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夜,是个不太好的记忆,纵使他很小心不去伤害到她。但疼痛依旧,屠贝贝瘫在丁昊怀里喘息着。
“累吗?”男人的声音自耳畔传来,屠贝贝不禁怀疑是不是错觉,他的语气里似乎揉进了前所未有的亲匿。
那是某种更深层、更亲密的情绪……
然而这想法才起了头,就被她的脑子硬生生阻断,她已没有力气去负荷这些,只能让自己尽量不去想。
“累,累死了。”屠贝贝抬头,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没有虚与委蛇地说些敷衍的话。
不知道“需索无度”这四个字能不能用在丁昊身上?他的索欢的确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却又拒绝不了。
他是个很专业的情人,就连她脑袋这么清楚的女人,都能被他迷了心窍,产生迷乱的错觉。
得到满意的答覆后,丁昊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就算她说累了,他想要她的仍然没有消逝。
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吸引着他不停的想探索,不只是身体上的回应,他也喜欢看她意乱情迷时望着他的专注神情。
她的吻很生涩,但他很喜欢;她的回应很生涩,他更加喜欢。
他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她的一切,包括她说话时的态度与种种反应。
“你的个性一向都是这样吗?”这么的与众不同、特立独行,让他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屠贝贝没有回答,纤白手指在他坚实的胸口上画圈。
“听过一个寓言故事吗?一只蝴蝶和一只蚂蚁的故事?”屠贝贝嘴角带笑,这是她第一次跟别人分享她的心情。
这丫头又在考验他了,总之跟她在一起,他永远都不会怕无聊。
丁昊努力在已经很久没动过的“大脑寓言记忆库”里搜寻类似的片段,然后狐疑的开口——
“是说蚂蚁遵从长辈训示,平时要有危机意识,夏天就开始准备冬天的粮食,而蝴蝶只顾展示一身的美丽,照自己的希望与愿望活着,冬天来了,蚂蚁活下来,而蝴蝶冻死的故事?”
丁昊觉得很有意思,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寓言?
“这个故事有什么含义吗?是叫我要像蚂蚁一样,认真工作,努力活着?”丁昊问道。
毕竟大家都这么“规劝”他,说他有天赋却不肯努力,虽然没明言指他放纵,但任性绝对是跑不掉的评语。
屠贝贝扯唇一笑,在他耳边丢下一句话。
“你永远也当不成蚂蚁,你是那只蝴蝶,我也是。”他们都遵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因为如果不能如愿,那活下去也没太大的意义。堕落、放纵美丽,是他们唯一的生活方式。
她的声音软软细细,语气里却充满了肯定。在她开口的那一刻,他终于发现两人竟是如此相似,也难怪他们莫名其妙的相识、生活,相处时又格外融洽。
“我们两个都是蝴蝶?”丁昊认真的思考她的话。
“你不觉得吗?”屠贝贝调皮地在他身上印下吻痕,惹得他又一阵急喘,再度高升。
“你既然累了,就别再吻我。”丁昊翻身压住小女人,沉声恐吓着。
倍爱过后,女人的细吻总是停不了,但屠贝贝是第一个能轻易让他有反应的女人,而他该死的听进了她那句话——她说她累了。
屠贝贝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尤其知道她的吻能轻易地影响到他,那更是一种不错的感觉。
丁昊则认真思索着她方才说的话,很难想像自己会跟蝴蝶这种动物扯在一起。
然而细思之后,才发现这些年来,他的确都是这样活着。
只想放纵美丽、放纵自己,却从不想为将来铺路,他一直是这样灰暗的活着。
两人的心一样灰暗,还没相遇前,只觉得人生枯燥没有意义,看不清未来在哪里,甚至没想过未来会有什么际遇。
而现在,两人以奇怪的形式搅和在一起,心思却又格外的明白清醒,虽然还是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却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他首次发现,他不排斥将这个女人永远留在身边。
找到同类的感觉还不算太差,至少这是他近几年人生里头一次出现的目标,让他难得想认真的完成一件事。
