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采完药草方回栈的蔺言,在路经客栈柜台被拦下后,神情有些诧异地看向总是负责通报消息的东翁。
“盟主回栈了?”怎么,今年武林大会又这么快就收工结束了?
“正在妳的义医馆一异等着妳呢。”奉命得在这拦下神医的东翁,一想起方才斩擎天告诉他今年武林大会发生什么事后,就忍不住想为他的噩运掬一把清泪。
对于那位三不五时就以砸她招牌为乐的斩家盟主,这一回又主动地找上她,兰言微微挑高了两眉,细细回想了以往的事迹,以及那位盟主大人的身子又是如何出乎医理的好。半晌,她半信半疑地抬首问道。
“这回的武林大会有高手出现?”虽然这是压根就不可能之事,但都十六年了,或许会有个奇迹出现也说不定。
东翁无奈地大大叹了口气,“就算有,也都被封浩给害惨了。”
“盟主那家伙不可能有病。”蔺言皱着眉,怎么也不肯相信那个练透了各大门派心法与内功,早已是百毒不侵的真强者,会在身体上有任何的不适。
“那当然。”爱爆内幕的东翁,扬手朝本馆遥遥一指,“有病的不是他,是咱们未来的盟主夫人。”
盟主夫人?怎么,大无畏的勇者终于出现了?
蔺言二话不说地背起置放在地上的药篓,转身便往本馆的方向走去。回到地字十号房稍事梳洗后,难得满心好奇的她便往她的义医馆里一探究竟。
来到了难得公休一日的义医馆里打开客房大门后,蔺言迎面碰上的,仍旧是斩擎天那每见她一回,便似在暗地里诅咒她一回的臭脸,但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回,在他的身后,多了个雌雄难辨的新同伴。
“你又蝉联武林盟主大位了?”兰言径自在桌旁坐下,敷衍似地与斩擎天打完招呼后,两眼即专注地徘徊在开阳的身上。
“谁害的?”犹在记恨当年她不伸援手的斩擎天,恨恨地瞥了她一眼。
兰言事不关己地两肩一耸,“那是你的报应,与我何关?”
“总之,妳先帮她瞧瞧就是。”十万火急赶回客栈的他,今儿个也没空同她斗嘴,他担心地将开阳推至她的面前坐下,并主动把开阳的手交给她。
“不就只是纵欲过度?”大略探过了脉象之后,兰言凉凉地问向那两个此刻看似做过什么坏事因而各自心虚的人。
窝藏在心中的窘事突不期然地遭外人给抖出,开阳含恨地扬起一手,二话不说地就狠狠赏了站在身旁的斩擎天一肘;然而皮厚肉粗的斩家盟主,非但不痛不痒,还一脸炫耀地对蔺言扬高了下颔。
“好说。”
默然将他面上之意都收到心底的蔺言,无言地再拉过开阳的手,仔细地为她诊察了起来,而后不敢领教地微微摇首。
“年纪轻轻就全身筋骨都有毛病,枉有二十岁的年纪,却是四五十岁的身体。”啧,从里到外都是一整个老人,这还有本钱敢纵欲?
“还有呢?”不相信她只这两下子的斩擎天,挑衅般地扬高了音调,“妳不会就这么点能耐吧?”
蔺言云淡风清地再问:“下毒者,是宫中之人?”
身处在其中,却一直没机会开口的开阳,怎么也没想到,藏在她身上就连宫中御医也查不出的毒,竟这么简单地就遭她给看了出来,且她还知道下毒者来自何处。
“妳怎知这毒来自宫中?”
“因那是我家家传剧毒。”蔺言若无其事地说着,“妳还没死,算妳命够大。”若她没记错的话,这毒的方子,应当是她爹的门人给传进宫中的。
“能解吗?”
