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了几个ShowGirl的Case,面对展场的人潮一波接一波,更多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身心俱疲的刘品嫣累得只想瘫在床上狠狠睡它个三天三夜,但,不知怎地,她却还是出门游荡,下意识又跑到Bye来了。
“好几天没见到那两个女人,找她们聊聊也好。”犹豫了一会儿,她推门走了进去。
虽然Bye的灯光不是很暗,可是,才走没几步,刘品嫣顿时感受到头顶一片漆黑,而且额头浮出三条黑线。
不会吧,怎么他也来了?
那天吃完宵夜不是再三叮咛他,前债已偿,往后他最好是有多远滚多远,别再来碍她的眼,结果呢,忙了几天,好不容易事完钱到手,这才喘口气,想说来放松一下,才进门,就发现自己的火气又扬了起来。
雷汰齐就在那儿!大剌剌、极张狂、很傲视一切、彷佛她不在时,他已经将这儿给攻陷了似的端坐在吧台正中央,见笨蛾扑火的她误闯进来,那双黑炯炯的雷达眼便锁住她,很目不转睛的瞪着她瞧,好像她才刚从他那儿诈骗了一大笔钱似的瞪着她。
瞪她?
斑,他以为她刘品嫣是被吓大的呀?这辈子,不,就只是她开始放浪形骸的这几年来,光是周遭那一批又一批道貌岸然的街道人士所投给她的白眼,就已经够塞爆世界级眼库的储藏室了。
耙瞪她?!
“-终于来了。”
白眼一翻,她有听没有到。
终于?说得好像两人有约,而她又蓄意且恶意的放他鸽子,哼,他别想再用这一套来诓她入陷阱。
“-没听到我的话?”
他是她爹。是她爷爷呀?只要他金口一开,她就必须要必恭必敬的弯腰曲背、诚惶诚恐的回应他每一句话?-!
“嫣……”
眼刀漫天横飞,全都砍向又要开口喊她的雷汰齐,见状,他戛然止声,就见她怒气腾腾的一旋身,视而不见他的走向早就在一旁看好戏的小娜。
“看啥?”
“-呀;我跟人家都在看-呢。”
“我几时在意人家的眼神了?”
“是是是,-是不管人家爱怎么看,可我呢,怕死了人家的迁怒啦,你们小俩口爱眉来眼去,请便,我还是先闪一边去……”
“管真广!”
“管?”小娜噗一声笑出来。“小姐,我这是在挣饭吃呢,哪有闲工夫管-跟人家的眉目传情呀。”
“谁跟他眉目传情呀?”出言驳斥,她甚至忍不住朝雷汰齐那儿甩出一记极狠厉的眼刀,意图止住他的蠢蠢欲动。
这一幕,全都看在小娜的眼里。
“哈。”
“-又哈什么啦?”
“哈哈!”不理会她的质问,小娜吃力的端起装满空杯、空盘的托盘,努力维持平稳的往厨房走去。
轻哼着怨气,刘品嫣才刚喝口冰水,头没回,就知道不识相的“人家”已经不畏厉眼威吓地跑来招惹她了。
“-跟小娜谈得真开心。”
“你谁呀?”
“我是雷汰齐呀。”
这,这是哪门子对话?
难道他真听不出来她是在酸他吗?唇角略略抽搐,刘品嫣瞪着满眼哀怼的他,差点就笑场。
他有必要将厚唇抿这么紧吗?好像她没有回他的话就是对不起他似的,照说,一个大男人努起厚唇闹别扭的模样不会好看到哪儿去,偏他的模样看在她眼里就是觉得好笑,
不,笑什么笑?这次,她可不能轻易便让他给打败了!
“-真打定主意不理我?”
“怎会?大家都是朋友呀。”她皮笑肉不笑的敷衍。
“不是亲戚?”
“亲戚?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一堆表兄弟呀……”
他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气到差一点休克了。
怎么,她不过是给了他几分颜色,他竟开起染房来了,对他和颜悦色是看在……咳,看在Morise的面子上,结果,他反倒是老实不客气的对她冷嘲热讽了起来,还真以为她这么不挑?
“嫣,-还好吧?-的脸色怎会突然这么红?”
被你气的啦!
“你再问一次。”
“再问?哪一句?”
“全部。”
“好。”心知肚明一定是自己的话又惹得她卯起来刮台风尾,他也不拖泥带水。“-终于来了?”她想玩,他就陪她玩喽。
“哼!”
“-没听到我的话?”
“哼!”
