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到客栈,阎夕央哭得柔肠寸断,无法言语。
崔桃花以为她是因为阎占夜被带回衙门所致,先将她安置在小宅里休憩,自个儿在客栈门口引颈盼望着。
一等到伙计回报所有人被全数放行后,她的心安定了,直到见着人,她才着实松了口气。
“夕央呢?”阎占夜一回客栈便直问她的下落,想确定她安全无虞。
“在我房里歇着。”崔桃花一见父亲安好,开心得险掉泪,然而一想起阎夕央哭得死去活来,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瞧夕央哭得极不寻常。”
阎占夜走向后院的步伐一顿。“是吗?”他细忖,缓缓地移动步子。“可有听她说了什么?”
“没,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直像个娃儿。”
“夕央一哭起来总是这样的。”后头跟上的厉风行叹道。“她怕血、怕杀人场面,先前顾着保护她,没细想那么多,最后又放她一个人回来,肯定是吓坏了。”
阎占夜睨了他一眼,随即让他乖乖收口。
“对了,在天子底下杀人,又是现行被抓,怎么这么简单就放行?”这话,等走到了后院小径,崔桃花才敢问。
“我手头上有皇上给的令牌,谁敢对我如何?”阎占夜淡道。
他用十二年的时间布局养官,想要追查当年双亲血案之事,他养的官顺利成大器,成了皇上的心月复,在他得知八王爷可能是凶手之后,更意外知晓皇上早已无法容忍八王爷,有除去他之意,于是他入京,借由手下栽培的几名官员引荐面圣。
他和皇上做了个买卖,布下天罗地网,就为了替八王爷巧立个治罪的名目。所以他被押人王爷府那日,才会要东方尽跋紧禀报谈文,请出宫内大总管,保他无事离开。
“你手头上怎会有皇上的令牌?”崔桃花愣住。
笔上给的令牌?皇上为什么要给他?
“下次再谈。”阎占夜摆了摆手,没心思解释这状况。他的心悬在夕央身上,想着她独自垂泪,他内心不安。
闭进小宅,他先褪去沾满血迹的外袍,掀开珠帘,大步踏进崔桃花的寝房,里头半点灯光皆无,凭着屋外灯光隐约可见床上有抹身影。
“……夕央?”
身影蓦地一震,随即恢复平常。阎夕央挟着浓浓鼻音哑笑道:“哥哥,你回来了。”
“夕央,我可以坐在床边吗?”他站在床边。垂眼瞅着蒙在被子里的她。
“……占夜哥哥,我累了。”沙哑的娇声里透着抗拒,不是对他,而是对她自己。
她刚知太多秘密,无法面对他,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
“吃过了吗?”
“……我不饿。”
阎占夜静静地看着她,没替自己做什么辩驳,亦没掀开被子,隔着软被轻挲着她的头。“你好好休息吧。”话落,转身离开。
珠帘声轻摆缓停,阎夕央才掀开被子,连他的影子都没瞧见,小脸泪水横陈。她还在挣扎,什么也说不出口。
走到偏厅,面对无数双眼,阎占夜冷眼横睇。“都杵在这儿做什么?”
“爷,夕央她……”厉风行欲言又止地问着。
“别打扰她。”话落,他走向厅外,厉风行赶紧跟上。
东方尽看着两人背影一眼,思忖一会,打量有口难言的崔世,状似漫不经心地试探着,“今日真对不住,将崔伯牵累其间。”
崔世看向他,接过女儿递来的茶水,叹道:“是我说要去的,怎会说是牵累?早知如此,不去也罢。”
“是啊,现在想来,才知道八王爷三番两次找碴的用意,竟然全是冲着夕央而来。”
因为东方尽套问的口吻太明显,崔桃花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八王爷三番两次找碴?”崔世顿了下,眉头深锁。“这八王爷在京城声名狼藉,如果真看中了什么猎物,不到手决不罢休,夕央这丫头……说不定真会累及世侄。”
“爹,你在胡说什么?”崔桃花不悦地娇斥。
“你不知道,夕央背上有个桃花胎记。”他叹道。
“你怎么会知道夕央身上有个桃花胎记?”她有股冲动想要一把扯起亲爹的衣襟。背上?多么隐私的地方,爹是哪一只眼睛瞧见的,不怕被占夜给戳瞎吗?
