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他还是答应了那个人格跟他一样不好的女人,留在这里帮她开妓院。
这不是他没理性,也不是他被扶苏迷昏了头,只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整倒紫冠府。
同是因工作而日子很难过的天涯沦落人,既是相逢了,他们自然更要好好相识一番,所以在他们一拍即合之后,便相逢恨太晚的抛去彼此看对方不顺眼的地方,一改前态地,友善又亲切的好好来了场促膝长谈,皆捧上了彼此最真诚的真心,合作无间的开始规画起他们准备大举入侵金陵城生意市场,以及该如何整垮紫冠府的未来计画蓝图。
说他们做这种事不道德嘛。是的,他们很不道德。
说他们各自为了私利而泯灭良心,不顾金陵城将是如何风风雨雨嘛。是的,他们也都很没有良心。
只是,他们原都是商业繁荣下的苦难受害者,再加上长年来的受训练和生活方式,侵略,原本就是他们这种商业人士的天性,会做出这种保己弃义的事来,这也没什么不对,谁教他们的人格本来就不好?
经过一夜密商后,已经与扶苏私下组成狼狈为奸二人组的步千岁,决心大展身手来重振这间晓霜斋,好让她全心全意的去抢他家的生意外,最主要是为了让她能够扩大生意的版图,藉由改造这里以引来更多生意上的客源。
晓霜斋所有的员工们,在这日清早,皆将疑惑悬在眼眉之间,齐站在大厅里,不可思议地看着步千岁与扶苏肩并肩地站在一块,不时交情甚笃地拍着彼此的肩,或是情谊深厚地拉拉对方的手,而在言语之间,他们俩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好得像是他们上辈子就曾见过面。
在众人讶异的眼光下,步千岁继续说着他准备执行的事项。
“我已经从扶苏那拿了笔款子,叫她去为你们各别请了师傅来,再过不久,将会有专业人士来这教导你们职业方面上的技能。”虽然这些人都很天兵,但他相信在经过合理的训练和不合理的磨练之后,他们终将都能成大器。
“你们要照万岁的话,好好向那些人学习,知道吗?”扶苏马上接着他的话尾,带着甜美的笑意殷殷地向他们叮嘱。
“明日起,扶苏将因某些私人因素而不能处理晓霜斋的事务,这段期间,我就暂时代她张罗一切,希望大伙都能多多配合。”既然计画都已拟定了,那要做就得趁早。
扶苏放心地拍着步千岁的肩头,“万岁在管理人事这方面是有很有经硷的,你们只要照着他的话做就行了。”
底下哑口无言看着他们像在唱双簧的人们,动作一致地偏着头,齐看着他们快乐的模样,一点都没把他们说的话给听进耳里。
春联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们是怎么了?”
“不是之前还在冷战吗?”夏威姨大惑不解地刮着脸颊,“怎么今天就变得这么和乐融融?”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们一笑泯恩仇的?而且他们的交情好到比一般的夫妻还要融洽。
有被害恐惧症的武八郎,很害怕地盯着他们,“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们两个今天的笑容,看起来一模一样?”
“嗯。”反应慢半拍的秋海糖和冬眠,还在研究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有私事等会儿再讨论,我还有事要宣布。”步千岁清清嗓子,对那群心不在焉的人们皱着眉。
“什么事?”
他徐徐公布他的伟大计画,“从今日起,咱们这儿不再开妓院。”
“不开妓院要开什么?”以为自己即将失业的众人恐慌地望着他的笑脸。
“茶院。”他们即将由黑漂成白,正式从良。
众人口径一致地问:“茶院?”那是要做什么的?
