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堡龙蟠虎踞矗立于险恶的太行山南端一处山巅上,倚山高的地势可远眺辽阔的黄淮平原,一望无际,进可攻、退可守,不愧为中原七堡之首。
倚仗三面高耸又陡峭的崖壁筑著飞龙堡外围石墙,除了南面是一面石块砌成的城门——高六丈直入云霄,其他三面从外表看来皆是被山脊包围著,四周全是千仞峭壁绝崖,根本无法看出城堡内部虚实。
在山壁中的城堡围绕著白云,只有一条万阶白石小道连接著石门,既神秘又庄严,远远望去颇有领袖群伦之势,令人不寒而颤。
在雄伟壮阔的石门顶砌了一块石扁额,上面写著龙飞凤舞、气势磅礴的行书——飞龙堡。
就是这儿了!丁小亚花了十天九夜跋山涉水的路途,好不容易在傍晚夕阳西下之前,终于走到飞龙堡盘踞的这座山的山脚下。
丁小亚仰首窥视云雾中的山峰,忍不住在心中喟叹:到底还要走多久呀?瞧这个石梯一阶一阶地延伸到云端,仿佛没有止境。
想到这,她无奈地重重叹一口气,可是一想起她爹遗言,疲惫的身体立刻又汹出一股力量,于是她不顾一切地,想一鼓作气冲上云端。
然而她还没接近那万阶石梯,就被一个扬著弥勒佛式的笑脸,挺著大酒肚皮的老翁拦了下来。
丁小亚瞪视著挡在她面前,穿著锦缎长袍、富泰福相的老翁,冷冷地道:“让开!”
打从这个衣衫槛楼的陌生少年走进飞龙堡外村,老翁就已经接到二十封飞鸽传书传来线报,本以为只是路过此地的小乞丐,所以他并不怎么理会,但还是暗中仔细、小心地监视看,直到他接近阶梯……
“在下海无量,再来镇上再来阁的掌柜,不知公子到再来镇有何贵干?”海无量客气地打躬作揖,脸上浮露弥勒佛式的笑脸。
“关你屁事?”丁小亚冷冷地满口粗话,根本不甩眼前这位笑脸迎人的老人,此刻她一心只希望赶快将事情了结,赶快完成她爹临终前的遗言,然后她就自由了,就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走入江湖游玩。
埃无量不以为意地依旧保持脸上一团和气,“是不关我的事,只是瞧公子从外镇一个人走来,一路上长途奔波一定很累了,不如上再来阁小想一会儿?”
“海掌柜,抱歉得很!我不是到再来镇玩的,我从南岭走路来这儿,是要到飞龙堡办事。”丁小亚边说边指著在陡峭阶梯延伸的云雾中的飞龙堡。
埃无量闻言一怔,脸上仍保持笑容,好言相劝著:“公子爷!你要去飞龙堡干什么?飞龙堡那地方很危险,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去的,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什么?”海无量的话声才刚落下,丁小亚就睁大眼珠子,一脸不可思议地大叫,“你叫我回去?我走了那么多天的路,连仇人的面都还没见著,你就叫我回去?”
仇人!这两个字间人海无量的脑海中,使得他眼神立刻充满警戒的凌厉,但脸上仍是挂著笑意道:“仇?是什么仇?飞龙堡和公子有仇?”
丁小亚偏著头想了一下,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是我爹叫我来,所以我就来了。”
埃无量神色保持高度警戒,嘴上笑问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丁剑秋。”
一间宽阔敞大、地上铺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议事厅,厅堂左右两旁各一排雕成龙形的金色琉璃灯架,正吞吐著灿灿光芒,正前方有六阶、宽十尺的楼梯上平台。阶梯正中央雕绘生动的飞龙腾舞图斜倾连接著地面与平台;平台上放了紫檀木的方椅,椅后的墙壁上是一幅双龙吐珠的石雕。
大厅由巨大蟠龙石柱顶天立地般支撑著,两排十二张桧木椅分置厅堂左右两侧,中间夹有小茶几,其上放著几盆兰花,蕊开芳香四溢,只可惜人声汗味遮掩住它的香味。
厅上坐满各路英雄好汉,似乎在讨论什么大事。而坐在平台上方椅中的崔皓龙,沉稳内敛,面无表情地盯著大厅内的众人。
“好了!到此为止。”崔皓龙不怒而威的气魄由深沉浑厚的嗓音中慑人,“我父亲的大寿不必太奢华,他云游四海惯了,不喜欢铺张、热闹,也不愿飞龙堡上上下下为他一个人忙里忙外。”
“少堡主,礼不可废!”一位身著青衫儒服,气韵仙风道骨,宛若诸葛孔明般手持羽扇,只差没戴纶巾的年轻人开口说。
他淡淡的一番话引来崔皓龙的挑眉问:“石云,那你说该如何?”