“就是——”崔世将今日上烟雨阁的事细说一遍。
“那又怎样?相认了,确定夕央的身世有什么不好?”也多亏有个桃花胎记,夕央才能落叶归根。
“你忘了?当年那术士说过,占夜命中带桃花劫,举凡与桃花有关的女子皆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所以当初我才会决定解除你们的婚约。”他是宁可信其有。
“爹呀,术士之言,随便听听就算了,占夜与夕央相称极了,你这话别说给占夜听。”依她对占夜的了解,他肯定是一笑置之,若是强要介入他们之间,恐怕是要逼他撕破脸。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什么都没说,可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如果那些杀手不是八王爷派出的,还会有谁?占夜才刚到京城几天,只跟谁结了怨?你说,我怎能不急?”崔世面色凝重,思忖着要如何解这难结。
东方尽的脸色更加冷肃。
眼前的状况,已经不能再用巧合带过了。
爷、夕央、八王爷之间,缠绕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系。那日,要不是夕央独自上街,不会遇上八王爷,不会引得爷出面制止。不会跟八王爷结下梁子,如今更不会因为八王爷想要得到夕央而几次欲置爷于死地。
虽说爷与皇上已有私议,在京城里,有皇上罩着爷,但危机四伏,谁能保证他定能全身而退?
而夕央呢?夕央的安危……两人的姻缘生死关。
在两人同结连理的情况下,结果……会是如何?
死的,会是谁?
为何明知道这段情缘非得拿命去拼,他们却还是执意相偕同行?
只要他们别在一起,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翌日一早,阎占夜一身爽飒月牙白夏衫,缓步来到崔桃花的小宅。
“夕央?”
远远的,他便瞧见她坐在花园的柳树底下发呆,浓绿将她衬得纤白清透,乌丝湛亮。
阎夕央顿了下,随即起身,拔腿就要跑。
见状,他浓眉拢起,几个飞步来到她的身侧,一把拽住她玉凝似的手腕。“怎么,敢情一夜过后,我就成了你的仇人了?”他玉面寒鸷,垂睫掩去恼意。
她腕上吃痛却不吭声,未扎的长发掩去她的神情。
阎占夜瞪视着她,缓缓放轻扣在她腕上的力道,终至放开。
“明日起程回杭州,你好生准备。”
心里因为她的抗拒而发痛,他却不形于色,不让她发现。
她猛地抬眼,秀丽五官拧着痛苦,双眼红肿着,脸色惨白,令他心头一震。
他真是让她如此受怕?
“……哥哥,可以再晚一天回杭州吗?”阎夕央细声问,向来酥软的娇嗓透着沙哑。
她和八王爷之约还有两天,要是明天就回杭州……天晓得他会不会一路追到杭州?这事要是不了,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过得惶惶不安?
这两天之内,她一定要好好地想出一个永除后患之道。
“你还想待在京城?”
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甚至是一句轻唤,能够左右他到这种地步,是他始料未及的。等到他发觉时,他已经无法控制,也不愿放弃了。
“……嗯。”她轻点着头。
“你不怕吗?”他柔声问,不敢再随意碰触她,就怕她的拒绝又要再令他痛上一夜。
“不怕。”等她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她就不怕。
“可我怕。”他怕夜长梦多。
她猛地抬眼凝睇他,对上他布满血丝的乌瞳,疲惫却又刻意展现神采的俊颜,一身清爽月牙白夏衫,迎面袭来属于他的淡淡雅香,不似昨晚浓腻的血腥味。
“夕央,你怕我吗?”他哑问。
她抿了抿嘴,缓缓地把小脸贴在他胸口上。
“哥哥,我怎么可能怕你?”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双亲去世,手下造反,如果没有她,也许哥哥的人生不会走得这么辛苦。
“是吗?”阎占夜轻喃,双臂在她身后收拢,将她圈入怀内,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拾到她的那年,他大开杀戒肃清门户,她恐惧万分,他却硬是把她逮在身边,日日夜夜与他共处。时日一久,她再也不怕他。但他记得,她有时会在睡梦中哭醒过来,不停发出尖锐的尖叫声,他不知道她害怕的是商船上消失的记忆,还是他杀人的画面。
他知道她怕,所以他不再轻易杀人,但是……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哥哥,我没事了,我是想要让心缓一缓,后天再回杭州,好不?”她听着他略显杂乱的心跳,读取到他的担忧不安。
“就这样吧,陪我一道用膳,可好?”
