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了大半天,用过午膳,左模模、右晃晃的又耗掉了一、两个时辰,掀开被子,寒契决定有所行动了。
涂佑笙那婆娘不希望别人去干扰呆妞的休养,可他偏就是要去瞧瞧。
身上的伤虽不致命,但……痛呀!
在房间里活动活动像是被人三两刀劈开,然后再重新并合筋骨是一回事,可这会儿拖着庞大的身躯前进又是另一回事,啧啧,那股子痛直窜进全身百骇,痛得他差点要孬种的流下泪来。
懊死一群王八羔子,下起手来还真不是普通的凌厉……哼哼哼,幸好,他也没蚀本,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起码也狠狠的捞他近十条人命来换。
虽然不时的咧嘴吸气、吐气,偶尔狠狠的破口咒骂个几声,但掘着性子的寒契偏还是要强行驱使可怜的一双大脚走动,慢吞吞的身形才模进后院的疏林里,就看到一幕教他目瞪口呆的画面。
这……是在耍什么把戏呀?!
“诸葛,你又在耍什么新把戏呀?”
“嗨!”
不经心的点着头,寒契瞪着诸葛极承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拧起两道浓密的眉篆。“嗨什么嗨?发痴了你?干么冲着我笑得这么奇怪。”
“是见你醒了,一时高兴过了头。”诸葛极承不敢置信的摇蔽着脑袋。
“没想到你的命还真不是普通的硬,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可才一天的工夫,竟然就可以爬起来走动了。”撇开胸口那股乐见友人苏醒的松口气与喜悦不提,心里还里有点呕。
早知道阿契的恢复能力一级棒,就不跟奸诈的隆岬赌,害他输了一串铜钱。
“好说。”
“还好吧?”
“大概死不了。”寒契纳闷的眼神移向一开始就引起他注意的事件上。
“她不是那个小表吗?”如果不是正好被他瞧见,他还真忘了自己曾嘱咐斗雄将这个小表给带回来。
“你才是老鬼呢。”身子犹晃荡在半空中,苗杏果仍咨是傲气过人。“别小表小表的乱乱叫,我可是有名有姓呢。”
“闭嘴。”诸葛极承手中的长柄树枝弹了弹,结实的往她上鞭了一记,以示教诲。见她倏地扭过脸朝自己横眉竖目,他孩子气的朝她吐吐舌头,“对呀,她就是你叫斗雄送回来的那个小蛮妇。”
“你叫谁小蛮妇?”她问言,又是一副预备跟人桥命的彪悍模样。
“你喽。”闲闲凉凉地,诸葛极承故意耸了耸肩头,见她气得牙痒痒的,不禁笑眯了眼。
这小表真是好玩,虽然是恰了点,也凶狠了些,可是,看在她多少可以替他打发时间的份上,他倒是很乐意接收她这个麻烦物品。反正,聊胜于无嘛。
爱契笑了笑,“他们还真将她推给你整治呀!”呵,看来,斗雄的脑袋瓜还挺灵活的,没生锈。“怎么,你这是存心找她乐子?”
诸葛极承一副无奈的样子,“我哪那么闲呀,是她不听话,闯了祸子,我只好将她吊起来管教、管教。”
“你骗人。”苗杏果就是不服自己被抹黑了,尽避落在人家手里,她依然脾气不小,气呼呼的出言驳斥,“我才没有不听话呢。”
“哼哼,你还真有脸说呢。”诸葛极承斜睨了她一眼。
“呃,诸葛,你这样吊她,不痛吗?”寒契睁得偌大的眼珠子直盯着绑在她手腕及脚踝的绳结,逐渐地,笑意轻溢至他的嘴角。
小表的四肢全都绑在一块儿,活像只南被逮获的山猪,可怜兮兮的被人吊晃在横垂的大树干下任凭宰割,就只差没听到她噢、噢、噢的嚎叫个几声。
只不过,对待即将成为盘中美味的畜牲,通常都是直接用草蝇绑得结结实实的,只等着猎人下刀宰杀;可缠绑着小表的草绳都先给里上一层柔软的布料,既达到捆绑的效果,又不会伤到她尚称细致的手脚!
