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追出堡外,向设有暗桩的各处哨兵盘问是否有见到一位老婆婆和皓雪,结果是一无所获。
薛冰和石云决定在飞龙堡方圆百里范围内再搜索一次,然后在再来镇的入山口会合,各自离去。
石云施展轻功,走后山路线,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自从十二岁那一次被挟持后,后山的悬崖峭壁也分派岗哨站,加强戒备,虽不能说是滴水不漏,固不可破,但至少防范未然。
站在陡峭的断崖,他俯瞰崖下丛密的树海在山岚缭绕中,远看一片绿影幢幢,让人不寒而栗。
除非想早死早超生,即使自认武功高强还是别轻易尝试,否则纵然没跌个粉身碎骨,也会被飞龙堡守卫发现抓起来。
以前后山的防备非常弱,几乎没人看守,因此才会任毒手怪医来去自如,如今在他规划下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站。
若非今天这个突发状况,照理说山崖边应该有人巡防,他蹲注意到崖边岩块有一个细微的凹痕,像是被绳索磨过的缺口,他伸手抚模那细碎的石屑,不出所料的找到石块上残留绳索的细毛,是新痕迹!
“看来她们是从这边下去,逃入山林里。”石云喃喃白语,旋即飞奔回再来镇,准备把这项新发现告诉薛冰。
必到再来镇的人山口的地方,薛冰早已在那里等了。
“你发现了什么?”
薛冰拿出一张字条递给他,“我师兄飞鸽传书来的消息,他说我娘有可能回去毒魔林。”
瞧她神色木然,眼底闪过一抹郁色,他好奇的问:“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很可怕的绝境,普通人进去绝对出不来,所以我们要快一点行动,尽量赶在我母亲到达前拦截她们,另外我师兄也会帮忙协助营救皓雪姑娘的。”她微微抽动脸颊肌肉,似笑非笑的盯著石云。
在她注视下,石云竟觉得不安,牵强的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不必了,海大叔已替我们送来包袱。”薛冰把一个简便小布包丢给他,“乾粮和水都在里面,应该够我们走到毒魔林。”
石云接过她使劲抛来的小布包,总觉得该说些什么,毕竟叫自己未婚妻去营救自己钟情的恋人,这难免有些尴尬,而且说不过去。
可惜,薛冰根本不领他的情,包袱一甩上肩,头也不回的道:“救人要紧,我没空陪你闲聊,你不来也没关系。”
闻言,石云也只好跟上去。
夜幕低垂,晚风徐徐,山林里弥漫著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一道炊烟袅袅升起,热气驱走了寒意,火簇蒸散了厚重的雾,使周遭的景物一目了然。
薛冰用树枝拨弄火堆,使它燃烧得更旺盛,藉由跳跃的火光打量他的五官,他脸部线条十分柔和,眉毛整齐不疏不浓,眼睛炯炯有神像是会透视人心那样犀利睿智,鼻梁挺而笔直;还有那薄削的唇形正微抿著,严峻中不失亲切和善。
他是个内涵外貌兼优的好男人,只可惜……冷不防他抬起头,她心卜通了一下,连忙伪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一边拨弄火,一边迅速的转动脑子,试图找话题打破沉闷的空气。
“呃……其实你不必跟来的,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忙。”她感受到他直勾勾的视线停伫在自己身上,怕被他发现她刚刚的窥视,她始终不敢看他。
“我已经将堡内的大小事务交代好了,相信海大叔比我更能胜任,何况少堡主不久就会赶回来,要是让她知道堡内发生那么大的事不宰了我才怪。”石云优闲的倚著树干。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她仰起小脸蛋,不期然与他深奥难懂的黑眸对上,心咚了下,头垂得更低,感觉面颊热烘烘的。
可能是她太靠火堆,炽热的火焰激射出热度的影响,她把心跳不规律归咎于夜雾的迷思。
“就算忙里偷闲。”他温和低沉的嗓音骤然逼近。
她吓了一跳,发现他已坐在她对面,相隔著熊熊的一团烈火,血液在血脉中悚动。
“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他迳自躺下,枕著手臂,闭上眼入睡。
忐忑不安的她睁大眼珠子,原来他是要取暖好睡觉,害她紧张了半死。缓和下紧绷的心情,她好笑又好气的想著,真不敢相信美女当前,他还能悠然安稳的睡他的大头觉,让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
漫长的夜,不是第一次的独处,却掀起她前所未有的异样感受,她发现自己竟会怕他凝眸注视,那一双黑眸似两泓幽潭,将她的灵魂吸入那深不可测的漩涡。
破晓时分,天色末明,阵阵香气一波一波飘入她梦中,是在作梦吗?
