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豹家三兄弟惊诧地低喊着,目光一致地睇向躺在病床上,早已转醒的幺弟华千谋。
“不像啊,他应该知道我是谁啊?”华百岳一坐在床畔。“千谋,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的笨蛋三哥。”华千谋戏谑道。
“很好,我确定他很正常。”华百岳冷笑着。
“可是,他不记得我。”白念恩——地道。
事发之后,陪同坐上救护车的人是她,送进医院之后,再分别联络其他人,并等待医生诊治。
而在医生诊治完毕,简单说明他的伤势,只说是有点擦撞伤,应该没有脑震荡的现象,于是她才觉得安心,岂料在他醒来之后,第一句话竟问她,她是谁?这让她发慌了。
他居然不记得她是谁?
她仔细地看过他的眼神,在他的眸底找不到那一份熟悉,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样自然,好像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跋紧再找医生问个明白,医生再做一次检查才简单表示,也许是失忆了,但必须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他不认识-?”华元靖意外道,轻抚着下巴,转向华千谋问:“千谋,你真的不记得念恩是谁?”
豹千谋不语,只是摇着头。
“你在装傻吧?”华时霖完全不信。“念恩可是你最宝贝的女人,你敢说你不记得她?”
当初他说要娶她,说他有多爱她,大伙的震惊是不在话下。
“我最宝贝的女人?”他噗笑一声,嘴角抹着是自负又狂妄的笑。“我的品味有这么差吗?”
豹千谋话一出口,众人皆瞪着他,恍若他是什么鬼怪来着。
“干么,我说错了?”华千谋挑眉反问。
“他确实是失去记忆了,去帮我把主治医生找来。”华元靖推着华百岳出去。
“什么啊?我哪里失去记忆了?我每个人都记得啊。”华千谋不由得发噱。
“是啊,但是你不记得念恩。”华时霖指向白念恩,企图拉回他些许记忆。
念恩可是他的儿时玩伴,就连这些哥哥们跟她都很熟,前阵子两人说要结婚时,大伙还因此错愕不已,但也给予祝福,只是前几天又听说两人在员工餐厅里因杨开武闹得不愉快,念恩还因此决定要退婚和辞职。
而他,竟挑在这个时候丧失记忆,难不成连老天也认为他们该分开比较妥当吗?
“我本来就不认识她啊。”他说得理所当然。“喂,你们是打算耍我啊?找个我不认识的人来耍我干么?今天是什么节日吗?还是有什么娱兴节目?”
“那么,你还记得你是发生什么事才被送到医院吗?”在旁沉默许久的白念恩淡淡启口。
豹千谋睇向她,缓缓地闭上眼,像是在思考。
众人严阵以待,等着他的回答。
只见他微张眼,撇唇道:“我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吧?”
“念恩,他是撞到什么?”华时霖淡问着。
“撞到茶水间的架子。”
“大概吧,反正就是撞到东西的感觉,可恶,痛死我了。”华千谋微坐起身,不忘抚着肿起的后脑勺。“王八蛋,到底是谁推我的?”
“你知道有人推你?”
“应该吧,不然谁会无缘无故地撞在架子上?”他没好气地道。
“二哥,杨开武呢?”白念恩脑筋动得极快。
“还在公司吧?!”
“也许应该叫他过来一趟。”
如果千谋想得起自己是被推倒的,那么看见杨开武,也许能够激起他的回忆,继而想起她是谁。
“说的也是。”杨开武确实是个关键。
“我要回去了。”华千谋压根不睬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直接翻身下床。
“等等,你还要再做其他的检查。”华元靖往他肩头一扣。
“不用了,我好得很,只是头痛了一点,与其要我留在医院闻消毒水味,我宁可回家休息。”
“你要回哪个家?”华元靖很小心地问着。
“我还有哪个家?还是华家已经不欢迎我了?”他挑眉戏谑笑道。
“胡说什么?”华时霖毫不手软地往他后脑勺一拍,痛得他趴在华元靖肩上。“你现在跟念恩在外头同居,所以大哥才会问你,你是要回老宅,还是回新居。”
“说就说,干么动手打人啊?很痛耶!”哪里不打,净挑他的痛处打。
“那你到底要回哪里?”
豹千谋蹙起浓眉思考着。“新居是跟她一起住?”目光轻轻地掠过白念恩。
“嗯哼。”华元靖轻点点头。
听说念恩已经搬离那里,所以基本上,他要是回那里,应该是只能一个人过,不过,他倒是可以趁机要念恩回去照顾他,看看是否能够再牵起他们之间的红线。
“那我回老宅吧!”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跟她又不熟,住在一起,总觉得好像有点别扭。”
“是吗?”
豹家两兄弟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睇了脸色不佳的白念恩一眼,正打算说些安慰她的话,却见华家老三像个急惊风似地将主治医生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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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真的是我的秘书。”
这是一早到公司上班之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他在昨天出院了,出院之前,由于华元靖的坚持,医院对他做了最彻底的检查,而医生检查出来的结果是,没有什么大碍,可能是受到了刺激,所以有部份记隐消失了,但也许一段日子之后就会恢复正常。
这是哪门子的失忆?