“对。”步千岁知道他们都不太懂,于是又进一步向他们讲解,“纯粹只供客人喝茶聊天谈生意的茶院。”
“我们讨论过了。”扶苏笑吟吟地告诉他们为何要改行的原因,“这里是紫冠府旗下商号分布最密集的一带,商人那么多,开茶院的话生意会比较好而且也比较道德,更不必担心客人因怕名声不好而不敢上门光顾。”往后那些与她谈生意的客人们,再也不必夜半爬树敲窗了。
春联迟疑地举手,“可是,我们没有开茶院的经验。”说是很容易,但隔行如隔山,真要做起来只怕没那么简单。
“这点不是问题。”步千岁信心十足地摇着食指,“扶苏是老板,我是掌柜,而你们的职务皆不变,经营起来就跟开妓院时一样,只要接受过训练之后,你们很快就会得心应手了。”一整座紫冠府他都能经营起来了,区区一间茶院有什么困难的?他可以很快就让这里步上轨道开始生财不再亏本。
“喔。”看他说得好象是很有把握,放心的众人,又纷纷露出了笑容,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步千岁用力拍拍手,“待会指导你们的师傅们就会到了,你们先各自去准备一下,记住,要用心学。”
“是!”整齐响亮的应和声在他们面前响起,不一会,他们又各自踩着快乐的步伐离开原地。
头脑真是单纯。
步千岁与扶苏相互交视一眼,皆在心底泛起了同样的心声。
扶苏是认为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这些不识得愁滋味的人们,他们将不会有过多的烦恼,只要快乐而单纯的生活就好了,哪像他们这种用脑过度的人,天生就得为他们这种人而扛下所有的负担,好让他们继续保持这种无忧的生活,不让他们见识到黑暗的另外一面。
只是,她仍是有些忧虑。
“你真的认为他们可以帮上忙?”她收走了所有刻意摆出来的笑意,正色地问着出主意要员工们来帮忙开茶院的步千岁。
步千岁很看好他们,“放心,他们派得上用场的。”有这么多奇才,让他们放着本身的技能而不发挥太可惜了。
她绞扭着玉白的小手,“可是你也知道,他们都没什么天分。”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流落街头被她收留至此了。
“铁杵我都可以磨成绣花针。”他款款放宽她的心,“我叫你去请的人,可都是每一行里的高手,他们绝对能把这些人都训练成我要用的人,这一点,你大可信我。”
“那就全权交给你了。”她倒忘了他的本事有多大。
“今天我要叫人来把这里重新打点过。”解决完她的问题后,步千岁拿出袖中的行事表,仔细盘算着他该先将这座妓院的内外观重新改观。
“千岁。”打算回房睡觉补足精神的扶苏,忽地想到了一件事。
“嗯?”脑子忙着打转的步千岁,忙里分心地应着她。
扶苏拿走他手中的纸绢,美丽的杏眸直盯着他,“我发现,我们什么都讨论过了,可是却漏了一点还没讨论。”
“哪一点?”
“合力赚的钱,到时该怎么分?”虽然说这个很现实,可是现在谈也总比事后来个分不平好。
步千岁极力稳下眸于里闪烁的眸光,和他嘴边差点就不小心逸出的笑意。
他大方地拍拍她的小脸,“就当是我回馈你收留我的好心吧,我的那一份,你不必算。”
“什么?”她刚才一定是听错了。
“我说,”他又说得很义薄云天,“我要友情义务帮助你。”
扶苏愈听愈是起疑,“你一文钱也不要?”哟,黄鼠狠今年这么早就来拜年了?
“不要。”他在脸上堆满了无害的笑容,企图博取她的信任,“你只需要专心帮我整倒紫冠府就行了。”做大事的人,是不能先计较这类小问题的,这种事,以后他再来慢慢算。
“这样啊。”她扬起黛眉,也陪他呵呵笑了起来。
虽然昨日商场上的敌人是今日同盟的盟友,但他转变的落差也太大了,而要她相信一个前不久还是敌人的人,这也有点困难。
说穿了,他们都是各怀各的鬼胎,只是在利字的大前提下,朝着相同的方向前进而已,即使他们是打算合作,这可不代表她会就此放下对他的戒心,谁晓得他会不会在私底下搞些小动作?尤其像他这种向来对钱最是斤斤计较的人,会如此清高的说不要钱还义务帮忙她?她是呆子才会信。
她装作很感动地挽着他的手臂,“你真的不要半点酬劳还要主动帮我?”再刺探一下,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来。
“对。”步千岁回答得很快,语气显得不容置疑。
丙真有诈。
彬许他不知道,她了解他这个人,比了解自己还要多,她老早就把他从头到脚所有的一切都模得清清楚楚,而据她所知,在他一贯的说谎方式中,这种回答得又快又直接,且还摆出清高且无辜的笑意,就代表他正在心怀不轨中。
他根本就没有那种把银子往外推的友情,他是那种即使对自少一块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也都要藉机坑一坑,或是能拐多少就拐多少的人,哼,跟她玩把戏?
“你在做什么?”步千岁不明所以地看她拉起他的衣袖,东闻闻西嗅嗅。
扶苏抬起头来,“我觉得你的身上有种居心不良的味道。”
“有吗?”他没表现得那么明显吧?