薛冰撑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身上覆了件散发男性气息的外袍,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早啊!”石云熟练烤著食物,“刚才看到一只鸽子,笨笨的掉在火堆里,我就拿来做野味,让你尝尝我精湛的手艺,你先去河边梳洗一下,回来马上就可以开动了。”
仍处于半梦半醒的她猛打哈欠,掀开盖著的外袍,也不知道是否真听懂他的话,一直点著头,头都快点到地上,且好像是没有听到。
茫茫然的她机械式的起身,像梦游者的走路,结果没有方向感的撞树!
“咚!”一声,石云来不及唤住,接著看她反射性的转身,竟朝火堆闯来,吓得他连忙腾空越过火堆,挡在她身前替她指挥,他还不想被迷糊的她毁了今天的早餐。
“这边。”他指著淙淙水声的方向。
她半阖著蒙胧的双眼,兀自点头,“喔!”就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听到她答应,他以为应该没事了,回到位子上继续烤乳鸽,过了半晌……
“啊!救命!”
石云不加思索的腾空飞掠,以为她遇上危险,可是当他赶到溪边时,看到她趴在仅及膝的小溪中,像旱鸭子溺水似的舞动著四肢。
他憋笑的捂著嘴,涨红了脸,肩膀微颤的闷笑,“噗哧!”终于忍不住的放声捧月复大笑。
“救命哪……我不会游泳,我快淹……”紧闭著眼的她拚命击拍水面,被这突来的笑声惊醒,霎住声音。
“拜托!这淹不死人的,哈哈……笑死我了!”
听他肆无忌惮的狂笑,丝毫没有形象可言,与他儒雅白净的外表一点也不配,亏他还是人人敬畏的神机妙算,称他诸葛再世,依她看应该是猪哥再世。
恶狠狠瞪他一眼,薛冰又羞又怒的坐起身,鼓著腮帮子,气恼的抄水朝他泼去,石云身形飘忽的移动,轻易的躲过她的攻击。
“别这样,很难看-!”他一边轻松的闪,一边谈笑风生,“别泡在水里太久,会著凉的。”
“哈啾!”他的话未完,她就打个喷嚏,迫使她不得不捂住口鼻。
“你看看。”他解下白色孺袍,递给她,正是毫无防备的状态。
薛冰立刻把握良机,使劲拍打水面,谁知他轻灵似柳絮、似浮云,硬是离地三公尺,飘上半空中,水花刚好在他脚底下飞溅四射,
在一瞬间,他飘然而降,顺手拉起赖在水里的她,替她披上外袍,随手臂-挥,将她身子翻滚,紧实的将她卷起来像包粽子,正好遵守君子非礼勿视的规范。
把她往乾爽阴凉的河岸树荫下抛去,然后他则落在对岸回看她;以她的轻功,还不至于让自己跌坐在地上,应该可以安然无恙的著地。
如果她没站稳摔个鼻青脸肿,也只能怪她武功不济,也算是报一“泼”之仇。
薛冰一旋身,灵巧轻盈的像飞燕般点地,回瞪他,“你是故意的?”
“你还不是一样,想偷袭,你再练个十年吧!”他促狭的笑。
薛冰气得牙痒痒的,偏偏技不如人,只能在岸边直跺莲足,忽然清凉的晨风吹来,今她不住的打著哆嗦,打从心里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哈啾”!
