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讶异地在雷浩的宅院里看见一个人。
"方哲生?"
他看见我,露出礼貌的笑容向我点头示意。
"寒小姐,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你来做什么?我口气不佳,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拜访雷浩的。"
拜访雷浩?
"他现在不在,你可以离开了。"
"那么我改天拜访你,如何?"
"不用麻烦了。"我说,立刻转身打算离开客厅。雷浩派来守门的人怎么会放他进来?
"等等!"他抓住我的手臂,"你为什么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我瞪他,但他丝毫不以为意。
"坐下来谈谈好吗?”他问,却不给我说不的时间,一股劲推我坐下,然后坐到我对面,两眼直盯着我。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我轻揉被他抓痛的手臂,他的手劲真大!
他扬起自信的笑容不理我的话。
"我们能谈的可多了,多得超乎你想像之外。"
这人——
"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记得去年我对你说的话吗?”似乎看出我打算说"不记得",他抢先一步道:"不记得的话,我很乐意再重复一遍。"
我只好点头:"记得。"
"我是真心诚意的,到现在都没变。"
我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吗?
真不知是该笑他方大少脸皮太厚,还是要佩服他的痴心。
“事隔半年多了,你的心意可真坚决啊。"我嘲讽地说。
"那是因我找不到你,不久前才知道你被雷浩送到日本。"
"你这么千方百计找我,为的是什么?”
"帮助你月兑离雷浩,更甚者——待在我身边。"他直言不讳。
他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一副断定自己是唯一能救我甚至让我甘心服侍他的样子。
"你和雷洁不是朋友吗?抢他的东西不觉得有失道
义?”
"是朋友,也是敌人,他突然皱起眉头,"把自己说成东西,未免太自贬了吧。"
"但这是事实。"我说:"对雷浩和你而言,女人只是件可有可无的陪衬品,毫不起眼的小饰品。"
"其它女人或许是没错,但你绝对是个例外,否则雷浩不会这么宝贝你。他是个善变的男人,身边的女伴从不超过三个月,你让他专注了一年多甚至还没有厌倦的迹象;想必你那颗像吉普赛人的心还没让他到手吧?否则他不会留你待在身边的。"
"那又如何?"
"特殊的女人太少,就算是朋友的,我也要抢,更何况你不是心甘情愿跟在他身边的,不是吗?"
"与你何干。"
"只是替你抱屈,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他以为他是谁啊?更好的男人?
"你在毛遂自荐?”
“是的。"他自信满满地答道。
我摇头。有自信是件好事,但太过——就成了自大,眼前的方哲生就是个好例子。
"你可以离开了。”我站起来,拉开门,打算走出去不再理会他。
"你是被他威胁强迫的,不是吗?”他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少自作聪明。"如今再刨出这些往事对我已没有
任何意义,但我仍很吃惊。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我并没说错,对吧?”他再次强拉我坐下。
"那又如何?"我似乎不那么在意,口气并没因此而改
变多少。
"你难道不想离开他?让我帮你吧。"
天!他的心肠真是"好"得没话说啊!
"然后投入你的怀抱?”我讥诮地笑看他:"方哲生,你似乎很喜欢跟雷浩抢女人?”
“只有你。"他解释。"你拥有我跟他所欣赏的特质——冷眼看待世界,聪颖却不外露,总是用看好戏的心情去观察世界,自成一个世界不准任何人踏入,也不踏入这个世界——飘游不安定地存在于人群中。能让你爱上我,是个很大的挑战。我和雷浩一直在找,只不过他运气好,早先一步找到你;但你似乎对他无动于衷,否则他早该甩了你。既然如此,跟他和跟我并没什么两样,反正你对他毫无感觉不是吗?”
这个人甚好战斗的本质和雷浩相近,但手法差雷浩一大截。
"你怕败给雷浩吧?"我推测,看他脸色乍变,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回复先前的冷静自若。
"我从来没赢过他,但我输得心服口服。"他突然抓起
我的手,紧紧握住。"面对你,我有百分之百的自信。跟在雷浩身边你只能做个情妇,但是我可以让你成为方太太。"
这是求婚吗?才见过几次面而已?他疯了!