“是啊!大哥大军师!在我们三人之中你年纪最长,老谋深算的你有何主意就快说。”坐在儒生旁边的一个浓眉大眼、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忍不住懊奇地问。
“石风,别心急!”石云依旧从容不迫地摇著羽扇,优闲地道,“我认为奢华不必,热闹、铺张也可免去,倒不如邀几位老堡主的故友前来叙叙旧,让老堡主高兴一下,给他一个惊喜。”
石云话未说完,就有人开始附和,最后大伙一致叫好,统统附议这位飞龙堡智谋的主意。
“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崔皓龙锐利的眼神趋于缓和,微微颔首,颇为赞许地朝石云点点头,然后大手一挥,严肃道:“此事就暂且商议到此,大伙可以下去了,石云、石风,你们留下。”
命令一下达,众人先后离去,直到人都走光了,崔皓龙才缓缓步下阶梯。
这时,外面的侍卫突然跑进来,单膝跪地恭敬地报告:“少堡主,飞龙堡外城总管大人海总管有事求见。”
“海大叔!快请。”崔皓龙直到站起身的石云、石风身旁,望著自门外缓步走进来的弥勒佛一海无量。
埃无量一踏进门槛,瞧见出类拔萃的三人,便笑呵呵地道:“真难得!飞龙三杰一块出现,石云、石风你们两兄弟什么时候回来的?海大叔怎么都不知道?”
石云还没机会张嘴,就被石风抢先道:
“我跟大哥去京城办事,秘密地由后山地道出去,再秘密地从地道回来,在前村再来镇上的海大叔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一趟任务下来,真把我给累坏了。”石风说完,便捶肩、偏头,一副很累很疲倦的模样。
石云闻言摇头叹气:“海大叔!我这小弟的个性就是这样大而化之,他尚血气方刚,说话直来直往,若有不得体之处,你可千万别见怪。”
埃无量笑容满面道:“我怎么会见怪?都已经习惯了。”说完,随即哈哈大笑,而石风也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无所谓地笑了笑,石云则和崔皓龙相视一眼,也摇摇头呼了口气。
直到笑够了,海无量才又道:“皓龙,海大叔有个消息要送给你。”
“什么消息?”石风依旧改不了狗吃屎的习性抢问。
埃无量微笑地打量著眼前的三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可是个性却是南辕北辙!
他从小看著他们长大,石风年纪最小,是个急躁的毛头小子,不月兑孩子稚气;石云温文儒雅,喜欢动口不动手,是飞龙三杰中年纪最大的,但虽然他外表斯斯文文、白白净净,高瘦的书生身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是三杰之中武功最高的,深藏不露,善于四两拨千金。
崔皓龙,年纪轻轻才大石风三岁。却老气横秋犹比石云还要老成许多,这是由于老堡主太早让他接掌飞龙堡,太早让他接触现实的社会,体验世俗黑暗、丑陋一面,使得他的心智早熟,个性训练得沉稳内敛,不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孔看待世间人情,就是淡淡一笑显得疏离冷漠,给人孤傲、冷冽的感觉!
唉!让他太早成熟不知是好是坏?海无量叹了口气,这问题的答案他也不知道,不过,崔皓龙的确是把飞龙堡治理得有条不紊,比老堡主在位时更昌隆、更兴盛、更加威名远播,使飞龙堡成为中原七堡之首!
这时海无量想了昨日傍晚被他拉进再来阁的那位小鲍子——故友丁剑秋之子,但他依稀记得十五年前丁剑秋离去之前带走的是女儿,不是儿子,而且最重要一点是,丁老的女儿跟皓龙似乎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而且是关于“喜事”那一方面。
但奇怪的是,那位少年怎么会说来飞龙堡寻仇呢?他和丁老间又是何种关系?若那名叫亚亚的少年是个女娃,那么整件事就颇令人玩味了!
想到这,海无量觉得事情愈来愈有趣,说不定以后飞龙堡会更热闹,而不是像山顶上的石头,又冷又硬!
