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猩红如血。
一如她身上的伤口,汩汩的流着,教人心慌意乱。
丁驯仓促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将她放下,一瞧见她月复边血流不止,瞬间无法呼吸。
“你不是说了……再见我,就杀我……”任放忧勉为其难的从干涩的喉间吐出锐利的话语。“这下你倒是省事,用不着你杀我,我已经撑不到明天了。”
“任忧!”丁驯又急又怒的喊着她曾告诉他的假名,脑中一团乱。
“任放忧……”她苦笑的纠正他,不愿两人一夜缘,到她闭眼的那一刻,他还不知道她的真名。“我的名字,叫任放忧。”
“你、你连名字都骗我。”丁驯脸上情绪复杂。“我果然不该救你。”
“用不着救。”任放忧脸上有着绝望,一想到弟兄们的遭遇,她就心如死灰。
“正好如了你的意,只不过,你得带着一副死尸回京了。”
“我不准你这么说。”丁驯冷言呵斥,激烈吼道,脸色跟她一样苍白。
不!他不能让她死。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密袋,拿出一只白玉瓷瓶,从中倒出一颗黑色药丸。
“这是‘九转还魂丹’,是皇上御赐的救命圣品……”他在她的面前蹲下,面色凝重的看着她。“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就能把你从鬼门关就出来。”
任放忧没有说话,只是往他的掌心里一看之后,又扬眸迎上他的眼。
“我不吃。”她淡淡的撂下三个字。
“要活命,就得吃!”丁驯握住她的肩膀,用尽力气的想要摇醒看起来神智已经不清的她。
“我不想活。”任放忧摇摇头,竟然笑了。“我懂你,我能看出你的眼神,在拿出九转还魂丹时,有了改变。你……铁定是有什么条件,是吗?”
她笑了,笑得好柔,亮眸里有着复杂的光芒,等着他公布答案。
“是,我要你带我进黑寨。”丁驯并不否认,一股脑将他的条件说出,只因为看出她的状况愈来愈差了。“虽然我已经知道进黑寨的路,但是若要带着大批人马无声无息攻进黑寨,来个大突袭……”
“你想利用我对黑寨的熟悉,要我出卖自己的弟兄?”任放忧打断他的话。
这男人,嘴里说爱她,但实际上,却总是伤害她。
“如果你要活下去,就得接受我的要求……”丁驯看着她的脸色愈来愈白,胸口涌上沉沉的罪恶感,心里愈觉恐惧。
“所以我说了,我不想活。”任放忧转头,又呕出一大口鲜血,教他的心都凉了。
“你别执迷不悟。”他将掌心里的九转还魂丹放到她唇边,试图逼着她咽下。
“执迷不悟的是你。”任放忧转头,摆明不接受他的条件。
“忧儿!”丁驯心里的恐惧来回冲撞,泛起他极为陌生的疼痛。“吞下!”
“我不要!我不会出卖我的弟兄,那跟程稼那个下三滥有什么不一样。”任放忧抵死不从,虚弱的摇头,甚至伸手想挥开他正替自己输入真气的另一只大掌。
察觉她明显想往死里去的举动,丁驯的心像被巨石重重压在胸口,几乎无法呼吸。
“你得吞下!”丁驯失控大吼,脸上有着焦急的神情,黑眸再也见不到半分冷静,剩下纯粹的疯狂。
“你不是要杀我吗?你不需要动手,我马上就要死了……”任放忧的脸色是可怕的灰白,血流不止让她没有血色。
她的话,终于让他最后一丝理智消失,他用力将她抱进怀里,抱得更紧更紧。
“我不准你死!你不准死!不准!”他像是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大声咆哮,多怕抱得不够用力,她就要消失在他的怀中。“为什么明明可以活下,你却硬要往死里钻?”
“我不会答应你的,我绝不出卖兄弟!”她命在旦夕,却拼着最后一口气,让他知道,她不会应允他的要求。
丁驯伟岸的身子先是一僵,接着是一阵轻颤,因为她的坚决而慌乱。
她不想活。
因为他的条件,所以她不想活……
懊死!他竟成了被逼的那个人……
“好!你吞下这些药,我不要求你带我入黑寨,你快吞下这药,快!”丁驯专注的看着她,脸上有着豁出去的决绝,双眼通红,跟平常的他判若两人。
是她痛昏头了吗?