“有。”她很肯定地向他颔首。
他含笑地挥着手,“你太多心了。”
这句话她也曾说过,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就在说谎。
扶苏在心中再次对他多增了一道怀疑,但碍于情势,她也不好刻意戳破彼此努力维持的假象,只好装作不知道,先跟他合作再说。
“那。”她朝他伸出小手,“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步千岁愉快地握住她的柔手,“合作愉快。”
在扶苏又上楼补眠,以准备储存明日的精力时,步千岁仰首望着她婀娜离去的身影,再也不掩饰脸上那抹蕴藏已久的坏笑。
居心不良?是啊,他不良的居心是满多的。
例如,他很想将这个壤得那么可爱的女人拐过来,把那些存在他脑子里的绮想付诸为行动;又例如,他很想收藏那在他眼中何止千金的笑颜,让她的笑,只能成为他一人独享的专利;他也记得,他好象还缺一个能干的老婆,而她,不但符合最基本的娶妻条件会打算盘,在做生意上,她还很神通广大。在他家的生意被他们联手整倒前,步千岁决定留下来陪这个人格跟他一样不好的女人一块杀杀时间,并且计画从她的身上,将他之前所吃的所有亏,连本带利的。全、都、讨、回、来。
“为什么三哥还不回来?”步少堤伸长了脖子,望穿秋水地看向窗外。
他曲着手指细算,自从二哥加入围堵三哥的计画后,算算时间,也已经有两个月了,可是他们急切期盼回府的步千岁,到现在仍是音讯全无,而他们砸下大把银子的银弹攻势,到现在也仍是没有奏效,他们这群人,依然还是天天开通宵地为兼葭楼里的商事挑灯夜战。
最近他们紫冠府里的人,似乎因为过久不堪工作过度的缘故,皆有了不时看向窗外等人的奇怪动作,每个人的脖子,很明显地都拉长了许多,每天一早开口的第一句话,一定是问找到步千岁了没,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看到有人满面苦恼地讨论着何时才能够让步千岁回家。
天晓得,他们从没那么想念过一个人,也从没恨过有人这样离家出走,他们既是爱步千岁工作一把罩的高超能力,又是恨他不声不响就这样落跑不带走工作的没良心。
步少堤有点神智不清地揉着双眼,“难道他还没饿死吗?”饿吧,坑邛死吧,不然他们就要累死了。
“照二哥这种动员了金陵城上至高官下至贩夫走卒,全面封杀三哥的做法,就算三哥再怎幺神通广大,也早就该饿得像皮包骨似的回府求救和忏悔了,为什么他们每天敞开的大门,就是不见有个饿得半死的人爬回来呢?
坐在自己房里无视于步少堤在那边自言自语的步熙然,心情甚好地看着手中的书信,不时还在唇边露出满意的笑容。
“二哥?”步少堤探头探脑地站在他身后,“你在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
步熙然飞快地将信件收回袖里,“我在看奸细寄来的信。”
“奸细?”
“呵呵。”他又是笑得邪里邪气的。
就在步熙然的笑声仍让步少堤听得头皮发麻时,一道强力的嘶吼声,如雷贯耳地自门外传来,将他们俩都吓得一愣一愣的。
“步——熙——然!”
“不好,大哥又杀来了。”聆听着步关之的怒吼声,步熙然在分析完那吼声中带有多少火气后,就急如锅上蚁地忙着左看右看,想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步少堤不解地拖住他的脚步,“你干嘛急着躲?”
“别拉着我,我不想被他刮。”依大哥的这种火气来看,他少不了又要被虐待一顿了。
狈顾着房里四处皆没什么好躲的地方后,步熙然才想偷偷从后门开溜,弯低了身子悄悄走至后门前,一拉开门扉,一道人影就堵在他的面前。
眼底充满血丝的步关之一手拎起他,“你想躲去哪里?”
“大、大哥。”天哪,他怎么愈变愈可怕?
“说!”步关之使劲地摇蔽着他的肩,“为什幺千岁到现在还没回府?”人呢?人呢?
他左等右盼,千等万等的可恶弟弟呢?
步熙然怕怕地咽咽口水,“这个。”
“你不是说你的馊主意很管用吗?管用的话为什么到现在连个人影都还没见到?”
步关之两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拉来面前大声喝问。
“大哥,先。先把手放开。”无法呼吸的步熙然,涨红了一张脸,万分辛苦地向他求情。
“二哥!”步少堤在他就快口吐白沫时,赶紧阻止步关之因失手而造成手足相残,“大哥,你快掐死他了!”