“需要花点时间。”蔺言松开了掌指,转而拉过开阳的下颔,谨慎地瞧起她的两眼。
“我的眼睛没事。”愈看愈觉得不对劲的开阳,在她左右摇着食指,似乎是在确认她的眼力时,不得不出声说明。
岂料蔺言却将两手给拢进了袖里,还说得一派义正词严。
“会看上他,我怀疑妳有眼疾。”未来的盟主夫人?不怕饿死或穷死的,那就大大方方说一声吧。
一想到这点就深觉后悔万分的开阳,憾恨地一手掩着脸杜绝蔺言质疑的目光。
“我不过一时胡涂,一时鬼迷心窍看走了眼……”就算他生得再好、性子再佳,他仍旧是个表里不一的武林盟主啊,天晓得她干哈就是冲动的想巴住他,冲昏头之余也不多想想现实面。
蔺言两手一摊,“那没药救了。”
“妳俩嫌弃够了没有?”很不满意自己被两个女人斤斤衡量的他,没好气地朝蔺言摊出一掌,“药单啦,别磨赠了。”
冲着他这副跌得二五八万的德行,兰言速速取来纸张振笔疾书,而后在斩擎天毫不感谢地取走,欲携着开阳离开时,慢条斯理地将这话留在他的身后。
“盟主大人,她的命不长了。”
眼眉间几乎藏不住迸张的斩擎天,神情凝重地飞快回过头,为此,心中已有八成抵定的蔺言,姿态高傲地朝他勾了勾指要他附耳过来。
“为求加速解毒追上毒发的时间,这回,我需要你稍微配合一下。”
半信半疑的斩擎天凑至她的面前,听完了她所说的那些后,满心怀疑地问。
“妳说正格的?”天底下哪有这种的治疗法?不会是证他的吧?
兰言面上尽是一副爱信不信随你的表情,“若是无效,你大可来拆我招牌。”
“她说了什么?”不知他们在交头接耳些什么的开阳,在斩擎天带着一脸迷思似的神情领着她走出义医馆大门时,好奇地拉拉他的衣角。
“没什么……”
难得提早自一扇门办完公差回家,一直站在义医馆角落里,将蔺言所有的恶行都看在眼底的左刚,在斩擎天他们走远后,缓缓踱至蔺言的身旁,满心纳闷地搔着发。
“那种法子当真管用?”真要有这种解毒法的话,中毒不下百次的他,还真是头一回听到。
岂料兰言大方地白他一眼,“怎么可能?”
“那……”
“我不过就是见不得他太好过。”面上毫无悔意的蔺言耸耸肩,说得再理所当然不过。
左刚叹息不已地拧着眉心,“所以?”
“虐待虐待他而已。”就是这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往常总在开阳面前仪容端正的斩家盟主,也不知是怎地,在一回到五号房里后,即不给半点理由地月兑光了上衣,在房里晃来晃去不过一会儿,即强迫她也得在这寒冷的天里换上两件薄衫。就在她不明所以地做了之后,他老兄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摆着一副面上桃花乱乱飞的着迷表情,强行拐来她后,接着便将他的果胸贴靠在她的背上,无论她挣月兑了几回,他就是耐心无比地一再将她给逮回他的胸前,继续对她暧昧地磨踏个不停。
当今武林中有牌且公认的美男盟主,摆明了就是不诱死她不甘心,而这等见得到、模得着却又没本钱吃的感觉,这让曾经吃过一回苦头发誓要戒戒男色的开阳,忍不住想向上天痛苦的抱怨一句,这、这实在是……
太内伤了。
无论她如何躲,身后温暖的胸怀总会在下一刻缠上来,再也受不了男色无边的她,在他又再一次把他赤果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时,转过身子,不客气地将五指按在他的脸上,使劲地将他给推远一点。
“别再光着身子黏着我不放了!”他既知她已是纵欲过度,还想害她全都豁出去,冒着全身的筋骨毛病一路浪荡到底不成?
同样也是有苦说不出的斩擎天,只是不发一语地再接再厉贴上去,气得开阳不得不手脚并用把他踹远一点,以求抗拒眼前的美色。
手捧着晚膳的丹心,呆站在门边无言以对地瞧着他俩就这么你一来我一往,看似很可能会这么一直纠缠下去,为免手中的晚膳凉了,她不得不出声解惑。
“盟主大人,您……不冷吗?”外头的天候都冷得快下雪了,他却还在春情荡漾?
“冷啊。”
“太上火了吗?”瞧瞧他,满面潮红,额上还泛着薄肮,他是吃了什么坏东西吗?
斩擎逃冖着身上只穿了两件薄薄内衫的开阳,忽地觉得蔺言还真是懂得如何虐待他。
“是很上火啊。”什么非得用他的胸口贴紧她的背,用他的内力来催化药效?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祖传解毒之法?