看来真被他乌鸦嘴说中了。
东方翻肚白后,晨雾隐去无踪,和煦的阳光照亮了大地带来了温暖。
薛冰换上一套乾净的粉红色劲装,显得青春俏丽,别有一番风味。
“你确定你没染上风寒?”石云与她围著昨夜的余烬,开始享用早膳。
“没事的,我自己身体我最清楚。”听到他的关怀,她内心流过一道暖潮,体温开始上升,脉搏随之鼓动。
为掩饰体内这莫名的骚动,她转移话题,并且专心享受他做的野味,啧啧的道:“不错嘛!没想到神算子除了打打算盘也会做菜。”
“哪里,这是跟我们飞龙堡少堡主夫人学的,她手艺可是一流的。”石云难得谦卑。
“能得到神算子你这位非常人的称赞,可见得你们少堡主夫人一定有过人之能力,改天介绍我们认识。”薛冰吃得津津有味,两人一半鸽肉,几乎吃光了,她才想到,“你什么时候去打野味回来?”
“我才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石云懒懒的打个饱嗝,指指天空,“它是自己飞下来,不小心掉进火堆里自杀身亡的。”听过飞蛾扑火,这还第一次看到飞“鸟”扑火。
“什么?有那么笨的鸽子。”薛冰也觉得好笑,可是当吃到剩下鸽腿时,她笑不出来了。
“怎么啦?”石云折一根乾树枝来剔牙,察觉她瞬变的愕然脸色。
“你自己看看。”薛冰苦著一张脸,把那只环扣著烧黑金属环的鸽脚递给他。
“我知道,这是有人饲养的,可是,谁教它笨笨的飞进火里,这怨得了谁?”石云没接过,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倚树躺著,嘴含一根树枝。
“我是叫你看铁环上刻的字。”薛冰朝他扔过去。
石云轻松接个正著,抹去金属片黑灰的炭粉,他梭巡表面镂刻的字体,一个熟悉的篆体字在他触模下,印人脑海。
“不会吧!”他错愕的扬起眉。
“就是薛字,是我养的笨鸽子。”薛冰噘起小嘴,懊悔的抚额哀叹,“我居然吃了我的鸽子。”
“吃了就算了,是它自己要寻死的。”石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什么算了,这是我师兄冷默放出来的,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消息要告诉我,就这样给你顺手宰了!”薛冰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别这样,才一只鸽子。”石云也没顾虑那么多,而且传书大概也烧掉了。
“我非把你这只狐狸宰了不可。”薛冰卷起袖子,抡拳朝他挥舞。
石云只好跳起来逃跑,吃饱喝足正好做个热身运动。
“别跑!”
遇上这只老奸巨猾的石云,薛冰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六岁时莫名其妙被订下婚约,随后爹爹四处放风声,害她声誉受损,蒙上不白之冤?武林中人只要想到毒手怪医的女儿,立刻联想大名鼎鼎的神算子,反而她的名号“毒魔女”就没他响亮。
“我的好娘子,别计较那么多了?”一路上,石云不停的打躬作揖。
他说得顺口,她却听得刺耳,“别叫那么好听,你还有两个未婚妻,一个情人。”想到此行的目的就是为救他那位心仪的皓雪姑娘,她就浑身不自在,内心不禁有些自嘲的悲哀,她这么做到底算什么?把自己未来的丈夫推入别人的怀中,没想到她薛冰还真大方,未婚夫还可以送人的?
“你也有分呀?别把自己看那么扁,你的姿色、容貌、仪表、文才,还有内涵,样样都不输她们。”
“谢谢你喔。”薛冰冷嘲热讽的讥笑,“我可不想做你裤下拜臣,把机会留给你那位皓雪妹妹吧!”
