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喜欢哥哥,可不可以一直在这里陪水晶玩?”玲珑剔透的水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前一后晃着脚,边说边玩着自己摘来送人的花束。“好不好,哥哥?住在这里,莱安会保护你,不流血。”
“谢谢。”迪夫笑着回应天真的水晶,渐渐明白为什么莱安会钟情于她。
也许她是自闹异于常人,却有一颗聪慧体贴的心,能立刻分辨好恶,对喜欢的人是近乎永无止境的体贴,善良天真,更重要的是她会回应莱安的爱,也爱莱安。
“莱安!”
水晶的尖呼声打破他的沉思,抬头看向刚进门的莱安。
“雷特纳先生。”迪夫颔首打招呼,已经逐渐习惯自己待在乔尔特的事实。
他以为自己早死了,没想眼睛一睁开看到的是莱安-雷特纳和水晶,惊愕在所难免,事后莱安的说明给了他答案,他才知道自己被送至乔尔特接受治疗,捡回一条命。
无可避免的,他也知道李斯告知他不再属于黑帝斯的实。
“莱安!莱安!莱安!"水晶一再重复呼唤莱安的名,逗得他呵呵直笑。不过——正经事还得要办。
“小痹乖,先自己到花园玩。”
“嗯。”水晶丢给他大大的笑容,踮起脚吻上他的脸颊,飞似地跑了出去。
“觉得怎么样?”示意门外的手下照顾水晶,莱安在方才水晶坐的位子座下。
迪夫回神,“很好,谢谢您的救助。”
“这是我欠你的,理当还你。”莱安交叠的双腿,笑容可掬地道:“叫我莱安吧,我不习惯先生先生的叫法,更不习惯’您’这个用语,在乔尔特没有什么规矩而言。”
“谢谢你,莱安。”迪夫衷心言谢,明白为何乔尔特里的人脸上除了轻松还是轻松,带头的人果然是关键,不像黑帝斯。
想到这儿,他带笑的表情倏地黯然。
“想起黑帝斯?”莱安的眼像透视镜一般,将他心中所想猜中得十成十。
迪夫先是一愣,而后摇头,“没有”。
莱安呵呵笑了会儿,才道:“你和李斯在某方面很想像,说谎的技巧都不怎么高明,在我面前说谎可是会闹笑话的。”
“没这回事。”迪夫努力闪躲着这个敏感的话题。
“李斯亲手抱你进乔尔特。”莱安出其不意地说出李斯的要求……,不,应该是命令他不准说出的话,这当场让迪夫傻了眼。
“佛蓝多先生他……”,抱他进乔尔特城?“这怎么可能???”
“你可以问乔尔特里的每一个人。”莱安笑得更深,”这下子有李斯-佛蓝多的传闻更多了,黑帝斯目前一团乱,有人畏惧他的狠,信服他的也大有人在,当然,想扳倒他的人也正虎视眈眈。不过……”
“不过怎么样?他怎么了?”迪夫紧张地倾身向前,担心得看不见莱安促狭的微笑。
“他不管。“回答他时,莱安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管?”他不懂。
“这样说也许你更听得懂,从他送你到这里,离开之后他就不管黑帝斯的大小事务,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正确地说,这应该叫失踪才对吧。”
失踪?“佛蓝多先生失踪?怎么会?”
莱安双肩一耸,“谁知道,现在的黑帝斯是一团乱,正为了找主子心得天错地暗。”
“怎么可以?”迪夫颓丧地躺回垫高的枕头叹气,“好不容易得到大半零星赌场的归附,怎么可以轻易放手?”那他的自戕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吗?
“咳,咳!”莱安佯装咳了两声,郑重声明,“容我告诉你,大半的赌场都到我乔尔特的旗下,在黑帝斯里剩的只是想把李斯撵下宝座的野心家。”
“那他不是很危险?!”
迪夫急忙掀开被单下床。
“你要做什么?”莱安阻止他的动作,推他回床上躺平,“你的伤势不轻,当心伤口裂开。”
他现在哪管得了那么多,“我要回去,他需要我。”
“他已经扬言你不再属于黑帝斯了。”
“但我属于他!”迪夫急吼,惊觉自己说了不得体的话,立刻补救,“抱歉……,这是我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与佛蓝多先生无关,虽然我帮不了他什么忙,但是……”。
“你的确属于他。”莱安一脸正色,没有一丝丝对他们关系的厌恶。“他抱你的样子就像我抱着水晶,仿佛你是他的专属品,不容他人逾越雷池一步。
“不可能的”,迪夫摇头,扬起一抹虚弱的微笑感谢他的安慰,“佛蓝多先生不可能那样,他……”
“无情无义?冷血自私?”莱安替他接了下去,续问:“你确定他是这样的人吗?你可是待在他身边最久最久的人喔。你看见的李斯-佛蓝多当真无情无义、冷血自私,像外界传说的那样吗?”