“我……”
他察觉她明显颤了下,浓眉攒紧的当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是崔桃花的呼喊,“原来你在这儿,谈大人来了,在二楼雅座等着你呢。”
阎占夜恍若未闻,直到她人走近,他才缓缓松开双臂。“你找桃花陪你一道用膳吧,晚些我再过来看你。”
卑落,他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走离。
她还在害怕……他知道她怕的是事情本身而不是他,但他就是不爱这种感觉,不知道又要耗上多久的时间,他才能够如往常般自然地踏进她的世界里。
懊死的八王爷,要不是他早决定要假他人之手取他性命,又岂会让他还逍遥在这个世间?
“阎爷。”
一上二楼临街雅座上,谈文一身官服起身作揖,一时之间让人搞不清楚谁才是官。阎占夜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在对面的位置坐下,东方尽巴厉风行立即为他斟茶递筷。
“八王爷的事要在今儿个解决了吗?”他浅啜着凉茶,淡问。
“不,我今天来,是来告知阎爷,夔字号得到封赏了。”
他捧着青瓷杯的手顿了下。以商人利字当头的想法,夔字号能得封赏,往后成为大内御贡,其价值转眼将会翻涨数倍,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是,他不想再看夕央老是流连工坊,眼里没了他的存在,也累了自己身子。
“阎爷不开心?”谈文不解。
“谈不上开不开心,我比较关心八王爷的事。”
他预定明日回杭州,正是知道今天是皇上要拿下八王爷的日子,他要亲眼目睹八王爷被推出午门处斩,才能甘心回去。
“原本皇上是预备今儿个动手,可却传出八王爷决定要在两天后纳妾,皇上一获知消息,便下令此事暂缓,待纳妾过后再说吧。”
听完,阎占夜勾唇笑得邪谑。“怎么,说要巧立罪名的是他,说要斩草除根的也是他,现在要等八王爷纳完妾再动手的还是他……皇帝老子的做法太优柔寡断,说能成就什么大事,我也不信。”
“阎爷!”谈文心头一惊,睇向左右,确定身旁之人皆是心月复才松了口气。“阎爷此话,日后千万别再提起。”
“我同谁提?”他哼了声。“要不是早已答应皇上在先,我早就亲手杀了八王爷了。”
谈文面色凝重地看着他。“难道阎爷那日在八王爷府里,确实找着蛛丝马迹?那日,你只说你已经把开国玉玺放进王爷府里。”
笔上要赐死罪,哪怕是恶名在外的八王爷,也要赐得理直气壮,以服众人之心,所以要阎占夜将玉玺搁在王爷府,改日再令左军都督搜府,定他个叛变造反罪名,好让他死得其所。
“就算他并非杀我爹娘的凶手,光是他胆敢对夕央怀有非分之想,就该死。”杀了他,他就能立刻带着夕央回杭州,免得多待这儿一日,就多生一分变化。
“阎爷,八王爷绝无可能逃出生天,还请阎爷沉住气,如皇上所说,让他纳完妾后再赐他死路,是皇上给他的最后恩典。”
阎占夜撇唇冷哼,看向街上繁华人潮。
纳妾?这倒是古怪了,他对夕央异常执着,怎会如此轻易放过她,甚至还决定要纳妾?
两天后,是吗?
夕央也说后天再离京……他心里突地震颤了下。
这么巧,都在两天之后?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他垂眼细忖。
“怎么,你还跟你的占夜哥哥闹脾气?”瞧阎夕央若有所思地吃着早膳,崔桃花不禁轻推她一把。
她慢半拍回头,勉强笑着。“没,有什么脾气好闹的?”
“还说没有?”崔桃花啐了口。“我都听说了,风行说你怕血,昨儿个被吓着了,对不?但你要是因此而不理占夜,那他可真是伤心了,说到底,他还不是为了要保护你。”
“我知道哥哥是要保护我。”她还没傻得连这些都没发现。
“既然知道,为什么老是一脸爱理不理占夜的嘴脸?”