“我怎么闻到一股好酸的醋味。”石云在鼻息前扇扇风。
“那是我放的屁!”薛冰横了他一眼,大迈步的离去。
这个自大的臭男人,迟早要让他尝尝遭女人唾弃的滋味。
连续赶了十几天的路,他们进入川滇的山区,一个尚未开化的边陲地带,蛮荒湿热,终年弥漫瘴疠之气,蛇虺蚊蚋丛生,一个不小心可能随时送命。
了无人烟的山区里昼夜温差大,空气稀薄而且气候闷热潮湿,常年氤氲缭绕,不识山性的一般人容易迷路、容易生病,甚至有去无回。
石云不晓得薛冰带他来这根本不能住人的山区做什么?该不会想把他丢下,来个谋杀亲夫吧!彬者是想考验他的聪明才智和超人的毅力。他心中闪过许多有趣的念头以消磨这快令人窒息和沉闷。
“越过这座山就到了。”薛冰引领著他前进。
“看样子你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
“当然,我跟父亲住在这附近。”
“为了就近照顾你娘亲。”这是一句肯定句,他此刻明白当毒手怪医找不到神医丁剑秋就消失在武林之中,原来是回到了封锁住他爱妻的山林长久定居,不再是个飘泊不定的浪子,过起了隐居生涯,由此可见毒手怪医是如此挚爱他妻子,而不是江湖所传毒杀爱妻。
薛冰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的劈荆斩棘,穿过重重阻隔,远方传来像打雷震耳欲聋的水声。
他毫不犹豫拨开高过人头的杂草,向前踏一步却踩空。
“小心!”她及时拉住他的手臂,心口绷紧。她暗骂笨死了!那么急干么!
这时,他注意到自己半个身体悬空,而脚底下是数丈的断崖,旁边则是高数十丈的瀑布,正轰隆颁隆的发出巨吼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腾而下。
“抓住我的手。”薛冰面不改色的一手拉著树藤,一手紧勾著他胳臂。
反倒是他手心冒著冷汗,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惧高症,想到他可能因一时失灿邙送命,他就十分庆幸有她在身旁。
“谢谢!”藉由她拉拔,他回到崖边,缓和紧绷的心情。
“没什么,这里很少有人来,会在这失足的你不是第一个,常常也会有山猪、山猫这些横冲直撞的动物从这里掉下去。”
听她骂人不带个脏字,石云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众人歌颂的诸葛神算,到了这里也不过是“山猪神摔”,说不定再跌个几次,他就要向姥姥家报到。
“快走吧!”看到他平安,她心里也松了口气,表面上若无其事的拍拍他的肩,也算是安抚自己七上八下的心情。
哎!苞他在一起准没好事,心脏要随时面临空前的挑战,薛冰心想幸好他爱的不是自己,否则十条命都不够这最会算计的狐狸磨。
“往这边,沿著瀑布旁的小路。小心一点,路面湿滑,这次掉下去我可不会救你。”薛冰冷淡的说,排除万难的斩开右侧茂盛繁密的藤蔓和杂草后,如拨云见日般,一条羊肠小径赫然出现在眼前。
在乱草丛生挡住视线的背后就是万丈深渊,瀑布的声势浩大有如万马奔腾,隐约还可以感受空气飘浮水气和雨露迎面拂来。
在太行山的瀑布就没有那么惊逃诏地的气势和危机四伏,这也许是气候和环境的差异。石云一边紧跟著薛冰,一边打量周遭的环境。
直到路的尽头,前方是垂直峭立的断崖,高耸入云霄,而且在瀑布水气濡浸下,石壁上又湿又滑,还长满了青苔,很难攀登上去。
石云仰天眺望,“没路了,要从这里上去吗?”直指著断崖,他回看薛冰,却见她往瀑布跳下去,他大惊的转身欲拉她,“喂!你疯了。”却来不及抓,眼看她消失在草丛后的断崖。
他趴在崖边往下探看,只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瀑布在耳边轰隆的冲击拍打声,还有万丈下深不可测的冰潭,就是不见她的人影。
莫非这里另有玄机?石云脑子快速的运转,也学她的动作往下跳——
“小心!”这是薛冰第二次救了他,“你很白痴,不会等我叫你,你再下来吗?”