“不”,迪夫痛苦地摇头否定,“如果他是那样我就不会……”
“爱他?”接收到迪夫诧异的目光,莱安耸了下肩膀,摊开双手,“爱情的伟大之处在于它超越了性别之分。”
迪夫轻笑,语带叹息,“他很温柔,在某些时候他真的很温柔。”
在刚捡回他的时候,让他学习知识的时候,在身前保护他的时候,甚至是——要他的时候,……若不是这样,自己不会爱他,不会陷得这么深而无法自拔,宁可身陷炼狱般的感情里也不愿清醒,宁可让自己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也执意留在他的身边。
“你和他啊——”莱安搔搔头,表情有点僵硬,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提及这类的话题,不过,即使如此,该说的话还是不能不说。“虽然我无法理解这种模式的感情,但是你们两个就像一对配好的锁和钥匙。”
“锁和钥匙?”
“对,锁和钥匙”,莱安双手环胸,摇头晃脑地道,“李斯-佛蓝多靠不断攻击别人来确认自己领域的男人,而你是以不断接受外来条件来限制自己领域大小的男人,李斯在不断扩充自己的领域,相反,你却不断地缩小自己的领域,他一再侵略你的领域,不断地刺伤你,就是为了确认你属于他的事实,而你一再地退让,容忍他的侵略,无意间表明任由他掌握一切。该说你们有默契吧,就像锁跟钥匙。如果李斯是把钥匙,而你就是唯一能容得下这把钥匙的锁。”
“不”,迪夫缓缓开口否定他的话,“他需要的是一个女人,而不是我。”
“因为这不正常?”莱安皱眉,面露不悦,“如果你认为这不正常就不该说爱他。”
“对他而言我是不正常”,啊,回不了黑帝斯也许是件好事,至少他不用看见李斯鄙视他的目光——他可以想像得到一般人会如何看待一个向自己示爱的同性人。
“如果他也爱你呢?”
“莱安,可以别再谈这个话题好吗?”迪夫回避着,为什么非要谈一个不可能成真的事情,“我不想再谈了。”
“我只要你面对现实,而我向来都能达到目的”。莱安恢复一张笑脸,“要我提醒你吗?刚才你还急着离开这里去找李斯。”
“那是……”迪夫急着想辩解,但在瞬间去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话好说。
“这世界是不常给你挽回的机会的,如果有,你该做的是好好把握而非眼睁睁地看它溜走,否则,等到觉悟时往往已经后悔不远,徒留遗憾而已。”
迪夫低头仿佛陷入了沉思,许久,他抬头,同时也下了床。
“我派人跟你一起去找。”莱安起身,也准备有所行动。
“不用了”,迪夫压了下伤口止痛,强撑着微笑,“我想自己去找,也许我会找得到。”
“凭你对他的了解,一定会找得到的。”
“但愿”,迪夫回以苦笑,他知道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你会的”,莱安像个预言家似的神秘地说,说完立刻呼来门外手下帮迪夫准备出门所需。
败显然,莱安-雷特纳并没有本事当一个预言家。
当迪夫带着伤回到黑帝斯大林城时,很遗憾的,外头看守的人告诉他主人下令不准他再踏入黑帝斯一步,虽然如此,他还是从守门人的口中行知李斯已经有一周没有回黑帝斯城了。
而消失的时间和送他进乔尔特的时间吻合。
这意味着李斯在送他进乔尔特城之后就没有再回黑帝斯。
他会上哪儿呢?站在黑帝斯门外顶着大太阳的迪夫,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道自问,搜寻记忆中有关李斯-佛蓝多的片段,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在被李斯捡回来后绕着他打转。
他学的任何知识和技能都是为了李斯,强迫自己变得冷血,做出许多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事也是为他,可是当他们两人独处时却是一迳的沉默,没有人会先开口说话,身为下属的他也无权主动,而身为主子的李斯是向来寡言。
所以——他不算了解李斯,他们间从未问过私人的问题。
思及此,他有预感要找到李斯是更困难了解。
再者,据他所知,李斯并没有特定的女人,更不可以藏在那些拜金女郎的住处,以他强烈的自尊心来看,他是绝对不容话自己这么高傲的人躲在那些地方。
那么,他会在哪儿呢?