“我——”
她不想成为哥哥的负担,这是她的问题.她应该学着自己解决,不能再给哥哥添麻烦了。
“你和他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好吧,就算占夜有事瞒着你好了,但他也是逼不得已的,不想让你介入他的复仇计划嘛,也是为了你好呀。”
“复仇计划?”她怔愣。难不成哥哥已经找到当年血案的线索了?可他什么都没对她说。
崔桃花置若罔闻,边吃着早膳边像个姐姐般数落。“占夜为了你,就算你会成为他的桃花劫他都不在乎了,你居然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冷落他,实在是说不过去。”
在她眼里,占夜的付出是不顾一切的,反观夕央可就孩子气得多了。
阎夕央一听又愣了下,“我会成为占夜哥哥的桃花劫?”
“是啊,就是会危及生命……”崔桃花蓦地瞪大眼,瞪着碗里见底的粥,努力回想她刚才到底是说了什么鬼。
“难不成是指当年崔家和阎家解除婚约的桃花劫?”阎夕央筷子一摆,水眸定定地注视着她。
失言的崔桃花开始冒冷汗,支支吾吾老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只好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对了,我爹还没吃早膳,我先替他送早膳过去。”
“桃花、桃花!”
眨眼工夫,崔桃花逃之天天,偏厅里只余一头雾水的阎夕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和桃花劫有什么关系?而哥哥的复仇计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大伙都瞒着她?
同待在一家客栈,想要避开阎占夜,找个能问话的身边人,真是件非常艰辛的任务。
“尽扮哥。”
方从客栈外头回来的东方尽,一听见细如幽魅的软嗓,回头朝声音来源探去,便见一张小脸贴在柜台边,一脸神秘兮兮,他不由得轻勾唇角。
夕央还小的时候,要是做错事,或是闯了祸时。谁都不找,通常只找他善后。
“你在做什么?”他走向她。
“占夜哥哥呢?”她东张西望,有些紧张。
“爷在楼上客房,你要找他,尽避上楼。”
“不是、不是,我要找的是你。”朝他使了个眼色,接着她快速朝食堂通往后院的长廊奔去。
东方尽见状,勾起淡笑,跟上她的脚步,来到后院。
“你又做了什么事要我善后?”见她停在树底下,他的脚步习惯性地停在三步外。“是不是不理爷,拗过头了,找不到台阶下,要我替你想个法子?”
阎夕央缓缓回过脸,无奈的表情让人猜不出她的情绪。“尽扮哥,占夜哥哥是因为查到血案线索。
才决定上京的?”面对最亲近的人,她学不来拐弯抹角,只想开门见山地问个痛快。
东方尽扬起了浓眉,看向连日来沉闷的云层。“爷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她想也是这样,只是——“找到凶手了?”
“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所有事情都在爷的掌警中。”他睇着她。“要是没有处置好,爷不会要我将一些商货托船运回杭州,赶在后天回去。”
“真的?”
“夕央,我曾经骗过你吗?”
她苦笑,没骗过,但瞒过。“凶手是谁?”
他静静地审视她难得的坚持神态,缓缓开口,“八王爷。”
阎夕央姣美的脸蛋没有震惊和意外,只有一种了然的痛。
原来,早在上京之前,哥哥就已经知道凶手是八王爷,但哥哥肯定不知道,她和娘亦有可能是间接杀害他爹娘的凶手。
虽然,她不记得她和娘怎么搭上那艘商船。但是八王爷是追逐娘而去,是因为娘才会毁了那艘商船的。
“你也知道?怎么知道的?”见她脸上并无半点惊讶,他反倒有些讶异。
“……猜的。”
“这么会猜?你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什么耳语?”东方尽太了解她,根本不信她有这么精锐的观察力。
她摇摇头,转了话题,“尽扮哥,你还记得咱们投宿客栈那晚,桃花和占夜哥哥提起过桃花劫?”
东方尽神色不变地看着她。“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桃花说,我会成为占夜哥哥的桃花劫。”她眸色专注地睇着他,捕捉到他稍纵即逝的恼意,不禁颓下肩头。
看来桃花说的一点没错。而且连尽扮哥都知道了……
“生死关再加上个桃花劫,这是怎么了?”她喃喃自问,无奈苦笑。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她非离开占夜哥哥不可,让她万分后悔来到京城。
东方尽凝睇着她的苦笑,淡淡叹息。“夕央,你和爷一样都是姻缘生死关,若要姻缘,就得先跨过生死,所以……我向来不赞成你们在一起。”
“我知道。”她感觉得到他的用心。
“因为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去冒这个风险,如果你们一直是单纯的兄妹,那么我就不用害怕会失去你们任何一个,甚至是……两个。”他想得很远,也知道夕央的性子极单纯,说什么信什么,所以在她还小时,便不断灌输她兄妹的观念,就是要她守着那条线别跨过。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算夕央不动情,爷还是动了心。
阎夕央缓缓抬眼。“尽扮哥,那劫……注定逃不过吗?”