气昏头的步关之火大地一把扔开步熙然,在屋里来回地重重踏步,和府里所有的人都一样,在他的双眼下方,有着浓重的黑影,素来健壮的身子,也清瘦了不少,都是标准的工作过度。
“咳咳。”一得到自由的步熙然,瘫在椅子上边喘边咳,抬眼冷瞪那个脾气已经壤到不能再坏的步关之。
步关之气冲冲地踱回他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尖警告,“我已经连续五个月没睡过一场安稳的觉了,千岁再不回来,我就先掐死你再去把金陵城给翻过来!”
“恶魔。”步熙然咕哝不清地在嘴里说着。
“你说什么?”他两眼一眯,亮出一只很久没揍人的拳头。
“没。没什么。”不想挨揍的步熙然连忙改口,“我是说,千岁再过不久就会回来了。”
“不久?”步关之急躁地凑至他面前问:“不久是多久?”那小子总算是要回来主持大局了?
步熙然神秘兮兮地摇着头,“时机还没到,再等等。”
“时机什么时候才会到?”步少堤听了也忙挤到他的面前,期盼无比地看着他。
“你们别那么猴急好不好?”他瞪着这两个没耐性的人,“我说过我会逮他回来就会逮他回来,你们就先再忍一忍。”钓鱼是要慢慢钓的,都这么没耐性,怪不得他们家的人都只会做生意而不会钓鱼这种休闲娱乐。
步关之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倘若你逮不回千岁呢?”说不定就是这个弟弟根本就没有把握,所以才会说出这种推托之词来堵他。
“到时我要是逮不回他,我就把这颗人头摘下来给你当球踢。”步熙然有恃无恐地指着自己的脑袋,才不信步千岁能飞出他已布下的天罗地网。
步关之带着恶笑,用力地拍拍他的头,“好好保重你的这颗脑袋埃”要是逮不回人,他就亲自把它摘下来踢。
“二哥,”步少堤忧心四溢地忤着眉,“你的计画目前进行得怎么样?”从计画开始后,也没见步熙然报告过进度,就不知是否真能成功。
“目前正在进行的内容我得保密。”步熙然不管对谁都一概保密到家,“我只能说,在大功告成前,我们都必须有耐心的再等一等。”
步关之听了,怒火又瞬间飘至最顶点。
“耐心?”他已经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我已经对兼葭楼里的公事没有耐心,我不干了,你听到了没有!”
那堆如山高的公事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做得完?每当他做完一迭,马上又有人在他的面前摆上两大迭,像个无底洞似的,任他怎么填也填不满,他已经冷落爱妻将近五个月,好久没有回到自己的沁雪院里好好的一觉睡到天明,这几个月来,他都是在秉葭楼的案桌上打桌铺。
步熙然两手捂着双耳,在躲过他的炮轰之后,耸耸两肩,出人意表地开口。
“没耐心就把公事全都交来给我吧,府内所有的公事都由我来一手包办。”这点不是问题,不就是工作做不完嘛,好解决。
“交给你?”他们两个皆带着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没错。”他甚有把握地摊摊手,“我很快就会把那些公事全都处理完。”
“话是你说的,要是你没把公事都做完,你的皮就给我绷紧一点!”一得到他的这句保证后,步关之便大声地撂下话,然后十万火急的冲出外头,准备回自己的沁雪院大睡一常在步关之走了后,步少堤担心地抚着他的额。
“二哥,你累疯了吗?”最不爱做工作的人会说这种话?
步熙然开开心心地咧子邙笑,“我才没疯,我现在再快乐不过。”
“我还是去找大夫来为你看看好了。”步少堤说着就要往外走。
“少堤,你多久没出门了?”步熙然把将他拉回来,天外飞来一笔地问。
他紧皱着两眉,“半年多了吧,我也记不太清楚。”天逃诩被关在帐房里过日子,他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了。
“根据我收到的消息,已经有人收留千岁那小子了。”步熙然抽出藏在袖中的信件,步少堤振奋地张大双眼,“我马上去告诉大哥,叫大哥派人去搜!”
“不。”步熙然却否决他的提议,反而给了他另一道命令,“别告诉大哥,也别派任何人去找千岁,为免打草惊蛇,就由你亲自去看看,在你回来后,只需对我报告而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这事的半个宇。”
他指着自己的鼻尖,“我?”知道人在哪还不派人去捉,而且还不能泄漏口风?他在搞什么鬼?
