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吻后,李威可以明显感受到梦君在躲他!
他只好主动来找她,他来到居于主房侧的仆房,她私人空间,不到他外房一半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中央放置着花桌,床边则有一张梳妆台一张椅子,摆设简单,看不到任何女性的饰品,倒是花桌上有文房四宝,未干的墨渍显示不久之前有人正舞文弄墨。
他随手拿起一张纸,只见一个栩栩如生的男子跃然于纸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斐玉楼!
李威的胸口仿佛挨了一记重拳,他急忙拿起其它张纸看。一张张都是斐玉楼的肖像,描绘入微,如果不是被嫉妒冲昏头,他会不得不承认她笔工精细,微妙微肖,宫廷画师说不定还略逊她一筹。
看着手中全是斐玉楼或坐或立或笑的画像,就是没有一张他的!原来这些时日她避不见面就是在画斐玉楼!
懊死的,李威愤怒的将纸揉成一团。
倏来的惊抽声响起后是怒吼,"李威,你干什么你?"梦君才不过出去解手了下,折返回方却看到他在毁坏她精心杰作!她赶紧上前去抢回她的宝贝,"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真看不出你有这个癖好?"他冷笑,笑不入眼底。
"关你什么事?"还好,没有沾上墨汁。她看也不看他一眼,谨慎的将一张张画像叠好折起。
"就算你心仪于他,他也不可能看上你。"终于他明白自己的失控来自于七情六欲中的嫉妒,他爱上她了。
"只要能远远看着他,我就心满意足。"
李威脸都绿了,"原来你卖身混进相国府都是为了他?"为了一睹美男容姿,她就卖了她自己。
扁想到这,他就火冒三丈,他实在想不透女人的眼睛都长到哪里去,就凭着外表喜爱人?想当年十七公主,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子李雪也是一样,结果现在却沦落当弃妇的命运。
"没错,像你这种不修边幅的臭胡子,根本比不上他一根指头!"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心肝宝贝,再差几页就可以做成画册。
他气得口不择言,"你犯花痴呀!"
"总比没人要的好。"梦君噙着嘲弄的笑。
"他有什么好?"爆吼回荡在屋内。
梦君视他怒火于无睹,反正他什么事都看不顺眼,她随手拿起其中一张画欣赏,赞叹着道:"斐大哥很美,丰神俊朗叫天下男人失色;凝脂玉肤,凤目樱唇,若生为女红妆更是倾国倾城,董贤潘安之流跟他相较也不过尔尔。"
"原来你是看上他的脸?"不讳言,斐玉楼俊美的容颜确是当今美男子排名数一数二,但绝不会在他之前。
"没错,你想跟他比也只能指望下辈子。"梦君不客气的讪笑。
"为了他,被人笑花痴你也愿意?"他胸口揪紧,嘴里泛着酸意。
他就不懂容貌真的那么重要?在他是翩翩佳公子时,就是众多莺莺燕燕追逐的对象,登门示爱者络绎不绝,等蓄起大胡子,除了知道他家世的人,走在街上几乎没人认出他,良家妇女还避之惟恐不及。
梦君从不求天长地久,只求能多看美男子一眼,"有什么关系,至少我能每天看到他。"
"你这笨女人。"李威难以置信的震怒。
她倏的沉下脸,"你这臭胡子,以后少管我闲事。"长这么大,还没人有胆骂她笨!就连大姐也常需要她的记忆来帮忙记医药名。
"很好,非常的好。"他一字一句像从齿缝挤出,阴沉的眸光激射出怒火,在她眼眸中全然没有他的影子,他干吗还留在这自讨没趣?"我若再管你,我就跟你姓。"随后他"砰!"一声的甩上门。愤愤的踱回房间,只见迎面而来是斐玉楼,他的情敌。
斐玉楼忍俊不住的看着气急败坏的他,"李威,看你脸色不太好,何事让你气成这样?"也只有一个人有这能耐了。
李威瞪他一眼,"还不是你……没事。"才不要让他知道梦君心仪的对象是他。话锋一转,他装作若无其事,"找我有事?"
斐玉楼敏锐察觉他没把话说完,不过此刻不是讨论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脸色一敛,严肃的道:"李威,还记得两年前被你一状告到被罢黜的三郡王童俊人?"
"记得,那个吃里扒外的下三滥,仗着雪妹的善良温柔,横行霸道,强抢良家妇女,甚至密谋谋反,要不是我妹子求情,早就请皇上将那样叛逆的他斩立决。"回想起这件事,李威觉得皇上贬他到边疆充军还是太便宜他。
童俊人是童仪妃的远房亲戚,当年童仪妃受封,他这身为弟弟的受封三郡王。由于外貌阴柔俊美,风度翩翩,能言善道,让他常轻易掳获宫廷之内涉世未深的公主、郡主们的芳心,还有公主为争夺他的关爱而争风吃醋,后来由他柔雅温柔的妹子,受皇太后宠爱的十七公主拔得头筹。
"他回来了!"???