她可以不爱他,但是,他要把她留在身边。
“纵使最后冬天来了,我们俩都冻死了也没关系吗?”丁昊低头,以鼻尖磨赠她的,他已经下意识承认自己就是可能在冬天殒落的蝶。
“当然,别忘了我们曾经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回。”屠贝贝答得毫不犹豫。
丁昊心里的某一根弦被狠狠地扯紧了,又似是与她心里的弦紧紧缠住,然后再也分不开。
陌生的感受,顿时让他一向清明的思绪浑沌起来。
“我的心很矛盾。”丁昊凝望着她,大掌抚过她小小的巴掌脸。
“记得吗?我说过要让你爱上我。”她的肌肤带给他柔女敕细腻的感受,总教他留恋不已。
“恩!”他的确这么说过。
“不过你这番话倒让我改变心意,我不想让你爱上我了。”丁昊握住她下颚,眸光直直透进她眼底。
“我宁愿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因为爱上了,总是会分开。丁昊知道自己是个不懂爱的男人。
然而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笑脸闪过一抹淡淡的阴霾,那是她后知后觉的顿悟。
每一晚与他相拥而眠的时刻,她听到两人规律呼应的心跳声,那让她感觉到安稳,享受到平静。
她知道,那是因为她在乎他。
在失去家人之后,她原以为再也不想“在乎”任何东西了,却在他拥住她的那一刻起,不愿放手的感觉遽然来袭。
我不想让你爱上我了,我宁愿我们就这样在一起……
这句话像是说,他不要她爱他,因为,他不会爱上她。
不要爱,只要两人在一起?
心里闪过某种熟悉的疼痛,屠贝贝笑了。
原来,这就是活着的感觉——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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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丁昊像是要实践他所说的话似的,开始做些让屠贝贝不会爱上他的举动,例如,吻另一个女人,也就是她的主管。
之前,为了不让生活没有目的,屠贝贝找了份新工作,在某设计工作室里负责绘图的部分,却讶异发现工作室的年轻主管林灵跟丁昊好像是旧识。
因为在上班第三天,当她从丁昊的车里走出来时,刚好迎上林灵目瞪口杲、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绝对不只是讶矣邙已,似乎还有更多的伤心。
当下林灵没说什么,可是屠贝贝接下来的日子就有点不好过——她的稿件一再被退、被修,没有理由的嫌弃,像是刻意刁难。
包奇怪的是,她回去只是稍微与丁昊“讨论”了一下,隔天他竟然出现在办公室,与林灵关在一起“密谈”。半个小时后,她注意到林灵红着脸,笑意盈盈的送他出大门。
看着林灵微肿的唇,屠贝贝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但是她知道,在办公室里的那场密谈绝不是只有“谈”而已。
总之,丁昊跟林灵之间铁定有什么暧昧。
可她却又慢慢发现,与丁昊有牵扯的人好像不只一个。
这天,屠贝贝正在画新图,笔下呈现的是个小而美的室内空间设计,是她所熟悉的风格,因此画起来很得心应手。
“你跟丁昊住在一起吗?”林灵的声音突然自她身后冒了出来。
屠贝贝停下笔,没有装傻或露出不明白的表情,反而坦然的面对她,平静地点头。
“是的,我们住在一起。”
林灵霎时像是被鬼吓到,绝丽的美颜有些扭曲。
“我、我的意思是……你、你们只是“住”在一起吗?”林灵像是快沉溺在大海中的人,企图抓住啊木以求一线生机。
“不是,我们住在一起、睡在一起。”不需要她说得更明白了吧?
屠贝贝脸上的笑容没变,但在林灵眼里,却成了爱张扬的可恶魔女。
林灵没想到,她所听到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此刻的林灵怨气冲天,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屈辱。
一个张小玲来示威就算了,连这个老是沉默、不说一句话的屠贝贝,也敢在她面前笑得这么猖狂?
丁昊,这个在设计界拥有一片天的男人,莫非已将圈子内的女人招惹光不成?
疯狂的嫉妒取代理智,林灵心底一把火就这样“轰”地烧了起来。
“你很得意吗?”她粗鲁地抓起屠贝贝快完成的设计稿,霍地撕成两半,平时优稚的表情顿时像得了失心疯。“你别以为跟他睡在一起就赢了,他还不是吻我,还不是跟别的女人乱来?”