步熙然窝在椅上邪恶地搓着两掌,“我算是个满有良心的哥哥了,都已经让那小子舒服过一阵子了,我不能再让他继续太好过,就先派你去让他有所警戒一下,然后我再派出第二队人马让他去运动运动。”
“我听不懂。”步少堤苦恼地抚着额。
步熙然又拉过他,两手捉住他的下巴左看右瞧。
“话说回来,让你这只被困死在府里的井底之蛙,老是待府里对你的身心都不好,你是该出去开开眼界并且训练一下胆量。”看,他是多么充满手足之情啊,友爱完了一个弟弟又换一个弟弟。
“你到底在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听了听、猜了猜也不懂的步少堤,干脆蹲在地上等着他来解他打的哑谜。
“听二哥的话,如果去那里看到很刺激的东西,千万别像以前一样晕倒了。”步熙然没有解释,反而关怀无比地拍着他的头顶叮咛,“就算要晕,记得晕倒的姿势要改一改,别再直直的往后倒,知道吗?”老是让他的脑袋直接撞地板,迟早有一天他会变笨,所以还是先叫他准备一下预备姿势好。
“啊?”
奉了步熙然之命,难得走出紫冠府喘口气的步少堤,照着手中地图,在城北一带紫冠府旗下商号众多的小巷里,边走马看花边寻找着地图上的正确地址。
在熙来人往的人潮里,被挤得有点寸步难行的步少堤,不禁蹙紧了眉心。
他真的很久没出门了吗?
倘若他没记错的话,他们紫冠府在城北这偏远地带的商府行号,生意并没有像现在如此鼎盛和繁荣,记得今年秋日步千岁带他来这附近巡视旗下商府行号时,生意状况也仅是中上而已,但怎么才过了数月,这里就改观得让他认不大出来?
边走边纳闷的步少堤,在愈走愈靠近他所要找的地点时,蓦然发现,在某座高楼大院前,排了串长长的等待队伍,由远处看来,似乎是有很多等着进门的客人,正守礼依序的在门外排队。
到底是什么店的生意这么好?他不禁狐疑地绕至店门外,在纷纷细雪中,眯着眼打探里头的状况。
“什么时候这里开了间这么大的茶院?”看着里头一桌桌坐着品茗挤满了整个大厅的汹涌人潮,步少堤有些讶然于这座茶院的规模。
不过,说是单纯的茶院,这里看来又不太像,因为在里头坐着的人,皆是他有点熟识见过几次面的员工,或是在生意上有所往来的人,这点着实令他万分不解,完全不明白这些人怎会都齐聚在这里谈公事,这里,到底是有什么吸引着他们前来的魅力?
他仰首看了看茶院的店匾,也看不出个什么异样,只是在店匾下的对联,就让他看出了些端倪来了。
“千金一笑?”妓院?
难道说来这里的商人们,全都不是单纯来喝茶,而是来逛花街的?步少堤忍不住站在原地思索着这些商人们,为何全改了习惯不到普通处理公事的地方谈公事,反而要将这间妓院给挤得水泄不通的原因。
一见有客人在门前徘徊,负责拉客的夏威姨,先是以双眼上上下下扫描打量过了步少堤一番,发现这位不守秩序排队的客人,他的身分,似乎远比她这阵子以来所看过的任何一位贵客还高上一截。
被步千岁训练成不得放过商机的夏威姨,眼中金光闪闪地瞄准了步少堤,接着便马上不放过机会地小跑步跑至他的面前。
“客人!”她朝他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喝茶吗?”看他这副德行、这身非凡的打扮,一定又是个大富大贵的席上佳宾。
“不。”步少堤消受不起地摇手婉拒,“我不喝这种茶的。”他是个对爱妻很忠心的男人,他从不做这种负心又缺德的事。
“不喝这种茶?”夏威姨顿了顿,而后暧昧地朝他眨着眼,“喔。我知道了,你要喝有加味的茶是不是?”她的眼光真是不错,这人果然和那票普通的生意人不一样,懂得赏识老板的花容月貌,有眼光。
他听不太懂,“有加味的茶?”
