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过名单上最后一户人家后,七曜拎着又挨了打的千夜回到客栈。按理说。将心结拆解开来后的七曜。此刻心情应当是很不错的,但他却面色沉部得比往常都来得可怕。
“别躲。”端着一张大黑脸的七曜,坐在窗边一手压着动来动去的千夜。一手想将沾了跌打酒的湿巾敷贴在她的面颊上。
“不用了……”左闪右闪就是不愿合作的千夜,光是闻到跌打酒所散发出来的可怕药昧,就不安分地伸出一脚想溜下长椅。
囤积着耐性与她周旋老半天的七曜,在她再度尝试开溜时,终于毛火地放弃那些属于温柔体贴的东西,粗手粗脚地拉着的腰肢将她拽至怀里,一掌用力地抬高了她的下颔。
“我都说过不要紧——”在他又想将那条绫巾住她的脸上贴来时,干夜嫌恶地蹙着柳眉,不死心地推着他的胸膛想挣扎,却遭愠恼的他恶眼狠狠一瞪,登时她畏缩了一下,怯懦地垂下了眼睫。
总算是成功地将绞巾覆上她淤青四布的面颊后,面色依旧不善的七曜,虽是稍微放松了点在她腰上所使的力道,但他不忘伸出另一条健臂将她搂进怀里,以免她再度月兑逃。
“好臭……”跑不掉的千夜启着小嘴抱怨。
“有效。”才懒得管他是什么味道的七曜,边说边瞪了她一眼。
“罗嗦。”她满心不甘地瞪着鸡婆的他。
“欠揍。”他不客气地斜扬着一边剑眉,回答得比她更毒。
“……”败给他了。
“换边。”一边面颊敷得差不多后,他在重新上药酒前指着她的鼻尖向她警告,“敢动我就宰了你。”
只能把所有抗议都吞回月复里的千夜,没好气地僵坐在他的怀中,看他一手紧抱着她,一手忙着重新在绫巾上头添药,她试着动了一下,腰间的大掌立即收得更紧,使得她只好放弃所有拒绝的念头,乖乖地看着他忙碌。
但看着看着,停留在那只修长大掌上的目光,却开始缓缓游走。她的眸光路经他健硬的臂膀、宽厚肩头,她仰起蜂首,一路看上他那张俊脸,停留在他脸庞上的目光,像生了根似的没有再离开过。
“看什么?”回过头想再替她另一边面颊敷药的七曜,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那专注的眼眸。
“你啊。”她温婉地给他一记浅笑,回答得很老实。
疏雅轻浅的笑意,在她柔美的面容上漾开来,似朵雪中姿态娇妍的寒梅。
没设防的他,在不意中见着那笑意后,胸口的气息梗窒了一会。他低下头,试着将目光迎上她的,见她仍是一迳地直直瞅看着他后,他投阻止也设有反对,半响。他-言不发地放开手中的绫巾,抬手不确定地抚上她的脸庞,见她没有拒绝后,修长的指尖缓慢地在她颊上游移。
些微粗砺的指尖轻抚后,笑意逐渐在她的颊上散去,千夜凝睇着他,读不出此刻他眼中的意童绪,只觉得那双黑瞳愈来愈像潭拉人沦陷的池水,在她有些受不了地将目光瞥开,微偏过面颊想避开他时,他的掌指却强横地将她勾了回来,并滑上她的唇瓣来回徐抚。,觉得两颊微热的千夜,在他俯低了身子,面庞愈来愈靠近、她的,想起了前两回他说来就来的吻,她忍不住屏住了气息,然而这时。他忽地将两跟一瞥,直瞪向远处的房门。
“怎么了?”
“有客人。”不动声色的七曜一手按向摆放在身旁的大刀轰然开启的门扇。在下一划制造出巨大的声响。
“把你的手拿离我师妹远一点!”一鼓作气踹开客房入门后,来势汹汹的燕吹苗,两颗眼珠子,死死地定在七曜那只搁摆在千夜面颊的手上。
“大师兄?”千夜错愕地看着这个久违多时的前任师兄。
她的师兄?
七曜转了转眼眸,侧转过身,打量起这个同是皇甫迟旗下弟子,却跟那个轩辕岳不但在气质修性,还有脾气上,看似皆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男人。
“千夜。”踏进房内的燕吹笛,在提防着七曜之余,不忘对她勾着指头要她快点离开那个男人,“过来。”
“大师兄,你怎会来找我?”满月复疑惑的千夜才站起身想照他指示的上前。坐在她身旁的七曜却一把将她按下。
“喂,,你是聋了吗?叫你放开她听到了没?”对他的举止看得两眉隐隐抽动的燕吹笛,边撩大了嗓,边剑披弩张地挽起了两袖。
“又一个不自量力的。”收下战帖的七曜,不屑地在唇边淡淡冷哼。
燕吹笛听得可是不悦至极,“你说什么?”他们两个到底是谁没去照照镜子啊?