"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斐玉楼领着李威走出大厅,穿过长廊,来到相国府的书房斐楼,经过大门对着门边站岗的守卫道:"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走进书房后带上门,穿越房里后进入另个房间,层层的门卡,最后来到内房,推开内房里的一面书墙,赫然出现一个地道,墙上嵌着璀璨的夜明珠,蜿蜒而下,进入隐藏的密室。这就是为什么李威会选相国府当避难所的原因,这密室只有他们兄弟两人知道,要躲也方便。
斐玉楼打开桌上盒子里的夜明珠,瞬间一室明灿。
李威自动从柜子里找出酒和酒杯,"这怎么可能,他刑期不是到两百多年以后。"流放边疆老死异乡。
"因为镇西大将军的求情。"斐玉楼瑞出怀中刚拿到的卷宗交给他,"你自己瞧。"
将酒和酒杯放在桌上,他接过并迅速扫了眼,眉头紧锁,"镇西大将军不是皇太后的弟弟,他怎么会帮那下三滥说话?"他将卷宗交还斐玉楼。
斐玉楼打开酒塞,浓郁的酒香立即弥漫空气中,不尝也醉,这也是他们干坏事的好地方。
茹素的斐母认为喝酒易误事,严禁斐玉楼喝酒,即使是皇上也知道外柔内刚的斐母对爱子管教甚严,所以参加花宴,皇上亦特许斐玉楼以茶代酒。
而李威可没那么容易放过斐玉楼,就想到找个隐密地方,这样干娘找不到也不会知晓,常常他、皇上和斐玉楼三人就躲在这密室里快意畅饮,不醉不归,而这里的酒都是宫廷御品。
"因为童俊人无意间救了镇西大将军一命,因此当将军征西衣锦荣归时,就上奏皇上赦免其罪,皇上能说拒绝吗?"浅啜一口酒,姚影轻晃,醇酒似美人,让人心醉。没错,表面知书达礼、风雅温文的斐玉楼私底下有着爱酒成痴的性子,而这可得归功于李威三不五时拿到好酒就来诱惑他,害他每次伪装谦谦君子的形象都快破功。
他爱酒就跟李威爱天下女人同样道理。李威爱女人是天下出名,红颜知己不嫌多,可是却不愿被单一女人束缚,偏偏想嫁他的女人多如繁星,他吓都吓死了不逃婚才怪。
"那么下次要抓住他的把柄就难了。"李威抢过酒瓶,"别喝那么快,这七美人可是天下一绝。""好酒。"斐玉楼发出满足的酒嗝,不知多久没碰过人间仙品了,人间难得饮一回,更胜权势富贵。可是不当朝臣就没机会品尝天下珍表,说实在他对当官一点兴趣也没有,都是李威和皇上以美酒拐骗他入宫闱。
"我来是受皇上嘱托来警告你,他要你小心,呃……童俊人似乎没忘记当年你给他的耻辱。"真香。
"童仪妃那怎么说?"的确!懊喝。
"喂喂,酒给我。"斐玉抢回酒瓶,再倒一杯,"她避不见面。"
"我明白了,你回去同皇上说,先加派人手保护十七公主和她家人,我会去收集证据再把童俊人定罪的。"
"那你呢?"他挑眉。
"我住在你这边连我娘都找不到,何况他?"李威自信满满的道,仰头入喉七美人,举酌言谈笑红尘。
"还是小心为上,我会派左方跟在你身边。"
"不用了。"想起梦君跟那家伙卿卿我我的模样,他胃里就酸得冒泡,"我还有能力自保。"他干尽觞胱,却不知味。
斐玉楼长吁了口气,"好吧,你自己多注意一点。"自负和心软是李威两大致命伤,叫左方暗中保护好了。
"别说那个,咱们兄弟喝酒。"
"干杯!"
正当他们酒酣意正浓时,忽然外头传来优嚷的人声。虽然这里隐密,但还是可以隐约听到外头的情况。
"好象有事发生?"李威皱了皱眉。
"出去看看吧。"斐玉楼也觉得不对劲。???
"失火了!"
李威和斐玉楼步出书房,嘈杂的人声由远至近。
"王爷,你怎么在这?"坚守岗位的左方一阵错愕。
"出了什么事?"李威隐约嗅到空气中呛鼻的烧焦味道。
"西厢房的潇湘楼烧起来了。"
"那不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李威喃喃,猛地一阵不祥的战栗窜过胸口,心脏紧缩着,他激动的抓着左方,"那梦君人呢?"
他战战兢兢的说:"禀王爷,小梦姑娘她……没看到人。"
"该死的!"他低咒,腾身飞跃屋顶,飞向火场。
摆烟笼罩着相国府,宛若黑色巨龙直窜云霄,恐怕方圆百里都看得到,相国府外人声鼎沸,纷纷指指点点,毕竟这是京城,天子脚下的相国府出事,皇宫内苑自然也收到消息,派来的火龙队一批接一批。
四处流窜的火舌几乎包围了整座华宅,连附近的庭院都被波及,而数百名家仆和官兵、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加入救火的行列。
原因是十四王爷可能在里面!
这是李威风驰雷掣肘赶至现场看到热闹滚滚的场面,见到火光自敞开的窗口迸射出,尖叫声不绝于耳。
可是他却叫不出来,虽然她已搬到丫环房,但仍有可能在里面!