她因为疼痛而漫上泪雾的朦胧视线里,竟看到他心急而焦虑的脸。
“我不带你进黑寨……”任放忧重申。
“不带就不带,我自己有本事破了它,快吞下这药……”丁驯又慌又急,虽然皇上说这药效极佳,但他却不敢再冒任何一丝危险。
不知是他说话的态度,还是他语气的着急,终于让任放忧紧咬的牙关松开,吞下那颗救命丸。
他紧紧的抱住她,试图暖和她因失血而急降的体温,他急着确定她在自己的怀里,虚弱却仍稳定的呼吸。
她正在与死神搏斗,而他,却在跟自己搏斗。
再见你,就杀你。
这一句话,这个意念,他曾以为再坚决不过。
但是,却在她濒死的这一刻,完全派不上用场。
直到此刻他才愿意承认,在他的心里,她比任何事情都来得重要。
他可以违背皇命,但是不能不留住她,在她求死的时候,他甚至想放弃一切原则……而他,也真的做了。
笔命大于天,但,他却为了她,摒弃一切,只为求她活下来。
丁驯啊丁驯,你沉了……
夜阑人静,星光点点。
任放忧轻轻眨了眨眼,半撑起身子,看见丁驯正在案边,专心审阅着什么。
烛光下,他的俊脸格外深刻专注。她不禁想,如果他们不是敌人……
“醒了?”丁驯出声,打断她的沉思。他勾起薄唇浅浅一笑,起身来到她的身边,大掌直接覆上她的额,探她的温度。
“很好,这两逃诩没再发烧,看来情况是稳定了。”丁驯扶起她,还体贴的拿来软软的靠枕,让她能倚着床壁坐直。“饿了吗?我去吩咐小二煮些东西来……”
卑毕,他就要离开,却被任放忧握住了手,顿时停下脚步。
温暖柔女敕的掌心,传来属于她的温度,丁驯缓慢回身,看着被她握住的手腕,慢慢的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握住我。”丁驯淡笑,重新在她的床边坐下,温柔的理顺她的发,露出她苍白却不失美丽的小脸。
任放忧小脸微红,才要松开手,却又被他反握住,一时也挣不开。
“我只是想知道黑寨怎么了。”她呐呐低语,解释自己出于反射性不让他离开的动作,并不是真对他有了什么依恋。
“你别闲不住。”丁驯微摇头,并不想让她在养病中,还去担心这些事。
“快说。”任放忧冷下眸。
这些天,神智迷蒙中,看着他忙进忙出,手下不停报告。她听不清说了什么,却也知道都是些关于黑寨的事。
丁驯叹了一口气,知道拗不过固执的她。
“山谷处,发现了近百具无名尸,有老、有少、有小……”他开口就是惊骇人心的消息。“看来都是这几日被杀害丢弃的。”
“都是黑寨的人?”任放忧的脸色一白。
“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八九不离十了。”丁驯在沉吟过后,还是决定让她知道实情。“我们收到消息前去查看,正巧见到一息尚存的村民,他给了我们一个名字……”
“程稼?”她几乎可以肯定,除了他,没有人做得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
丁驯沉默不语,只是点头。
任放忧不敢置信的摇头再摇头,小脸上揉进说不出的哀痛。
之前,大家不让程稼为首的原因,就是知道他心狠手辣,在拦路时,不但抢粮抢财,甚至是杀人灭尸,泯灭人性到极致,大家对他十分惧怕。
这一次,他们一行人在入村处被围剿,却没人伸出援手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害怕他的心狠手辣,只能假装屈服,对于这一点,她对寨内的人并没有埋怨。
只的,她没想到,就算他成功占领黑寨,成了黑寨寨主,他对于那些曾心服于她的寨民,仍不肯全心接纳,甚至是直接砍杀……
“这个该死、杀千刀的王八羔子!”任放忧气得往床上一拍。“我不杀程稼,誓不为人!”
“带我进黑寨。”丁驯突地冒出一句话,脸色正经。
任放忧扬眸,迎上他的眼。
“你见猎心喜?”见他们黑寨内乱,要激她杀回黑寨吗?