七曜噙着一抹冷笑,不介意把话说说得更清楚些。
“说你找上门前也不掂掂自个儿几斤几两。”在鬼后的算帐名单上,只要是皇甫迟的弟子就都有份,来得正好,省得他还要费力去找。
肮火全面被点燃的燕吹笛,闷闷低笑两声后。跃跃欲试地交握着十指。
“哼,不过就是个半死不活的,哪来的威风?”被藏冬诓过太多次后,依照惯例的他。这回还是一样没把藏冬的警告给放在心上。
“等等……”眼看情况愈来愈不对劲。有些明白他们想做身什么的干夜忙要站起来阻止。
“是他自个儿找上门来的。”准备杀他交差的七曜。在动手前将地推回原位坐下。
她连忙抱住他的手臂,“慢着,他是我的前任师兄,他已被逐出师门,不再是皇甫迟的弟子了。”
七曜顿了顿,听了她的话后本想放燕吹笛一马,但一记来得疾快的掌风,令他忙把千夜推至窗边避开,随即阴森地撇过俊容,以牙还牙地回以一掌之余,还额外附送了燕吹笛一记远比轩辕岳功力来得深厚的金刚印。
闪过了掌风,却避不过金刚印的燕吹笛,胸口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止不住退势地直退至门边撞上厢门。他一手捂着胸口,一脸不可思议地瞧着居然也会皇甫迟家传本事的七曜。
止不住的疑惑,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泛滥。
他不大置信地抖扬着音律,“你……这是打哪习来的法力?”打从他自立门户后。他还不曾被哪一路的众生给伤过,而头一回开他先例的。怎可能会只是普通人?
“与你无关。”扬掌取来惯用的大刀后,七曜动作徐缦地拔刀出鞘。
“有意思……”燕吹笛抹抹鼻尖,也充满了挑战性地摊开十指亮出八张符令准备接招。
“停!”被他们遗忘在一旁的千夜,适时来到他们两人间举起手大声喊停,“停停停……”
蓄势待发的两人,忙里分心地瞧她一眼。{“这是我的前任大师兄燕吹笛。”她一左一右地介绍,“这是七曜。”
“然后?”继续互瞪着对方的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然后请你们把手中的东西都收回去。”千夜忙不道地把这个拉开一点,又把另一个推远一些,免得他们瞪着瞪着又动起手来。
七曜先是看了看燕吹笛,再低首看向千夜恳求的脸庞,他哼了口气,二话不说地收刀回鞘后,转身留了句话给她。
“我在外头等着,叙完旧就叫他快滚。”
“你……”被他那副以千夜自家人模样自居给惹毛的燕吹笛,听着听着又想冲上前去,但只想息事宁人的千夜,却拉住他的臂膀使劲地把他给拖回来。
“你就忍着点吧。”真是的,这也好扛上?
“忍着点?”外人一走,燕吹笛便马上发作,立即把不满的矛头指向她。“干啥?你的胳臂往外弯啊?”这小妮子是站哪边的?
模透他脾气的千夜两手掩着耳,“小声点,你的脾气又要上来了。”
“谁管他什么脾气不脾气?”下一刻,死都改不了臭脾气的燕吹笛果然又撩大了铜锣嗓袭向她,“你!你最好是给我说清楚,为啥你会跟那个半人半鬼的在一起?你就不怕他杀了你?”
“他不会。”她叹了口气,“事实上,他照顾我还挺周到的。”
他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啊?”
“意外吧?”她放下两手。笑吟吟地对他偏着螓首。
“是很意外……”有些吃的燕吹笛愣愣地点着头,不一会,他又记起他会来这里的主因。“不对不对,什么意外不意外的?你根本就不该跟那家伙走在一道!”
“我与他之间有些私事。”被他吼得很习惯的千夜,无奈地撑着额,聪明地选择把话给说在前头,“大师兄,无论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先告诉你,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要留在他身边。”,“啥?我千里迢迢的赶来这……”他怔怔地指着自己的鼻“你却赶我走?”她到底有没有说错对象?
“对。”她轻声顿首。
“理由?”怒抖着两眉的燕吹笛,不肯死心地想讨个原因。
“不说。”
不说?怕她出了什么乱子,为她焦急,为她心忧地赶到这来,就只换来了“不说”这两字?
