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四溢的厨房里,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除了韩聿杰平缓的呼吸声之外,就是安茵茵因为不敢置信的急促喘息。
“不肯?你不肯吗?”安茵茵完全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连忙把条件开出来,希望他能改变主意。“我会支付你比食府还要高的酬劳……”
“这不是酬劳的问题。”韩聿杰摇头。
如果他是个为五斗米折腰的人,那他老早就是个有钱人了,甚至不用动锅铲、当厨师,就能安宁终老。
“那是……”茵茵一脸疑惑。
“我煮东西,不专给一个人吃。”韩聿杰表情没有自傲,但浑身散发出来的自信却彰显在外。
“可是……我们有一大家子人呢!”安茵茵明白他的意思,却仍想改变他的主意,甚至急切地拉住他的衣襟,对他笑眯了眼,笑容甜美得让人无法拒绝。
“意思是一样的。”韩聿杰垂眸,视线扫过胸膛上的小手,没有主动拂开,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相当浓厚。
“可是……”她好希望他改变主意唷!
“没有可是。”关于这一点,他的态度很坚定。
既然要煮菜,就要让一般老百姓所食,而不是针对某些特定、付得起大银子的有钱人家,那是他一贯的原则。
见到他竟然那样坚持,自己也实在是没有说服人的本事,茵茵只得嘟起唇,忍下牢骚,暂且想到一个权宜之计。
“那你也别在食府里住,以后就每天回到宅子里,每天晚上你试菜的时候,我就来试吃?”安茵茵水女敕的红唇,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心里打著鬼主意,想著这么一来,她每天就不用愁啰!
“办不到。”韩聿杰言简意赅,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这跟成为你的专属厨师有什么不同?”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夜半幽会,她真不怕会落人话柄吗?
“这……”茵茵哑口,顿觉这个男人还真是固执又难以沟通。
小脸随即写上沮丧,安茵茵烦恼的偏著头,愁眉苦脸的皱成小脸面团,仿佛她真的因为这个消息泄了气。
不知哪来的冲动,一句话就这么冲出韩聿杰的口。
“喜欢吃,就到食府里,又不是吃不著了。”他冷冷的觑她一眼,不知她为何如此失望,一张小脸全失了光采。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茵茵长叹一口气,食府里已十分忙碌,她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他替自己做料理呢?
突地,灵光一闪,她又想到一个好方法。
“这样吧!我到食府里帮你,要我切菜就切菜,要我洗锅就洗锅,我完全配合你,怎么样?”茵茵一脸热切。
矮聿杰支著下颚,发现到她眼中的急切,全然是针对他的食物来著。
她说她要去帮忙,但是他比较怀疑的是她到厨房帮忙背后的“用心”。
只不过,迎著那双灿亮的眼,丝毫不肯放弃的态度,韩聿杰心中暗想……他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安家食府出现“神厨”的消息,很快就在大街小巷传开,纵使韩聿杰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但人们穿凿附会的功夫惊人,大家直接就帮他“正名”了。
惫没到中午用餐时间,食府外已经热闹非凡,像个小市集,人人引颈盼望,就怕漏瞧了所谓的“神厨”是何模样。
掌柜忙得笑不拢嘴,看著一波一波涌入的客人,正巧弥补没了大厨那段时间流失的客户群,心想,这下可好对安老爷交代了。
小菜一盘一盘端上,人潮络绎不绝,吆喝声和众人高谈阔论的声音此起彼落,厨房里更是忙翻天。
酥脆烤鸽、蒜蓉茄子、牛蒡焖蛋……样样听来简单的菜肴,也是平常厨师们时常做的料理,但是安家食府的厨房,就是充斥著更为迷人的香味,教人食指大动。
茵茵在厨房里,忙得像颗小陀螺般的直转著。