说真的,也真亏诸葛想得出这么妙的处罚方法。
“痛?哈哈,我是没什么感觉啦。”明知道寒契问的主角是苗杏果,诸葛极承偏故意会错意。
“废话,你的皮厚得都已达刀枪不入的境界了。”寒契嘴角一撇。“谁问你呀,喷,你不怕伤到她?”
“哼,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苗杏果耳尖,一听到体型壮得吓人的汉子似乎对她的处境颇为同情,心巧思灵的她不自觉地开口喊壶,祭出哀兵政策。
“对呀、对呀,痛死人了啦!”嘴一扁,她泪眼汪汪的极力拉拢寒契注自己这是靠。“你叫他快点放我下来啦。”
诸葛极承吼道:“苗杏果,你再多嘴,我就再吊你几个时辰。”
“你敢!”即使无法自由挥动四肢,她仍努力地扭着脖子对他疾射大白眼,双腿不安分的确呀蹬地,被横吊的身子也随着她的扭动而翻腾。
那模样,瞧在一旁心存观赏的两个大男人眼中,活像只极力月兑茧而出的蛆蛆在扭动肥钝的身躯般滑稽。
“再多嘀咕一句,你就知道我敢不敢。”诸葛极承口气风凉的挑衅着她的勇气。“想不想看看我敢不敢?”
不想!
看他的样子、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绝对是言出必行,可她的勇气虽然十足,却偏碍于生理上的无奈……恨恨的,才十来岁的苗杏果聪明的忍辱。
“可是,你已经将我吊在这里好久、好久了。”她的手脚又冷又僵,麻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的确是吊了很久,可是,看起来似乎没有久到让你对踹了阿茂一脚而心生忏侮的地步。”诸葛极承提醒她。
“噢,原来你是因为欺负阿茂才会被人修理!”寒契恍然大悟。
就说嘛,诸葛的性子虽然愈来愈放浪,也愈形展现恣意而为的行径,可怎么会无端端地去找个小表玩弄,原来真是事出有因。
“谁教他先出手打人,哼,他活该被我踹了那一脚。”苗杏果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看吧,踹了人家那么重的一脚,更逞论你恶毒的挑中他传宗接代的地方下手,这会儿还敢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说,你是不是该罚?”
“妈的,这小表那么狠哪?”连寒契也不住地摇起头来。
珍贵的老二呢,这一脚,铁定让阿茂那家伙的脸都黑了。
“你偏心,那叫阿茂的冒失鬼也有错,是他先来扯我的裤头,存心惹我生气的,所以,纵使要罚也应该连他一起罚才算公平……”斜瞟到诸葛极承握在手中的长柄树枝动了动,苗杏果忙止住口,滴溜溜的眼珠子张望着目前的情势,半晌,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嘟起嘴,咕咕哝哝,“好啦,我知道错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啐,还以为自己转运了,遇上一群好人家,谁知道,一又是碰上了一堆戴着人皮面具的坏胚子。
“是吗?”半眯起眼,诸葛极承惺惺作态地歪起脑袋打量着她。
她忙道:“对啦、对啦。”
“可惜呀,我还得再观察几个时辰才能确定你的话是真是假。”他皮笑肉不笑的叹着气。
“大骗子诸葛极承,你是猪啦,我都已经说知道错了,你还不放我下来。”气死了,苗杏果又开始将一只被缚在半空的短腿蹬呀蹬的。
“闭嘴,待会儿绳子断了,准摔死你,到时候我可不负责唷。”诸葛极承笑盈盈的制止她不驯的言行举止,微摇着脑袋,侧身朝倚在树干看好戏的寒契展示那只网宠。
“怎样,我这网绳做得还不错吧。”
爱契点点头,“是不错。”
“我也这么认为。”自己的手艺经人夸赞,他不免沾沾自喜的咧齿大笑。“三两下就完成了。”
“可是,她又不是猴子。”寒契提出疑问。
“喝,这你就有眼不识泰山了,她确实不是猴子,却比猴子更泼辣。”朝她眉眼一挑,诸葛极承笑笑的问:“苗杏果,你说是不是呀?”
