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贸易公司上班的汪慕怡跳槽了,原因是对公司内部的派系斗争深感困扰。
原本她以为自己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职员,不可能被战火波及,可当每个同事都被迫选边站时,逼得她萌生辞意,选择离开。
说赶巧,离职的时候刚好她的婚姻也发生危机,之前是来不及跟克谦说,现在是根本无需报备,反正都要离婚了。
婷婷说这样很好,新环境新生活,新开始新人生。
周五下班后,新同事邀请她去吃饭,说是当作她的迎新会,她表现合群应邀出席,直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某间复合式小酒馆前,招牌上的店名让她顿时傻眼了……
两万三千英尺……这、这不是克谦跟几个机师朋友共同投资的小酒馆吗?她想也不想转身就要落跑,岂料新同事们手脚更快,一左一右挽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拖了进去。
“放心,这只是一间单纯的小酒馆,晚餐时间过后就是喝点小酒、听些老歌,不是你以为的那种龙蛇杂处的地方。”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她跟克谦来过几次,滴酒不沾的她,有次非常捧场的喝了一杯玛格丽特,结果却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根本无法上班,事后她窘得要死,但克谦却捧着她的脸,嘻嘻哈哈的直说她好可爱。
白痴,这样到底哪里可爱了?
“我听说老板是航空界的人,所以这里常常会有年轻帅气的养眼机师出没。”
丽英姐微颤的嗓音有着掩不住的兴奋。
百嘿,机师是吧,这就是她最害怕的,倘若好死不死遇到克谦的同事,那她就糗大了!
眼见逃窜无门,汪慕怡只好硬着头皮、驼着身子,尽可能保持低调的走进去,坐定后,她错愕的发现,这哪是什么迎新会,根本就是联谊!
看着对面那一排据说是某科技公司的业务精英,汪慕怡直想翻白眼。有没有搞错啊,她是人妻耶,虽然说已经要离婚了,但是跑来联谊……我的老天爷呀!她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当初,因为不希望自己曲折的婚姻路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她并没有让新同事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再加上新同事们都是年过三十的大姐姐,很理所当然的把二十来岁的她视为未婚小女人。
汪慕怡恬静可人又害羞的青涩模样,果然引起联谊对象的骚动,大家纷纷找机会跟她攀谈,吓得她脸色发白,只好拼命喝水掩饰慌乱。
“她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同事,叫慕怡。”为首的丽英姐替众人介绍。
汪慕怡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瞧自家同事们全部一脸稀松平常、熟门熟路的模样,看来她们似乎很常举办这种联谊活动。
“慕怡小姐,你哪个大学毕业的?家里有什么人?不知道你对科技有什么想法?”一名穿着皱巴巴衬衫的男人问道。
呃……不晓得呆、宅男、分红这几个名词算不算?她手足无措的想。
“慕怡小姐,你喜欢兜风吗?我最近刚买了一台新车,找个时间我载你去东北角散散心,还可以再去金山泡温泉……”
她、她跟他很熟吗?泡温泉……小妙说的对,男人都是居心叵测的!她快吓死了。
“兜风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浅水湾,迎风踏浪捡贝壳才浪漫。”
“慕怡……”
突然成为抢手货,汪慕怡都傻眼了,赶紧随便找个借口,速速起身躲进厕所。
“呼!”百般无奈的她吹着浏海,委实无福消受那些青睐,硬是赖在厕所里磨蹭了好些时间,才意兴阑珊的走出来,不料,才刚转了个身,便撞到迎面而来的人——
“对不……”
“咦,嫂子,是你啊,常教官也来了吗?”
完了,她真的遇到熟人了……定睛一瞧,汪慕怡马上认出对方正是那天泰式餐厅庆生的大华。
“我正好有几个飞行上的问题想请教教官,你们坐在哪里,方便我待会过去打扰一下吗?”李大华的态度非常客气有礼。
因为太心虚,汪慕怡脑袋一片空白,最后只能草草冒出一句,“你认错人了。”旋即匆匆跑回座位。
认错人了?可她明明就是常教官的老婆啊!李大华满肚子疑问,等回到老位子后,他忍不住问起吧台里的工作人员。他会认错,那店长总不可能错认自家的老板娘吧?
“啊,麦可,你看见角落那桌的人没有,那个穿着白色上衣、长头发的女孩子,像不像常教官的老婆?”
罢调好一杯鸡尾酒的男人将目光扫去——“咦?”心中微讶。
一个击掌,“厚!你也觉得是对不对?她居然说我认错人了。”
李大不华表情神秘的凑上前,“如果我没误判,那些人是在联谊吧?不知道常教官知不知道,我们要不要通知他一声?”