大家都在忙、很忙、非常忙。每个人仅有的时间,就是抬头对她一笑,已经是最大的礼貌,急急闪过她,又是赶著去干活。
没人有时间教她该从哪里开始,大家全忙著自己的事,而手里的锅铲始终没停过的韩聿杰,却游刃有余的注意著安茵茵的举动。
茵茵琢磨了一会儿,决定自己找事情做,她率先来到洗菜的水槽边,那里放著大量待洗的青菜,因为没有预料到会出现大量的用餐人潮,因此事先准备好的食材都已用罄。
她蹲来,不管精致的丝裙沾了污水,黑了一块,安茵茵撩起水袖,露出白女敕的手臂,就开始洗起菜来。
矮聿杰余光一扫,浓眉微微挑高,相当讶异她真的说到做到,这个安家千金,的确跟别人有些不同。
他收眸,凝神开始料理著眼前的食物,香料才刚下锅,浓浓的香气就弥漫著整个厨房,他将洋葱、大蒜等等佐料接续下锅,主角大螃蟹终于下锅后,接著撒下各式辣椒焖煮著……
矮聿杰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流畅,厨房里的人一边忙一边赞叹他手艺的精湛,他不疾不徐,像作画一般,大家全巴望著香辣蟹起锅。
就在大家全神贯注的等待时,突然帮忙洗菜的大婶喊了出来。
“小当家啊!你这是在做什么?”大婶看著在大冬天里忙出一头汗的茵茵,再瞧著散落一地的青菜,她的老脸就垮了一半。
“洗菜啊!”茵茵答得理所当然,小手往额上一拭,不小心带了条女敕菜在发梢上,看起来有些可笑。
大婶连忙伸手替她拿下来,瞧著一地的混乱,她长叹一口气,蹲了下来。
“小当家,这烂掉的菜叶是不能吃的……”大婶挑拣出一根又一根的烂叶,眸中露出怜悯的神情。
这天生富贵的千金小姐,连烂菜叶都不曾见过,就不知道她今天哪根筋不对,竟然想到厨房来帮忙。
“呃……”茵茵大眼转了转,一脸无辜。她只见过炒好放在菜盘上的菜,还没见过刚采下来的……
“小当家,你连菜根都洗干净了?”大婶一回神,又惊叫一声。
“是啊!我把泥土都洗干净了。”茵茵一脸自豪。
“这……这菜根……”大婶愣看著被洗得雪白的菜根,一句话也说不出。
“菜根上都是土,我想,总不能让客人吃泥巴,所以我就全洗干净了。”安茵茵自豪的说,她费了不少功夫呢!
“菜根、菜根……”大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菜根不能入菜,要直接切掉的。”
“啊?要切掉喔?”茵茵的小脸一红,自己果然什么都不懂,这下糗了,只得赶紧补救。“来来,那我把菜切干净……”
安茵茵抓起地上的一把菜,直接来到邻近下锅旁的平台边,拿起菜刀就要往下切——
大家全倒吸一口气,不是怕安茵茵把菜给切坏了,是怕她替大家加菜,将菜刀直接往自己手指上剁,那大伙儿不就全等著安老爷杀头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菜刀要落下的那一刻,大婶就要尖叫出声之际——
突地,安茵茵眼前黑影一闪,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手里一空。
“咦?我的刀咧?”茵茵愣怔的看著,前一刻还握在手里的菜刀,这下竟然没了踪影。
她转头看了看,低头慌忙寻找,赫然见到一把亮晃晃的菜刀,就在她的面前。
她一惊,退了一步,这下才发现,那把菜刀正稳稳的握在韩聿杰手里。
“你抢我的菜刀做什么?”安茵茵疑惑的问道。
“第一,这菜刀是我的;第二,把菜刀拿回来的原因,是不想让你污染了我的菜。勉强还有个第三,那就是大婶的心都快给你吓停了。”韩聿杰脸色如常,视线从她的小脸,移到松了一口气的大婶身上,又晃了回来。
安茵茵怔了怔,一个一个巡过厨房里每个人的脸色,果然真是惨白一片。
“我只不过是拿把刀,有这么吓人吗?”茵茵插著腰,一付十分不满被看扁的态度。
不料,众人全不怕脖子被摘了般的拚命点头,十分不给面子。
瞧著眼前这情况,安茵茵嚣张的气焰全没,纤细的肩膀垂下来,没想到大家对她这么没有信心……
“只不过是一把菜刀……”茵茵好生气馁。
“那可是你的五根手指头啊!”大婶心急的喊出口。“无论是哪一根不见了,安老爷可会心疼死了。”更别说是她们这些看她长大的婆婆妈妈们,哪个不把好心肠的她放在心里疼。
矮聿杰看著大婶的心急,对照著安茵茵一脸想帮忙,却又使不上力的脸孔,他无力的摇了摇头。
“你来帮我端菜。”韩聿杰决定派遣她做一件简单的工作。“有没有问题?”