几乎是满屋子跑的开阳,干脆躲到丹心的身后,边问边乘机频频喘气。
“丹心……他以往就是这等黏人的性子吗?”为什么他一回客栈就变成这副不正人君子的怪德行?
丹心僵着脸,“呃,并不是……”
“那妳倒是说说,他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又是某位房客恶意整他的缘故。”看样子,蔺言真的很讨厌这号唯一能够胜过她的正派武林人士。
“开阳,过来,别再躲了。”即使明知蔺言可能只是在耍他,但依然很有心想藉这机会大吃一旦腐的斩擎天,只安分了不过一会儿,又再次朝她勾着食指。
不想坏人好事的丹心,很识时务地捧着晚膳走至隔壁的饭厅里。失了保护网的开阳在被逼得举步腾腾后退,直来到墙角时,她忙不迭地抬一掌。
“慢着,你忍着点……”糟了,怎么他现下的情况远比那晚还要来得严重?
“我哪儿不像已在忍着了?”他只是听话在配合治疗不是吗?
“您的眼底写满了色欲啊,盟主大人!”她是蠢蛋才看不出来。
“这只是小小的食髓知味而已。”一鼓作气将她的两掌按压在墙上后,低下头就先吻住那个总是藏在发问诱惑他的耳垂。
“等、等一下……”
“盟主大人,药房的药煎好了喔,蔺姑娘说一定得趁热喝才行。”丹心自一旁饭厅里传来的叮咛声,适时地解救了开阳的困境。
“……我这就去拿。”满面压抑又不情愿的斩擎天,不甘不愿地放开到了嘴边的上肉,走去一旁的屏风边拎起上衣往外头走去。
雹口余生的开阳大大地喘了口气,正当她一手抚着胸坎在庆幸时,路经她身旁的丹心将一封密信奉上。
“开阳姑娘,这是侯爷夫人要我交给妳的,我就不留在这儿陪你们春花朵朵开了。”这儿春意太浓厚,还是早些走人为上。
低首看着那封信,开阳没想到上官如意的行动比她预期还来得早了些,也没料到,她总是惶惶猜测着还有多久的这等美好生活,结束的时问也即将到来。
必想在一开始,与斩擎天一块待在深山野林里生活时,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她要到何时才能自颠沛的旅程与山路里得到解月兑,可后来她却发现,当斩擎天在夜里搂着她入睡时,她总是在想,这样的生活还剩下多久?能与他如此在一块的时问,还能持续多久?
温柔甜蜜容易使人耽溺,淡淡的情意则使人容易醉了不醒。
原来在不知不觉问,她已变了个彻底,习惯了斩擎天的陪伴、习惯了斩擎天的一言一语总飘绕在她的耳际,她原本以为对于那些,她是可以潇洒抗拒的,可到头来……总是不曾在棋盘里真正认败的她,却好像是在某方面还是败在那个好人好事代表的盟主手里。
手端着托盘进房里来的斩擎天,发梢上沾了两朵今年初自天际飘下的新雪,开阳看着那薄薄的雪花,在药盅揭开来漫起蒸腾的雾气时,很快地即消失不见了,就像那个她曾经自认不会陷入情海漩涡里的自己。
“慢着。”在她拿起药碗大口就要喝下时,怕她烫着,斩擎天适时地制止了她总是粗鲁的举动,拿起搁在一旁的汤匙,一口口吹凉后,再喂向嫌麻烦的她。“待妳解了身上的毒后,妳想做些什么?”
她侧首想了想,“我想住在民间中,闲暇时陪陪街坊老人下棋打发时间,或是四处游山玩水寻访隐世的高手磨练棋艺,这也挺不错的。”
“以往妳曾这么打算过吗?”
“老实说,不曾。”她边说边喝着,一个不小心,就将药汤洒落滴在她的长指上头。
已经很习惯她吃相的斩擎天,慢条斯理地自一旁取来帕子为她拭净,再低首一一亲吻着她被烫红的指尖。
“日后妳想怎么做,就都顺遂着心意去做吧。”
开阳微笑地看着他亲吻的模样,“盟主大人,你眼中的江湖,可有价?若我想拿我与你的江湖来相较,只能二选一的话,你选择的会是哪一个?”