他边想,目光边在他们三人身上绕了一圈,轻咳了两声,“嗯,我说皓龙啊!你还记得丁剑秋大叔吧?”
望著眼前这位既师亦友的父执长辈、飞龙堡创堡以来就不可或缺的磐石,稳控著飞龙堡的经济命脉,也是教导他长大的老师,崔皓龙非常尊敬他,同样的,石家两兄弟也相当敬重这位海大叔。
崔皓龙淡淡一笑,点点头:“记得!这次父亲的寿诞丁大叔也在受邀之列,怎么?海大叔你是不是有丁大叔的消息了?记得十五年前他离开飞龙堡后就断了音讯,爹找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但仍无消息。”“丁老的消息我是不清楚,不过,有个人或许能提供线索。”海无量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谁?”石风心急地问,他已经好些年没见到丁大叔和那位小他三岁的儿时玩伴——丁小亚。
“他的小阿,现在正住在再来阁。”
崔皓龙闻言,凌厉地以眼神捕捉海无量笑容后面隐藏的深意,他眯著一双锐利的眼睛,深沉地道:“海大叔,除了这些话,你似乎隐瞒某些事情?”
埃无量大笑一声,摇摇头道:“唉!惫是逃不过你的眼睛,你比你爹厉害多了,你猜得没错。”
石云淡笑摇扇道:“我想和那位了大叔之子有关吧?”
埃无量看了石云一眼,心中不免有些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触:“唉!江湖上人称神算子石云实不可小觑,幸亏你是飞龙堡石老的宝贝儿子,也幸亏你生在飞龙堡,否则七堡之中属你为最危险的人物。”“过奖了,海大叔。”石云谦虚地作一揖,“其实李家堡的病诸葛赛华陀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幸好他是我们的朋友,不是敌人!”石风插嘴道,“对了,海大叔,你还没说丁大叔的小阿丁小亚怎样了?”
“不是她!现在客栈中的那人,外表是个男孩,就不知道是不是丁小亚假扮的或是另有他人,不过,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说他是来飞龙堡报仇。”
听到最后两个字,三人的反应不一:石风瞠目咋舌,仿佛惊吓过度;石云则保持一贯温柔亲切的笑容。
而崔皓龙则微挑了眉,面不改色地冷声道:“请他上飞龙堡。”
若非老爹的遗命,她才不会冒著风吹日晒来到飞龙堡,而且还要一口气爬不知道几千阶、几万格的楼梯。天哪!她宁可待在南岭的茅庐过著与山为友、与花鸟草木为伴的生活。
所以说来说去都是她老爹的死对头崔皓龙害的,她一定要跟他作一番了结,亲手解决他!
当了小亚费尽她十九年来吃女乃、吃饭的力气,总算爬上陡峭的楼梯顶端时,她几乎是瘫在飞龙堡大门前辽阔的平台上。在喘气之余,她抬起长长睫毛下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望著眼前三双石柱般的美腿,再缓缓将视线往上移,首先看见的是一对深不可测的黑眸正冷冷地逼视她,他浓密黝黑的剑眉正高高挑起,仿佛是在嘲讽她如此不济。
丁小亚连忙拍拍身上的尘埃,迅速地从地上爬起,不愿让人看轻她丁小亚。
当她站起身后,才注意到眼前这一双美腿的主人——就是那位用眼神对她冷嘲热讽的高傲家伙,他高大魁梧的体格像是石柱般顶天立地;古铜色的肤色显示他一定常锻炼武艺;浓眉、薄唇、方脸像石雕般刚毅的五官和脸型,看似长得还不错,就是生硬冰冷了些!
他的左后方站了一个俊俏的年轻人,此人正睁大写满问号的眼睛看著她;右后方则是站著三个人中她看得最顺眼的一位,此人浑身散发著儒生气息,白晰的脸孔显示他一定很少晒太阳,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削瘦的身材更显得他的仙风道骨,而且如子夜般眼眸中带著淡淡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她直觉地认为这个儒生是个好人,比为首那个脸色又臭又冷冰冰的大家伙还好相处。
丁小亚在打量他们的同时,她也被他们三人打量著。
饼了半晌,石风轻皱眉头说;“你就是丁剑秋之子?你确定你没弄错?”