“端菜?”安茵茵想著那热呼呼,刚上锅的热菜,她小脸一亮。“没有问题,怎么会有问题呢?”她高兴都来不及了。
瞧著店里忙碌的情况,她知晓大家都是冲著“神厨”的面子出现,但她又怎能藉此之便,慷自己之慨,这对他人来说都不公平。
但如果自己付出一些劳力的话,那情形就另当别论了。
茵茵快速接走刚起锅的香辣蟹,兴冲冲的替客人上菜去了。
见“麻烦人物”……呃,应该说是“热心”的安茵茵,有了适合的工作可忙,大家全放下一颗心,厨房里又恢复成忙碌的模样。
矮聿杰觑了个空,瞄了一眼忙得兴高采烈的茵茵,他很意外像她这般尊贵的身分,竟能保持著这般纯然之心。
她有个暖呼呼的性子,这一点从她时常对陌生人伸出援手就看得出来,也从这些下人们对她的关心里略知一二。
她跟他所认识的千金小姐有些不同呐!
多了一些讨人喜欢的成分,多少让他对“有钱人”这三个字,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想法。
香喷喷的菜肴,一道一道上了桌,韩聿杰的动作始终没有停过,只是唇角有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因为那个在他身边忙得不停打转的小陀螺。
夜深了,用餐的人潮散去。
“安家食府”的大门上了锁,但食堂里却还人声鼎沸。
“来来,上菜了。”茵茵一边大喊,一边送上昨晚念念不忘的煎牛肉。“爹、娘,您们尝尝看,一定不会后悔跑这么一趟。”
茵茵把还冒著烟的煎牛肉,往爹娘面前一摆,急窜的香气让两位老者瞠大眼,拿起筷子就猛往嘴里塞。
“呼呼呼……”安老爷一边呵出过热的气,一边把牛肉往喉咙里吞,一脸不可思议、惊叹不已与安夫人彼此对望著,感动得几乎快要掉下泪来。
天啊!这简直是人间美味、人间美味啊!
不但提供一般人对美食的渴求,更满足他们“特殊人种”对于鲜血的饥渴。
“你到哪里找到这么厉害的人物?”安老爷拉住茵茵的手,高兴得一张子诩合不拢了。“瞧瞧,我的牙儿都不见了……”安老爷还试图掰开自己的一张老嘴。
“甭甭甭……别惹人起疑了。”茵茵赶忙拉下老爹一双手,瞧他乐得都忘了要掩饰。
他们一家都是吸血鬼,只不过,他们一家都是很善良的吸血鬼。
他们有著天生对血的渴求,但是他们压抑残忍的本性,不吸人血,只从动物身上来满足自己,却仍然不敢让其他人知道,把自己当成异类。
但这……牛肉真是太美味了,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差点就让他忘了掩饰。
“带他回家、带他回家!”安老爷忍不住催促。“我让咱家的大厨回乡养老,或是到食府来当大厨都可以,你让他到我们家里去,今晚就去!”
安茵茵叹了一口气,猛摇头,就知道老爹会这么说。
“我试过了,他不肯。”茵茵一脸无奈,摊了摊手。
“没有做不到的事,茵茵……”安老爷握住她的手,用力再用力。“你得把他‘处理’回来。”
“爹!您在说什么?!”茵茵小脸一皱,是要“处理”什么呀!