枉作好人的燕吹笛,两手叉着腰际,费力地大口大口吐着气。好半天,才努力把憋到极点的闷气给压回月复里。
“好……”他恨恨地咬着牙关,“撇去那家伙不谈,我问你,皇甫老头是颠了吗?他怎可让你独自出门?”
她一怔,而后勉强地释出一笑。
“我是私逃出来的。”
他又是两颗跟珠子死瞪得老大,“私逃?”
“大师兄,我的大限就快到了。”不想让外头的七曜听见。千夜放低了音量。“我想在我最后一段日子里。过过我想过的生活,去做我想做的事。”
脑中有一刻呆然的燕吹笛,张大了嘴,不怎么能够接受自她口中所吐出的字句。他甩甩头,踱开步子试图让脑袋冷静下来,屈着指头数算了半天后,仍是算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索性步子一停,扭头大步踱回她的面前,一把将她的左掌掌心拉来面前,而后又不死心地再拉来她的右掌。
仔细看清了她的掌心后,他震愕地定住眸心。缓缓放开了地。
他哑着声,一手抚着额,“怎么……”
“是真的。”她自嘲地笑着,低首看着掌心上头几乎快看不见纹理。
“千夜——”猛然回过神来的燕吹笛,急忙地握住她的肩头。
然而,她却赶在他开口前阻止他,“不要像师父那样救我我不要。”
他无法相信地收紧两屑,“你真不想活了?”她疯了吗?若是不求援的话,她的日子可就真的不多了。
千夜拉开他的手,转身踱至窗前,捕足地欣赏着窗外犹碧海顷坡的绿。
“这么多年,够了。”
“什么这么多年?你才多大?你根本就还没——”他想也不想地就驳斥,却在她转过身看向他的,梗住了所有的话尾。
“真的够了。”她神态安适地交扭着十指,伸首凝睇着他笑,在那刻,绝望和满足同时出现在她的眼底。
呆望着她许久的燕吹笛,从没想过,他会在她的脸上找到那些神情。
“大师兄?”千夜不解地看他走至一旁的小桌,取来一文笔,醮沾些许自他怀中掏出来的虹墨后,即在他带来的黄符上头书写了起来。
“你先吃了这个,吃了后身子会舒坦点的。”他忙里分心的将写好的一张黄符递给她,手中的笔一刻也没停地继续在其他黄符上也写上咒文。
千夜顿愣了半响,而后感激地取来黄符,施法燃起手中之符后,她将它搁在茶碗里,冲了些茶水后,再仰首将它饮下。
“把这些黄符带着。饿了就烧来吃,它能止你的饥也能护住你的心脉。”他将写好的黄符塞进她的掌心里,极其难得地端着一张肃容向她叮咛,“等你把事情办完了后,就来天问台找我,若是没法来,知会我一声,我去带你。”
“谢谢大师兄。”
“关于那个半人半鬼的家伙……”交代完与她习习相关的吃食大事后,他将大拇指一歪,脸色有些臭地指向门外。
“请你别插手。”她仍是不改初衷。
听她这么一说,知道自己不能多问也不能多管闲事后,燕吹笛再次板起了脸。
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好吧,你自个儿多保重点……”为什么他管鬼管神管妖的闲事都管得成,就独独人这一方面老是不成?
等在外头的七曜,在见燕吹笛出来后。有些意外他们师兄会晤的时间竟这般短。
“喂!”踩着闷步直走向他的燕吹笛,毫不掩饰地将还未敢去火气全都分送给他。
倚在廊上的七曜懒洋洋地转首瞥他一眼。
“你是鬼后派来的也好,或是想找皇帝算帐的也好。”燕吹笛亮出白牙,大刺刺地指着他的鼻尖向他撂下话。“我警告你,你要是伤了她一发一毫,我会让你连鬼都当不成!”
在听了他的话后。七曜仅是以冷冷淡淡的目光慢条斯理的将他上下打量过一回,半响。嘲弄地勾扬起唇角。
“凭你?”真要见真章,只怕这家伙只能乖乖闪到一边凉快“你一一”气得蹦蹦跳的燕吹笛,才起了两袖脾气犹未发出。岂知根本无视于他的七曜,随即转身步人房内后,当着追出来的他的面将门扇给甩上。
鼻尖整点被门扇给撞平的燕吹笛,一手捂着鼻,眼眉搐地死瞪着门扇,恨不得马上踹破这扇门,直接进去找那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家伙再挑战一番,但碍于千夜,呕得牙痒痒的他无法进去里头去踩踩那个竞看不起他的七曜,只能黑着脸,硬是咽下这口梗卡在他喉际不上不下的鸟气。
隐隐刺痛又自他的胸口传来,他退了两步,靠在墙上低首拉开衣襟,对胸前那记七曜赏给他的黑色五指印,看得是既皱眉又不甘心。
“臭老鬼……”他龇牙咧嘴地抚着已经痛了很久的胸口,诓我诓了那么多次,这回要说真话,也不事先提点一下……“
***
“哈嗽!”莫名其妙的冷颤再次上身,令藏冬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正弯身在木槽旁漂洗豆腐的晴空回头看他一眼。
“着凉了?”