“你这蛮子才是猴子。”被人硬生生的垂绑在树上已经够丢脸了,这会儿又教人毫不客气的品头论足,而且说的全都是负面的话,当下,苗杏果张牙舞爪的晃动全身,“快点放我下来,否则……唔……呃……”气息蓦然一凛,几乎是立即地,她气急败因的迅速吐掉口中的障碍物。
这是打哪儿飞来的烂葡萄呀?!
“唷,不错嘛,这招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寒契稀奇的望着诸葛极承滚动在掌中的几颗浑圆饱满的葡萄。
没想到诸葛这家伙的实质挺优的,不过是短短一年多,非但相当能融入这儿的环境,连身手都练就得这么了得,真是教人刮目相看。
“你也觉得不错?嘿嘿嘿,隆岬教我的,怎样,技巧学得很纯熟了吧?”诸葛极承笑得得意扬扬。
“玩归玩,可别把她搞死了。”寒契提醒他。毕竟是一条人命,无论她爹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可她是她,她爹是她爹,血脉关系并不是判她死刑的要素。
“喝,阿契,这你又说错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呀。”眼角瞥见苗杏果停下挣扎的动作听得专心,诸葛极承没让眼尖心巧的她瞥见,他飞快的朝寒契眨眨服,蓄意将语调上扬,“我看哪,这小表活个上百年不成问题。”
丙不其然,小泼猴苗杏果气得咬牙切齿。“你这只猪才是千年祸害!”
“看吧,这会儿还挺有精力的。”话峰一兜,诸葛极承朝她竖起大拇指,神情赞佩。“啧,真是服了你,给我吊了这么久,飓起人来仍中气十足。”
“你活该欠骂。”他的话又勾起了苗杏果的动作,一双短腿又开始踹呀踹地,“我警告你,快点将我放下来……”
“否则?”诸葛极承开心的问着她心中的惩罚方式。
他的无动于衷看在苗杏果眼中,不啻是项助燃剂,硬生生的又将她未息的愠怒给掀起数丈高。
“你还敢笑!”
“为什么我不敢笑,”诸葛极承很轻挑的将眼眉一抛,又将燃点极低的她给气得脸都红透了。“又不是我破人吊在树上晃来晃去,你说是吗?”
“诸葛极承,你这只猪!”苗杏果气得冒火。
“呵呵……呵呵……”瞧着她一张小小的脸蛋硬挤出横眉竖目的怒气,诸葛极承笑得更嚣张了。
啧,没想到这么好玩,逗她的滋味真棒。
瞪眼瞧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舌战,寒契也笑了,却是笑得挺勉强、挺痛苦的,因为,伤口还有着痛呀。
懊死的一群王八羔子,这回砍得可尽兴了吧?哼,妈的,改天若他们落在他手上,绝对会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又扯到伤口了?不能笑就别笑嘛,何必凭白的折腾自己的身体呢。”
一时心善,诸葛极承谆谆劝戒着。
“说那么多么话干么,”微咧齿,先自牙缝吸了吸气,寒契忍着痛笑出声。“况且,我说你们两个呀,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所以,谁也不用笑谁了。”
“呵呵,这倒也是实话啦。”诸葛极承努努嘴,笑得眉眼都朝上扬。
不管是千年祸害,还是短命的神圣好人,对他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因为在经历了一场偌大的生命变动之后,只要活得悠然恣意,只要活得无拘无束,只要活得问心无愧,已经令他心满意足了。
人哪,只要能悟透知足常乐,就一切足够了!
☆☆☆
心情极好,寒契觉得身上的刀伤像场梦境,似幻似虚若不是因为偶尔粗心大意去踹到石块而踉跄几步,未封口的伤处禁不起一再的折腾重扯,否则,他当其要以为自己的身体不曾受过重创了。
一路走来他心说神偷,直到将近目标的那扇门前,遇到了涂佑笙那个死对头他朝天翻了翻大白眼。
看得出来,涂佑笙也大感意外。
“喝,你怎么来了?”始终将手中的木盆谨慎地隔开自己有三尺之远,她不假思索地轻呼出声。
“你他妈的这是什么鬼话?”眉眼一横,寒契悻悻然的怨道,方才的好心情在瞬间烟消云散,“有谁规定我不能来吗?”