既然是失忆,他要忘记的人应该包含所有的人,为何唯独只有她?
她忍不住要怀疑他是骗人的,故意佯装失忆,事实上,这不过是他报复她的手段而已。
他不记得她是谁,把这十五年的感情一口气遗忘了;她成了被遗忘的人,感觉十分五味杂陈。
总觉得在他遗忘的瞬间,她的心底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淌出一地酸楚。
原来,这就是心痛的感觉?
但她为什么会感觉到心痛的滋味?
为什么被他遗忘了,这感觉竟是如此地不堪而哀伤?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把她给忘了,她一直以为两人之间的情谊可以持续一辈子,哪怕有天各自有了家庭,她变成老婆婆,他变成老公公,两人还是可以坐在一起话从前。
但是,她的梦碎了。
“昨天我哥把我国小到国中的毕业纪念册全都搬了出来,才发现原来-是我的同学哩。”华千谋压根没发觉她的异状,双眼直盯着她,自顾自地道,“要是没那些证据,我还以为我哥在骗我。”
白念恩直瞅着他,细长的美眸闪过数种情绪,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一直都是这么安静的吗?”见她不搭腔,好看的脸也略嫌烦躁。
“董事长,你不记得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公事上,到底是谁在旁辅佐你呢?”她突问。
豹千谋闭上眼,看似很用力地想着。“不知道。”
不知道三个字,很简单地抹去了她的存在。
“是吗?”她也只能认了。
“在我的记忆中,感觉上似乎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不记得我身边有什么人在帮我。”
她点点头。“董事长,有什么吩咐吗?”将文件往他桌上一搁,一同将心底的酸意丢到一旁,她努力地抹起笑脸。
无所谓了,反正她都已经决定要离开这里了,趁着他失忆时离开,正好是最完美的时机。
“听说我跟-的感情很好,好到打算订婚?”他支手托腮地睇着她,脸上轻染耐人寻味的笑意。
“那是假扮的。”她据实以报。
“假扮的?”
“董事长为了要逃避相亲,所以希望我能够帮你,于是我假扮成你的未婚妻,只是这样子而已。”
“我干么要找-假扮?要是到时候-赖上我了,我岂不是亏大了?”他戏谵笑道。
“那是因为我不会赖上你。”当初协定的内容确实是这样的,她也很肯定自己绝对不可能赖着不走,只是没想到会听到他的告白,原来两人的情谊在他的心中早已悄悄变质。
如今,他忘了也好。
“这样子啊。”点点头,像是想到什么,他又道:“听二哥说,-辞职了?”
“是的,如果交接顺利的话,应该今天就可以接近完成,由会计部指派上来的孔小姐成为你的秘书。”
“漂亮吗?”
“我想董事长应该会喜欢。”
“是吗?-很了解我?”
“还好而已,相处一段时间,总是会有一些默契。”脸上强撑着笑意,但总觉得心底的酸楚不断在发酵,让她撑得好辛苦。
“那么,-为什么要辞职呢?是我对-不好吗?”他笑问着。
“不是,是因为我打算出国进修。”
“这样子啊!那么我也就不强留-了,不过我听哥哥们说,他们打算明天晚上在华东酒店替-举办欢送会,到时候-这个主角,务必要露面不可。”
“我知道了。”
叩叩!外头传来敲门声。
“进来。”华千谋慵懒道。
“董事长。”
豹千谋懒懒抬眼。
“董事长,知道我是谁吗?”杨开武很小心地开口问着。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我二哥最倚重的左右手?我脑袋清楚的很,别拿这种事来考我,显得我低能。”他啐了一口。
“那么,董事长记得那一天是我将你推倒的吗?”
“是你?”
“对,是我,董事长想起来了吗?”
他拢紧眉头,慵懒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你为什么要推我?”
“那是因为我们……”
“有点误会。”白念恩打断他的话。
杨开武不解地睇向她,却见她轻摇着头。
“是哦,我们能有什么误会?你又不属于我的单位,跟我也没什么接触……对了,你这阵子怎么会老是跑到这层楼来?”
“为了讨论新品发表会的事。”白念恩抢在杨开武回答之前。“因为这一次的发表会地点是选在华东酒店,而负责华东酒店营运业务的杨经理自然得要常常跑来洽谈这件事。”
“哦,是这样子。”华千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么,你今天来是要谈这件事吗?”
