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她花了一个小时将《忘忧爱情海》剩余的最末一段完成,仔细地整理好放入牛皮纸袋中,隔天一大早就到邮局以挂号将它踢往北部,然后,她就自由罗!
从邮局回来的途中,她想啊想的,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
目前和丁以白斯混……呃,是"交往",对啦,就是交往!这个比较重要,至于半个月后──呵,就烂命一条嘛,随庄姐要杀要剐、要劈要砍,反正早习惯了她的炮轰,她别的本事没有,就耍赖装傻的功夫一流,皮得很!
她想,庄姐会原谅她的,要她牺牲和丁以白相处的时间枯坐桌前──唉,光想就痛不欲生啊!
必到家,她左瞧瞧,右瞄瞄,没见着丁白痴的人影,忍不住一阵失望。只不过才昨天一整天和他粘得紧而已,居然今天就变得这么离不开他,活像没有男人活不下去似的。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她成为第二个花疑海柔。
唉!
她又哀又怨地呆坐客厅,等呀等,盼呀盼的,望眼欲穿兼芳心寂莫,偏偏那个说要去买菜兼添购日常用品的心上人就是迟迟不归。早知道她就陪他一起去了,管她庄姐怎么吼怎么叫,晚个几天寄稿又不会死人。
纤纤五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她一边百般无聊地哀叫着:"丁以白呀丁以白,你是划机位到美国去买还是打算买下整个菜市场?"
原本只是睁着无神的大眼轻托香腮,超级没耐性的她,不过才等二十四分又四十六秒,整个人就已等于是半躺在椅子上,一双玉腿高高地跷上桌子,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淑女的影子。
她太清楚丁以白若看到这一幕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就是跌破了眼镜兼找吓掉的眼珠。有什么关系。
又过了三分钟,她正打算要再一次哀叫,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计划。会是庄姐吗?不太可能,她昨天轰炸过她了。
那么就是丁以白的电话罗?
她勉强捞起少得可怜的精神,接起电话随意"喂"了一声,就自认很仁至义尽。
"婉柔,是你吗吗?"
是大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慌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总算抓回了点专注力,"是我,怎么了?"
"湘……湘柔……失踪了……"芷柔说得又惊又急,还带点颤抖。
"什么?!"因为太过意外,挂在桌沿的脚一个不小心掉了下来,直直撞上地板,人也差点滚下椅子,她来不及喊痛,抓紧了电话说,"我希望是我听错了,你是想说湘柔在吃粽子吗?"
白痴!湘柔吃粽子有必要小题大作地打电话告诉她吗?但是芷柔笑不出来,一点也不。"不是,她是真的失踪了。"
婉柔茫然地呆了一秒,回神后又焦急地大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什么不知道?!"
大概是急昏头了,以至于不曾察觉到自己的话有多愚蠢。她人在乡村,又怎么会知道?
"昨天。详细情形,等你回来再讨论好吗?"
大姐大概是六神无主了,婉柔当下便说:"好,我现在马上回去!"
她心里也急得一团乱,匆匆挂上电话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房,抓了皮包便往外冲。
想起丁以白,她顿住步伐,又迅速回身抓起便条纸简单地写下几个字,她无暇多作停留,心急如焚地赶回家中。
一冲进门,婉柔立即扯开嗓门大嚷:"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湘柔呢?"
"二姐,你先坐下。"海柔望了眼气喘吁吁的她,起身倒了杯水递去。
婉柔坐下猛喘气,一边来来回回审视面色凝重的两人,"你们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湘柔为什么会失踪?"
"我来说吧!"海柔抿抿唇,眉心有着解不开的忧虑,"昨天我看她脸色不太好,怕她又生病了,想带她去看医生,可是她说她自己会去,所以我也就没坚持这么多,谁知道──她一去就是一整天,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湘柔从来没有夜不归营的情形发生,更不曾离开我们这么久却连一通电话也没联络,她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芷柔愈想愈心惊,完全乱了方寸。
"会不会……"婉柔变了脸色,大胆地假设,"绑架?"
其余两人一听,浑身一战栗,俏容瞬时失了血色。
芷柔掩住颤抖的唇,惊呼道:"天啊!湘柔……"
若真是如此,她们完全不敢想像这后果,湘柔生得这么美,只要是男人,如何能不心动,难保湘柔不会……
一想到这里,海柔忍不住悲泣出声:"怎么办……湘柔……她才十八岁,人生才正要开始……"
婉柔撑住发疼的脑袋,有气无力地问:"报警了吗?"