看着林灵近乎疯狂的表现,屠贝贝大抵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年纪轻轻就能坐上主管之位,林灵该是经过不少的努力,可怎么一个男人就能让她失态到如此境地?
爱情,果真是折磨人的东西。
“为什么不说话?丁昊的事你是装不知道、还是根本都不管?”林灵逼近到她面前,实在看不惯屠贝贝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不关她事的冷漠样,因为丁昊是一个多优秀、多让人想掌握的男人。
“为什么要管?”屠贝贝抬眸,风雨不兴的看了她一眼。
屠贝贝一句话,就让林灵住了嘴。
“因为、因为……”因为你是他的枕边人,因为你有权利啊,而且你是唯一能进驻到他家里的女人……
理由到了嘴边,但林灵就是说不出口,因为一旦说出口,她的气焰就明显比不上屠贝贝。
“因为丁昊有别的女人,所以你气红眼了吗?”屠贝贝不想自命清高,但仍好心奉劝林灵。
“其实根本没必要,丁昊不懂爱人,太过在乎,最后受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像她,屠贝贝,就不会爱上他。
应该是吧?
她没有爱上他吧?
她只是太过清楚明白,丁昊的爱,只是个昙花一现的奢望,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刻,她才会产生短暂的迷思。
她痛过,也就醒了。
只是林灵的痛似乎远胜于她,由于爱惨了丁昊,所以只要有一些风吹草动,林灵就疯到连形象都不顾了。
屠贝贝淡淡一笑,然而那笑容却像针,刺向全身竖起防备的林灵。
“笑什么?丁昊都要移情别恋了,你还笑得出来?”林灵失控大吼。
她笑什么?笑林灵竟会爱上丁昊那不识情爱的善变男子,这下场可比坠入地狱还痛苦啊!
反观她自己,只是心口隐约有些疼,所以,她应该不爱他吧!
屠贝贝无动于衷的表情,终于让林灵彻底崩溃,不满受伤害的人只有她。
“如果我告诉你,张小玲跟丁昊今晚约好一起晚餐,还订了全台北市最高价位的餐厅,搞不好还会一起入眠,我就不信你还笑得出来!”
丢下一颗炸弹之后,林灵像风一样地走了。
屠贝贝怔在原地,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
张小玲?
这是在林灵之外,第二个与丁昊扯上关系的女人,是“上圣建筑”的专属设计师,名气与丁昊不相上下,关于张小玲的事迹她略有耳闻。
林灵会这么生气,想必张小玲与丁昊的关系应该比林灵更深,才会让林灵这么无法接受吧!
她很想说,丁昊会跟女人约在餐厅,是因为他不屑动手煮饭,不想花费心思,而她是唯一一个——能品尝到丁昊亲手煮晚餐的女人。
只是林灵那爆炸性的语句里,仍有句话像针一样地剌进她心里。
入眠?
懊耸动的字眼!
想到夜里与丁昊相依偎的时刻,屠贝贝几乎无法想像他身边躺了另一个女人。
她不太能理解,当一个男人总是更换枕边人的时候,是因为他腻了吗?
她蹲了下来,收拾着一张张被撕成碎片的设计图,疑问涌上心头。
为了让她不要爱上他,他真的必须跟这么多女人在一起吗?
那他为何要在夜里拥着她,吻着她的耳垂低喊“我的蝶”,让她产生某种被珍视的错觉,这样做……不是更没效果吗?
我的蝶……
在她说过蝴蝶与蚂蚁的故事后,他总是这么喊她。
他说,两人是互属的蝶,注定一辈子在一起。
只是……
一辈子在一起,真的不需要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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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会让人张起全身的防备,像林灵,是藉着攻击屠贝贝来取得平衡,而屠贝贝自己呢?
大概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吧!
这夜,与丁昊温存过后,屠贝贝昏睡了过去,大概是最近一直思考着爱与不爱的问题,她失眠了好几天。
她从来没想过要了解丁昊这个人,但奇怪的是,她好像一直知道他的想法,直到最近,她才开始搞不懂他。
不让她爱上他,是很重要的事吗?
最近还有女人找上门来,叫她不要嚣张,说她的好日子就要过尽了,还说丁昊“再”也不爱她了……
扒,这些可悲的女人!