“你自个儿细数,打你不再视爷为哥哥时,你们遇上多少个劫难。”东方尽眼睁睁地看着她滑下泪。“既是姻缘生死关,必定是要跨过生死,才有法子破解,可人若死了,破解了又有什么意义?”
“……我会害死哥哥吗?”因为她,占夜哥哥惹上八王爷,祸事一桩桩的来,如果没有她,又怎么会有后头这些祸事?她不但被八王爷胁迫,又要担心起日后,说不准连哥哥都会因她而被威胁,事情将会没完没了!
“夕央,说不准你害死的是自己。”他无声叹息。
“我不怕害死自己!”她怎样都无所谓,她可以拿命搏,可是、可是……哥哥的命,要她怎么保?
一道精光蓦地闪过她的脑门,让她润亮水眸怔了下。
“夕央,不过就是一条情路,何苦执着?放下情爱。你往后可以和爷走得更长更远更无阻碍。不好吗?”在他的想法里,他还是期盼能够得到双赢,将他最重视的两个人都留在身边。
焙缓垂下长睫,阎夕央若有似无地浅勾唇,“尽扮哥,我懂了。”
“你真的懂了?”东方尽大感意外,没料到她真能想通。
“嗯,我懂了。”她笑眯了大眼,唇角扬着许久未曾见到的幸福满足。
她一辈子都活在占夜哥哥的保护之下,现在——轮到她来保护占夜哥哥。
两天后——
晌午,客栈食堂里,一阵闹哄哄,主因就出在停放在客栈外头的那座华美座轿上,不少人一眼认出那是八王爷府上的座轿。
“听说八王爷今儿个不是要纳妾吗?”
“可不是,三天前就开始大肆妆点,搞得不像是要纳妾,倒像是要迎妃,毕竟八王爷小妾不少,至今尚未有个正妃。”
“但,这座轿怎会停在客栈外头?”
“该不会是八王爷要迎的小妾,人就在客栈里?”
当厉风行从外头回来时,便听见食堂里议论纷纷,他瞧也不瞧一眼,啐了声,正准备要往楼上走,却瞥见阎夕央从通往后院的长廊走来。
“夕央。”他快步向前,笑咧嘴。
她一见着他也笑了,但却万分专注地仔仔细细将他看过一遍。
“怎么着?我脸上怎么了?弄脏了?”厉风行用力抹着脸。见她抿唇浅笑,他整个心都稳了。
“唉,都不知道有多久没瞧见你这样笑,在后院待上几天,心情总算好些了吗?”
“嗯。”她还是笑。
“你要上楼去找爷吗?也该去了,爷这两天脸色臭得紧,你不理他,害得我遭殃。”他多悲惨,她连着两逃阢在后院不理人,搞得他这个随侍在爷身旁的人万分劳心。
“往后不会了。”她退后一步,福了福身。
厉风行的眉间跳了下,心头跟着暴起不安,不由得捂上胸口。“你这是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多久没瞧你这样扮闺秀了。”
她笑睇着他。“桃花不在,你替她看一下店吧,我要和占夜哥哥说话,你先别上来。”
“这有什么问题?”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先让她去将爷的心情安抚好,他的日子才会好过嘛。
阎夕央独自上楼去,一步沉过一步。每走一步,系在腰上的玉环便发出叮当声响。来到房门口,还未敲门,便听见清脆的玉风铃声响起。
她心头一震,一股酸涩眼看就要窜出,她用力闭了闭眼,平定心绪后,才缓缓地推开门。
阎占夜斜倚在屏榻上,长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悬挂在屏榻上头的玉风铃,眼未抬地问:“夕央?”
“占夜。”
扬起浓眉,他乌瞳定定地注视着她。“过来。”
“不了,我站在这儿就好。”她就站在门前,连门都未掩上。“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乌瞳沉不见底地凝睇着她。
阎夕央后退一步,徐缓跪下。
他拧起浓眉,冷鸷玉面不动声色。
“伊人在此谢过阎爷救命之恩。”她面无表情地垂敛长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