“不,那件事的主要细节几乎已经谈妥了,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跟董事长道歉,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推董事长,害得董事长因此而发生了意外。”杨开武话落,深深地一鞠躬。
“没关系,反正我一点事也没有。”华千谋摆了摆手。
“但董事长不是忘了白秘书吗?”他睇向白念恩,见她面无表情,让人读不出她的思绪。
“重要吗?”他哼笑道。
凉凉的一句话像颗炙烫炸药投进她的心口,震得她几乎站不住脚。
他遗忘的只有她,她的人活生生地自他的记忆中被抽离,所有的相关人物他都记得,但唯独不记得她,感觉她的存在,被其他不存在的物体给搪塞过去,不,不只如此,她根本就是透明的。
想着,竟感觉双眼一阵刺痛,痛得她湿濡了眼眶。
“白秘书?”
“抱歉,我还有事,要是董事长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先出去了。”深吸口气,隐忍着眼中的泪水,她快步地往外走去。
杨开武见状,也追着她而去。
“白秘书?”追进秘书室里,见她抽起面纸擦拭,他握了握拳,走向前去,自她的身后将她搂紧。
“杨经理,请你别这么做。”她一把挣开,不悦地瞪着他。
杨开武睇着她红透的眼,眼里是万般不舍。“-果然是喜欢董事长。”
“我?”她微愣。
喜欢?她喜欢千谋?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也许她是喜欢他的,否则她不会恁地看重他,但是她的喜欢跟千谋的喜欢是一样的吗?
想着,不禁苦笑。
现在才想这个问题会不会太多余了?他已经把她给忘了,甚至把他的感情都给忘了。
“不是吗?否则-怎么会哭了?”
“我哭是因为我被遗忘了。”
“如果真的是那么简单,-不会这么伤心。”也许是旁观者清,他比她清楚得很。“董事长失去记忆了,-还打算要离开?”
“我原本就打算要走,跟他失忆一点关系都没有。”面纸不断地擦拭不听使唤的眼泪。
她已经好多年没哭过,一旦哭了,就连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停止。
“如果-现在走了,有一天当董事长恢复记忆,他一定会很痛苦的。”
“但现在要我待在他身边,我会更痛苦。”她声泪俱下地低喊着。
要她每天面对那双陌生的眼睛,要她怎么待得下去?
“那么-还敢说,-不是喜欢他?”杨开武叹口气,抽了张面纸递给她。
“我不知道。”她咬着牙,感觉心底的酸意不断地冲上眉间鼻头,让她的泪水掉得更放肆,一发下可收拾。
是喜欢吗?如同千谋喜欢她一样的喜欢吗?
这个时候才发现,会不会太可笑了?不如永远都别让她发现。
“如果舍不得就留下吧。”杨开武轻拍着她的肩。
“我不知道……”紧咬着下唇,泪水湿染着清秀的脸,表现出她的悲伤。
得知他失忆之后,她整个人惶惶不安,在他遗忘的同时,她似乎也失去了什么,尽避在千谋的面前努力振作,但只要一离开他的视线,她整个人便慌了、乱了,只觉得不知昕措。
“唉。”杨开武叹气着,将她轻搂入怀,拍着她的背哄着。
“不好意思。”懒懒带着不悦的嗓音淡淡响起,伴随着敲门声。
两人朝门口探去,瞧见华千谋不知何时走到门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白秘书,她是找-报到的孔小姐。”他指了指身后的女子。
白念恩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挤出专业的笑。“不好意思,孔小姐,我们可以进行最后的交接了。”随即走向她。
“-一点都不了解我,她不是我喜欢的型。”在走过华千谋身旁时,听见他淡淡地道,她不解地回头,见他微挑起眉,随即拉着孔小姐进入秘书室里。
“好了,我们走吧。”华千谋勾了勾手指,要杨开武先行离开。
两个男人一走,秘书室里安静无声,只见白念恩打开电脑里所有的档案,比对档案柜里的档案。
“比对完之后,就算是完全交接了。”白念恩要她动手比对。
“都已经制成光碟了,为什么还有手写的档案?”
“那是因为有可能发生停电问题,要是一停电,所有的电脑都无法使用,就连会议都无法进行下去,所以手写档案还是有备不及之需。”
“我懂了。”
“还有,-要记住董事长所有的喜好,要知道怎么应付他,-工作起来才会觉得比较舒服。”
“我知道,我现在一直在默背-给我的秘密档案。”
白念恩笑了。“要记住,他有时会很怠惰,那个时候,-就要适时地激他,因为他最受不了别人的激将法,但是要谨守一个原则,那就是点到为止,若是太过头的话,他会翻脸的,还有,别忘了要适时地夸他。”
简单的说,就是要懂得怎么擅用糖果和皮鞭。
“念恩,-真的好清楚董事长的个性哦。”
“相处久了,总是模得比较清楚。”十五年呢,想不模透都难。
他看似稳重,但实则幼稚,看似与人热络,实则不然,他并不容易与人混熟,和刚认识的人见面时,向来不看着对方的眼睛,记得和他刚认识时,他就是因此而和她干上一架。
“啊!”她不由得轻呀了一声。
“怎么了?”
“没、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她眉头微拢,美眸轻-,淡覆哀伤的神情在转瞬间变得微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