“-跟小娜谈得真开心。”
“哼!”语气微微上扬,她的心情绷紧。来了,来了,就等着他接下来的这句话。
“我是雷汰齐呀。”
“……哼!”应得有些迟疑。
这话……这话是何时讲的?她没印象,而他真的是从头到尾再重复一次哩,啧啧,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害她准备好的趾高气扬顿时泄了气。
“-真打定主意不理我?”
棒,终于,重点到了!
“对!”
见她似乎稍稍顺了气,他勾唇微笑。
“为何不想理我?-说的,每个人都行。”真是孩子气,连这种小言小语也可以将她气得哔波跳。
“就你不行。”
“所以,-就是要排挤我?”
“咦?”排挤?
“对我看不顺眼?”
“……”
“能请问,我是哪儿惹到-?”
交锋至此,刘品嫣微微心惊,冷不防的嗅到了那股从他身上不经意流泄出来的猛兽气息。
“扮猪吃老虎,你这是在设计我?”
“对。”
生平第一次,刘品嫣算是尝到什么叫做哑口无言的滋味了。
“说实话,-不准生气。”见她脸色真变了,他也正经了起来。
但,来不及了。
“我就偏要生气!”
“原来,女人真的都不爱听实话!-没先声明,我自然会以为-跟别的女人不同呀。”
“你,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冷不防的吃了他一记回马枪,她再度气到几乎要休克。
“等一等,-别乱指控喔,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压根连-的丁点便宜还没占到,哪来的乖好卖呀……”
“好,可以了,到此为止,你别再开口,算你狠、算你行、算你赢,这总可以了,OK?”
“不OK-这么容易就弃械投降,那我岂不是胜之不武?”
对,他的确是胜之不武,因为……
“怎会呢?是我白目,是我蠢、是我太轻敌了,才会看不出原来你这么舌刁嘴利。”
“我?舌刁嘴利?”有吗?他是这种人吗?“是-先前曾说过,像我这种木讷又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根本不适合-,所以我很努力的改变自己哩。”
“你这叫改变?我看,你根本是本性流露吧?!”
“就算是本性,也因为-,这才不小心的展现出来呀。”
说来说去,就是他对,她不对!
说来说去,她也逐渐看清状况,只要他想、他愿意,她在嘴皮子上头是别想占上优势。红唇紧抿,她想也不想的伸手,往他又张口欲言的两片厚唇极毒辣的用力一捏。
“闭嘴!”
“又是怎么……”别开脸,抖落她凶狠的“手指夹”,他伸舌舌忝舌忝仍留着她指温的嘴唇,一脸迷惑及不解。
“你够了。”
“够了?-会动粗?”
“对,没错。所以,聪明的就快滚。”
“-又要我滚开?”
“你真聪明,这次,再附上五个字……”
“五个字……”
“谢谢再联络。”不待他喃声问出哪五个字,她就连珠炮似的将话给丢出。
“再联络?”他有些笑不出来了。“-又还没将电话跟地址抄给我,要我怎么跟-联络……嫣?”
刘品嫣哪管他这么多五四三,撂下狠话,她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苦笑连连,雷汰齐追了几步,但刘品嫣像是被猫追的老鼠般逃命,而他又刚在大门阖上时瞥见她充满怒火的发红脸庞,想了想,他又晃回吧台前,无精打采的双手环握住酒杯。
幸好,那半杯龙舌兰酒还没被向来就很眼明手快的阿森收走。
“咦,她人呢?”
酒杯朝大门高举,他浅啜一口。
“她不是才刚来?”
“对呀。”
听阿汰应得有气无力,Poison应该是被气跑了!兰驭戎不禁摇头哂笑,俐落的调好一杯饮料,往他桌前一送。
“男人的魅力,本店请客。”
没多话,雷汰齐拿起来连喝两口,咋咋舌。
“酒味浓烈,但下喉时却很温醇,好喝!Morise,你调的酒真是越来越对我的味了。”
“好说。”
“我可以免费续杯吗?”
“免费?哈,你喝醉了!”
陪着哈笑几声,再将空杯推向他,雷汰齐重新喝起自个儿的酒,先叹一声,啜一口,再一声叹。
“这么烦?那就追上去呀。”
“她看起来怎样?”
“我又不是狗仔队,哪有闲工夫盯着你们瞧,可是,依Bye的大门关上的程度揣测,她应该是有点火气。”竟然能快到连他都来不及看到是谁冲出门……待会儿得去检查一下大门,看是否要换扇新的。
“岂只有点,她简直快被烧干了、”阔肩一耸,雷汰齐的笑容变得无奈。“我好像说什么话都会惹她跳脚,真伤脑筋。”
她看起来好累,似乎是忙晕了。刚刚,他真的只想逗她开心,因为她平时荤素话题都来者不拒,所以,他也没太挑话讲,哪知道一开口,似乎句句都点着了她的燃点……
“你说了什么?”