他习以为常地揉揉鼻尖,“一定又是有人在骂我……”
“吃碗豆腐吧,刚捞上来的。”晴空将捞上来的豆腐盛至碗内,一碗泛着浓郁黄豆香气,看来绵软细致雪白的豆腐,看得饿了一早的藏冬,边不及待地把它撞过来。
“晴空!”在场的第三者再次发出不平之鸣。
“好好好……”发觉自己冷落了另一名来客后,晴空笑眯眯地偏过脸。“咱们方才说到哪了?”
“说到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置之不理。”特意来找他商量,却被拉来帮忙磨黄豆的神茶不满地提醒他。
“好吧。”晴空一手抚着下鄂,想了半响后,于脆直接把问题扔给他,“你认为我该帮哪边才好?阴界?还是人间?”对他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太难选择,因此还是先听听他人的意见再说。
神茶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这还用问?”
“当然要问。”蹲在一旁猛吃豆腐的藏冬,边咽下口中的豆腐边代答。
“要不要再来一碗?”招呼客人甚是周到的晴空,接过他递回的空碗。再替他盛了一碗。
“那我就不客气了。”吃出个中美味的藏冬,索性大咧咧往上一坐,顾不得什么形象地开始一碗接一碗。
“都什么节骨眼了,你们一个尽彼着制豆腐,一个忙着吃豆腐……”又被人遗忘在一旁的神茶,气岔地左指一下这个只会呆呆傻笑的笑脸,右指一会那个乱七八糟的吃相。“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味道如何?”根本就没管神茶脸上是否已经风云变色了,晴空关心地站在藏冬的身旁,准备聆听对他作品的评语。
“好得没话说!”吃得-脸幸福的藏冬,佩服地对他竖起大拇指,“几年没见,你制豆腐的火候是愈来越上乘了!”
“过奖。”晴空优雅地朝他颔首。
“你你你们……”神茶那只定在空中指着他们的指尖开始颤抖。
“我们都只是旁观者罢了。”晴空持首看他一醒,慢条斯理地踱回术槽前挽起衣抽,准备漂洗其他的豆腐。
神茶一骨碌地冲至他的面前,“能为而不为,这算什么神、什么僧?”
“说得好!”马上抢过话的藏冬,咧笑着子谠他拍拍手,“我们本来就是不务正业的神仙与和尚。”
晴空微瞥他一眼,“我不是和尚。”
藏冬无所谓地挥着手,“你是仙佛转世。”哎,差不多啦,这家伙每次都要在名称上跟他斤斤计较。
“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他摇着食指将身分撇清,“这辈子我只是个凡人,别把那么那些神圣又伟大的担子加在我的肩头上。”
“你知道吗?”藏冬直皱着眉,“你就是这个不爱负责任的心行最要命了。”等了两千年,佛界好不容易才派了个代表转世来人间,结果咧,这个不认分的代表白小到大,除了学会制豆腐和念经的本事外。什么普渡众生的大愿一桩也没干过。
晴空淡淡一讽,“少在这五十步笑百步。”他可不像某个神会自愿降级跑去当什么小小山鬼。
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晾在一边的抻茶,错愕地张大了嘴,瞪视着这两个随时随地都有法子抢走他发言权的一人一神。他气结地抹抹脸,再次重整旗鼓后,用力地在他们面前挥着手以争取他们的注意力。
“喂,你们到有没有听我在说?”是他长得不够显眼高大,还是他俩的眼珠子根本就看不到他?
“有啊。”正在闲聊的一人一神,动作一致地转首应了应他。
“那就快想想办法呀!”赶快把主题给拐回来的神茶,在他们又聊起天来前重新提醒他们一次。
“有啥好想的?”趴在木槽边的藏冬挽高了衣袖,将手中的木碗伸至木槽里舀了一碗豆腐。“反正鬼后要杀的只是皇甫迟旗下的徒子徒孙,与百姓根本就毫无关系,神界去掺和些什么?”
神茶听得筒直想跳脚,“但那些术士也是人哪!”