石云无辜的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在崖外的底边有块巨石,在猛烈的水势冲刷侵蚀下剩下一尺见方的平台,就像是被人在陡峭的断崖下挖了个凹窟,放了个用剑削平的大石块,墨黑又坚实,不知道是什么硬石才能历久弥新。
他算准了崖底另有玄机,却没算到石头只有一尺那么宽,那么湿滑,站在石板边缘,差一点滑跤。
“不过,你也满厉害,猜到这崖下的秘密。”薛冰拍拍身上水珠和泥污、草屑。
“我想你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
“你倒挺了解我的嘛!”薛冰从鼻中哼一声,浅浅一笑,“好啦!大军师,发挥你的聪明才智,猜猜现在该往哪里走?”
“考我。”石云扬起一道剑眉,激起他的兴趣,打量著附近的地形。
他们所站之处,正是断崖下的一块平台,往前是滚滚的白瀑,有丈余宽,根本不可能飞越到对岸,除非想死;往瀑布望去,左右是狭隘的山壁直入云霄,中间瀑顶飞冲而下,水势惊人;不可能往上;而左右断壁凹凸不平,是可以攀爬没错,但太危险了。
“下面。”他瞥见在平台附近垂落万年树藤,几乎有碗口那么粗,不怕雨水侵蚀冲击,经年累月的延伸在崖边,交缠纠葛的愈绕愈粗,变成一条巨绳。
“答对了。”薛冰眼底闪过一抹钦佩之色,拉过一条粗藤,“毒魔林是在瀑布后面没错,但是要找到地头就很难。瀑布由上往下奔腾,人往往以为下面水势浩大比较危险,其实不然,当流水冲出崖壁,既快又猛,反而是拍击崖壁凹凸的岩块减缓了水势,而底端的宽度加大,水势自然慢下来;偏偏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硬要往上爬,那只能佩服他精神可佳,换而言之就是四肢发达。”
“你是在讽刺吗?”
“别那么小心眼,我说得是实话。”薛冰抛给他一条藤蔓,自己也抓起一条树藤,往下纵身,“走吧!”
习惯性反覆推敲对手的心里和想法,可以在顷刻间知道结果而仿了全盘的谋略,这种天资领悟不是光聪明就可以了解,而对于石云而言这种揣测演练了然于胸,已经是他生活上的一部分,使他能在最危险的时刻都能处变不惊,以应万变。
可是遇上天真如少堡主夫人的坦率直言,他的机智巧辩全然无用武之地;还有对眼前心思细腻、观察人微的薛冰,几乎比他还要了解自己,让他拿她没辙,这也许是天生一物克一物吧!
沿著藤蔓攀爬而下,瀑布底宽约五丈,水花四散,飞溅于幽深的潭面,形成水雾,在密不见天日的崖下湿气更重,连衣服都觉得浸在水中那样黏滞贴在肌肤上——
“你要不要紧?”她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的腿疾。
“放心,没事的。”石云不想加重她的负担,勉强的笑了笑。
“快到了。”她靠山壁攀爬,到达瀑布最底端与潭相接的挟隘石壁边缘,非常窄的空间,几乎要侧著身才能前进,而脚底就是潭面,也不知道有多深,一个失足可能万劫不复。
“现在是秋冬,所以水量比较少,若是春夏,山里雪溶,根本无路可走,这条小路也会被淹没在潭底。”
“这叫路。”石云看看脚下,根本连站都很困难。
“小心一点,这次掉下去就没办法救了。”薛冰没好气的摇摇头,真佩服他在这惊险的时刻还能苦中作乐,“穿过瀑布后就会看到一个山洞,过山洞就是毒魔林,跟紧一点。”
石云认命的听她指令,万般艰难的蹀蹀侧行,听著耳边轰隆的水声,几乎快把他耳朵震聋,他闭上了眼,乾脆只凭直觉和肌肉反射的前进。
“好了!安全。”
直到她说可以,他始睁开眼,想起李白“蜀道难”这首诗。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藉由蜀山高峻,蜀道险帜来讽喻时政。有时候当朝握权,手操天下万民苍生之生死,远比豺狼虎豹更可怕,让石云联想大明朝的苛政,不禁心生感慨。
“喂!你还发什么呆,快走呀!”