防范未然?!
几乎是立刻,脑海中浮起阿茂笑嘻嘻说出的话,他胸口的闷气逐渐堆积成山;怎能不气呀?白痴都听得出来,她的封锁线完全是冲着他来的。
涂佑笙冷然的道:“好奇怪,你是存心找我吵架的?”一开口就火辣火辣的直呛过来,干么,她什么时候惹到他了?
“我像是存心的吗?”
“像,像极了,怎么不像呢。”
“得了吧,你可是咱们的拓跋夫人,谁有那个胆子呀。”眼一翻,寒契哼了哼。“也不看看是哪个被蒙上了心眼的男人在你背后撑腰。”
“知道就好。”涂佑笙笑得得意,也不跟他客气太多。
炳哈,就知道寒契老压不下处处吵输她的这口闷气,所以,只要一逮到机会,他总爱对她冷嘲热讽一番,不过,没关系,习惯就好。
她大人有大量,不像寒契,那么大个儿却愈来愈小家子气了。
爱契瞪了她一眼,“妈的,你还真是愈来愈不客气了。”
“是你自己不喜欢人家扭扭捏捏的装腔作势,我当然想什么就说什么喽。”不经心的瞧了眼盆中的动静,涂佑笙下意识地从从肩,轻跺了跺脚,抖开自脚底微泛起的那份哆嗦,“你来做什么?”身上还带着伤,不乖乖的在床上多躺个三、五天,他以为他真是铁打的不死英雄呀?!
说到这些古代人的草莽英雄思想,她忍不住就想摇头叹气。
“你管我来这里做什么。”
“谁爱管你呀。”她撇撇嘴,“没错,你身强体壮,百毒不侵,爱怎么摧残自己的身体也没人敢吭气;但,好歹也动点脑子替人家想一想哪,人家单十汾再怎么强悍,可毕竟是女孩儿的体魄,这复原情形哪能跟你比呀。”她的口气是软软柔柔的,但眼底的促狭味浓厚得教人不容忽视。
轻拧眉,寒契不动声色的研究著涂佑笙的神色。
斑,这婆娘在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是哄劝,偏怎么听就是觉得她的话不顺耳到了极点。
“阿契,你觉得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这倒也是。”
“所以喽,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抱伤而来?”怕他随便几句话又会气坏单十汾,所以她才会鸡婆的追根究底。
依向来寡言的斗雄对他们两人初见面时的现场描述,颇有相看两相厌的味道,若寒契这小心眼的家伙想利用机会再来个落井下石,想凭藉锋利又粗莽的言词趁隙赢得胜利,她可不允哩。
“来卖花的,行吗?”寒契没上当。
斑,来这一套,涂佑笙这女人想跟他玩阴的,想得美唷;她还在跟她娘要女乃喝时,他早已经不知道在这世上轮回几百回了。
“卖花?”涂佑笙不屑的眼神睨着他,“来采花的吧?”
“去,你他妈的才有那么好兴致吧。”不满的磨了磨突然发痒的双掌,寒契朝她眼露凶光,“更何况,就算我是存心来采花的,你又能怎样?”
能怎样?为了保护客人也只能拿命跟他拼了呀,要不她还能怎样?
轻咬唇,涂佑笙正思反斥几句,忽地瞧见盆中的生物似乎开始不安于室,心神一闪,她的身子也抖起鸡皮疙瘩。
这种生物……不是她爱嫌弃,可是呕,真的是太呕心了。
“怪了,不喜欢那盆子就放下来呀,于么老端着不放,还三不五时的去瞧它一眼,怎么回事?那里头是装了什么妖魔鬼怪不成?”迭迭叹起大气,寒契有些受不了她的心不在焉。
不过是个普通的木盆罢了,虽然盆里装了半满的水,又黑压压的瞧不清里头是什么,可瞧她又惧又憎又紧张的模样,在在都引人猜疑,难不成她真将什么玩意儿藏在里头?!