“只要我身为武林盟主的一日,那就不会是妳。”斩擎天回答得没有片刻的犹疑,“但伪了妳,我愿抛弃这个身分,只求能好好的照顾妳。”
被了……
这样,就很够了。
“怎么了?”见她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地问。
开阳霍然站起身,以力拔山河的气势一路强拖着他往寝房走去,在来到床铺时,以纯熟的手法将他给推倒在床上,再跳上去压坐在他的身上,接着,她取来挂在床边的帘绳,拖过他的两手,再以不熟练的手法将他两手牢绑在他的头顶。
“……妳想做什么?”犹呆在天外天的斩擎天,怎么也想不出她怎会从方才逃到没处躲的情形,一反过来主动无比。
“虐夫。”她握紧一拳昭一丁着她邪恶的决心,“我老早就想好好凌虐你一回,以报先前之仇了。”
他期待地挑高了两眉,“是吗?”她早说嘛,他这人最喜欢配合别人了。
“我保证我会让你尝到什么是腿软下不了床的滋味。”她含笑地拍拍他的面颊,打算对他来个先礼后兵。
“妳确定妳不手下留情点?”在她开始月兑起他的衣裳时,他还刻意装作楚楚可怜地问。
开阳一把扔开衣衫,“甭客气了!”
如狼似虎,吃干抹净,气喘吁吁,筋疲力尽……此乃天字五号房内两位房客,此刻他们心情的最佳写照。
“知道厉害了吧?”全身筋骨疼痛,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开阳,在窗外的晨曦微微透亮的鸡啼时分,两眼无神地问向身旁的同伴。
“斩某佩服……”趴在她旁边,不慎扭到了腰,两脚发软,还真有点下不了床的斩擎天,下场完全没比她的好到哪去。
已经记不得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他们,在把话说完后,双目无神地看了彼此一会儿,而后动作一致地趴回床里,不约而同有些后悔起,做人为什么总是想要争那一口气,而搞得他俩现下如此狼狈。
“下回……咱们就别这么残暴的虐待彼此了好吗?”斩擎天提不起劲地坐起身,边说边伸手拉了拉床畔的悬铃,提醒丹心派人送桶热水来天字五号房。
“深有同感……”打死她也不再这么做了。
窗外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一线日光穿过了纸糊的窗扇映至寝房里,开阳侧过脸,瞬也不瞬地瞧着下床后只着了一条长裤的斩擎天,他那具宽阔的背影,她不禁在想,她多希望她是个画家啊,那么,她定会一笔一画的描绘下他此刻的身影,收在画轴里,再藏到心底深处去。
她也多希望自己是个著书之人啊,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将眼中的他,一字一句地,都给详细写在心版上永不遗忘。
虽然说……每日一早都满困难的起来这一点,让她着实有着满怀的恨意就是了。
在丹心差人送来一桶净身用的热水后,斯擎天抱着她一块坐至浴桶里,让热水柔柔舒缓了他俩筋骨与肌肉方面的不适。聆听着开阳心满意足的叹息声,他侧首看看气色似好多了的她,而后抬手主动为坐在胸前的她按起她酸疼的两肩。
舒服得两眼都瞇上的她,在他按完了肩头时,顺手扬起右臂示意他继续。
“你今儿个这么坐怀不乱?”
“昨晚都乱几回了?再乱下去的话,蔺言少不了又要唾弃咱们俩纵欲过度。”拖她一块下水的斩擎天轻描淡写地问:“别说我好面子,妳说,妳有那个脸面为了这理由再上门找她一回吗?”