就在麦可挑眉的时候,门被推开了,麦可看见来人,旋即对李大华说:“人来了,要说你自己去说。”
小酒馆一个月一次的结算日,这回刚好轮到常克谦负责来巡巡看看。
老婆要跟他离婚,他的心情糟透了,被火山困在欧洲,心里不知道骂过几百回,好不容易回到家,却发现老婆不见了,心情岂是用“E04”就可以表达的。
顶着一张臭到不行的臭脸进门,眉头深锁的常克谦笔直的走向吧台,他迫切的需要一杯烈酒,好让自己忘了这一切。
“教官,来接老婆回家呀?嫂子刚刚也真是的,居然说我认错人了。”
老婆?他是说慕怡?“她在哪里?”常克谦一把揪起李大华的衣领逼问。
“……在角、角落那边联谊……”李大华长指一伸,颤抖的指向目标。
联谊?闻言,常克谦眉头当场紧皱,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转身顺着李大华的手指看过去,犀利的眸色瞬间一暗——
斑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打了十几通电话给那个伟大的委任律师洪婷婷,结果对方东拉西扯,讲了一堆蠢话,就是不肯告诉他慕怡的下落,这不好了,她就在他的店里,而且还在联谊呢!
想到自己的宝贝正被其他男人觊觎,胸口一把火猛的烧了起来,他毫不犹豫的迈大步伐,雷霆万钧的走了过去——
“慕怡小姐,你怎么都不说话?”
因为无话可说呀,呜……
“哈哈,我最喜欢害羞的女孩子了,看起来就是特别不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眼睛多人家一颗,还是鼻孔比别人大?这个人是不是应该要看眼科了?汪慕怡纳闷的想。
“你待会是要搭捷运回去吧?我也是,不如我们一起走好了。”
两人同行,票价有打折吗?如果没有,就各走各的吧!
“那么晚了搭捷运很危险,我开车送你……”
那应该只会更危险而已。
汪慕怡怯怯的拉了拉丽英姐的衣角,小声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要走?”
“晚一点喽。现在还早啦。”
“……”汪慕怡无奈的喝着柳橙汁,对眼前这些男人的吹嘘麻木到极点,尤其想到刚刚遇到李大华,她更觉得如坐针毡。
就在她暗暗倒数回家时间的时候,一抹充满压力的高大身影无预警的朝她逼近,完全将她笼罩住,她想也不想的抬起头,旋即倒抽一口凉气——克谦?
汪慕怡顿时目瞪口呆,一脸惊骇,宛若见鬼似的。她、她死定了……
“时间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回家了?”常克谦的目光紧揪着她,帅气的脸宠、薄棱的双唇巧妙的交织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无敌表情。
“你……我、我……”她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连话都说不清楚。
别人或许觉得这样的常克谦非常洒迷人,可汪慕怡看得出来,他越是露出无害的模样,隐藏的怒火就越是可怕。
“啊,这位先生,请不要打扰我们的聚餐。”一个妄想展现男人气概的家伙率先开口。
常克谦压根不用他,迳自伸手拉起汪慕怡,“社交时间结束,回家。”
“不、不……”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先生,你没看见她不愿意跟你走吗?我警告你最好马上放开她,不然的话,我就……”
“就怎样?要打我吗?”常克谦目光异常森冷,狠狠瞪视对方,这个没脑的男人,他正好一肚子鸟气无处发泄,要打,他随时奉陪!
“呃咳……我、我说这位先生,我们都是文明人,动手动脚实在不是文明人该有的行为。”男人的勇气完全被他锐利的视线给冻住。
“那请问这位文明人,我现在可以带我老婆回家了吧?”常克谦危险的眯起双眸,咬牙切齿的问。
啥,老婆?刹那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都不约而同的落向瑟缩的汪慕怡——
“慕怡,你、你结婚了?”丽英姐目瞪口呆。
“可是我们已经分居了,要准备离婚了。”汪慕怡急忙解释。
“我答应了吗?”常克谦怒目飞扬的扫了她一眼。
她那句“我们已经分居了,要准备离婚了,”当场把他惹恼,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答应过她要离婚这件事!他紧抓着汪慕怡的手,霸道的将她从联谊的餐会上带离。
另一边的吧台前,麦可和李大华错愕的互看一眼,分居?离婚?喔,大新闻!
常克谦不费吹灰之力就拉着她走到外面的人行道上,汪慕怡在他身后不断抵抗拉扯,死命的用两只脚在地面上制造摩擦力,好摆月兑被箝制的命运,那顽强抵抗的模样,远远看起来就像是只正在跟主人闹脾气的不驯宠物。
奇怪!他凭什么这样就把她拉走?当她好欺负啊!他们现在可是处于分居状态,他凭什么管她几点回家?再说,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小痹乖了,她正努力让自己变硬柿子呢,他如果还想吃定她,门儿都没有!
“放开我,常克谦,你快放开我,会痛啦!”她豁出去的大叫。
听到她喊疼,常克谦终于放手了,她缩回自己被抓疼的手,一脸幽怨又顽劣的瞪着他。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她知不知道,他被困在欧洲动弹不得,打电话回来又找不到人,心里有多着急?