“废话,我自己的亲爹还会弄错!”丁小亚不太高兴地嘟著嘴,强调地述说:“我姓丁名小亚,我爹乃是三大神医之首的丁剑秋。”
“不对呀!”石风大声嚷嚷著,“丁小亚是个女的耶!”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猛地想到自己说了什么,小亚连忙捂住嘴。
只可惜有两双眼睛已将她看透了,但她还未察觉,心中只懊恼地想:怎么那么糊涂!差一点说溜了嘴,自十二岁起她就不再是个女娃,这是她自己发过的誓约啊!
崔皓龙面无表情地瞟了眼了小亚那张清丽、隐藏不住心事的脸,心想:满是灰土尘埃的面孔已是如此清亮炫人,那洗净那一层污垢下的面貌又是如何?想到这他不敢再探索下去,因为那毕竟超过他多年来营造的冷血无感情的尺度。
深吸了一口气,崔皓龙淡道:“石风,带她到梅院,梳洗之后再领她来见我。”交代完之后,他就和石云并肩离去。
“她就是十多年前的亚亚,”石云边迈著脚边轻声低语著,“也是你的未婚妻。”他又偷偷看了一眼身后两人。
“我知道。”崔皓龙远离了小亚之后,仍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瞟著她。
我的妻子!长久以来这件事只有他和石云晓得,而且还是他们在无意间偷听到父执辈的谈话才知道的。他父亲和六位大叔合称七飞龙,自从解散、各奔东西后,有几位不幸早逝就只剩下他父亲和其他四位了——丁剑秋、海无量、石天问、曹江;而丁剑秋的踪迹现今也算是有个著落,就神偷曹江至今仍下落不明。
这件婚事便是由六位大叔和他爹在酒酣耳热之余、玩笑中决定的,当时谁也没有把它当真,但他爹在事后却作了主张找上丁大叔商议,也就是在那时被他和石云听见,而那时了小亚才牙牙学语,刚会走路而已。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童年往事……
“亚亚,快一点!我们来玩捉迷藏,石风当鬼。”一群稚气未月兑的小男孩、小女孩呼唤著落在后头的小女娃,小女娃则笑嘻嘻摇摇蔽晃地走著,试图追上他们,猛地,小女娃因为走得太快,竟跌个狗吃屎。
一个小男孩立刻跑到她身边搀扶起她,关切地问:“亚亚,要不要紧?”
“龙龙,小亚亚不要紧,小亚亚好坚强,都没哭。”小女娃拍拍脸上的灰尘笑眯眯地道。
“皓龙,回来!身为飞龙堡的继承人,不可以跟一般的小阿子一样胡闹嬉戏,你要学著比别人强。”
威严的吼声打断了那小男孩的欢笑,皓龙万般无奈地望著冷酷严厉的父亲,希望父亲能宽容他拥有童年的天空,但他也明了这种渴望无疑是异想天开。
亚亚睁著那双清澈灵活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著皓龙,小脸上布满疑问,“龙龙,你才出来一下又要回去用功啦?”
皓龙点点头,心怜地轻抚著亚亚的脸蛋,替她拭去脸上未拭干净的灰尘。
亚亚见他点点头,小嘴马上翘得高高的,不高兴地瞪视他,“你又食言了!亚亚不喜欢吃“言”的龙龙。”
皓龙无奈地苦笑,望著她气嘟嘟的小脸,知道她在气头上不会听他的解释,便摇摇头,一咬牙,转身离去,抛去童年、抛去欢笑……
叩!叩!叩!
沉浸在童年回忆中的崔皓龙被敲门声惊醒。
他恢复平日不苟言笑的脸孔淡道:“进来。”
“大哥。”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孩儿轻挪莲步,优雅地走进这间充满男性刚硬气息的书房。
书房的左右两边都是书柜,书柜前摆置了四张檀木椅,中间隔著一个茶几;靠书斋的书柜前有一个办公的桌椅而书房的左右侧各置了一盆长青树,让书房看起来生气一些。
“是你呀。”崔皓龙抬眼看了一下,又垂下头继续工作,“皓雪,有什么事?”他原以为来他这报到的是亚亚,一看清楚来人是他妹妹崔皓雪后,愉悦心情顿时变成失落愁怅。
“你好像不太高兴看到我的样子。”崔皓雪道。
“怎会呢?”崔皓龙干笑两声以掩饰心虚。
崔皓雪脸上泛起一抹微笑,“也许你比较想见的人是远在西厢房梅院里的丁小亚,是不是呀?”见崔皓龙依旧是那轻淡的笑容,令她猜不透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她实在无法看出在那层面具下的心情,只好无奈地撇撇嘴,“算了!人家不跟你玩了,我只是来跟你报备一声,我想搬去西厢竹院,在梅院的隔壁,可以和亚亚姐作伴,你说好不好?”