"没有。"芷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怕是我们反应过度,也许什么事也没有,所以想再多等一些时候,就算是绑架,也会有歹徒的联络电话,目前,我们什么也不敢肯定。"
"大姐说得也有道理,好,我们再耐心等些时候。"
又过了两天,她们接到湘柔的电话,说她在朋友家中,证实了是虚惊一场。
放下一颗悬荡的心,重重松了口气之余,她们虽觉其中有太多疑点,但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除了相信湘柔完全不具说服力的片面说词外,她们也已拿不出更有建设性的办法。
所以,婉柔不敢贸然离开,怕突生变故,她与其他人一样,一颗心七上八下,怎么也平静不了。
半个月的时间就在这样忐忑不安的情况下流逝,湘柔正有如投入海中的细针,在短暂的小波纹后,便只剩平静与杳然。
"婉柔,你相信湘柔那个薄弱的说词吗?"芷柔沉思着望向呆坐窗边的婉柔。
婉柔收回目光,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她有说不出口的隐情存在。"这话,是全然的肯定。
芷柔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同。
当了湘柔十八年的姐姐,如果连她闪烁其词、漏洞百出的异样都感觉不出来,那未免太失职,也枉费湘柔叫了她们这么多年的姐姐。
细致的眉轻轻蹙起,她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愁苦地叹息出声。
愁肠万缕的叹息吸引了婉柔的注意,换来她全然专注的凝望,"大姐,你近来好像心事重重,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挂心湘柔。"她口吻淡然地带过。
"别拿湘柔当藉口,我知道不是。"婉柔无比认真地瞅住她,"当了这么多年姐妹,你瞒不过我的,到底是什么事困扰你?"
"那不值得一提,湘柔比较重要。"尽避企图以最轻淡、最若无其事的神情掩饰,婉柔仍是看清了她隐于眉心的挣扎与痛苦。
究竟是什么事能如此深刻地影响大姐,令向来冷静自持的她也涌起了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悲苦?
"如果真如自己所言的淡然,那么眼中为什么要有伤怀?"她并非存心想刺戳大姐的伤痛,只是想让她看清已然存在,但或许连她也不曾正视的东西。
芷柔浑身一震,"我已不再具有爱人的能力。"
她又没说她爱上谁了,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婉柔本来只是怀疑假设,如今,她却大致了然。
她笑笑地说:"是啊,我并没有说不相信你,只是对于一个不爱的人,会矛盾痛苦得半死,真的是好奇怪喔!"
"婉柔!"芷柔又气又恼,偏偏又拿含沙射影的她没辙。
"别执意活在过去,偶尔,也听听你心里的声音,失去过,并不代表没有能力再度拥有,何必将自己逼进死胡同中苦苦地自我折磨?"
芷柔哑然无言。
"这代表认同?"通常不说话,她就会将其定义为默认。
"婉柔,你不懂。"芷柔戚然长叹。
"好的,我不懂。"她从善如流,"这表示你懂,并且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
芷柔默然。她也迷惘啊!可是……却无从寻求解答。
哦喔,看来不妙耶!原来的大姐就已是个忧郁佳人兼冰山美人,如今呢?却像极了闺中怨妇,其间的悲愁更甚以往。
这男人有一套,她决定佩服他!
"你呢?婉柔。"芷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啊?我怎样?"婉柔不解地回问。
"你最近不也魂不守舍,在想念谁?"
噢,被大姐这么一说,又让她想起了丁以白,涌上心湖的渴切思念一下子泛滥得不可收拾。
懊想他喔!不知道他有没多少想她一下下……
芷柔见她神思恍惚的模样,不禁摇头,"想回乡村?"
"咦,你怎么知道?"婉柔一脸讶异。
"你打从去一趟乡村回来就开始心神不宁,不是在乡村捡到了个白马王子是什么?"真是的,不要自己白痴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她一样笨好不好?
婉柔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那匹马是由北部流落到乡村避难的啦!就是以宁的大哥。"
"以宁的大哥?"芷柔倒有些意外,"怎么你和以宁认识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晓得她大哥是对你胃口的真命天子,未免蠢过头了吧?"
"大姐,你怎么这样讲,以前我们比较无缘,老是错过嘛!"
"那现在呢?分离了半个月,一定巴不得赶快飞奔回到他的怀抱,是不是?"
被说中了心事,婉柔俏皮地吐吐舌。
"好啦、好啦,快回他身边去吧!免得两地相思。"芷柔很体谅地说。
"可是湘柔……"婉柔迟疑着。不否认她极想念丁以白,但是湘柔的事也让她放不下心离去。
"不要紧的,反正你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如果有什么状况,我会通知你的。"
既然人家都这样讲了,她就理直气壮会情郎去罗!
懊死!
丁以白蹙紧眉头,俊容深深刻镂着痛楚。他懊恼于自己五内俱焚,偏偏却只能枯坐家中,重复着一天天无意义的等待,这种懊恨无力的感觉简直快把他给逼疯了。
婉柔……他在心中一遍遍狂叫着,痛苦地闭上了眼。
她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有没有受苦、受折磨?为什么不与他联络?一连串涌上脑海的疑问折磨得他无声刻能安,日日夜夜,分分秒秒,他不无揪心地盼着她的消息,尽避只是只字片语也好,然而……她却如断了线的风筝,来得突然,消失得也绝然。
噢,该死的!他明明说要保护她、不让她再承受一丁点苦难的,可是如今呢?他却只能坐困愁城,无计可施,任她独自面对所有的磨难,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焙缓摊开手中几乎捏碎的字条,就算再看千遍,它仍是不变的几行字──
以白:
家中突生变故,等不及告诉你,我先回家,
勿念。
婉柔
勿念?他笑得苦涩,怎么可能呢?他想她想得快崩溃了!