她们从来不懂,丁昊不曾爱过她,所以用不上“再”这个字。
纵使如此,丁昊却不会离开她,只因为他们两人实在太像了,像是天生就该融合为一体。
只是丁昊没有注意到,每天紧偎着他入眠的自己,心态上早已经有了隐约的不同……
她不想让他察觉,因为他说过——一旦爱上他,他就会毁了她,而毁了她的方式,自然就是离开她。
屠贝贝第一次察觉自己如此脆弱,从十五楼跳下没能丢了性命,却因丁昊一句话,她就感到痛不欲生。
“你在想什么?”丁昊察觉到枕在腿上的屠贝贝醒了,便停下手边工作。看着这张让他愈来愈迷醉的小脸。
“想我是不是应该再找个工作。”屠贝贝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自从林灵来闹过她之后,毫无意外的,她一个礼拜内就丢了饭碗,整天更加无所事事,只能赖在丁昊身边。
人太闲的时候,总是不免会特别注意到他偶尔的晚归,身上的香水味,甚至在他背上发现女人刻意留下的抓痕。
是变相的示威吧!
是想跟她宣告,能与丁昊上床并不是太困难的事吗?
一想到这里,屠贝贝睁开眼,一眼就瞥见他脖子上淡紫的吻痕。
纵使两人才欢爱过,但那刺眼的吻痕绝不是她留下的,因为她一向不喜欢在他身上留下记号。两人间的亲密,不需要告知他人吧!
她无意识的用手抚住他颈际的皮肤,同时催眠自己!
看不到,就算了吧!
曾几何时,她也变成这么悲哀的女人?
“你还是留在家里好了。”丁昊不经思考地伸手将屠贝贝拥进怀中,他知道林灵曾去闹过她,也知道林灵是害她丢了饭碗的主因。
经过这么一闹,相信屠贝贝也知道他这阵子的风流史,但是,屠贝贝却始终没问。
是因为她完全不在意?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她没问,他也没提。
屠贝贝的反应与那些神经质的女人全然不同,所以,她应该是不爱他的吧?
他已达到了他的目的,却说不清心底某种隐隐作祟的情绪,反正构不上愉快的边就是了。
对于女人的心思,丁昊鲜少有了解的意愿,但他突然很想知道屠贝贝的想法。
“我跟林灵……只吃过几次饭。”丁昊听到自己的声音,更讶异的发现,他竟然在跟屠贝贝解释他的行为?
屠贝贝低垂螓首没有任何回应,因为与其说她不相信,还不如说她其实根本不想听。
一个只是吃过饭的林灵就能对她张牙舞爪,那其他在他背上留下抓痕的女人又该怎么办?
“王于张小玲……”丁昊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迟疑了半晌,他决定说实话。
“只是个上过床的女人。”
屠贝贝纤细的身子微微一震,她仍然没有答话。
原来,留下抓痕的正主儿就是张小玲,是先前趁着丁昊不在,亲自来到屠贝贝面前,先歇斯底里一番,还直说她好日子不久长的那几个美女“之一”。
这个事实并没有伤害到屠贝贝,但她却为他说的那句话而受了伤!
只是个上过床的女人。
屠贝贝的小脸终于抬起,望着眼前那不知为什么要向她解释的男人。
“只是个上过床的女人?”屠贝贝重复说道,任由丁昊的手臂环上她身躯,奇怪的是她突然觉得好冷。
“仔细想想,我充其量也只是个“上过床的女人”……”她说得很小声,像是自问,又像是思考很久才说出口。
丁昊伟岸的身子僵了僵,像是突然意会到她的言下之意。
他的原意是想让屠贝贝知道,在他心里张小玲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屠贝贝这个回答却明白表示,她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个陪他上过床的女人……
其实,在他的心里,屠贝贝跟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
他想跟屠贝贝反驳这些,却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他的迟疑令屠贝贝的心再一次被刀狠狠划过,她垂下眼来,露出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笑容。
她只能放弃他,放弃自己。
因为她永远也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心,现在是这样,将来也会一样。
“我不要爱上你、不会爱上你,不要,我、不、要。”
屠贝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将她的决定丢回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