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之际,充满威严的男嗓骤然响起——
“都几岁的人了还乱吐口水,你难道没有一点基本的教养吗?”
众人闻声别过头去,看见来人,一时间都傻了……
“周、周少?”被训斥的陈美娟当场糗得满脸通红。
周赞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自家公司楼下的大厅里,见到如此可恶丑陋的一幕!
围着一个害怕得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徐佑美,极尽残忍之能事,没有伸出援手,还端着看好戏的心情围观指点,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锐利黑眸用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扫过这些人……
很好,非常好,都是一些熟面孔呢!他扬起森森的冷笑,完全不掩饰对这些人的唾弃与鄙夷。
“周少,你误会了,这——”
“闪、开!”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瞬间冻住了陈美娟上前的脚步。
这是第一次看见周赞韬露出这样的表情,印象中,他总是笑脸迎人、态度亲和,没想到,那样一个温文亲切的人生起气来,居然这么恐怖!
退开了,都退开了,就怕周赞韬一抓狂,会把自己当作第一个开刀的人。
他快走来到徐佑美面前,蹲子,看着她苍白的模样,心疼的双眉打结,发现她手臂上的伤口,他严肃的不发一语,伸手紧紧抱住她。
落入温暖怀里的瞬间,所有的不安和紧绷都获得了救赎,徐佑美再也忍不住轻轻啜泣……
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害怕?一没了她用来武装自己的眼镜,别说是冷静的表达,她害羞得连好好看人都不敢,更何况现在被这些人这样包围攻击。
太可恶了,这些人真的太可恶了!用集体暴力来对待那么无助的她。
她们还是不知轻重的小孩吗?不是,都是成年人了,居然还学不会理智控管自己,用这么幼稚的手段攻击他人,真是可笑至极。
听,是这样压抑的哭泣,她害怕得连大声痛哭都不敢,周赞韬整颗心像是被人一把揪住,痛得无法喘息。
“嘘,别哭,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现在就回去。”他哄慰着怀里的她。
“我的仙人掌……”那是他送她的宝贝仙人掌,他要她好好照顾的。
瞟了一眼被踩烂的仙人掌,“没关系,再买给你,买更多更多你喜欢的仙人掌送你。现在我们要先去医院,你受伤了。”
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将自己的脸完全的埋进他的胸膛,不让自己的狼狈与害怕再被其他人看见。
周赞韬抱起她,强忍着庞大的怒火,一步步走出这个令人愤怒的地方。
因为不这样强忍着,他怕他会失控得想要揍人!
处理伤口的时候,医生拿着银亮尖锐的镊子,在她纤细的手臂上,逐一挑出碎片。
她抿着唇,不发一语,脑袋低垂。
周赞韬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因为知道少了依赖的眼镜,她会害怕面对出现在她面前的每一个人,尽避护士几次意图劝离,他仍礼貌而坚定的表达陪伴的立场。
医生没说什么,应允了他的陪伴。
除了其中一道伤口扎得较深,需要缝合,其他都还好处理,就连被仙人掌扎到的手心,也在周赞韬的坚持下,消毒上药。
拿了消炎药,听完护士再次叮咛伤口不能碰到水,他们便离开了医院,转往回家的路上。
她静默的不发一语,他耐心的守护。
回到她的住处,周赞韬先是帮她把小浴白放满了水,然后走到她面前,低语,“去洗个澡,会舒服点。医生说了,伤口不能碰水,让我帮你好不好?”
她赧着脸,无助的望着他,身体有些僵硬。
“别怕,只是想让你舒服的洗个澡,我保证不会乱来。”他用轻松的口吻向她保证。
她没说话,但他感觉到她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不少,于是他轻轻的解着她衣服上的扣子,就像是怕碰碎了她似的,那么的小心翼翼。
眼前的她,无瑕的宛若新生,周赞韬抱起她,走进浴室,将她安置在蓄满温水的浴白里,接着他也褪去自己的衣物,赤果的坐了进去,从身后环住她,温柔而体贴的帮她清洗着身体。
不带任何欲念,他一心所想的,只有将她今天所遭受的不开心、伤害,从头到脚逐一洗净……
回到房间,裹着孩子气卡通图案浴巾的她坐在床上,周赞韬穿好裤子坐到她身边,抽掉她的浴巾,帮她套上一件长版T,然后细心的帮她擦干头发上多余的水分。
他的动作仿佛已经这么做过好多次,出乎意料的熟稔。
原来,他也挺有伺候人的能耐,周赞韬自豪的想。
搞定一切,发现她的脸异常红润,他忍不住揶揄,“脸怎么红成这样?不习惯?没关系,以后多让我服务几次就习惯了。”
“……坏蛋。”她赧着脸,软软的轻骂了一句。
毫无威力?谁说的,都软进他心坎里了……
他张手环住她,让她窝在自己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模着她的背,“佑美,告诉我好不好?”