你答应过要信任我的,婉柔,你答应过的!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为什么不肯将一切交给我、让我与你共同面对?
他无声地呐喊,任心痛的浪潮将他淹没。
等待的日子不好熬,尤其是漫无目的的等待。整整半个月,噬心的煎熬时时刻刻凌迟着无力;喘息的心,他这才发觉,对婉柔的爱是这般深刻,他无法忍受失去她!
一开始,他曾冲动地想奔回去寻找她的下落,但是又思及她若回来,两人岂不是错过了彼此?基于这样的念头,他一步也不敢离开,她的衣物及日常用品全留在这里,显然走得匆忙,他深信婉柔会回到这里来!
打了多通电话想联络以宁,他想,以宁是婉柔的好友,应该多少知道她的事,但是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偏偏就是找不到她的人,还因此泄漏了行踪,让老妈狠狠骂了一顿,他已苦恼得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将脸埋入掌中,放任寸寸蔓延的痛苦取代所有的知觉──
倏地,他全身一僵,听着清楚传入耳畔的钥匙转动声,确定这不是过度渴盼下所产生的幻觉后,他惊跳起来,发了狂似的冲往大门,看清门口站着的人的确是他想得心疼、盼得心痛的女子,他低吼一声,再也忍不住满腔揪肠的狂痛,猛烈地一把紧拥住她,再也不愿放手!
"婉柔……"他激动地不断唤着,"你终于回来了,我想你想得好苦!"
婉柔先是被他的举动吓住,但是在听到那一串酸楚的倾诉时,她不由得动容。
他说──他想她。这,她愿意相信,因为他将她抱得好紧,紧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没想到,她真的不曾想过丁以白居然如此在乎她,更不知道丁以白会如此揪心地盼着她,不过才短短半个月,哪来这般刻骨的思念之情?
然而,她完全没有怀疑的余地,他让她感受到的,是真真切切、浓烈揪肠的痛楚!
灼热的唇已猛然压下,她没有意外,双手揽住他的颈项,安心依赖地偎在他温暖厚实的宽阔臂弯。
他吻得激狂、吻得炽烈,脑海萦萦绕绕的,全是这半个月来的惶然与惊痛,他多怕她就这么从他生命中消失,再也无迹可寻;他多恨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任她茫然无助地面对世间一切的苦难。失而复得的此刻,他满心激动,再也无力多想什么,只知道这一辈子他再也不愿放开她!
"婉……柔……"熊熊燃起的炙烈欲火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控制,只能任它燃烧、再燃烧,直到无法收拾。
反应再迟钝的人都感受得到将会有什么事发生,但是婉柔发现,她居然不想拒绝,连一丁点阻止的念头也没有。
丁以白喘着气,赤果果的灼灼焚烧着身心,他使尽全身的力气,勉强让自己的唇短暂离开她身上,揽抱起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关上房门,将她放在床上后,身子也随之覆下。
"我想你该懂我的意思、"他啄吻着她的唇低喃,一手忙着解她上衣的衣扣。
"是的,我懂。"她回吻他,同时也帮他除去衣物的束缚。
"想清楚了吗?"他多此一举地问着。
婉柔轻启明眸,没有回答,只仰首封住此刻已然多余的语言。
懊不容易才稍稍抑下的情焰,在她十足挑逗的举动下更为炽烈地焚燃而起,他任由张狂的主导一切,无法自制的身心自有意识地寻求发泄的管道,狂野而猛烈地占领了她的身心,如愿地让两颗早就彼此渴盼的心深深交融──
清晰的抽气声响起,是他的,也是她的。
丁以白瞪大了眼,望住同样睁大双眸、眼底浮起泪光的婉柔。
她……是处女?!那一刹那,他脑海轰然巨响,完全无法反应。
他是震惊,她是疼痛。
"婉柔……"深深的歉疚绞痛了丁以白的心,他的呼唤声轻得几不可闻,他真的万万没想到……
"对不起、对不起……"他俯下头轻轻柔柔地吻开她紧咬的唇瓣,一遍又一遍──带着满心的怜疼。
"痛……"她抱怨着。
"我知道。"他心好疼,尤其在吻去她眼睫的泪时。
她了解地微笑,"我好多了,你放心。"
丁以白抬起双眸望住她,她笑笑地以吻消弭他的疑虑。
"噢!"他痛苦地低吼一声,再也无法控制折磨得他几欲发狂的欲火──
原始的缠绵弦律,交织着两颗无悔的心,及真切交融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