他的面具取了下来。
夜色般的黑发,古铜色的肌肤,上帝精心雕刻的完美面孔,镶嵌着一双魅惑人心的双色眼眸,在黑暗中闪着魔性妖惑的光芒。
“你的眼睛好奇妙!”左眼如茵,右眼如金,色不相同,却美丽得出奇。即使他年纪尚幼,亦察觉得出这个男子身上有一股奇异的吸引力,遂不知不觉地迷失在他神-的眼眸之中。
“你没有听过恶魔都有一双不同颜色的眼睛吗?”他感觉到孩童的轻颤,语气中更增添了一丝嘲弄。
“魔鬼才不是长这个样子,你的眼睛很漂亮,像宝石一样。”孩童眉头一蹙,觉得他长得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不懂他为什幺一直将自己比喻成恶魔。
摆衣男子的反应是大笑出声,随即将他一搂而起。
他回身对护卫道:“疾风!今天晚上总算是不虚此行,捡到了一个好玩贝。”
“少爷!你的意思是……”疾风吓了一跳,他的少爷不会捡一个小表回去吧!
“就是你想的,我打算将他当成我的义子,一定很有趣!”他一扬眉,狂狷而邪佞地笑着。“问出一切了吗?”
“是!他们是奉命来取一把钥匙及夺取密码的,事成之后杀人灭口,死的那个女人是香港冷氏财团之主的地下情妇,你手上那一位,是香港地产大亨冷磊天的私生女。”疾风报告他问出的一切。
“女儿?”黑衣男子转过头,盯着一身燕尾服的孩童,一张脸稚气未褪,有着女孩的美丽也有男孩的俊秀。难道他真看走眼了?
“你是女孩子?为什幺打扮得像个小绅士?”他轻声问着怀中的人。
“妈咪没有舞伴,我穿成这样当她的男朋友。”她老实地回答,忽然想起了母亲,挣扎着要下来。
摆衣男子将她轻轻放下,看着她奔向死去的少妇身边,而疾风则轻声地来到他的身边。“伊斯少爷,你真的打算要带她走?要将她的麻烦揽下?”他的主子一向特立独行,看来那个小女孩真的吸引住他了。
“她有一双野兽的眼睛。”他肯说的也只有这幺多,再次走向前,立在小女孩和少妇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一切。
“妈咪!妈咪,醒一醒!”她的手还是固执、持续地摇着一动也不动的少妇。
“她已经死了。”低喃的嗓音回荡在她耳边,他看着她细小的身子一颤,接着回过头,动也不动地回望他的凝视。
“你可知道死亡的意义?”他伸出手,将她的头抬起,要将她的每一个神情看个分明。“我养过一只小狈,后来被车撞死了。我将它埋在土里,我知道死亡是什幺!妈咪和我的狗一样,再也不会醒来了。”她的眼仍旧清澈,语气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早熟和淡漠。
“你现在只有一个人了,和我一起走。”他轻柔地-口,却有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你没有别的选择,当我从他们手中救了你,命运已经将我们联系在一起。”
她微微楞住,明明是一个陌生人,为什幺她对他无法产生敌意和惧怕感?或许是他那一双与众不同的双色眼瞳,让她不知所措。
“为什幺?”她觉得口干舌燥,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这个男子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能影响她的思绪。
“因为我喜欢你的眼睛。”他低声地笑了。忽然将她的手指放入嘴中轻轻一咬,在她失神错愕之际,也将自己的手指咬破,再将她流血的指头和自己的手指相缠,牢牢地放平在自己的胸口缓声道:“这是我们俩用彼此的血立下的盟约,命运之神将你交给了我,这一生你属于我,我也属于你,我们两个的命运从此相连合一,至死方休。”
“少爷……”他身后的疾风也吓呆了。怎幺也想不到他的少爷和一个小表头立下了这种毛骨耸然的誓约,他以为少爷只是一时的好玩想养一个小阿,没想到他却以血立誓,定下了一生的盟约。
“你的名字?今年几岁?”他放-她的手,眼眸闪着心满意足的光辉。
“晨星……冷晨星。十一岁。”她喃喃地-口,对他刚才说的话似懂非懂,却被他口中的郑重扰乱了心神。
“晨星!?你的确是夜色中唯一会发亮的宝贝。”他将冷晨星一搂而起,里在自己黑色的斗蓬中,像是捧着心中唯一的珍宝。
“我叫伊斯-梅杰士。是你生命中唯一的守护者。”他在她耳边低语,慢慢向前行。“今天晚上你本来是要参加舞会的对不对?我们现在就去,我让你看看威尼斯最美丽的夜。”
“可是妈咪……”她搂着他宽大的肩,仍是不住地回头。
“就像你的小狈一样,我会让她安安静静地睡在土里面,绝不让任何人吵她。”
他向疾风使个眼神,要他处理善后。
“少爷,那这三个人……”他恭敬地请示。
“他们差一点伤了晨星,杀!”他重新将面具戴上,而后察觉到晨星的身子变得僵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发现她正怒瞪着那名-枪杀害她母亲的人。
“你恨他?”他平缓地问,发现自己竟离不-她那一双充满野性及恨意的墨黑眼珠。
她点头,抓住他双肩的手因忿怒而轻颤。伊斯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以更冷的声调-口。“中间那一个不要让他太快得到解月兑,我要他生不如死。”
斑大的身影踩着优雅的脚步,再也没有回过头,他紧紧搂着冷晨星,由阴霾的角落,一步步踏向眩烂的光亮中,踏向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