“是水蛭啦。”
“水蛭?!”那是什么鬼东西?
“噢。”涂佑笙拍拍额头,日子久了,还真是忘了自个儿曾在距今六百多年前的未来受的教育。
“是蚂蟥啦。”
“蚂蟥?”寒契一愣,“怎么,要帮她放血?”
“喝,连你也知道这种疗法?”
“废话,你当我跟你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拜托一点好不好?我是不懂很多事情,可这怎么能怪我呢?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世纪里,医学界的各科各门都有专业人士在费心费力、我们只要负责生病及受伤的就行了。”涂佑笙冷哼轻斥。
虽然她知道已经有人开始延用古法,利用水蛭来进行医疗方式,但,听说是一回事,如今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坦白说,光只是瞧见那堆软趴趴又粘湿湿的在水里伸缩自如的黑色蠕形动物,她发麻的头皮就已经开始沁着冷汗了。
懊……好呕心哩,真怕它们就这么不要脸的顺着盆子攀出来露一露那张瞧不出五官的丑脸。
他嘲笑道:“不管到了哪儿,都还得依靠别人费心费力,哈,理由一堆,笨就笨,干么不敢承认。”
“得了,恐怕我再笨,也笨不过您契爷呀!”
“我可没你那么无能。”
“无能又怎样。”唇瓣一掀,涂估笙凶巴巴的露出里头的小雹牙,“可我命中注定有个十项全能的相公给我靠,况且,就算是无能吧,也总比某些动不动就自以为神勇而到处耀武扬威的家伙来得强吧。”
“你说谁?”寒契咬牙进声问。
她讥嘲的将肩头一耸,“谁爱自告奋勇对号入座,这位置当然就给他坐喽。”
“你……”
“你们……好吵。”悠悠细细的嗓音自微合的门缝传了出来。
闻声,针锋相对的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上嘴,相觑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哄声大笑。
平时一见面就吵骂个几句不打紧,这会儿竟过分地吵到人家房门口来了,难怪人家嫌他们吵。
“看吧,你又招人怨了。”
“是我吗?”就说这婆娘的脸皮真不是普通的厚。摇头叹气,略带余怒的寒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木盆,“来,我拿吧。”
“谢啦。”略带一丝愧意,涂佑笙兴奋的将门轻轻推开,漾着和善的笑靥先探头进去,“对不起呀,把你给吵醒了。”
“唔?”
“别起来,我们自个儿进来就打了。”她闪进房里的身形极快,不是因为心急着想探探病人,而是因为……该死的寒契啦,他端着那玩意儿,靠她那么近干啥呀?准是心存不良。
“你是?”单十汾想撑起上身,但马上又惨白着脸瘫回去。
懊累、好痛、好难受!
“我叫涂信笙,是这个村的成员之一……”忽地转过身,涂佑笙不解的瞪着也随之进房的寒契,“唷,你也跟进来做什么?”这人,真不是普通的粗枝大叶、不拘小节哩。
就算以前这间房是没人住的空房,任他进出个数百回也无妨,可现下这儿已成了小姐的闺房,好歹,他也避避嫌什么的吧!
涂佑笙斥了声,“闪远一点。”
“你!”但无奈至极,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寒契得意扬扬的迈着大步走进房享。没办法呀,谁教他手中有那盆致命的玩意儿。
“你可以闭上嘴巴了,别一个不小心让瞎了眼的蚊子飞进去,又要赖到我头上来。”利眼飞快的朝躺在床上的单十汾扫过一遍,寒契满意的点点脑袋,“看起来你应该也死不了。”
“我……”单十汾发出细微声响。
涂佑笙生气的打断,“喂!喂喂喂。”忌讳着他手中所持有的武器,她气归气,还是距他几步远,忿忿地朝他挥了挥手,“有没有搞错呀你?一见面连招呼都还没打个一声,就出口诅咒人家,你这人到底懂不懂得什么是说话的艺术呀?”