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的藏冬两手-摊。
“嘿,他们可都是自愿的,谁也怨不了谁。”又投入拿着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强迫他们去。
“可是……”
藏冬爱笑不笑地耸着肩,“你若真闲着,那好,爱管就去管吧。”他这个吃饱的都没撑着,这个天生劳碌命的却偏爱插手不该插手的事?那就让他去好了。
“问题就出在那个七曜……”才被譬告过的神茶,支支吾吾地吐出他会跑来这求援的最大主因。
藏冬挑挑眉,“那口个半人半鬼的你要真应付不了,就去请郁垒出马对付他呀。”
“找他?”说到这点他就更呕了。t那家伙跟你都是同一副德行!“在来这之前,他就去过栖霞山找过郁垒一回了,可那家伙呢,懒得帮忙就算了,居然直接一脚把他给踹出大门。
那就识相点别多事的插手管阴阳两界的闲事,不然……你就只有多多保重啦!“愉快地挥手恭送他后,藏冬又低下头埋头猛吃碗里的豆腐。
“你的意思呢?”碰了一鼻子灰的神茶,不抱期望地把两眼调到比藏冬更爱推卸责任的晴空身上。
“你都听到了。”和藏冬打着同样主意的晴空,腼腆地对他笑笑。
逐客令下来后,自来这里磨了一个早上黄豆的神茶。边揉着酸涩的肩头,边携着满月复的呕气,大步跨出晴空制豆腐的小小磨房。
“喂。”神茶两脚一走,藏冬立即自碗里抬起头。“你真无动于衷?”不会吧?这家伙不是挺有慈悲心肠的吗?还真拒绝了神茶。
“还轮不到我插手。”接手去磨黄豆的晴空,在石臼里添了点黄豆和水后,两手扭着推柄卖力地转动起石臼。
“什么时候你才肯出马?”登门拜访。吃了一堆豆腐却什么忙也没帮到的藏冬,大刺刺地在一旁闲着看着他挥汗。
“再说吧。”
“一个和尚也这么爱摆谱……”他撇撇嘴,一鼓作气地吃完豌中所剩的豆腐,“老鬼。”晴空手中的动作忽地顿住,转身看了看藏冬身旁空无一物的木桶,正经八百地唤着他。
“嗯?”终于吃饱的藏冬,心满意足地拍抚着肚皮,并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你把我今儿个要卖的豆腐全吃光了。”
***
睛日下,滔滔川水拍击着水中流石。缎起点点剔透水花,将全身覆在水中的千夜。站在水深及肩的水中合闭着美目,两手结印。
站在岸上远看着她的七瞿,抬首看了看就将升到逃讠的灿日,再将目光挪移至自曙色苍茫时分就站到川水里的她,不由得担心一直都投睁开过眼的她是睡着了,抑或是怎了,直在心中盘算着,到底该不该去把她给拉上岸来。
不一会,站在水中的千夜,身子渐渐住下沉,川水盖过她的肩头,泛过了她的下颔,眼看她就将埋覆在川水里,但她似乎投有发觉到。又像是沉睡得不自知。
七曜连忙涉水走至川中,在她整个人都沉至水里前撑扶起她的身子,将她托高让她露出水面换息,但在见她仍是没什么反应后,他腾出一手轻拍着她冰凉的面颊。
“千夜。”他低声地映,将她整个人拉靠至自己身上。“千夜?”
焙慢地张开双眼的千夜,模样看来似是很疲惫,她涩地扯动嘴角。
“我没事。”
靶觉自己像抱着一块寒冰的七曜,在将她捉稳了后,转身要带她上岸。
她轻摇螓首,“还不行。”表面上,她的身子是因川水而变冷降温了,但实际上她体内无处不蔓的热意,烧灼得令她有如烈焰焚身。‘聆听着她虚弱的音调,虽不知她为何要这么做的七曜,本是想自个儿先上岸等她,但在端详了她的模样一会后,他索性站在原地。抱着她一块站在川水中。
吧夜软软地靠在他的胸前,些许笑意自她的唇衅轻轻逸出。
“你愈来愈在乎我了。”她微扬起首,满足地瞧着他的脸庞。
七曜并没有开口,只是抬起一手按着她的脑后,将浑身使不出半分气力的她再压贴回自己的胸前。
“看。”靠在他胸前的她想地启口,目光停伫在远方高耸的青山上。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挑了挑眉,不知她要他看的是什么。
“云守着山,山守着云。”她出神地看着,眼中溢满欣羡。
“就算是云朵终有消散的一日,日后,它还是会再化为云朵回到山的身边,而青山,也一定会在原处等着它。”
“你想说什么?”他看了看那缭绕在山间的白云后,低首纳闷着她这没来由的话。
“说些你不会明白的东西。”千夜淡淡一笑,伸出左手试着将他的胸膛环紧一些。
她的指触,她徽弱的力道,置在他的身上,是种未曾想过会发生在他身上的感觉。