“不是。”丁驯摇头,俊脸上坦坦荡荡,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告知他的打算。
“程稼已经杀了不少人,以他那样的小人心肠,难保他不会再开杀戒……”
“我不让程稼杀,怎么可能还带官兵近黑寨?让官兵杀就会痛快些吗?”任放忧反斥。
“你可以通知那些人先走。”丁驯深知,纵使黑寨抢粮抢银,却也不见得整个寨里都是坏人。
“程稼不会肯,他会在他们还没离开之前,就杀了他们以绝后患。”任放忧太了解程稼阴险的心理,容不得一丝可能的意外。
“可是……”丁驯不肯放弃。
“别逼我,是你说不需要答应你的条件,我才吃了那个什么鬼药……”任放忧冷眼提醒。
丁驯摇头,那颗价值连城的九转还魂丹,倒成了她口中的鬼药。
“好,我不逼你,只不过……既然你问了,我想我也得让你知道。黑寨在昨日劫了官银,皇上下了最后通牒。”他想让她知道,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是我的家!”任放忧抗议的握紧拳头。
“已经不是了。”丁驯淡淡开口,几个字,让她的气愤转为浓浓的悲伤。
她知道,他指的是,黑寨已被程稼占地为王,她再也不可能走进黑寨。
“你真的很过分!”虽然知道他剿了黑寨是迟早的事,但是,再怎么说,黑寨都是她长大的地方,一想到那个地方就要血流成河,她的心情难以平复。
“我没有别的选择。”丁驯重申,不愿意为了黑寨,与她反目。
“我知道。”任放忧垂下眸,整个人往后躺去,像是突地失去全身的力气。
“忧儿……”丁驯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好生不忍,却也无能为力。
“丁驯……”她突地柔声喊他。“你不可能为了我,饶了黑寨,对吧?”
她的温柔态度,教他心跳突地加快跳了几下,但是她的下一句话,也让他的脸色变冷。
“你别逼我。”丁驯沉声。
他已经为她,破了许多既有的原则,他不能再为了她,做出这般逆天的事。
“我没有。”她摇头,红唇上露出无奈的浅笑。“我只是想确定一下罢了。”
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与她,势必成为仇人。
迎着她的眼,那清澄的双眼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波动,只有深沉的哀伤。
“我要走了。”任放忧缓慢说道,心口泛着剧烈的疼,她得用手心压住,要不然,鲜血可能会流出。
“不准!”丁驯想也不想的反驳。“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离开……”
“是为了破黑寨。”任放忧痛苦的说道,缓慢的摇头,每个动作都会拉扯到心上那处淋漓的伤口,让疼痛加剧。“不可能的,我不会背叛兄弟,就算程稼是个混蛋,但黑寨里,还是有太多我的朋友。”
丁驯语结。
救她,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确想破了黑寨。但是……救她,真只是为了破黑寨?
此时的他,竟无法回答自己。
任放忧没有忽略他的沉默,全身因为那阵由心中传来的激烈刺痛而紧绷。
他并没有否认——他救她,真是为了破黑寨。
心好痛。
她让自己努力的呼吸,平缓的喘息着,眸中满溢的绝望,终于将将她淹没。
就这么分开吧。
他们不该继续下去,她的心墙早已经崩落,他直直闯进她的心里,划下一刀刀的伤口,她已经太累,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她不该再留在这里。
“我得帮他们收尸,我不能让他们暴尸在山谷里……”她替自己找了个离开的借口。
“我已经做了。”丁驯急忙开口,勾起她的下颚,笔直的望进她的眼里。“每一具尸体,我都埋在西山外,你不需要去。”更不需要走……
“谢谢。”任放忧如花瓣的唇,勾起一抹忧伤的微笑,她真的没看错人,他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
只是,不是个适合她的好人。
“你知道,我还是会离开,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剿了黑寨。再说……你不能接受我是个贼、是个强盗。”她的眼神转为平静,心太痛了,她只能把情绪往心里搁,要不然她会崩溃。
丁驯一个字也说不出,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她——她看起来不再是威风凛凛的黑寨寨主、她像是个被伤透心的孩子。
而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任放忧知道他难为,也知道他俩不会有未来,他有情有义,放不开手,自始至终,他都是对她有情的那一个。
那,就由她来吧。
“可以……再陪我一回吗?”她柔声开口,丢弃所有的矜持,扬眸望进他惊愕的眼里。
丁驯的情绪复杂,知道这是她的告别……
但,他却也知道,在他还无法完全接受她的身份之前,她离开,对他们是最好的决定。
他坐在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而她,则鼓起勇气,送上她的唇,尝试主动吻上他,青涩的唇舌,试探性的探入他的口中。
没有任何男人,可以抵挡这样的诱惑,丁驯反守为攻,热情的吸吮着她柔滑的舌,存心让她的气息里,染上属于他的气味。