“不懂!”寒契答得倒也直截了当。
“想也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微挫牙,她选择不理会他的有口无心,反正再吵下去,结局也几乎都是她被活活气死,“十汾姑娘,你该记得他吧?”
“嗯。”轻声应着,单十汾赞叹的视线勉强地盯着行动已渐趋自在无误的寒契。
没想到他的体力好成这般,同样这利刃重刽,她还躺在床要死不活地苟延残喘,可他虽然脸色也不甚清朗,却已能拖着虚弱的身子下床走动了。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就算忘了,再过个几天不就又熟了嘛。”杵在一旁不耐地嘀咕,他自动自发将盆子放在床边,“涂佑笙,大夫什么时候来?”
“什么大夫?”她不解。
爱契一愣。
“怎么,姓孙的家伙到现在还没回来?”
“嗯。”她紧张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粗手粗脚地,一个不小心就将里头的小吸血虫给溅了几条出来,那场面铁定会将她给吓破胆的,“喂,你进去一点啦,待会儿倒下来怎么办?”
下意识地依言将盆子完全拦进床边的木几上,寒契瞧了瞧床上似乎动辄皆乏力的单十汾,唇角一拐,他不自觉的纠起眉心。
“大夫还没回到村子里,那,谁要帮她放血?”
涂佑笙支支吾吾的,“呃……”
“干么这么犹犹豫豫地,村里就这么几个人,你倒是说个名字出来听听呀。”
“说真格儿的……”她依然吞吞吐吐。
她的唯唯诺诺挺教人心生诡谲,尤其那表情,紧张兴奋中又带着一丝恐惧,就好像待会儿动手的人就是……
爱契说出自己的猜测,“妈的,不会是你这婆娘毛遂自荐吧?!”
“呵呵,你说呢?”涂佑笙笑得有些为难。
啧,该死,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来着?
可严格说来,他只猜对了一半;没错,的确是她自告奋勇愿意冒险将水蛭端过来,因为村子里三年一次的庆典将近,每个人都忙来忙去、看来看去,好像真的就只有她最空闲了,不硬着头皮走这一趟路,良心过意不去呀。
可是……呕,希望老天爷能原谅她的大小眼,那些蠕形动物真的很让人觉得作呕,害她抖得连鸡皮疙瘩都开始缺货了。
“你这婆娘不会是想自己动手替她放血吧?”寒契犹感无法置信。
“我哪敢哪。”涂佑笙说得可怜兮兮。
他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这一路走来,她怕都怕死了它们会斗胆地自行顺着盆沿爬上来。要她亲自动手?哈,下辈子恐怕都做不到。
“那侍会儿究竟谁会来处理这些蚂蟥?”
“这……我没听她们说耶。”她的责任就只是将盆子端过来,剩下的工作她就无能为力了。
“你这婆娘唷,真的就只能依靠着别人在尽心尽力。”长长的重叹一声,寒契开始卷着衣袖,“算啦,给我站一边去,我来好了。”反正,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有什么事要办,要他走回房去躺着休息更是不可能的事,干脆,动手当次现成的大夫。
“你?!”涂佑笙不禁瞠大眼。
“我可不像你这么无能,在这儿,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一些求生及续命的伎俩,没几个人像你这么好命的。”一丝迟疑都没有,他爽爽快快地伸手自盆中捞出几条黑不溜丢的小吸血虫,在她目瞪口呆的作呕凝视下,任由它们在肉掌中翻滚着小小的身躯,“其实,这些小玩意儿的用处挺大的。”
“寒契?”见他甩呀甩地,涂佑笙的心脏仿佛窜到了喉咙头。
“叫我干么?”
