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净遥凝望着起身着衣的卓翊,心下一沉,敏感的知道刚才的喜悦,都只是假象,真正的现实,马上就会血淋淋的摊开在她的眼前。
她自卫性的跟着起身着衣,心情在刚才已经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他的面前,他压根儿不珍惜,现在尴尬的一刻,她不要连身躯都赤果果……
“这是你要的!”卓翊在她穿好衣服之后,随即递上一张纸……她低头一看,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是一张支票,一张一百万的支票。
她的胸口一窒。
原来……这就是她想要的,怎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她扬起眼,原来水漾的眸子,在他无情的言语动作之下,已经失去了光彩,随着之后的酡红双颊,像是另一种无言的抗议。
在他的心里,究竟是渴望钱的女人坦白?还是渴望爱情的女人无知?
这二者在他心中的地位,又是孰低孰高?
垂眼之后的她,又多了一层心伤,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她接过他手中的支票,心细的发现他的讶然。
“你一直都认为我是为钱而来,如今我坦白了,你却显出惊讶,怎么?你难道对我还有什么正面的想法吗?”她接过支票,细心的对折好后,扬起眼漫不经心的问着。
“你如果一开始这么坦白,我们就不用周旋这么久,就能拿到你想要的。”卓翊不能否认,他的确对于她的坦然感到惊讶,他原以为要她收下这张支票的动作,就要花费很多的时间。
她该哭天喊地,说他污辱了她的尊严、她该撕裂那张支票,丢在他的脸上……毕竟,她如此轻易的收下,她之前所演出的纯情戏妈,就显得很没有意义。
她听出他口中的轻蔑,难过的转过身,往门口走去,没让他瞧出眼底的那一抹疼。
“说实话,你开这一百万的支票,的确不是我想要的……”她转过身,扯出淡淡的笑。
卓翊的心口一紧,有种莫名的期望,渴望能听到些什么。
“我以为你的价码会开的比一百万高。”看到他眼中迸射出的怒光,陶净遥无奈的一笑。
“陶净遥!”他低吼着,突来的失望攫住他的身躯,怒气满溢。“你果然不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女人,好!就冲着你是扶养小智的人,你可以再开个价码。”
懊个自尊心!
总是拿钱来糟蹋别人,却不准别人言语伤害他。
“不了!”她自嘲的一笑。“我知道你要我收下支票的理由,就是要撇得一干二净,银货两讫,所以我收下了,这是不为难你。”
卓翊冷着脸,被猜中心思的他,仍旧不发一语。
“虽然你的支票……让我有点失望,但是既然事前没说清楚,那就算了,下一次,我会知道先把钱拿到之后,再做决定。”她故作轻松。
他的支票的确让他失望,但是不是票面上的金额,而是他的动作,但是在他的心里,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这么想。
“你还想跟我有下一次的交易?”他挑起眉,不能相信她的自信。“我付钱,就是为了要分的一干二净,你……”
“我并没有说,下一次的交易对象是你。”陶净遥打断他的话,看见地铁青色的脸顿时涨红,黑亮的眼发出怒光,几乎要将她射穿。
她刚才说了什么?他究竟听到了什么?
“你再说一次!”他口气阴沉,显示他的心情相当不好。
但,心情为什么不好?他却不能找出答案。
“你听到了。”陶净遥拢顺自己的长发,深呼了口气,看了看周围。
这个房间仍有刚才缠绵的记忆,她却在这里跟他吵起来了,真是荒谬得很。
“我考虑几天,如果还是觉得这个支票上的金额不够,我会再来找你的。”她淡淡的回眸,说完话之后,打开门离开。
我并没有说,下一次的交。刀对象是你。
卓翊的脑中,不断的重覆这句话。
没错,她说的很对,他凭什么以为她下次的交易对象会是自己?
因为她眸中的情意吗?还是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悖?让他自信的以为,除了他之外,她不该再有其他的对象?
那股怅然若失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那种想拉她入怀的想法,又是怎么回事?
心头沉甸甸地那种矛盾情结,纠葛不清的暖味气氛,不但没有随着刚才的亲昵远去,反倒转为凌厉的怒气,嫉妒在他心头翻搅,愈来愈无法平复……
仲夏的早晨,温度已经升到三十度,那种窒人的闷热,更让人心烦气乱,思绪怎么也理不清。
“我不接电话。”卓翊一进办公室,就直接对秘书交待。
那个贪心的女人,还敢对他下伏笔,说是支票金额不够的话,她会再来找他?
他如果会顺了她的意,那他就不叫卓翊!