他的眸光转沉,薄唇吻上她的颈,烙下一个又一个细细的吻,让她剧烈颤抖,发出无助的申吟。
他小心的没有弄疼她的伤口,却只是将她的撩得更高。
这不是他们的初夜,却将是他们的最后一夜。于是,任放忧不想再拘泥什么男女之别,她要他记着她。
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心意才定,原本抵住他胸口的小手,蓦地往下移,握住他早已起了反应的火热。
“任放忧!”他心口一喘,气一窒,急喊着她的名字。
任放忧没有开口,只是迎着他的眼,温柔的、轻缓的抚模着他,感觉他在她的掌心绷紧,越加兴奋起来。
“你的伤口未愈。”他伸手,用最后一丝理智,制止她的妄动。
他极为克制,不想因为一时的伤了她,只是,再这么下去,他真的没办法自制了。
任放忧笑了,笑得更美、更媚了,她再次主动攀住他的脖子,送上她的吻,将他的气息,烙进她的神魂里。
这一次,丁驯再也停不下来,他们不停的拥吻彼此,沉沦在里,证明着彼此的存在。
没有累赘的言语,没有外在的枷锁,只有彼此的躯体交缠,心灵的贴近接触,他们几乎都要相信,他们是彼此相爱的,他们会相守一生。
而这个梦,在天明之后,碎了。
任放忧离开了,一如她所宣示的那般,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丁驯没有失控,没有崩溃,没有像只野兽般的狂吼,只是镇定的规划着该如何进攻黑寨,态度像个没事人一般。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在她离开的那一晚,被挖了个大洞,空荡荡的,疼得几乎无法喘息。
唯一能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做完该做的事——剿了黑寨。
任放忧说过,不杀程稼,她誓不为人。
他能替她做的事不多,但这件事,就由他来吧。
日复一日,他几乎无法入眠,看着她曾经养病的床,想着那一夜的温存,他痛到无以复加。为什么,这伤、这痛,仿佛烙进心里,再难除去了?
今天,就是进攻黑寨的日子。
他相信,只要完成这份工作,回到京城覆命之后,他就可以将一切丢弃,包括她。
她是个过客,他生命中的过客,他可以忘了她,一定可以!
一如她,不也走得毫无留恋吗?
“请大人点兵。”门外下属躬身,告知一切都准备完毕,可以出兵了。
丁驯的视线从那张床榻上移开,之后缓慢起身。
懊是时候,了断这一切了!
他们一行人迅速且安静的直奔黑寨,有了之前的探路,他们很快来到了黑寨入口,静观情势之后,丁驯一声令下,举兵攻击黑寨。
神捕一出,果然势不可挡,黑寨一战,让程稼一行人兵败如山倒,连滚带爬的逃离黑寨。
彬许是之前的内斗,让黑寨损伤惨重,人心惶惶,已完全没有向心力,就在这时候,丁驯领兵攻击,轻易就突破防线。
在众多的黑寨人里,他别的不杀,就单挑程稼,他对自己发过誓,他会亲手杀了这个泯灭人性,争权夺势的混球。
他不爱杀人,除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
但是对于程稼,他没有丝毫留情,青光疾闪,凌厉剑势,他在五招之内,直接劈下他的人头,看着程稼死不瞑目的脑袋在地上滚动时,他没有任何怜悯,想到的是任放忧哀伤的表情,心里又闪过一抹痛。
丁驯的脑海里,挥不去她既伤心又无奈的神情,感觉自己被思念凌迟,无法挣月兑。
不过是一日的时间,黑寨被夷为平地,他们大获全胜,丁驯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兴奋之情,觉得自己亲手毁了她的家。
看着一片狼藉的黑寨,丁驯缓慢的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回京。”
天子脚下,繁华京城。
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大家都在讨论者,“天下第一神捕”又一次成功剿匪,破了人人闻之色变的黑寨。
笔上大喜,设宴行赏,当着满朝文武百官面前,丁驯官位又晋升一等。他弯身谢恩,脸上却没有太多喜悦的表情。
在洗尘宴之后,他很快的回到丁爱,躺在已好眠数十年的木床上,他却整夜无眠,看着门外的星星,脑袋一片空白。
接连几日,众多文武百官纷纷摆上庆宴,想借机介绍自己的黄花闺女,只是,他一场也没去,推掉所有的邀约,过着近乎闭关的日子。
丁驯像是被抽了魂,告病在家休养。皇上体谅他出兵辛苦,允他在家休养一个月,还送来众多补品,希望他尽早养好身子。
那些难得的药品、补品,一箱箱完整无缺的被搁在角落,丁驯动也没动,甚至不曾费神去拆开它。
他整日坐在屋里,生活变得了无新意,怔忪的看着远方,像是在思念着谁。
这样的状况,终于让丁母看不下去了,如果拐弯抹角问不出原因,那她就直着来。
“驯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丁母在案旁的椅子坐下。“已经二旬过去,你还是像失了魂一样,究竟是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丁驯听着母亲关心的话语,没有焦距的眸,缓缓收了回来,一张薄唇微张,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无奈的闭上,最后,只是茫然的摇头。
丁母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孩子,怎么会是她雄纠纠气昂昂的儿子呢?