“不清楚。反正,东一句西一句,很容易就将她撩得哔波跳,似乎无论我说什么,就是不顺她的意。”
“换言之,就是你们两个相克啦。”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哩。”
那你还往火坑跳?
瞄了眼雷汰齐的坐姿,兰驭戎白眼微翻,连劝也懒了。相交近二十年,若还不了解他的性子,那就真是白搭了!只要这家伙犯上执拗,对他说任何劝告,都只是在浪费口水罢了。
音乐停歇,两个穿着花稍的男人从舞池撤离,朝吧台走来。
“Morise,来杯牙买加。”
“那我要蔚蓝海岸。”
头微点,再睨了阿汰一眼,Morise还没吩咐,阿森已经动手在调蔚蓝海岸了。
两个男人回身靠在吧台,等着酒,猎捕的目光四下梭巡,嘴巴也没闲着。
“今天又没看见Poison!”
“她有来呀,我刚刚还看到她……咦,才一支舞,怎么就不见人影了?”
“说不定是跟人看对了眼,躲到后门去打一炮了吧。”
“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我是没吃过她……谁敢吃她?你?你上过了呀?”
本不想理会,但见那两张嘴越说越下流,环握杯沿的大手指节怒弓,雷汰齐将椅脚一踹,站了起来。
一首摇头音乐恰巧播放,掩盖了他弄出来的声响,两个八卦人兀自嚼着舌根,压根就没发现危机将近。
棒着吧台,兰驭戎眼明手快的压住他的手。
“别生事。”
“我照单全赔。”
“赔?真闹起事来,你以为我会对你网开一面?只不过,有必要吗?”斜眼望着两个碎嘴的家伙各自领了酒,又扭又摆的舞离吧台,这才暗暗的松了口气。“不过是两个闲人罢了。”
雷汰齐不语,但脸色已经缓和许多。
“气什么?气谁?Poison的表现的确很容易让人将她跟情色联想在一块。”兰驭戎直言无讳。
“她不是那种人!”
“我相信。但,有时男人就是这么贱,被叼在嘴巴上却始终咬不到半口肉,你觉得能有多好的评语会落在她身上?”
叼在嘴巴上却始终咬不到半口肉?
听好友这么嘀咕,雷汰齐闷不吭声,思绪五味杂陈,
“而且,这些二百五的几句酸话就可以气到你,你的不动如山呢?”
“在骨子里。”
“那还不拿出来用?”
“不屑。”哼了声,再瞪了眼浑然不知已逃过一劫的两个闲人,雷汰齐一口饮尽杯中物,起身。
“要走了?”
“你愿意让我砸店?”
“就算你家财万贯,也别想在我的地盘上闹事。”报上一登,雷妈妈不念死他才怪。
“那你还留我?”闷闷的扔出不满,雷汰齐走得很干脆。
Morise说的没错,他也没时间跟两个闲人一般见识,要烦的事情那么多……如今的首先要件,他得先将嫣的祖宗八代给挖出来……
偌大的校园,刘品嫣像个望夫石般的伫在车道旁的凤凰木下,过肩的长发束了个马尾,简单的T恤,直筒牛仔裤,脂粉未施却无掩那吹弹可破的芙蓉面,看起来很青春、很阳光,可是,她的心情在打雷闪电。
因为,房襄菱迟到了。
“敢给我迟到?哼。”
“品嫣,下课了还不走?-等谁?”
“房、襄、菱。”她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襄菱?噢喔。”听到是她,抱着一堆传单的女同学投给她一个同情的眼光。“那-有得耗了!-慢慢等呀,我先闪人了。”
庇挥手,满心闷烦的目送她轻快的背影迅速走远,刘品嫣不自觉的盘起双手,怨声顿起。
“明明就交代她不准迟到,结果呢?敢将我的话当耳边风,气死我了!”闷上加闷,只顾着朝那女人极可能会出现的侧门张望,刘品嫣完全没留意到身后接近的脚步声。
“嫣!”
这、这声音?
霎时,她脑门一热、身子一僵,五味杂陈的情绪猛然袭上漂亮的五官,恨恨的缩指紧握住臂膀,拚死也不肯转身。
“-又不理我了?”
斑!
“气还没消?”
要她消气?除非等到天降红雨的那一天吧,哼!
“-的心眼比我小,火气自然消得比较慢……”
这是什么话?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呀?她的心眼比他小?哼,哼!