坐在办公椅上,他拿过一叠的文件夹,开启今天的工作,繁重的工作压力,终于让他专心了一天。
纵使,总在每个呼吸的当口,恍如闻到她熟悉的发香;总在每个扬眸的时刻,闪过她水汪汪的澄眸。
签下最后一份文件,卓翊揉了揉双眼,时针已经走到六点了。
“总经理,我先走了。”秘书敲了门,进来告知准备下班。
“好……等等!今天……有没有人找我?”他喊住了即将移步离开的秘书。
“有,我把人名逐一记下了……”秘书把手中的资料交到卓翊的手上。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卓翊点点头,示意她的离开,目光则开始在十来个名字里梭巡着。
没有!没有!没有她的名字。
他下意识的拿起行动电话,查看着有无漏接的来电,仍旧是一无所获。
他恼怒的站起身,在大片的玻璃窗前立着,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也在玻璃的倒影中,看到自己心急的脸孔。
“该死!”他低声咒骂着,知道是她的话影响了他,让他在无意中等待着她的来电。
他暴躁的收拾着东西,决意回家,不再想任何关于她的事。
只是,她今天……不知道会不会来看小智?
他火速的开车回家,在打开大门时,听到了小智的房里,传来交谈的声音,他的脚步有些急躁,有种地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期待。
“爸,你回来了。”小智笑笑的打招呼,很高兴自己的表现终于得到赞赏,无论是爷爷、或者是爸爸,都会在回家的第一时间里,到他的房里看他。
卓翊也跟着笑,只是目光急切的在房里梭巡,除了小智之外,只有另一双好奇的双眼,没有他想见到的水亮双眸。
“你在急什么?”早已坐在房内的卓荣明,好奇的挑起眉头。
“我来看小智。”掩下急起的失望,卓翊走入小智的房里,心中交杂的情绪,连他自己也搞不清。“好,你陪小智聊聊。”卓荣明冷眼旁观,再不赘言,移步出了小智的房。
他已经几岁的人,他会相信卓翊的话,那才奇怪。
只不过,这不是他所能插手的事,他现在关心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他惟一的宝贝孙子,也是聪明过人的小智。
他知道卓翊的独断,既然已经决意收养小智为子,并且随即做了结扎手术,他早该知道,他一辈子也盼不到拥有卓氏血脉的孙子了。
房间里,卓翊与小智独处着。
“功课上,都还可以吧?”卓翊翻阅着他的书本,发现小智的智力果然不同于七岁的小阿。
“嗯。”小智淡淡的笑了,看着卓翊若有所思的脸,终究是小阿子,压不下自己的情绪,于是开始拐弯抹角的说话。
“爸……你今天特别早回来。”小智扬起头,好奇的问。
“公司刚忙到一段落,所以可以早点回来休息,小智……阿姨今天有没有回来看你?”支晤了几句,卓翊索性把话问明了。
“没有,她打了电话,说是最近很忙,大概有一阵子不能来。”小智搓了搓鼻头,一脸精明的模样,目前的发展是一始,所没有预期到的情况,不过,如果能有个新爸爸,还能留着妈妈,是个最好的主意。
“不过,爸,你可以到工作室找她喔。”小智决定推两人一把,助人助己嘛。
卓翊冷眼一睇,被个七岁的小阿看透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你别想大多,我只是好奇的问一下。”卓翊推托道。
“爸……追阿姨的人很多,你要多加点油喔。”小智不会有技巧的说话,只不过,言语中已经不小心把他的心声给说出来。
“小表头!”卓翊捏住小智的鼻头,脸色并不好看,随即转身走出房间。“认真点,我先去洗个澡。”
是吗?追陶净遥的人很多吗?他怎么从来没有看过?
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个工作狂,只是个有所图的女人罢了,连认养的儿子,都成了她的说客……是不是因为她太有把握,她才会沉的住气,整逃诩没来通电话,连小智都可以不来看?
无妨!最好能别再见面了!
同样是夏日的午后、炙热的气温、无趣的会议,但是在卓翊烦躁的胸口,却少了一贯的平静。
已经一个礼拜了,她一通电话也没有,连小智……都可以不去看他。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他为何却心绪不定,恍恍惚惚,心中的情绪,由愤怒逐渐转为担心。
她是真的忙吗?忙到不能来看小智,也没空来看他?甚至连“索费”的电话,也忙到不能打给他惟?
她不是说了,价格不够的话,她会再跟他联络的,为何……为何一点消息也没有?
如果真的忙,她会不会又忙到不吃饭,忙到胃痛,忙到……
“总经理、总经理……”一旁的经理推推卓翊,看样子,已经叫了不下数次。
卓翊猛然回神,第一个印入眼中的黑眸,是来自卓荣明,他那似乎早已心知肚明、察觉有异的父亲。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我有些事要限总经理谈谈,你们先离开。”卓荣明沉声命令,众人识趣的快步离开。
待众人离开之后,卓翊问道:“有什么事?”
“别在会议上发呆,你是公司的总经理,该做的、想做的,自己要想清楚。”卓荣明只是暗点了一下,有些话不需要明说。
只是……何谓该做的?何谓想做的?此时的卓翊并无法厘清。
太阳下山了,一天又告了一段落,卓翊开车离开公司,却没有往回家的方向驶去,在他回过神的时候,竟然停在陶净遥工作室前。
从未涉猎情爱,卓翊不知道这样的牵挂算爱情吗?
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她的态度,竟然比他来的洒月兑?