她面色微诽,“没有。”她的脸皮才没他的那么厚。
“那妳就安分点,别再继续虐夫了。”他以掌心拍拍她的头顶,抱着她一块浸在热水中,享受着这难得的亲昵。
带着热意的水气扑面而来,彷佛身下所浸着的,是一场温热的午后梦境,开阳靠在他的胸前,看着他取来置在浴桶旁的木梳,有耐心地为她梳着她的湿发。
“开阳姑娘,客栈外有人找妳。”几乎就在开阳快睡着时,奉命前来的丹心,站在门外拍着门扇轻唤。
“谁找她?”斩擎天在开阳整个人都坐直了身子,一手按住她扬声朝外头问。
“吏部。”语气急得似一刻也不能等的丹心再禀,“盟主大人,咱们整间客栈已遭人派兵被包围了,东翁要开阳姑娘尽快出去解决问题。”
“我知道了。”不给斩擎天有发问的余地,开阳在差走了丹心后,随即起身着装。
当她自衣柜里取出上官如意早就为她备好的一套官服穿上,并梳起他人从未看过的官髻时,早已着好装站在一旁的斩擎天,蓦然明白了,一直都悬在他们心坎上不曾道出的别离日期,原来就是在这么个飘着薄薄雪花的清晨里。
刻意别开了脸,不去看斩擎天探询的目光,开阳在打点自己整齐后即转身步出房内。在这两两无言的路上,有一度,开阳再次在有间客栈错纵复杂的巷弄里迷了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斩擎天,不语地改走在她的前头为她领路后,她这才能顺利地走到本馆大门。
伸手打开本馆大门前,斩擎天忍不住止住了手边的动作旋过身子,定看着好似早就下定决心的她。
“妳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开阳漾出了他难以理解的开朗笑靥,走上前一掌重拍着他的肩,而后爽快地推开门朝外头走去。
早已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的客栈大厅里,一张张宫中熟悉的面孔,在阳光下看来,显得格外模糊不清,开阳先是走上前对打扰了东翁的生意致歉,在东翁错愕的目光下,她再转首朝一早就待在客栈里的上官如意颔首致意,接着,无视于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斩擎天,她在官员的引领下,大步迈出客栈大门走向那顶候在雪地里的官轿。
东翁走至斩擎天的身旁,对他连拦也不拦的举动感到满心不解。
“盟主大人,你就让她走得这么潇洒?”他以为她往后还有机会出宫不成?
斩擎天不语地站在原地,张大了双眼似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牢牢刻画在眼底般,一直目送着开阳逐渐远去的身影。当开阳在上轿之前,回首别有用意地看了他许久,又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地上轿后,没有再目送着那顶官轿子离去的他,只是转过身,默然地走回了那一间仅仅只相隔一日,在没有了她之后,格外寂静冷清的天字五号房。
开阳被请回宫的次日,在回栈的住抱们的怂恿下,被迫赶走客栈众客出门只纳自家房客的东翁,在请来闭门不出的斩擎天后,即坐在客栈大厅里,详细地听着上官如意对他们这些局外人解释起开阳的身分。
直至今日,他们这才知道,开阳的身分乃是皇帝御前侍棋大夫,无道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位破格晋等的女官,亦是当今皇帝除了又爱又惧的千里侯步青云外,眼下百官中最疼爱的一名官员,据说为了将她留在身边,打从她入宫以来,皇帝就从不曾让她出宫过。就在数月前,当她出宫奔丧不过百日,皇帝即已等不及地命人将她给迎回宫中,岂料她却在那时失去了踪影。
而就在前几日,宫中传出了宫变的传闻,身为皇帝亲弟的豫王有心夺嫡,早已拉拢了泰半朝臣与皇亲,准备着手进行叛变夺下帝位。虽然这传闻尚未得到证实,可开阳却听说是这场密谋里百密一疏的唯一人证,也因此为免走漏风声,宫里宫外急欲对她灭口之人多不胜数,只是就在她已逃了那么久后,宫中亲帝派的保皇党与亲王派的两造人马,却在这时连手逼她入宫,全然无视于她的性命安危。
听完了她的话后,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始终不发一语的斩擎天。
“烦恼不是我的作风,若有问题,那我动手解决便是。”坐在客栈里,任由众人对他投以疑惑目光的斩擎天,不动如山地喝完手中的香茗。
“说得好。”现实派的封浩很认真地问:“但该怎么做?”
“将她抢回来?”武人派的左刚,所说的当然是最直接也不顾后果的办法。
钡事做多的东翁一脸无所谓,“不然呢?”收效最是迅速,又能确保开阳的安全。
“盟主大人所抢的对象,可是陛下最心爱的官。”封浩第一个投反对票。“再说陛下也知他与一号房的同居一个客栈,你要他拖累一号房的,或是牵连这间客栈?”谁能担保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不会因颜面而对他人做出什么事来?
“这你就不明白了。”东翁朝他摇摇指,“话说,陛下是当皇帝的,一号房是当官的,而咱们的盟主大人呢?草野莽夫一个,不就只是个江湖的武林中人而已?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与当皇帝或是当官的何干来着?”