薛冰一声娇斥拉回他的冥想,他连忙追上去。
虽然他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纵贯古今,却无法改变现况,干预时政,大明朝政沈疴难起,若非一次大整顿,恐怕……哎!想那么多干么!眼前最重要的是救回皓雪姑娘。
摆暗的山洞潮湿闷热,伸手不见五指。
“这个给你。”薛冰突然塞了一粒圆滚滚的药丸给他,“吞下去。”
石云没多问,照她的话做,一阵浓郁呛鼻的药味在嘴里化开,吞下至喉咙变成凉爽润喉的滋味,舒畅怡人。
“这是什么药?”石云知道她不会害己,可是还是禁不住懊奇。
“以你的功力抵挡普通的迷药是不成问题。”她指的是在飞龙堡的时候,“但是毒魔林的毒不同一般的迷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点火吗?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剌鼻难闻的气味?”
“好像是沼气,难道……”石云一惊。
“没错,你只要一点火,就会爆炸,整个洞就会烧起来,到时候你逃都来不及,所以能够进来这里也算是厉害。”
听得石云浑身发毛,“这是你爹爹设计的?”
薛冰摇摇头,“这个瀑布、密不通风的洞口全是天然形成的,而我爹爹只是利用大自然的地形,再加以奇门遁甲之术配合而已。”
“待会还有机关?”石云想当然耳。
“答对了?”薛冰优雅一笑,拍拍他的肩,“好好跟紧,走失了可别怪我。”
石云还能说什么,只有苦笑,没想到大好的人生还未过完,就一脚踏进死门关,真是步步惊险,危机四伏,一个不小心,死神随时向你招手。
“毒魔林以前是叫快活林,原本是我爹爹和我娘亲准备隐居的地方,可是……”薛冰眼神黯淡下来,不愿多提过往伤心事,“后来父亲就把快活林封起来,周围又加设几处机关陷阱和路障,从此快活林变为神鬼都不敢居留的死城。”
“银梦公主武功真的那么可怕?”石云没见过她人,所以对于要用层层严密的机关阻止她出来江湖感到不可思议。
“她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也许可以和你打个平手,但是毒术就胜你太多了,如今,经过这些年的禁闭,我也不知道我娘她武功到了什么境界,江湖中也恐怕只有我师兄冷默最了解,他一直是看守著毒魔林?据他说娘是自己破解了毒魔林的封锁。”薛冰感慨万千的喟然低语。
“我们得到了消息,立刻追寻出来、这时江湖上又盛传银城嫁女的事,我想也许娘听到我的消息会赶过去,因此和师兄分道扬镳,他继续的跟踪,而我和师妹紫衣就往飞龙堡来,只是,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你可以早点说出来?这样大家还可以共谋出对策。”
“有用吗?合堡内所有之力未必制服得了我娘,而且当她用毒时,试想你们抵挡得了吗?只怕伤亡更惨重。若是神医丁剑秋在世,再加上飞龙三杰或许还有办法。”薛冰嗤之以鼻的冷笑。
石云知道她说得是实情,姑且不论少堡主夫妇是否在堡内,为了顾及飞龙堡上下众家兄弟的性命,他们还是可能会放她离去。
必了一个全身带毒药的武林高手,又是疯疯癫癫的病奔,无疑是在堡中放了一颗不定时的火药,随时都可能爆炸。
惫好银梦公主只用迷药,没伤及无辜,也多亏银城姊妹在堡里协助,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