“你……你小心一点……寒契……”涂佑笙的脸泛起吓人的青紫色。
他是存心的,他一定是存心的,可是……她惊骇的身子开始颤起哆嗦,怕死了若他一个失手,那吸血虫说不定就饥渴地巴到她身上来了。
“哇塞,脸都绿成那样,你怕呀?”他故意问。
“不怕才怪呢。你可不要故意拿水蛙来吓我……呀!”见他忽地将厚掌一挥,几尾小摆水蛭颤呀颤地,像在跟她炫耀,更像是在示威;气一凛,她顿时被吓得手软脚软,连声音都发起抖来,“住手,我……我要……我要跟拓跋讲。”
“喝,我好怕唷。”像是怕她一时之间因气愤而忘了骇怕,寒契恶意盈心地将手伸得长长的,教她能清清楚楚的瞧着小吸血虫在他掌中活动的情形。
猛吸了口气,涂佑笙不假思索地将身子缩了缩。
“寒契!”怒眉一坚,她的眼眶在瞬间染上红意。
她一定要跟拓跋讲她今天受到的惊吓,一定,她发誓她绝对会。
“喂,跟你开开玩笑而已,你可不要真的给我哭出眼泪鼻涕来,让人作呕呀。看到没,我将它们一条条都捉得牢牢的,不会跳到你身上啦,放心。”他生平极厌恶女人的泪水,再加上若她真就这么放声痛哭流涕的话……妈的,拓跋绝对会找他论输赢。
“你究竟要不要动手?”他挑挑眉。
“我?”哽着嗓门,涂佑笙仍极度警戒地盯着他手中的小吸血虫。
万一寒契这家伙吃撑了胆子,食言而肥,竟敢将它们往她身上扔来,她就要夺门而出了。
“对呀,你不来就我来喽。”
她怀疑的看着他,“你要动手替她放血?”
“是呀。”稍敛起玩笑的心,寒契一一将掌中的小吸血虫用力扯开,扔回盆子里。这群吸血虫真饯,啧,待会儿可有它们一顿饱餐的了,“这房里就我们两个人而已,不是你,就是我,要不,你还有第三个选择吗?”
“等等,等一等啦。”见大势已去,涂佑笙犹做着最后的挣扎,“你真想亲自动手替她放血,我是无所谓啦,但,好歹你也得考虑到人家单十汾再怎么说都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以平白无故地被你占了便宜。”
爱契怒眼一眯,顿时气结。这,这婆娘说的是什么鬼话呀?好像他存心去占那呆妞的便宜似的。
他怒道。“去,你以为我喜欢哪?”就说这婆娘仗势欺人嘛,十句话里,就有足足十句会将人气得血管爆掉。
“你的确有点得偿所愿的奸诈样……吓!”见他又气急败坏地拿起一条呕心兮兮的小吸血虫甩呀甩地,涂佑笙脸一白,“停,不准你再这样吓我了。哼,要不这样吧,你先徵求当事人的同意,单十汾若不反对,我也没话说。”
“你说的倒也没错。”脖子一扭,寒契瞪向始终不发一言躺在床上静观他们龙争虎斗的病人,“喂,你的意思呢?”
炳?
微愣着,听得入神的单十汾一时无法立即回神应答。怎么突然地,这个烫手话题就丢到她身上来了?
可寒契私心里只纯粹当是顺口一问,压根就没打算要得到单十汾的应允,更逞论捺着性子多等一会儿待人家仔细思考,在她的情绪还挣扎在愿意与否之际,他已经断然宣告了事情的最后答案。
“单十汾,你没问题的,对吧?”
“呃?”细喘着气,单十汾努力地瞪大眼。
爱契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得意扬扬的对涂佑笙道:“看到没,她根本就不在意。”依她的性子,若真不满。早就卯起来抗议了。接着他又傲气十足的对涂佑笙说:“喂,既然怕的话就站远一点,别被那玩意儿缠上了。”
“你是说我?”涂佑笙用手指比比自己。
大眼一瞪,寒契松了松即将握成拳头的手掌。
“用用你的大脑行吗?不是在说你,难不成我是在叫躺在床上的病人滚出去?有没有搞错,这种会害人笑掉大牙的蠢问题还问得这么理直气壮!”
“呵呵。”涂佑笙笑了笑,这倒是实话,是她自己被吓晕了头,问出这么蠢的问题,活该被人家嘲笑,“你要开始了吗?”