他细细品尝着这份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感觉,深深觉得,因她,他多了一片从未看过的天际,在那片天际里。有她总是欲言又止的眼神,有她总是藏在唇畔神秘的笑意,她孤寂的模样,她不遗余力想助他解月兑往事的热忱,这是他再次返回人间时从未想过的。
他们俩,是两个世界的人。在黎明混着夜色的时分,她只身来到他的面前,将互无交集、站在阴阳两方尽头的两人联系在一起,而后在这片天际下,他们暂时搁置后之事,有默契地不去想他来人间是为了什么,她又曾为阻止阴界大军而做过了什么,像个遭合力忽略的现实,被他们有志一同地扔弃在一角。
但该来的总会来临。
结束了那段属于他过去的歉疚后,他身后的责任,再次窝据在他心底的一角,提醒着他。别再与她这般耗下去了,他有事得做,可只要这样拥抱着虚弱的她,他又会忍不住想将这段时光拖延下去,好让它再长一些,再让他多了解她一点。
“舒坦点了?”当怀中的她开始动着身子,捉回思绪的他低首问着。
“嗯。”千夜点点头,扬首看着远处的岸边。
抱着她上岸后,七曜与她在树下坐着,他瞧着她了无生气的雪白面容一会,拉开自己的衣襟后便捉来她的小手,想将它复上自己的胸坎,但她马上缩了回去。
“我不饿。”将手紧扭成拳的她。将心意表示得很清楚。
“你已经很久都没有进食了。”近来不断遭她拒绝的七曜,愈看她那张日形憔悴的面容,也就愈感不安。
“我师兄留了些黄符给我。”她横过身子,扬手拉来搁摆在树下的包袱。
“那只是镇住你的饿感,它并不能饱足。”扶抱着她的腰身的七曜,在她把包袱捞到后,又将她给拉回来。
“我不想再吃你。”她笑了笑,自包袱里拿出个她制的束袋,将它套上右手后,拉扯着袋口的细绳将它束紧。
“为什么?”很想替她拿掉那玩意的他,对她为了不想在无意中碰了他而做出这种东西“新中不禁有阵火气。
她轻耸香肩,“不为什么。”
“理由原因都不给?”发现她又开始使性子,他的两眉愈拧直深。
“不给。”
他再也不想压抑累积在月复中的埋怨,“你向来都是这么固执和任性吗?”每回只要她不想,就没人能强迫得了她,这个公主千金……分明就没被人宠坏过,她这副硬脾气到是自哪习来的?
“是啊。”千夜不但应得理所当然,还给了他一记述人的笑厣。
那笑意,美丽得让他挪不开眼。
不克自持地,他的大掌滑进她带着湿意的发中,来到她的脑后将她压向前,他低下头,徐徐缓缓地亲吻着她,以自己的唇来温暖她冰凉的唇瓣,在她的唇上辗转了好一会后,他微微挪开,而千夜,只是不语地静静凝视着他。
他轻抚着她苍白的脸庞,“我带你回皇城,去找你师门的人让你活下去。”
失望自她的眼中一闪而逝,她偏过芳颊,贪恋地看着跟前以往不可能看得见的种种美景。
“可我不想再那样活下去。”自她踏出宫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不会再回头。
七曜的面色不自觉地变得峻厉,“我说过你还不能死。”对她始终都没有动摇饼的坚持心态。他甚是反感。不肯让她再为了她所谓为人的尊严而真饿死她自己。
她笑扬着眉,“你说了,就能算数吗?”
“当然。”他想也不想,两手紧扭着她细瘦的臂膀。
他似乎从不知道。他的指节,对她来说又粗又硬,而他的力道,也总是没个拿捏,扭疼了她。由臂膀直痛至心扉,但他的话,虽只两字,却一字字地敲进她的耳,像钢钉的,也像针扎的。留下了说不出口的印佰。
她定望着他,不久,唇边的笑意渗了凄艳。
“可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顺着你心意的。”着他开口要她留下,她会留下的,若他要她活。她也会活的,只是,他怎跟上天抗搏?他不能,她也不能。
“千夜——”他语气焦急,还想说些什么好让她改变心露或是相信,但她却顺势一倾,将整个身子偎靠在他身上。
“想不想听个故事?”她侧脸靠在他的胸口,凝望着远方白云织绕的青山。
他一怔,不善接触的柔情,自她身上的体温渡了过来,暖了他的胸膛,柔了他的思绪,密密贴熨着他的心口。他扬起一掌,在空中踌躇许久,最终,还是落下,落至她的发上,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未干的发。
轻柔的纤音,在南风中飘扬开来,“在很久很久以前,神界有位大将,在他心爱的人死去后,依照她的心愿将她吃下月复。他将她的爱恨,她所有的悲喜,全都代她咽下。”
七曜低首静看着她,在说时,她的目光很幽远,好似对故事中人的遭遇很向往,又像是故事中永恒的那份感觉,永远都不会降临在她身上似的。这时的她,小脸上的神情就像那回她头一次见着闺女出阁时那般,好不欣羡。但又不敢奢求。
他勾起她的小脸,“为什么说这个?”