“你也知道,就是有粉味的嘛。”她挤眉弄眼地以肘撞撞他,“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内行人,这样吧,看在你是难得一见的贵客份上,就当我破例招待你一次,带你去喝一笑值千金的好茶,包准你喝过了后,绝对毕生难忘。”
有粉味的茶。
“慢着,我不是。”恍然大悟的步少堤,红着脸赶忙阻止这个身材胖壮,又有力得不可思议的女人把他给拉进去。
“还磨蹭害羞个什么?进来吧!”不听他解释的夏威姨,使出步千岁教导出来的蛮力,使劲地一把将他扯进门里。
“哇啊!”他不能对不起他老婆啊!
将这座茶院经营得有声有色,天逃诩是高朋满座的幕后推手步千岁,此刻正在二楼的总帐房内忙得昏天暗地,一点也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
经过步千岁和扶苏的巧手布局,原本这座妓院里成员们的职务,也随着大批涌来的客人而有了小幅的变动。
春联和武八郎负责跑堂招待客人,夏威姨在外头招搅客人兼当保镖,秋海糖在柜台结算帐资,而目不识丁的冬眠掌管厨房,步千岁则是在经过扶苏为他善意的伪装在脸上黏上两撇小苞子之后,游走在客人之间替扶苏谈生意,还要挪出时间来帮忙不过来的秋海糖。
发挥算盘神功的步千岁,一手一个算盘,正僻哩啪啦地飞快打个不停,在他的两耳耳际间,还各插了两枝笔,不时停下手中的算盘,在左右各有数本的帐簿和往来客人名单上书写着。
“万岁!”跑堂的武八郎,在接到夏威姨刚送到手的消息后,忙不迭地拍开他的房门大叫。
“教你的规矩又忘了吗?”步千岁忙得连头也没空抬,“叫我掌柜的。”
“掌柜的,夏威姨帮老板拉了个要看千金一笑的客人。”他们已经很久不曾做过这种生意了,这下客人来了,要不要做他得上来请示一下。
“她怎么还没改掉开妓院时拉客的壤习惯?”步千岁皱了皱剑眉,受不了地摇首,“再去告诉她一次,我们是开茶院不是开妓院。”还是这么爱开妓院?改天他得再去跟夏姑娘来一次职业教育。
武八郎愧疚地转着十指,“但我忘了把大门外老板写的对联拆下来,所以把这当寻花问柳处的富家大少还是大有人在。”
“别来烦我,我现在忙不过来。”分身无暇的步千岁,随意挥着手交代,“既然字是扶苏写的,那你就去找她商量。”
“我都听到了。”呵欠连天的扶苏,自邻房穿过暗门走至步千岁的身边坐下,又对武八郎下了另一道不同的命令,“不过我也没空,你叫万岁帮我客串一下吧。”
“我?”步千岁转过头来,不满地瞪着这个又忘了要分工合作的女人。
扶苏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不帮我客串就打发掉他,我忙都快忙死了,哪有空管这种小事情?”再不趴下来休息一下,她要阵亡了。
都怪这个步千岁,当初他们只说是要开间茶院,顺便招揽拉拢一些生意上的客源,但没搞清楚状况的步千岁好象是本末倒置了,他是拚命拉拢客源,而顺便开茶院,可是即使茶院是他顺带开的,生意却好得太过出乎意料,让大家七早八早就不得不开门营业让排队等在外的客人进来,每日都营业至三更半夜用力赶完那些赖着不走的客人,他们才能够关门休息喘口气。
真是的,他怎么都不改改他当精明生意人的老毛病?没事生意干嘛做得那么好?上门的客人太多,连带使得她的工作量变得比以前更大,害她不但没有当初期盼的补眠时间,反而还忙到连在白日打个小盹的机会也都没有了,害她严重的睡眠不足。
“不能打发掉,这回上门的是紫冠府的步四爷!”武八郎在他们俩都不愿理会客人时,神色凝重地反对。
在拨算盘的步千岁,手指间的算珠顿时漏拨了一子。
他急急抬起头来,诧愕地大叫:“步四爷?”
“哟。”扶苏则是讶异地掩着小嘴,爱笑不笑地拉长了音调,整个人在听到那个名号时精神都来了。
“你在这等等,我和扶苏有悄悄话要说。”步千岁连忙向武八郎吩咐,并把扶苏拉到一边去紧急开会密商。
“喂,”扶苏不解地以指点着他的胸膛,小声的在他耳边问:“你家弟弟也有看千金一笑的雅兴啊?”传闻那个步四爷不是忠厚又老实吗?怎么还会来这逛花街喝花茶?