“走吧。”
“走……”呼,差一点忘了,她在生他的气,不能应声,不能应声呀。
“我今天是特地来接-下课。”雷汰齐的微笑有些如释重负:
原以为她在PUB这么火,下落应该随问随出,怎料到她的行径却低调到几近神秘,出了各家PUB的大门后,竟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底细;幸好,无意中听到小娜跟小翠聊到她才刚考完朔末考,当然就循线追踪而至。
那年见她,她是大一的新鲜人,他以为如今她早就是粉领族的一员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竟然才念大三,是怎么一回事?
“怪了,我有跟你约好吗?哎唷。”不假思索的怒斥月兑口就出,说太快了,还害她咬到舌头。
懊死,为何每每面对他,那个总能冷静应战的刘品嫣就不知死到哪儿去了?都已经自我提醒不能应声了,偏偏嘴巴就是封不住。
“是没有。我们可以走了吧?”
“既然我俩没邀没约,这就代表,你别自作多情了,什么走了吧?自以为潇洒……哼,去你的,你以为我是那种随便就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笨女人?”不说就已经火气十足了,越说就更是怒火中烧。
“-哪有这么简单呀。”不待她有任何反应,他吞了口口水,说下去。“-是那种呼之不来、挥之不去的女人。”
“那又怎样?”
“所以,别担心我会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拿什么做担保?”
“我的人格!”
“人格?”像是看见UFO在校园登陆,她瞪大眼。“你老土呀?这年头还有人格这玩意儿呀?”
“有!”
听他应得笃定又信心十足,刘品嫣慢慢侧过身的瞪着他,再偷眼打量着他一身休闲,却看得出价值不菲的穿著,哇,没想到雄壮威武的体魄也能将休闲服穿得这么有味道,而且,沐浴在阳光下的他看起来又更MAN,宽厚的嘴唇微微咧笑,让人好想跳上去咬他一口……呃,她的脚底板又开始发痒了!懊热,好痒。
猛然心惊,当下,刘品嫣决定废话少说为妙。
“别再来烦我了啦,我是懒得理你,可不是怕了你。你呢,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别再缠着我,你知道吗?你缠到我头都痛了。”双手一摊,重话连连,她只求速速打发掉这个越来越引她遐思的不速之客。
夜晚的炫烂与放浪,她极少在白日展现,潜意识里,像是刻意将两个截然不同的自我隔开,各自享有一份空间。殊不知,越是如此,同时拥有纯真与狐媚丰采的她却更具神秘感、更引人好奇。
包何况,他,这个食古不化……不,是扮猪吃老虎的八拜之交,竟然能挑动她的心绪,三不五时害她的脚底板为他而发烫、发痒,甚至午夜梦回时还曾回味不已……她不能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算我求你,能不能桥归桥,路归路……”
“NO。”
“嗄?”她怔愕着。
原以为像他这种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铁定都是“爱面子一族”,打死也绝不会做让自己丢脸的事,就像她一样,虽然外表不在乎,但实际上却很讨厌众人的眼光都投注在她身上,标准的纸老虎一只!
没想到他斩钉截铁的将她的拒绝打回票后,竟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往车道走了几步,就这么大剌刺的在车阵中站定,对身前、身后纷纷传出紧急煞车的四轮怪兽视而不见,悠哉且沉稳的朝她伸展长臂,
“来不来?”
不,她死都不会踏出一步!他别想称心如意,她不能让步,她不会让步的。
被挡在车道上的驾驶不耐烦了,不但探出头来咒骂,喇叭声也是此起彼落,响个不停。
雷汰齐不慌不乱不退缩,刘品嫣却绷起了神经。
“够了,你还不快滚!想被车子活活撞死呀?”不是担心他的死活,而是因为有些人投向她的目光啦。
他们似乎已经将她视为跟他是一伙的了,含怒带怨的目光意指着,“-,还不快点将这个神经病闭到旁边去!”天哪,她怕了,怕他真惨遭横祸的话,她也会沾到麻烦啦,
可雷汰齐依然不为所动,平展的厚臂也是文风不动。
“喂?”
“我等-、”
“等我干么?自己想死了,还硬要拉着我陪葬?”气怒攻心,她口不择言了、
闻言,他竟笑咧了唇。
“再耗下去,会更丢脸喔。”
“你……”
“这里,可不是我的地盘喔。”风凉话再添一句。“我一年难得来这儿几趟哩。”
“这个……这个……”真是叉叉圈圈……牙关紧磨,她再拗了几秒,见有人捺不住性子的拉开车门,气一凛,她二话不说的冲上前,拉了他的手就冲向侧门。
可恶的八拜之交,竟被他逮到了她的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