崔皓龙淡淡一笑,“我想就算我不同意,此时你的东西大概也已经在竹院了吧。”
崔皓雪俏皮地吐吐舌头,甜甜一笑,“谢谢大哥。”然后转身快乐的离去。
看著妹妹像只蝴蝶般飞舞而去,崔皓龙露出个苦笑。皓雪外表看似温柔娴静,就像一位深锁闺房内的闺女,但她心思灵巧、聪慧,观察力之敏锐有时真令人不敢恭维,刚刚乍见到她出现时,他就差一点泄了底,若被她看透了思绪,以后他这个飞龙堡少堡主就很难维持尊严!
想著想著,崔皓龙又埋首于工作,当敲门声再度响起时,他已恢复平日自制、沉稳、内敛的神色,不再为了小亚牵引心神。
“进来。”崔皓龙从繁重的工作中抬起头,看见来人,旋即皱起眉头,“你怎么还是穿这一身青衫布衣,服侍你的阿菊没拿新衣裳给你吗?”见丁小亚仍是那一青绿色的衣服,腰间系了一条青布腰带的男装打扮,他忍不住问道。
“有啊。”丁小亚想到这就一肚子气,她已经伪装了七年多,甚至连她自己有时都会忘了她是女孩这件事,偏偏来到飞龙堡他们竟把她当女生看,“为什么要拿女人穿的衣服给我?”她一脸的不悦。
崔皓龙微挑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又深不可测的诡笑,“你自认自己是男生?”
“我当然……当然是男生了!”丁小亚说得有些勉强。
崔皓龙不动声色站了起来,淡笑道:“只可惜你扮演得不像。”
“哪里不像?”丁小亚愣愣地问,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了会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泄了底,便连忙捂住嘴。
崔皓龙负手望著窗外,淡淡地问:“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丁小亚这才明白原来他早看穿她的伪装,她嘟著嘴道:“你看出来啦?”见他依旧背对著她,她只好无奈地耸耸肩,“这是没办法的事!在我扮男孩那么多年来,你是继我爹之后第二位知道我真正性别的人,如果你肯告诉我爹的死对头——崔皓龙在哪,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你找崔皓龙做什么?报仇吗?报什么仇?”他冷声问。
这时了小亚非常讶异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她记得这是一件秘密她不曾向任何人提起,可是恍惚间她又想起她似乎曾向某人透露过。
丁小亚的记性向来不太好,甚至有些迷糊,她心想:也许她真的曾经说过,于是便耸耸肩无所谓道:“算了!被你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就是要找崔皓龙单打独斗来了结,虽然我不太明了我爹临终所说的什么报……”
“丁大叔死了!”这下换崔皓龙一脸难以置信地盯著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丁小亚不悦地想:这家伙问题还真多!哪像那个石风她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让她对飞龙堡了解一些,只是惟独崔皓龙的事,他避而不谈,说什么她亲自去见比较好!简直是废话,要是她知道崔皓龙生得什么样子,她早就自个儿去找他了,还需问吗?
算了,看来眼前这人算不错的,除了有点高傲些以及没有笑容外,其他方面倒还可以,而且人又生得少见的英俊挺拔,她就好心一点替他解答。
“半个月前我爹就去世了。”丁小亚垂下头仿似沉恸地哀悼父亲,其实是为掩饰她实在挤不出半滴泪水,她缓缓地从腰间掏出一张地图和一封信道:“这是我爹临终前给我的。”
崔皓龙仿佛抢东西般取饼地图和信,并立刻拆阅。
“喂!你不能看!信封上是写出著交予崔皓龙亲阅。”丁小亚大喊著,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她也不知她父亲为什么写信给仇人,也许是挑战书也说不定?她十分好奇信的内容为何,可是一想到那封信要给崔皓龙,毕竟是他的隐私,她不该拆阅,于是她便按下好奇心。
但偷窥一眼应该没关系吧?反正这家伙已经先拆了,崔皓龙生气也是找这个家伙算账,有人顶著怕什么?于是丁小亚悄悄地往他胸前移了一小步。
崔皓龙见状立刻把信收起来,淡道:“信上没说什么,只是交代飞龙堡要好好照顾你,要你安心在飞龙堡住下。”其实信上不止写这些,还包括了他和丁小亚的婚事,只不过他暂时不想让她知道。
“这样啊!”小亚蹙著眉,鼓著腮帮子,有些不悦,心想:她爹那么慎重其事地交给她这封信,还以为是挑战书什么的,原来跟家书差不多!大概是怕她报完仇,人家飞龙堡会来找她算账,所以先交代飞龙堡要照顾她!