步千岁怎么也不肯相情,“我小弟那个老实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一定是他们认错人了。”小弟是很钝得不能再钝的木头,加上很少出门,也从不对这种事感兴趣,所以这绝不可能发生。
扶苏纤纤素手指向门外,“人就在下面,你要不要亲眼认一认?”
步千岁二话不说地便挽着她的手臂,一同偷偷模模地蹲低了身子来到楼栏边认人。
步少堤身上那一袭令他再眼熟不过的白牙色长袍,和爰顶上用来束爰的银白相间的紫冠,让两个躲着偷看的人,一个眼珠子差点掉下,一个则是缓绶漾出了笑意。
“该死,真的是他。”步千岁急忙要躲回房内,“借过,我要去避一下风头。”
“躲什么呢?”扶苏一手拉回他,壤心眼地落井下石,“你这掌柜的还得亲自去招待那位贵客呢。”真好,好久没看热闹了。
他惊声怪叫,“我去还得了?你去。”
“我已经从良不卖笑了,就尊那位步四爷花上万金我也不笑。”她压根就不肯伸援手,还硬要他去下海,“既然我这个做老板的不去,那当然就得由你这做掌柜的去接客。”
“不要玩了。”步千岁一把将她搂近身边,十万火急地跟她分析原因,并要她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缺德,“要是给我小弟知道我在这一切就玩完,他回家后一定会对我大哥照实禀报!”
要是因此而再度引来追兵,他不但连这里都不能待,若被捉回去了,他会被大哥揍得不成人形,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当然不能冒任何会被捉回去的风险!
扶苏小脸上漾满花般的笑容,“别那么悲观嘛,你已经伪装这幺久都没人发现过你的身分,说不定你小弟他也一样认不出你来呀。”他的脸上有两撇用她头爰做的胡子,头上还特地戴了顶可以盖住眉毛的大帽,谁会晓得这个造形奇特的男子就是步三爷?
他冷冷地瞪着她脸上不负责任的娇笑,“倘若被他认出来呢?”
“你就想办法堵上他的嘴罗。”她轻耸香肩,已在心底计画出几百种方式来让步少堤消音不密报。
“不行、不行,我不去。”他绝不让她把魔掌也伸到他小弟身上。
扶苏两手托着香腮,“你不去的话谁去打发他?”人都已经请进门了,要是不赶快派个人去,才会更令人起疑。
“春联!”步千岁马上招来另一个人手。
“在。”收到命令的春联,立刻放下楼下的客人跑上楼。
“去招待那位紫冠府的步四爷。”还是让外人来比较妥当。
春联的眼底霎时露出万丈金光,“步四爷?”就是那个很有钱的少爷?
“你陪那位步四爷喝盏茶,随手就快点送客。”步千岁小心的同这个有吓晕客人前科的春联交代,“把脸上的帕子围好,记住,不准吓晕他。”他那个弟弟胆量最是差劲了,总是禁不起人吓。
“非常乐意!”春联乐不可支地应着,兴高采烈地冲下楼。
步千岁疑心四起地看着那个工作从不曾那么勤快的女人,迅速消失在人群里的身影。
他伸手推了推扶苏,“春联为什么那么兴奋?”
“你忘了吗?”扶苏看好戏地扬高那双黛眉,“她是个花痴。”唉,他们家的春联!
“糟糕。”后悔得有点晚的步千岁,连忙抬起原本八风吹不动的脚跟,赶紧下楼阻止春联吓晕他小弟。
站在外门偷看坐在天字一号房里,动作显得局促不安的步少堤,春联一脸陶醉地频眨着眼眸。
“好帅。”等一下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好好把这个男人勾过来。
“少给我发浪!”及时赶到的步千岁,在她的脚步踏入房里前拉回她,并一拳重重地捶打在她头上,“他已经成亲了,你最好给我死了那条心。”他就这么一个弟弟而已,她是想吓死小弟吗?
春联不死心地捂着头,“说不定我有机会。”也许就是那位步四爷嫌家里的娇妻不够美,所以才会想要逛妓院,所以说她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别作你的白日梦了。”步千岁再赏她一拳,“听着,你只要好好坐在那里陪他喝茶,不准出现任何小动作,更不准打他的主意知不知道?”