“厨师啊!”安老爷一脸的理所当然。“把他弄回家……”
“爹!”茵茵一脸挫败。“我真的试过了……”
虽然早知道父亲求“美食”心切,但是听听这话……也太不修饰了。
“我不管。”安老爷坚持得很。“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无论花多少银子,你都得让他点头……”
他的老眼还在茵茵的身上绕啊绕。“就算他要你,你也得为老爹牺牲一下。”
“爹?!”茵茵完全傻眼。“您言下之意,不是想把女儿给卖了吧?”
“当然不是。”安老爷振振有辞的开口。“我只是要你在最不得已的时刻,‘色诱’这戏码也得替老爹演上一出。”
听闻这句话,茵茵有好半晌就那么僵在那边。
“这不叫卖女儿,这叫什么呀?!”安茵茵气得差点翻桌以示抗议。
“嘘嘘嘘……”安老爷赶忙安抚。“我只是把情况设想到最差嘛……”
“哼!人家是卖友求荣,您则是卖女儿求美食……”安茵茵怒眸一瞪,赌气的开口。
“您干脆就教我爬上他的床,让他成了您的好女婿,教他入赘,教他一辈子离不开安家算了……”
没想到,安家老爷却一脸豁然开朗。
“好好好!这真是个好主意,太好了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安老爷简直就要拍手叫好了。
看到老爹异于“常人”的反应,茵茵气到什么话都不想再说,扭头直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老爹真是太过分,说那什么话,简直是匪夷所思,无理到了极点……”茵茵一边跺脚一边自言自语,一张小脸气得涨红,不停在树下走来走去。
矮聿杰在应了“安老爷”的要求,煮了一大桌的菜之后,就盖锅收刀,结束忙碌又充实的一天。
正当他要往安家食府替他安排的客房休息时,走过廊厅,却正巧看见茵茵正气急败坏,一脸气闷的在园里绕圈圈,既用力又气怒的脚步,像是想把地上踩出一个个的洞来。
矮聿杰看了她一眼,脚步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去,只是那张生气的小脸,却让他步伐渐渐缓了下来。
想起她一整天笑脸盈盈,如今又为何会受了一肚子委屈的样子呢?
这个念头才起,他就发现自己停下脚步。
自己未曾有过这样的好奇心,安茵茵是第一个,或许是她的表现反差过大,才会让他有了不寻常的反应。
不愿花费太多心思琢磨,他迈步朝她走去,只见她仍沉溺于情绪里,一张小嘴始终没停过,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
耳朵里有些痒,让韩聿杰不由自主的掏掏耳朵后才开口。
“今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吗?”韩聿杰环住手臂,看著她像做贼被捉到一样跳转回身,小口微张,像是活见鬼。
“你、你、你……你怎么都不吭一声,像个背后灵一样?”安茵茵捂著急跳的胸口,猜想著他站在身后的时间究竟有多久?
矮聿杰仍旧保持著原来的姿势,看著她惊慌失措、小脸惨白的模样,黑眸微微眯紧,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
“你刚刚是在骂我?”他试探著开口。
没想到,她像是被针刺到一样,整个人跳了起来,小手像装了晃铃一样,不停的左右摆动著。
“你怎么会知……不,我的意思是,没有没有没有……”茵茵波浪鼓似的直摇头,一脸作贼心虚的模样。“您别开玩笑了,我没有、没有、没有……”
“你可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韩聿杰环著手臂逼近她,一步一步,走得既沉又稳,像只逼近猎物、威风凛凛的雄狮。
安茵茵像只无辜的小兔子,一步一步往后退,只差没吓得全身发抖。
“我不知道……呃,不是,我是说我没胆骂您……”她拚命摇头。“您能到安家食府来,我们大感荣幸。只不过,我仍是觉得……”
“多有怨言?”韩聿杰把眉头挑高。
“只是颇有微词罢了。”茵茵赶忙纠正。“您真是言重了。”
“微词?”韩聿杰重覆她的话。“你觉得这个字眼会让我觉得舒服些吗?”