“我想,那个被他吃了的女人,一定可以了无遗憾地走。也许,还很幸福也说不定。”
叶梢间洒落的日光,将她总是按捺着的心事映得分明,或许是落寞寂寥,也可能是渴望憧憬,总之,藏不住,而她这回似乎也无意要藏,像个终于卸甲的武士,褪去了一直以来披覆在身上防卫的铠甲,想要疗伤止痛地把伤口给暴霹出来。
下一刻,带有热意的唇印在她的唇上,想疗她的伤,也想解她的孤寂。
“你在同情我?”她没有挣动,只是淡淡地问。
像是受了什么重话的刺激似的,一番心意却她解释成那般,他没来由地觉得受辱,他重重地吻她,带点放咨也带点报复,咬在她唇上的力道令她有些疼,她微微一动,他立即将她捉回来,强壮的胸膛贴合着她的身子,像要把她嵌进怀里似的,她默默领受着,在他烫热的唇舌间,只觉得他的吻似乎和以往的来得不同。
直至他愿撤开双唇,千夜喘息不定地看着他黑黝的眼,他凑上前,以吻合上她的眼,珍惜地吻过她的眉,十指也滑上了她的脸庞,小心地捧着她,面后以额抵触着她的额,感受她纷乱的气息吹拂在他脸上的那份感觉。
“你……”他哑着声,间断地把话问出口。“找到那个愿为你咽下一切爱恨的人了吗?”
“我还在找,还在等。”千夜自嘲地笑着,转过身靠在他的胸前,“但我想,或许我这辈子都寻不到这么一个人。”
安在她腰际上的双臂忽地收紧了些,半晌,在他的气息较为沉稳后,他将她身后的发拨至她的胸前,调整好姿势让她靠偎着。
“你累了,睡吧。”修长的指拨开落在她额际的发,在她的面容上徘徊好一阵后,才心满意足地搁回她的腰间交握。
“我会想念这一切的。”她没照着他的话做,一迳地望着眼前明媚的山景川姿,试着把它们牢牢地记在心底。
陪她看着远处犹如长龙蟠缠的青山,七曜聆听着她寂寂的音调,心中思绪错杂翻涌,那份对她怜惜的感觉,又悄悄蹑足来到他的心门前,轻轻敲唤。“我会想念你的。”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会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会——”
未竟的话语,被他掩上小嘴的掌心全都收去,像是要抗拒她口中那份将要来到的离别,而后他的掌心滑下她的脸庞,与她的左手十指紧紧交握。
低首看着他们纠缠不放的指尖,千夜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没看见的泪水,关回眼眶里。
***
“找到了,走吧。”
一头大汗的七曜,在找着了今晚落脚的客栈后,穿过拥挤的人潮,好不容易才来到人满为患的小川边,走至坐在石桥上的千夜身后。
正与镇上百姓一块欣赏川中水灯的千夜。回首看他一眼,在他想把她自石桥上扶抱下来时,不舍地对他摇摇头。
她一手指着水面,“再看一会好吗?”