崔皓龙没理会她,迳自将信和地图折好收起放人书桌抽屉中并上锁,然后转过身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易笄钗?”
据丁剑秋表示,自他卧病在床之日起,他的宝贝女儿就莫名其妙把那一头乌溜溜的长发剪短,变成一个可爱的小男生,虽感不解,不过他内心却为她这一举动感到欣慰和心喜,因为丁家一脉单传,没想到传到他这一代却无子嗣,但他毫不引以为意,因为他有亚亚!而他写这封信的目的除了是为了丁、崔两家的婚配,更重要一点希望亚亚能恢复女儿身。
闻言,丁小亚不太高兴地瞪视他,嗔道:“我告诉你这最后一件事,你就要告诉我崔皓龙在哪,不可以打马虎眼!”
“好。”崔皓龙点点头,却没承认。
丁小亚瞧他应允了才满意地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爹生病时,口里不断说他对不起丁家列祖列宗,说什么他救人无数违逆天意,因此造成丁家香火从此断绝。”讲到这,丁小亚脸色也沉重了起来,她心想:世上人多人少,老天爷和阎罗王心中自然有数,她爹医治好许多人的伤病,死的人少,这便违反自然天道,难怪老天爷要生气!
闻言,崔皓龙心想:这也许是丁老胡诌之词,但年幼的小亚怎会分辨得出话中的真伪?因此单纯如她就想到化身男孩,让重病的父亲开心一下,也许父亲病就会快点好,谁知这个方法仍无法挽救她爹的命。
丁小亚幽幽叹了一口气,“为了让我爹的病能早日康复,讨他欢心,结果这一模样就扮了七年之久,几乎让我忘了原来的本性!”
原来如此!崔皓龙听她娓娓道来易装的原由,心中感触良多,他从来不曾体谅过父母,更别提去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他已习惯于冷然处事,严厉的教育使他几乎忘了他还有父母,如今她的这一席话使他开始回想起父亲的所作所为……
“喂!我说完了,你可以告诉我崔皓龙在哪儿了吧?”
必过神的崔皓龙淡淡地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冷道:“他就站在你面前。”
“我面……”丁小亚愣愣地东张西望,她面前好像只有一个人,“莫非你就是……”
“不错,正是在下。”
丁小亚瞪大眼,一脸不敢相信地生气道:“你耍我!”伴随这句话是一记迅雷不及掩耳的手刀。
崔皓龙从容不迫地闪过,在得知她是来找他算账后,他就有了防备:更何况丁家武功走轻灵,主要是专精在医术方面,因此功夫自然较以武建堡的崔家差了许多。
丁小亚边打边咒骂,总差那么一丁点就模到他的衣袂。
最后当她使劲往他刚毅的下巴挥出一拳时,却被他的大手接住;当她另一只手朝下往他月复部进攻,击出一记,却被他握住手腕。
瞧崔皓龙毫不费劲、优闲地接下她的每一招,丁小亚就一肚子火,“放开我。”她怒声地说。
崔皓龙缓缓地放开她,动作优雅地坐回他的位子上淡道:“想报仇也得把功夫练好,像你这种三脚猫的功夫,倒不如你祖传的医术。”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丁小亚经他一提醒,一脸得意洋洋地道,“我可以放毒药毒死你。”
丁家的医术擅于解毒、治病,自然也懂得不少下毒的功夫,只不过她爹曾告诉她放毒害人乃是小人行迳,大丈夫不屑为之!可是武功不如他,只有用毒收效比较快!避他的!她是小女子,不是大丈夫,应该没关系!丁小亚在心里打量著。
崔皓龙闻言,眯著眼冷笑,“那也得要有机会下手。”
丁小亚一怔,心想:对呀!要报仇、要下毒也要找到机会才能下手!于是她一咬牙,下定决心,“好,我要住下了,每天十二个时辰紧跟著你,找机会在你疏忽之时给你一个出其不意。”
“好!我等著看。”崔皓龙嘴角泛起一个深不可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