“嗯?”
“藏在这里的事情。”他指着她的左胸口。“我想知道你的害怕。”
不是没有挣扎,要那么全然的摊开自己,尽避那个人是他——
“别担心,我很有耐心的,你可以慢慢说,我也可以慢慢听。”
她深深的呼吸,咬了咬下唇,然后娓娓道来那一段深埋在心里的痛苦过往,把自己当时孤立无援的恐惧,还有后来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保护手段,通通巨细靡遗的告诉他。
怎能不心疼,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身处在那样的霸凌之下,这要周赞韬怎么能够不心疼。
拨开她厚重的刘海,她立时缩了缩肩膀,他不让她逃避,举起带着薄茧的指月复,轻轻抚模上她光洁额头上的旧疤痕……
“所以你才会总是留着厚厚的刘海,好把这道伤痕盖住?”
“嗯。不想被看见,觉得这样好像是把弱点暴露出来。”
“戴着眼镜也是?”
“嗯。像面具一样,戴着,就可以变成另一个徐佑美,会让人害怕的徐佑美。”
周赞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外婆看到你受伤了,没有说什么吗?”
“说了,带着我跟老师说了,可是,反而被报复得更惨,为了不想让外婆担心,我就把伤口藏起来,可是很神奇,每次早上醒来,瘀青的地方都有青草膏的味道,香香的。”她腼腆的笑了。
“你妈妈都没有想过要把你接回身边保护吗?”周赞韬有些气愤。
“妈妈啊……”她咬了咬唇,片刻,沉默的低下头去,过了许久,闷闷的嗓音才又冒出来,“跟你吵架那天,我回家吃饭,才知道妈妈他们要移民加拿大,下礼拜就走。觉得自己怎么好像一直被抛下……
“那天回家忍不住想,会一直记着被欺负的童年,是因为一直在记着那个被抛下的自己,真正让我害怕的,好像是这个,相形之下,被同学欺负,便显得微乎其微了。”不禁哽咽道。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听她说仙人掌时,他会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因为她口中的仙人掌,其实就是她自己——
无须多,一点点的关爱和友善,她就能很好很好。
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没有人听见她的呐喊?唉,这个外表冷酷内心热情的小女人,他怎能不为她心疼。
他沙哑的贴在她耳边说:“不会了,不会再被抛下了,有我呢,不是吗?”
“可以吗?这么阴阳怪气的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不讨厌吗?有时候连我都讨厌我自己……”忍不住咬着自己的手指。
“老实说,我这个人也有点怪,就是喜欢与众不同的,包括人。所以才会一看到你,就舍不得把眼睛挪开。”他非常慷慨的跟她分享他人生许多一百八十度的大选择,“张翔宇,就是上次一起喝酒的那家伙,他说我一路走来总是跌破大家眼镜!”
“可是,我只是一个很平凡、很平凡的人……”没有优渥的家庭背景、出色的条件跟外貌,舍去眼镜后,就是一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徐佑美。
“我要的也就是一个很平凡很平凡的女人,因为,我也是个平凡的男人,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很合吗?”他潇洒挑眉。
“我要好好检查你的眼睛了。”怎么像他这样的大帅哥,眼光会这么奇怪呢?
但是,好开心。因为,他看见她。
“别说是眼睛,我全身上下都给你检查。”他放肆的说。
“邪恶!”
“我也只对你邪恶,好歹感激一下。”
她笑着戳他的胸膛。
“像这样就很好。”
“嗯?”
“像这样自在的做你自己就很好,不用武装,不用害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笑就笑,把你原本的热情勇敢展现出来。”他反着手,温柔摩挲她的脸庞说。
徐佑美无奈的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为了保护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过度扭曲后,都不知道怎么在大家面前做回原来的自己了……”
一个连掉了眼镜都会惊慌万分的笨蛋,怎么去勇敢做自己?她连一副眼镜都要依赖啊。
“你忘了吗?有我在,怕什么?出包了,大不了躲回我身边来,我会张开羽翼好好的保护着你,谁都别想欺负我可爱的仙人掌。可是,如果你不勇敢的尝试跨出步伐,那就不是平凡了,是逊。”
“我……是仙人掌?”
“对啊,外表冷酷内心热情,一整个就是你徐佑美的写照,现在,勇敢去展现你的热情,走!”
“去哪?”她百思不解。
“去想办法月兑掉你的保护色,因为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
帮她换好外出服,也帮自己穿戴整齐,他拉着她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