我抽回手,面无表情地看他。
"离开这里对你比较好。"
"你难道不希望有个归宿?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是名正言顺的。"他惊讶地看着我。
"那你就看错我了。"我淡淡说着。
苞了雷浩之后,世俗的礼教规范早就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情妇是不需要礼义廉耻、四维八听的,方大公子想必是把我看得太高尚了。
名正言顺?
扒!王美伶她不正是名正言顺的雷太太,但她日子可过得比我好?这副枷锁留给别人吧!也许有很多人抢着要;但我——可不想担上另一个负荷。
"难道……"他支吾一会儿,顺口溜出:"你爱上他?所以宁愿跟他?!"
"随你去想,如果这样想你会觉得好过的话。"他的话是真的,但我没必要在他面前承认。
"你——"
"方哲生!你到这里做什么!"
绑藤井子的声音恰懊打断了方哲生的话。我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有人可以让他打退堂鼓了。
“我来找雷浩。”他从容不迫地撒谎道。
绑藤井子看看他,又看看我,我赶紧使了个眼色,要她尽快撵走他。
“雷先生人不在,你先请回,有事我可以代为转告。”她笑容可掬地说着。
“不用了,”他看了我一眼,焦点转回后藤井子。“我下次再来。”
绑藤井子拍一下手,招来一个佣人。
“送方先生离开。”
“是。”佣人应道,对方哲生做了个“请”的手势。“方先生,请。”
方哲生颇具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就跟着佣人走了。
“他来做什么?”从后藤井子说话的口气不难听出她对方哲生的厌恶。
我该说吗?
思躇了一下,还是算了,多一举不如少一举。
“你知道他来做什么吗?”她又问。
“找雷浩不是吗?”
她瞄我一眼,“你在装傻,他来好一会儿了吧?”
我摊摊手,没有回答的打算。
她叹了好大一口气。
“别这么置身事外,方哲生的目标是你。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关于雷先生的事?”
看来她不问出答案是不肯罢手了,后藤井子的固执是很异于常人的,上回我轻微感冒时就领教过了。
“求偶。”我缓缓吐出这两字,顺便加上一句。“春天到了。”
不料,她竟然以狂笑做为回应。
“哈……我的天!你……把他说成……哈……发情的畜生……天啊……”
美,尽避失态地狂笑还是掩不了其美,更何况后藤井子的美游走于精明与美艳之间,这一笑让她增添不少英气,我静静欣赏着。
懊一会儿,她才止住笑声。
“他想趁雷先生不在的时候抢走你?”
“大概是这个意思。”
她突然猛力拍击桌面,“太可恶了!”
“井子。”我顿了一下,决定问了:“我有条件让雷浩和方哲生两人视我为挑战吗?”
我想我问得很蠢,否则她怎会像看白痴那样看我。
“就当我没问好了。”我回头走了,立刻被她叫住。
“我不是不回答!”她解释道:“其实答案很简单,只有一个——你那飘忽神秘的气质。任何有强烈征服欲的男人都会想抓住像你这样难以掌握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我该庆幸目前只遇上两个征服欲强的男人?”这是什么论调。
“没错。”她竟然点头了!“你更应该庆幸是雷先生遇上你,方哲生那家伙比不上雷先生——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必要时他愿意娶我,成为名正言顺的方太太。”
“什——么!”她几乎是尖叫了,“什么话!你答应他了?”
我摇头,“怎么可能。”
她松了一大口气,随即又疑惑地看向我。
“做人家妻子比做情妇好多了,你为什么不答应?雷先生是不可能离得了婚的,王美伶她绝对不肯。”
“那又如何?”我耸耸肩,王美伶的坚决态度我很清楚。
“你不在乎?”她问,但马上又敲了自己一记响头:“对啊,我忘了!你怎么会在乎?但……你真的不想要个名分?”