不愿承认,她收下了代表一干二净的支票,却也连带取走他的心。
在门口挣扎许久,卓翊还是离开,往最近的餐厅里驶去,连家也不想回。
冲动这两个字,是不会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字眼,他一向自制力超强,就算控制不住思绪,他至少能控制他的身体。
他不会!他不会对陶净遥有再多的感觉了。
车子在停车场停好,他缓步进了餐厅,一坐下来,他就听到熟悉的语调。
骤然间,他以为那只是错觉,他猛然回头,看到一个想念中的背影,就在离他不远的角落……她并不是一个人。
她的对面,坐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一个带着笑脸的男人。
她背着他坐,所以并不知道他已经出现在餐厅里,他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她语气中的愉快,却是如此清晰可辨。
一股突如其来的郁闷,悄然袭上他的胸口,他突然想起……他似乎没有听过她如此愉快的声调。
“高学长,聊了这么多了,你都还没告诉我,你从美国回来的目的是为什么?”陶净遥支住下颌,澄眸闪着明亮的光彩,面对这个七八年前所暗恋的男人,已经不再紧张、不知所措,但是还是觉得很高兴。
斑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而后突兀的握住她的手。
“学长?”她并没有惊慌失措,但是也没有心花怒放,她只是讶异。
“你应该知道,小智是我的孩子。”高云缓缓的道出他来的目的。
这下,不只陶净遥一慌,连她身后的卓翊也脸色一变。
她急忙抽回手,端正脸色。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她以为,这件事他早忘了,毕竟已经过了多年。
斑云将目光移向窗外,缓缓道出这件事的始末。
“那年,我跟学妹相恋,相约到国外读书,她却在出国前怀了五个月的身孕,她的家人暴怒,要拿掉孩子,但是她不肯,执意要留在台湾,把孩子生下来,家人拗不过她,就由了她去,孩子生了之后,不过三个月,她就受不了压力,在家人的陪同下,把小阿交给了育幼院抚养,她则随后出国,极力想忘了这件事。”
“你们两家人……都把小阿的生命当玩笑,要生就生、要丢就丢,这个时候出现,你是想要回小阿吗?”陶净遥的脾气也拗起来。
原以为学长压根儿不知道有个小阿,所以才会若无其事的在美国读书,现在真相揭晓,原来只是场家家酒,他们两人的一场爱情游戏。
“我的确想要回我的小阿。”高云自知理亏,姿态放的很低。“我从育幼院得到消息,小智都是你养大的,我愿意付出适当的酬劳,答谢你的照顾。”
“高学长!你不要搞错了,小智是我的孩子,我不要钱,我只要他受到良好的照顾。”陶净遥不再相信这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
“他会受到良好的照顾,他是我的小阿。”高云急声说道。
“你可以自己再生,小智早就是我的孩子了。”陶净遥摇头拒绝。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偏爱小智也罢,现在的小智已经跟卓家的人处的很好,她不希望小智又要再一次适应新的家人。
她的话,像是刺中高云的痛处,他的脸沉了下来。
“高学长……”看到他郁闷的脸,陶净遥忍不住心软,倾,靠了过去。
“净遥,我有个更好的点子。”高云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靠在自己的胸口上。“小智虽然是你养大,但是你并没有正式收养的资格,所以,如果我要把小智要回来,成功的机会是很高的。”
“高学长,你是怎么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急忙想抽回手,但是高云握的好紧,紧的让她无法抽身。
“我知道你一直没有结婚,也知道你从读书的时候,就很喜欢找,要不然――你嫁给我,跟小智一起到美国去,这么一来,你就可以继续和小智在一起。”高云像是抓住一块浮木般,怎么也不肯放手。
嫁给他?
一直坐在她身后的卓翊,在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再也无法自若,双手紧握,直到指尖刺入肉缝中,传来刺痛感。
“高学长,你是怎么了?”终于,她猛力抽回手,将得到自由的手背在身后,下意识的拍了拍,像是要拍去什么讨厌的东西。
“你嫁给我,嫁给我,好不好?”高云急迫的问道。
陶净遥怔住,不明白情况为何突然变了?
卓翊有神的黑眸,直盯着她的背影,喉间像是被人掐住,只剩微弱的氧气可以通过,短短的几秒钟,有如一世纪般的漫长。
刹那间,他发现,一向善于等待的他,竟然失去了耐性。
他站起身,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你?”陶净遥讶然的看着他出现,该慌乱的她,却意外的觉得如释重负。
“你要她嫁给你的原因,可是为了小智?”卓翊冷冷的立在一旁,高大的身躯加上冷淡的脸色,看来很吓人。
“你……你是谁?净遥,这是怎么回事?”高云不知道为伺出现这一号人物,将目光移向她,在发现她的目光仍旧胶着在这男人脸上时,他伸出手,急欲握住她的手,唤回她的注意。
不过,卓翊的动作更快,直接握住她的手,将她揽起,自然的护在身后,像是早已习惯这么做。
“不管你出现的原因是为了什么,小智是我的,而她,也是我的!”卓翊宣告般的看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