“唔……”,月复部强烈的疼痛告知迪夫麻醉药已过的事实,他一手捂着月复部,一面缓步离开。
“迪夫!”身着黑色西装,从黑帝斯城里走出的男子瞥见他背影里出声叫住。
迪夫回头,“查克?”
“你知道主人在哪儿吗?”查克问,脸上净是焦急。在黑帝斯城里,查是是仅次于迪夫受李斯重用的部属,其忠诚自然是可以的。
针对他的问题,迪夫能做的只是摇头。
“果然”,查克颔首,“这个主人真是让人伤脑筋。”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你仍然忠心于他。”
“主人帮我报了大仇,再说我欣赏他的作风,基于这两点就足以构成我的忠心。”查克说道,黝黑脸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崇敬光彩。“外人也许以为主人有种族歧视情结,不过看看我,我是个黑人不是吗?地位却仅次于你,对主人来说实力比皮肤是黑是白还重要,我实在搞不懂外界为什么那么喜欢把一些帽子扣在主人的头上,更奇怪的是主人从不理会这种传闻。”
“因为他不把这些事放在眼里吧。”迪夫笑着回答查克,“你知道的,没有什么人或事物能让主人看在眼里。”
“是吗?”他可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主人很在意你。”
“你不知道吧,每当有人接近你时,如果主人在场,那家伙一定会被主人冷淡的视线吓得半死,你以为自己在黑帝斯第二的位子是从哪冒出来的,除了能力之外,最重要的是主人在有人接近你时的表情——那种目露凶光的样子……唔!败可怕。”查克夸张地搓搓自己的手臂,“我就挨过不少利箭,刺得全身都是洞”。他无辜地说。
“你在开玩笑。”
“我是爱开玩笑的人吗?”查克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
因为不是,所以迪夫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难辨,有痛苦、有讶异,隐约间更有错愕。
“有时候我会怀疑主人是不是对你有……呃,你知道的,外界一直在揣测你们的关系,我也在想是不是真的,尤其是你受伤之后,主人亲手抱你进了乔尔特,还下令歼灭大卫-史丹利的巢穴和手下,不留任何活口。”
“他……为我这么做?”
查克回以点头的肯定答覆,“我到现在才知道主人也是人,也有情绪这东西。”
“是吗?”迪夫收紧捣在月复部的手指垂首低喃,心头隐隐作痛,想起在尚未进入黑帝斯前和李斯相处的情形。
当第一次尝试下厨做出难以入口的晚餐时,吃完的是面无表情却始终沉默的他;当遇见以前常找他麻烦的游民少年时,也是他挡在他的身前,一拳送那少年离开;当为了认字学字苦恼气愤时,还是他在一旁冷嘲热讽要他放弃才让他赌气坚持到底……
他的温柔总是会夹刀带棍,一定要先把别人刺得一身痛才甘心,就算让人误解也不为自己辨护——这样的作法,好傻。迪夫摇头,许许多多有关他和李斯的记忆纷涌而上。
这世界是不常给人挽回机会的,如果有,你该做的是好好把握而非眼睁睁看着它溜走,否则,等行觉悟时往往已经离后悔不远,徒留遗憾……
倏然间,他想起了莱安的话。
“迪夫?”
“我会找到他”,迪夫朝查克一笑,挥别了长久以来一直禁固自己的想法,他一直以为李斯大林不在乎他,只当他是一个呼来则来挥之则去的工具,但他错了。
最了解李斯-佛蓝多的人是他,然而他却任由自己的情绪控制一切,单方面认定自己是最委屈的那个人,从来不肯仔细深思李斯执意要他进黑帝斯城的理由——不是为了收留和利用,李斯只是单纯不想让他离开而已。
所以才会命令他紧跟在他身后做名心月复,也只有用这样的理由才能留住他,不是吗?
李斯-佛蓝多不是个懂得怎么爱人的人,但他的动作在层层剖析过后都会发现有一丝丝温柔的成份存在。
啊……原来如此。
“我会找到他”,迪夫重申,郑重立誓,“绝对会”。
查克傻傻地目送他走远,下巴月兑臼也全拜他所赐,他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有问题,竟然看到迪夫笑了,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