“名分?”我轻笑,“有名分又怎样?这世界多的是拥有夫妻名分却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的人啊!‘名分’只是个枷锁,我不想背负。更何况——我和雷浩的结局既不可能一生也不会有永远,哪天他倦了就是我离开的时候,还要它做什么?”我淡淡说着,硬压下那股突然从心底涌上的刺痛。
“你误会雷先生了!”
“哦?”
“他不是……呃……反正你到时就知道了。”
“什么?”我一头雾水,她何时可是有吞吞吐吐的习惯了?“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是说——算了……”她挥挥手;“就算我刚才什么也没说,总之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你是个好女人,值得的。”
什么啊?
我更不懂了。
到时候?哪个时候才算是“到时候”?
转眼间,雷浩到日本也两个礼拜了。
如果他还是雷氏企业的接班人的话,也该回去了才是。
必台湾,然后再丢下我一个人——
一想到这里,我就没来由地感到难过。
我已经这么爱他了!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方哲生找过你?”一回来,雷浩便拉我进卧房质问。
“他找你做什么?”
我抚上他微皱的眉头,失笑出声。
“你要我先答哪个问题?”
他抓下我的手,搭放在他肩上。“一起答。”
我微笑,遵照他的意思——
“井子应该都告诉你了,何必要我再重复一遍。”
“哈哈……”他将我搂进怀里,又啄又吻。“你就是有办法让我生不了气。”
“是吗?”我可不以为自己真有那个本领。“是你没有发脾气的理由吧?”
他敛起笑容,严肃地看着我:“有。有一件比方哲生骚扰你的事更让我生气的事。”
“是以为我吗?”我问。
他点头。
“我有做错什么吗?”我仔细思考,但我最近并没有和他起过任何冲突;相反的,还相处融洽呢!
“为什么不相信我?”
“什么?”我不懂。
突然,他抓住我的右手,在手腕上拷上一环冰凉的东西。我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抓住,直到那股冰凉传上心头,然后他才放开我的手。
那是以龙的身形圈成的银白色的手环,龙的首尾制作成精密的扣环——这样的精致呈现在宽度不到一公分的环上,可见设计者的高超技巧,就像是将活生生的龙弯成一支手环似的。
“这是做什么?”我不明白,雷浩从未亲自赠送我东西,今天的举动实在让我吓了一跳。
“代表你从今以后专属于我,至于方哲生——我不会让他好过,而你——”他拉长语音,故意让我紧张。
“我怎样?”
“不准说不可能一生,不会有永远这一类的话,我说过一辈子就是一辈子,明白吗?”
我这才明白他方才生气的原因。
但我实在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表示回答。
他满意地笑了,执起我右手吮吻,这时我才发现他右手腕上也有相同的手环,只是宽度较大。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如以往,他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自有一套代表承诺的方式——现在的你应该能听得懂。”他松开我的手,双手置于脑后半躺在床上。
似的,我听懂了。
但——这会是真的吗?
代表承诺——一辈子的承诺。
“这是……因为方哲生才……”
他摇头,盈满笑意的眼眸直视着我。
“两个礼拜前就叫人设计了,下午出去就是为了它。”他顿了下才问:“喜欢吗?”
我呆了好久,咽了咽口水缓缓地点头。
“喜欢。”我已经感到眼眶一片湿热。
他温柔地吻上我的眼,“不准哭,我曾说过不再让你哭了。”
“最后一次……”我要求,“是我自愿的。”
他搂紧我,像我以前在他怀里哭时一样。
“保证?”他问,双手轻抚我背部,一遍又一遍,是我渴望已久的温存。
我无言以对,早在他怀里哽咽得无法出声。
“明天一起回台湾?”
我用力点头做为回答。
一生、永远——雷浩竟也做了承诺!
不愿接受爱、也不愿爱人的心态全因他的出现而崩溃;但,心甘情愿呵……
这样的结局是我料想不到的——如此心甘情愿地去爱一个人……而明天——
我们要回台湾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