“我要离婚。”
“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搬走?”看着空荡荡的衣橱、空荡荡的书柜,看着形单影只的牙刷,他难受得都快要死掉了!
“我要离婚。”
“就算要跟我离婚,你有必要这么快就出来联谊吗?”常克谦极力忍住一股即将爆发的强烈怒气。
她被他瞪得微微瑟缩了肩膀,“……换新工作,大家替我迎新。”虽然他们要离婚了,但只要还没有完成手续,她就还是克谦的妻子,跟别的男人联谊,她知道是自己理亏。
双眉吃惊的往上一挑,“你换新工作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你都没有跟我提过?”常克谦错愕的问。
他那是什么口气,好像都是她的错似的!他有给她时间说吗?每天飞飞飞,好不容易回来了,就背着她去找别的女人,他有给她时间说吗?
婷婷说的对,给男人三分颜色,他们就会开起染房来,从现在开始,她不但不会再给他颜色了,还要让他的染房一间间关门大吉!
“需不需要上呈写报告?你出去快活逍遥的时候也没跟我说啊!”汪慕怡把律师好友教她的挑衅,一字不漏的说给常克谦听,还很勇敢的挺起胸膛。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激怒他,让他一气之下跟她离婚,没想到,他居然笑了……
他是神经病吗?
“学人家挺什么胸部?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胸围。”
“你——”太过分了,他这是在嘲笑她胸部小吗?“你、你王八蛋。”
“小痹,不要这样,你最近说话变粗鲁了。”
斑,小痹?谁啊,是在喊阿猫还是阿狗?她别过脸,硬是不看他。
“走,很晚了,先跟我回家去,明天我再帮你把东西搬回来。”他软声轻哄。
“我不要!我们已经分居了,而且我要离婚。”
“我说过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的,你难道就不能先听听看我的说法,再决定要不要判我死刑吗?”
他很累,因为一直挂念着她,几天几夜没睡好,千里迢迢从法兰克福赶回来,直到现在,他都还没能闭上眼睛休息呢!就不能先跟他回家,让他喝杯水,再坐下来好好听他说吗?
“不要,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分居,然后离婚。”她很卢。
“慕怡,我说过了,我不会离婚。”
“你当然会,也必须要,在你外遇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我没有外遇,我跟梅琳只是朋友。”他忍不住加重语气。
“就算你说一百次,我也不会笨到相信你,再见。”汪慕怡丢下话就要转身离开。
常克谦上前拉住她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
“放开我!”
“不要这样无理取闹,有什么误会我们回家说。”
居然说她无理取闹,到底是谁没心没肺?“我不要。”
汪慕怡用自由的左手拿出手机,飞快的按着小妙的电话企图求救。没想到被常克谦一把抢了过去,“还我,把手机还给我!”
“跟我回家,我就还你。”
此时正好一台巡逻警车经过,里头的两名员警看到两人拉拉扯扯,马上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查看。“这是在做什么?先生,请立刻放开这位小姐的手。”
“警察先生,快救我,他想要挟持我——”汪慕怡一看到警察来,连忙大声嚷嚷。
汪慕怡的说词让常克谦当场脸色大变!“汪慕怡,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你就是想挟持我,你在控制我的人身自由。”哼,这几天她可是跟婷婷学了不少呢。
疑似当街掳人!此事非同小可,万一不小心搞出人命,让嗜血媒体知道警方在第一时间内没有积极介入,到时候一定又会被舆论评击得体无全肤,所以两名员警不敢等闲视之。
“这位先生,请快点放开这个小姐,不然人就以妨碍公务及当街掳人两项罪名逮捕你。”警察一边发出警告,一边伺机而动。
“我没有挟持她,她是我……”
常克谦还来不及把话说完,两名员警便前后包夹,先救出汪慕怡,接着联手将他制伏在地。
“Shit,她是我老婆!”常克谦趴在地上气急败坏的大喊。
员警傻眼的看向汪慕怡——
“我们正处于分居状态,准备要离婚了。”她回得理直气壮。
“没有分居,是她擅自离家多日未归,我很担心,我被困在欧洲一个礼拜,好不容易今天才刚从德国回来,她不见了我心急如焚,我只是想要带她回家。”常克谦激动的陈述。
“我们真的分居了。”
“你根本是不告而别!趁着我被抓飞,包袱款款就跑了。”他火冒三丈。
“我有留字条给你。”
“一张叫我准备签字离婚的字条吗?我到底做错什么?”他痛心疾首。
“你外面有女人——”
“我说过,我没有!”
两边情绪都十分激动,一来我往互相叫嚣,搞得两名警员一个头两个大,只得赶紧请求警网支持,把两人通通带回警局去。
常克谦和汪慕怡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坐着警车被带回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