“呃……”安茵茵呆住了,她就是改不了一紧张就乱讲话的习惯。“好啦,真人面前我就不说假话,我跟您实话实说……”
“是安老爷觉得今晚的菜不好吃?”韩聿杰好奇的接了话。
“当然不是,他爱死了……”茵茵笑开脸,随即灵机一动,小脸顿时一僵,装出一脸的幽怨。
“只不过,他嫌我不够用心,没能把您请到我们安家去,怪我没能力,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瞧他年纪一把,还如此失望的模样,我实在是觉得很不孝……”茵茵简直要掩面痛哭了。
矮聿杰保持沉默,冷眼旁观著那张无辜的小脸。
他当然看得懂,她现在的这种状况就叫做“装可怜”,她试图博取他的同情,想用柔情攻势让他心软、让他改变心意。
只可惜,她安茵茵不了解他,不明白他是一个不轻易为谁动摇的男人。
“关于这一点,你确实是无能为力。”韩聿杰耸耸肩,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更何况,瞧你刚才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也没在反省。”
“呃……”茵茵当下又觉得被打了一拳,美丽的眉眼上满是挫败。
这个男人看来少言寡语,却每一句话都踩在痛脚上,丝毫不留情。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很难相处?”安茵茵学著他环起手臂,也想武装起来,试试自己胆量能不能因此而大些。
“多得是。”韩聿杰不乐做个好相处的人,他一向很有原则,没想著要为谁改变自己。
“你这人真是……”他毫不掩饰的态度,教茵茵刚刚充饱起来的气焰,又一下子灭了。“我在损你耶!你怎么还能这般平心静气?就算你修养好,你至少也该替自己辩驳两句,替自己解释一下才是。”
她不曾见过哪个人能像他这般云淡风轻地面对别人的嘲讽,这教刻意损他的自己都有些无地自容了。
“如果这就是我,我为何不能平心静气的接受?为何又要替自己辩驳?”韩聿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她问了一句很诡异的问题。
他的话让茵茵顿时怔住,直直望向他,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我的头上长角了?”韩聿杰声音浑厚低沉,高大的身躯立在黑夜里,看来格外高大。
“不是……”安茵茵轻声开口,一双美眸还是瞅著他看,红唇微微嘟起,看来好生委屈。“我想问你,如果你的头上真的长了角……你还能潇洒地当自己吗?”
矮聿杰浓眉紧蹙,觉得她今晚有些语无伦次。
“如果我的头上长了角,而我又没办没砍了它,我想,我也只能骄傲的顶著我的角,昂然的走在路上,把别人异样的眼光当成崇羡的目光吧!”韩聿杰话说得坦然,那一副顶天立地的昂然气势,让人一点儿也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在?”茵茵真是佩服他的自信。“都不怕别人异样的眼光,也不怕别人背后的闲言闲语?”
矮聿杰狐疑的看著她的表情,不知她又在演哪一出。
“活得像自己,很难吗?”他不解的回问。
他知道世间的许多人,都得活在他人的目光下,但这么辛苦的过日子,他韩聿杰不想凑上一份。
“难。”茵茵用力点头,还不忘补上一句。“超难。”
她生为吸血鬼,只怕……死了也是吸血鬼,这样的她、这样的身分,怎么能活得像自己?
她始终没放弃,要让自己活得像“人”,而不是那特殊的身分,于是她摒弃对血的渴望,却仍摒弃不了对血的需求,这让她活得很累。
矮聿杰眯起眼注视著她,却在她的眼里竟看到明显的落寞,料想是因为月色让他昏花眼睛,或是整天的忙碌让他失去专注。
看著她的落寞,猜测著她的“难为”,或许是因为她身为“安家”千金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毕竟,生在富门之家,虽然少了劳力的付出,就能享有活下去的能力,却得付出更多无形的代价,去支付那些更多的未知。
“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韩聿杰双眸深邃且沉稳,说出来的话像钢针一样打进安茵茵的心中。“所以不需要去在乎别人的看法,做自己就好,知道吗?”
卑毕,他转身离开,安茵茵只能愣怔的看著他的背影,缓慢消失在月色里。
做自己就好?
办唇里,还没喂血的小雹牙,又尖锐的刺著自己的上颚……
她,真的能做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