他不耐的皱着眉,“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中元快到了,镇上提前施放水灯,几盏水灯在水里飘来荡去的,这也好让她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好看。”她转回小脸,聚精会抻地看着被各色水灯照亮的川面。
水灯的灯骨,片片都糊上了艳色彩纸,模样造形也都不同,各形各式的彩灯雅地在水演上漂映而过,映亮了幽然不明的川水。也照亮了川畔男男女女的面容。千夜安静地瞧着川衅的对对爱侣相偎的模样,再低首看着水中因波面撞靠在一块的彩灯,匀净的笑意,悄悄出现在她的脸庞上。
本是迫不及待想带地回客栈的七曜。不意中瞧见了她欢喜的侧脸后,他会意地瞧了礁四下,而后有些明白她之所以会不想走的原因。
“在这等我。”他一掌按在她的肩头交代,说完又挤出人群。
不知他要去哪的千夜没有叫住他,只是安静地待在原处,过了一会,当身形魁伟的他再次出现在人群中时,她好笑地张大了杏眸。
一身武夫气息的他,手捧着娇柔粉女敕的水灯,任她横看竖看,就是突兀得紧。而他似乎也是这么觉得,在四下的人们纷纷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时,他更是将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的,这让千夜看了忍不住掩嘴轻笑,但在见着了他愠恼的模样后,她赶忙把露出来的笑意始藏起来。
向人借火点燃了水灯后,七曜将水灯交给她,她惊喜地望着他。同时也以眼神无声的询问着。他只是点点头,带她走过小坡来到川边蹲下,扶着她的两掌陪她一同将水灯送进水中。
盛载了她满满欢喜的水灯,逐波渐渐远去,七曜侧首瞧着她,两眼贪婪地想多汲取一些她此时的笑意,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千夜转首面向他,但才这么一转首,即被他吻个正着,她红着脸连忙推开他,以眼神示直他四下有多少人在看,他只是不以为地耸耸两肩,拉着她起身来到桥墩下坐着。
“高兴了?”头一回讨女人欢心的七曜,在她唇边雀跃的笑意始终都没散去时,忍不住侧身靠在她的耳边问。
“高兴。”她满足地环着他的臂膀,靠着他的肩头目送他们所放的水灯加入远方其他凶同伴。
就在此时,一名混进人间的鬼差,在川岸的另一旁张望,在找到七曜后,立即以一双青目直瞪望着他,若有所觉的七曜看见了,倚在他身旁的千夜也看见了,但她别过头去,想装作没有察觉,不想让现实闯进此刻温馨的片刻。
以眼神打发了鬼差后,七曜不作声地端详着她的反应,见她似乎一无所觉,他不自觉地安下心来,伸手将她单薄的身子环紧一点。
“还记得那对你为他们置伞的雪偶吗?”考虑了许久后,他决定托出往事。
千夜意外地张大了杏眸,有些不敢相信地仰首瞧着他,他淡淡释出一笑,以指划过她的眼眉。
“雪融时,他们也融了吧?”
怔望着他的千夜。从没想过他会把她认出来。也不敢希望他会把那件小事放在心上。此时的他,就像漫不经心地在与她谈沦一件他俩共有的过往,脸上的神态,有些惦念,他微侧着脸庞,似在回想着那时的情景,令她觉得,像条甜蜜的小川潺潺流过她的心房。
“嗯。”隔了很久,她才出声轻应,总觉得喉际似梗住了什么般。
就着明暗不定的灯火瞧了她好一阵后,他深吸了口气,有些不自在地轻吐,“待冬日到了,再做一对好不?”
虽然,他并没有直接点出他想说的是什么,但千夜仍是听明了他的话,胸臆间浓得化不开的感动,令她有些想哭。
他没有给她什么承诺,也从不曾给过半句甜言蜜语,更不像川畔那双双对对的爱侣,会浓情蜜意地诉说些风花雪月,不善应对的他,这个处世拘谨的武夫,只是给丁一个提议,一根简单程微小的提议,可仅只是这样,就让她觉得这比什么都足够了。
“好……”她不住地点头,他却稳住她,在她额上印下个轻吻,而后伸手指着那盏愈漂愈远的水灯。
那是一盏他们亲放的水灯,也是第一盏让她首次觉得,选人世间是如此美好明亮的水灯,千夜看着它渐行渐远了,火光也融人了川面上一片焰火辉煌,在灯波交映间,再也找不出它来。
事前没半分预兆的,温热的血液突地自她月复内一涌而上,她连忙屏住所有吐息,抬手在胸口连点数大穴,挣持了好一会,才将它给咽下喉去,随后,她自袖中掏了张燕吹笛留给她的黄符,微拉开衣襟一角,将它贴在胸坎前压镇她日渐抵挡不住的调萎。
“怎么了?”感觉她突地绷紧了全身,七曜不解地低下头查看。
怕一开口就泄底的千夜,只是对他摇首,他看了她一会,除了她微抖着身子外,找不到任何异常的模样,但隐隐的,自她气息闲散放出来的血腥味,却又招来他的猜疑。
“走吧。”千夜转身走上小坡,动作飞快地自袖中取了绣帕拭了嘴后,再回头对他漾着笑。
七曜沉默地估量着她那似想隐藏什么的笑意。但在她想挤出人群时,他连忙扔去心中的疑惑飞快地跟上她,一手扶护着她的肩头免得被人群撞着。
倚着他身畔而走的千夜,在走了一阵后,抬首望去,今晚他们栖居的客栈已俨然在望,她悄悄地握紧了拳心,感觉她生命的终点,也近在不远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