“跟客栈里的姑娘有关系吗?”丁母有听到几个下属耳语谈论着,丁驯的房里曾住着一个大眼纤细,受了重伤的姑娘。
丁驯的眸又绕了回来,因为娘亲所提到的姑娘,正是他心之所系的思念对象。
“任放忧,我都叫她忧儿。”终于,丁驯开口了,冷漠茫然的目光,在念着这个名字时,不自觉揉进一丝温柔。
“好,忧儿……”丁母细细念着,也发现儿子态度的不同。“她怎么没跟你一同回京?”想来,这就是他失魂落魄的原因。
丁驯摇头,再摇头,刚刚才有了精神的脸,又蓦地暗了。“她不可能跟我回京的。”
“为什么?”丁母不解,沉吟之后,猜测起原因。“你不会是担心你爹的门户之见,所以才没带她回来的吧?”
“那又岂是门户之见而已……”丁驯无奈的轻哼一声。“如果娘亲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怕也会叫我早早忘了她。”
“喔?”此话一出,丁母倒是真的好奇起来。“说来听听,她是何方神圣?”
丁驯回眸,迎向娘亲关爱的眸,那压抑在胸口的难受,终于让他开口。
“她曾经是黑寨寨主。”他还记得她一脸英气的模样,不知道现在的她,可好吗?“只是,阴差阳错,她离开了黑寨,也离开我的身边。”
“什、什么?”丁母捂着胸口,果然受到不小的惊吓。
只是,一看到儿子那失魂的视线时,她又蓦地坚强起来。
“好,我承认,我是被吓到了,但是我相信我儿子的眼光,你尽避带回家来,有娘给你撑腰。”丁母考量是要“失去一个儿子”,还是“娶进一个悍媳妇”,她宁可选绑者。
“娘亲能接受她吗?”丁驯脸上有着惊讶,却很快又失去光彩。“太迟了,我认不清自己,以为自己并不能完全接受她,直到失去之后,才发现我错了,错的离谱了。”
丁母愣怔的看着他脸上的悔恨,这才知道儿子的用情之深。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还在她的身边,会做些什么事?”丁母看着自己的傻儿子。
“我当然会尽其所能的保护她,不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丁驯想也不想的回答。如果时光真能倒流,他不会让她离开,不会让她受到那种伤害,就算他真要剿了黑寨,也会用最和缓的方法,让她的伤害减到最低。
听到这句话,丁母笑了,心想着自己聪明万分、万夫莫敌的儿子,一遇到感情事,就成了傻蛋。
“傻孩子,如果真想保护她,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她带着笑容提问。
“娘?”丁驯面露不解。
“与其把一个心不在的孤魂留在身边,还不如让我的儿子在外头活蹦乱跳。”
丁母感慨的说。
虽然心念着刚回家的儿子又要离开,但总比留一个行尸走肉在身边来得好。
被娘亲这么一提点,丁驯豁然开朗,突然明白了。
与其在这里后悔着自己做过的错事,还不如承认错误,将她找回自己身边。
“那爹那里……”丁驯知道父亲对自己的期望很高。
“放心吧,就把她带回来,娘说过,人多就是力量,你加上娘,再加上忧儿,就是多数胜少数,如果你们再帮娘添个胖小子,到时候,这一票可抵万人,你爹那边,就什么事都甭烦恼了。”丁母对自己的另一半,可是了解得很。
丁驯高兴的点头,马上起身开始收拾行囊,整个人顿时充满活力,让一旁的丁母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一路要小心。”丁母看着他即将迈出的脚步,还是忍不住叮咛了声。
“谢谢娘。”丁驯感谢的看着娘亲,对着她发誓。“我一定会帮您把媳妇找回来!”
天涯海角,他一定把她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