“可是……”
东翁鼓励地朝斩擎天点点头,“所以说,那个下定决心的,你就去抢吧,我想现今应当还没人敢与你这连任十六年的武林盟主作对才是,因为就算是要打,恐怕也得等到个天才出现才能打得过你。”
“就这么简单?一号房的怎么办?”
“一号房的若是咳个两声,无论是皇帝或是朝廷那方面,不就什么事都摆平了?”长久以来不都一直是这样?
左刚举起一手,“可姓步的小人摆明了他这一回不掺和这事。”
被召来客栈里开家庭会议,却始终被人干晾在一旁无视的上官如意,满心不是滋味地为自己倒了盏茶。
“你们的话一昙全都只绕着那位姓步的侯爷,敢情我不是一号房的房客来着?”这些男人偏心呀?
谤据步青云的密报,老早就知她与开阳密谋的斩擎天,在人人都转过头去看她时,淡淡地问。
“妳在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他就不信这对成逃诩在斗来斗去的夫妻,会在私底下什么事都没做。
她笑得很无辜,“我只是共犯。”这么有趣的事她怎能不凑一脚?
“开阳会有事吗?”
“我保她不死。”开玩笑,打她头一日见着开阳起,她就一直卖力地在党派军政里头做牛做马,她怎可能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妳有几成把握?”斩擎天冷静地再问,很是希望这位邻居的手段能与另一名邻居一般高。
“十成十。”上官如意得意地扬高了下颔,“纵使那位侯爷处处与我作对,不让我插手管上这事,但看在同是邻居的份上,我就算赔上身家与我爹的官位也照样力保开阳不死。”
为了她自信十足的神情,斩擎天不禁要想能让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侯爷夫人如此为他人用心,大概也只有……
“妳能得到什么好处?”这回她是想在捞财之外,也顺道捞官捞权?
“太多了。”没有否认的她,心情甚好地轻啜了口茶汤。
“……”众人无言地瞪着这名一年到头都在想着该怎么斗垮自家夫君的邻居。
“哪,你都听到她说的吧?”东翁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总之,你就不需想太多,豁出去抢人回家就是。”
“那开阳在朝中得罪之人呢?他们甘、心放过她?”斩擎天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那些什么身分都有的众多追兵主使人,依他来算,在里头有着皇亲、高官、军人等。
上官如意轻耸香肩,“那事我会摆平的。”
“我很穷。”斩擎天瞄了她一眼,很清楚这位侯爷夫人在打什么算盘。
“放心,我贪图的不是你,而是你家远比千里侯还会生财的开阳姑娘。”上官如意才不敢指望他,她自袖里拿出封信交给他,“这是她要我转交给你的信,好好瞧仔细吧。”
前世,你若为我拭泪;此生,我定竭力爱你。
今生,你若为我埋冢;来世,我定千倍还你……
……你以为我会这么告诉你吗?不要做梦了。
我是个豪赌的绪徒,因此我决定用我这辈子所有的孤单来下注,
就押一局,此生最奢侈的幸福。
若是我赢了,日后,你可千万别同我说,你想赖。
克制不住的暖意,自心头缓缓漾了开来,低首看着开阳亲笔所写的字迹,斩擎天先前焦虑担心的心情,当下沉淀了下来。他默然将那封信收好,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向本馆大门。
东翁一头雾水地叫住他,“你上哪去?大门在这边。”
“我要回房。”
“你不冲着一腔热血抢时问进宫救人?”左刚搔着发,搞不懂身为江湖中人总是说做就做的他,这一回怎会这么冷静。
他深深一叹,“我得先去练功。”既然上官如意都保证开阳的性命无虞,那他也可慢慢来了。
“你还有哈可练的?”当下数不清的白眼自四面八方朝他射去。
“轻功。”听步小人说,那座皇宫,城墙与楼阁盖得都还挺高的。
一想到盟主一族,世世代代皆戒除不了的畏高恐惧,不再留人的众人全都沉着任由他皱着眉烦恼地走进本馆里,许久之后,完全不看好这一点的东翁怀疑地问。
“谁赌他爬得上去?”
众人纷纷抚额沉思,而后,大厅里响起了整齐一致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