“不,我要先去挑个黄道吉时才动手,废话一堆,你是被这些蚂蟥吓傻了?胡言乱话。”呻了咋,寒契懒得理会她了,“呆妞,你呢?脑袋有没有被摔蠢了?”
有这么问人家的吗?
涂估笙当场重气一叹,又想开口数落个几声,却教寒契大刺刺且直接的动作给怔愣了眼。
“寒契,我的天哪,你在做什么呀?”
他竟然二话不说,粗手粗脚地掀开覆在单十汾身上的衾绸后,便扒开她的衣襟,露出里头勉强遮住粉女敕白肉的小亵衣,还企图扯散那件可怜的小玩意儿,速度快得教人措手不及。
这人……噢,拜托,他究竟懂不懂得什么叫尊重女性?涂佑笙简直看不下去。
就算是打着要帮人家姑娘疗伤的神圣旗帜,好歹也该开口叫女孩子自己动手卸下衣物才对,可他却……真是过分,虽然常听闻寒契是浪荡男人的典范,而她也曾适逢其机的亲眼目睹他拐了个丰满的女人在野外哼哼唉唉的快活,可是,这也未免太猴急了吧。
“你没眼睛看吗?”寒契不耐烦的吼着,吵死人了,真想一脚将她给踹出去,“躲什么躲呀你,小心待会儿扯裂了身上的刀伤,又到处喷血,像见了鬼似的,妈的,我又不会吃了你……啧啧啧,难怪你到现在还起不来,原来也挨了这么多刀;不过,幸好脸上没有大严重的伤痕,若那么倒楣留下了疤痕,看你以后怎么嫁人。”嘴里咕哝,他的手没停歇,忙中有序的将水蛭一条条的安放到单十汾渗血的伤口上。
闻言,涂佑笙白眼一翻,也懒得上前动手推开这粗莽过了头的男人。
“虚荣分子,就只有你这种男人才会去在意人家女孩儿的脸是美是丑。”他手上握有致命武器,涂佑笙怕死了,所以只得甘拜下风,认输了。
“咱们两个半斤八两啦,如果不是拓跋硬是赖上你,我看你八成早就投向阿琅的怀里了,哪还会这么乖的窝在他身边。”寒契凉凉地道。撇开与诸葛的中性情谊不说,这婆娘的桃花也不匮乏。
斑,她以为他没瞧见她与阿琅偶尔互视的相知相惜吗?
“就是因为拓跋跟我是命中注定,所以,我才那么认命嘛。”顿了顿,涂佑笙忽地心生不满,“喂,有一点你说错了噢,其实拓跋长得也不输阿琅,你不懂得欣赏就少在那儿喳呼一些废话。”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是王二麻子,只要入了眼、嵌进了心,连帅哥潘安也得靠边站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相当清楚阿琅与诸葛之间的复杂关系,她才会对长相出众又谈笑风生的阿琅另眼相看,可这种细腻的感情,凭寒契这种没长智商的人是很难理解的。
炳,她不会怪他误解的,毕竟,智商的层级有差嘛。
“你对他的长相倒是挺有信心的嘛。”
“那当然喽,也不看看他是谁的相公。”瞥见单十汾略显僵凝的视线扫来,涂佑笙在瞬间又笑得甜甜蜜蜜,“等你康复些,能走出房后,我会替你引见拓跋,噢,他是我的相公,而阿琅是这儿仅存最知书达理的知识分子,还有阿默,它是我家相公养的一匹狼,长相凶狠,内心善良,唉,反正有一堆的亲朋好友等着见你呢。”她愈说愈起劲,幸福洋溢周身。
是呀,拥有拓跋的爱,是她一辈子的幸福与骄傲。
爱契冷笑的说:“省省吧你,她不必你替她引见任何人。”
“呵,话可不能这么说唷,毕竟十汾姑娘对这儿的一切都还生疏着,我好歹也得尽尽地主之谊……”
“这就不必你鸡婆了。”
涂佑笙满心疑惑,“为什么?”
“因为,她的事,我会负责!”想也不想,寒契的话就月兑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