“好嘛。”她不甘不愿地嘟着嘴。
“好就快去!”以为她会乖乖听话的步千岁,又赶在步少堤起疑之前,动作粗鲁的一脚把她踹进去。
端坐在房里的步少堤,愣大了一双眼,怔怔地看着一名脸上蒙着帕子的女人,先是以十万火急的飞扑姿势,闯进客房内四肢亲切地与地面做最亲密的接触,然后又马上站起身,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款摆着婀娜的身子,一点也不避嫌地紧靠在他的身边坐下。
“公子喝茶。”春联为他斟了一碗茶捧至他的面前,尖着嗓子细声细气的启口。
步少堤直摇着手,“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来喝这种茶的。”
但当春联一抬起头,在近距离看见他那张具有致命吸引力的脸庞后,她的两耳压根就听不进他说了些什么东西,也把步千岁先前的叮咛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真是翩翩美男子。
“姑娘?”步少堤担心地看着她发直的双眼,“你没事吧?”
“没事。”她浑身轻飘飘地向他摇首,心动不如行动地更将身子靠近他,准备以行动来掳获他。
步少堤忙不迭地与她拉开距离,“你。你想做什么?”
“叫我春联嘛。”她却更将身子贴上他,并且将脸上的帕子拿掉,希望能把他迷得晕陶陶的,好让他带她回家。
嗯,好丑。
生平从不曾受过此等可怕惊吓的步少堤,整个人顿时一僵,两眼圆瞪着她那过于刺激他心脏的面容。
“步公子?”春联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步四爷?”怎么突然没反应了?
她伸指戳戳他,发现他仍是木着一张脸,表情看来似乎是遭受到严重刺激。
“掌柜的!”春联心慌地向外求救,“怎么办?他像根木头动也不动了!”要是吓死了客人该怎么办?这么贵的客人,她赔不起!
“你把他吓晕了?”闻声而来的步千岁,气急败坏地吼向她,“我不是叫你别把帕子拿掉的吗?”要命,若是吓死了小弟,大哥真的会宰了他!
她很委屈地扁着嘴,“他又没晕。”
“少堤?”步千岁紧张地拍着他的脸颊,“喂,醒醒啊!”
“他好象是被我吓呆了。”忏悔完的春联,挨在步千岁的身边小声地提供意见。
步千岁忙催着她,“知道就快去请大夫来,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懊熟悉的声音。
整个人被吓至九重天外的步少堤,耳边在听见步千岁那耳熟的声音后,神魂慢慢地飘回了躯壳内,眨了眨眼,缓缓调整好两眼的焦距,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
他的目光悄悄挪移至步千岁的唇上,对那黏得不太好,似乎就快掉下来的胡子愈看愈是起疑,于是他好奇地伸出手,在步千岁还来不及反应之前轻轻一拉,转眼间,那用来伪装的胡子便如他预期地掉了下来。
“二哥?”步少堤忽然觉得自己又受到另一波更严重的惊吓。
“你认错人了。”眼见情势不妙的步千岁,迅速把掉在桌上的胡子贴回去,并且急忙转身就走。
他扯开了嗓子在后面喊:“步千岁!”
“给我小声点。”步千岁动作快得像阵风似地回到原地,并且用力捂住他的嘴,“你是嫌我跑得不够累吗?”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外面有大批紫冠府的人在耶。
“三哥,你。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原本脑中一片混沌的步少堤,在确认此人是他的亲哥哥无误后,苍白着一张脸,直看着他那一身怪异的打扮。
他不情愿地撇撇嘴角,“那是因为。”
步少堤却没把他的话听完,颤抖着手指,不愿相信地指向他鼻尖。
“你在这里当。当。那个?”一个大男人,在妓院里除了当保镖和龟公之外,还能当什么?但方才那个孔武有力的保镖是个女人,所以他。“那个?”步千岁满头雾水,“你说哪个?”怎么回事?他长得又不吓人,怎么小弟的样子像是被吓掉了三魂七魄?
他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吐出全名,“就。那个。”
“那个埃”可惜步千岁的思考方向却与他的有些出入,“对,我是在这里当。”
对?他的哥哥真的沦落到妓院里当龟公?
没来得及听完步千岁接下来的话,误以为步千岁是被他们逼得误入歧途,而万分觉得自己愧对列祖列宗的步少堤,两眼微微朝上一翻。
“爹、娘,我对不起你们。”
“在这里当掌柜。”说完话的步千岁,才转过身来,赫然发现他已两眼翻白,“咦,少堤?”
如当初步熙然所料的,相当禁不住刺激和打击的步少堤,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朝后倒下。
“少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