扁想到这,他心神俱裂。
随手揪了个奴仆,他气急败坏的爆吼,"她呢?"
"谁?"奴仆被吓得胆寒,已经知道李公子就是当朝最红的十四王爷的他,腿都软了。
"我的丫环。"
"这……"奴仆吞吞吐吐,让李戚火冒三丈。
"没用的家伙!""砰!"地一声,奴仆被他一拳打飞,撞倒了庭院里的山茶树,鲜红似血的茶花震落一地,映像着刺目绝艳的火光。
李威抓起另一人,"她在哪?"
"她……不知道。"颤抖的家丁面对狰狞凶恶的十四爷,惶恐得都尿失禁,当他看他拳头扬起时——
"王爷,饶命。"他惊骇得扑通的跪倒在地,"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一来,整栋房子就已经烧起来。"
"该死的,连你也不知道。"李威握紧颤抖的拳头,硬生生的停放下。
"王爷,请息怒,现在最要紧的是灭火。"主导着救灾现场的大总管见状赶紧上前。
他咬着牙关齿缝渗出血丝,拳头紧了紧,指尖舍入肉里都不觉得痛。他也明白大总管的意思。他深呼吸的压抑下内心惶恐,"我问的是梦君在哪?"
"禀王爷,小梦姑娘目前下落不明。"大总管垂首,脸上浮现不乐观的表情。
李威脑门轰然,他黝黑的脸庞失去了血色,慢慢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着映像在瞳眸里的炙红火焰心里揪紧。
"不、不会的!"颤抖的嗓音逸出他深藏的恐惧,"不!"如雷的爆吼后,他狂奔向火焰奔窜的屋子,不管浓烟呛鼻刺眼,脑海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失去她!
见状,他身旁火龙队及众人一拥而上。
"王爷,火势太大,你贵为万金之躯,万万不可。"
"是啊,你要节哀,这是小梦姑娘的命。"
"我叫你们放开我!"他狂啸,握紧了拳,双臂左右开弓,瞬间将怒气爆发开来,所有人压制不住的被震飞退后好几步。
李威才踏前,就被炽热的狂风卷焰给逼退,他奋不顾身的挥掌击开喷射向他的烈焰,试图冲入火场,火蕊有些还占上了他发鬓,灼焦了他的发梢、胡子,却比不上他心焦如焚。
但来不及,当那燃烧中的房屋在他眼前轰然一声坍塌下来,他双目尽赤,心跳随着那声巨嫌邙停止跳动。
"不!"
半晌后,余烟袅袅,火势逐渐受到控制。
李威颓然跪坐在地,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在他面前烧烬一切,心瞬间随着烧出一个窟窿。
随后赶至的斐玉楼拍拍他的肩,讳莫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狠戾嗜血的光芒。
众人同心协力不到片刻,大火扑灭了。
别灭了,烧成黑炭的华宅剩下空壳,三两根坚毅不拔的梁柱犹自立在地上,发臭的焦煤烟气仍盘旋在四周。
没有人有胆上前,也没有人敢接近已经陷入失心疯狂的李威,大伙一边忙着收拾善后,一边用同情目光看着他。
"不会的。"李威两眼空洞无神,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不会的,她没那么短命。"
"你说谁短命?"悠扬的天籁飘起。
"梦君!"这声音……他呼吸停止,疑惧的回身,生怕是个幻影,眼前双手抹着衣服的姑娘正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大家都盯着她?梦君一头雾水。
"小梦姑娘!"众人爆出欢呼声,也松了口气。
"你们干吗?"她困惑的问。
"你没事?"惊喜凝聚成迷蒙的水光,闪烁在李威的眸底,他颤抖的伸出手,想确定她是不是鬼魂?
他慢慢站起,大掌顺着她女人的娇躯梭巡而上。穿著衣服,热热的手,心脏也在跳动,脸也是温热的。
"你豆腐吃够了没?要不要我去搬一桶请你?"梦君皮笑肉不笑。这臭胡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对她上下其手,要不是碍于所有总管全在场,她一巴掌早挥上他脸,还容他乱模!
"放肆,见到王……"大总管的喝斥被打断。
"你们通通退下。"李威氤氲水雾的眼瞳中只有梦君娇嗔的容颜,悬吊在心房的大石头落下。感谢观音佛祖。
"我们走吧。"斐玉楼唇角漾着淡淡的笑,眼底有些释然,平静的道:"让他们两个人独处一下。""是。"大总管吆喝一声,所有奴仆及其它人纷纷各自离去。
"你去哪了?"
他干吗那么激动的看着她?还有他眼睛红红的好象在哭?害她口气都无法凶恶起来。
梦君闷声,"茅房。"在茅房里安静又不会被人打扰,就算作画也不怕李威抓到。话刚落,她冷不防被抓进一个厚实的胸膛。
"还好、还好!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李威浑身颤抖,他抱紧了她藉以平复几乎停住的心脏。
"我当然活着……等等,那怎么回事?"她眯着美眸终于注意到他身后那片燃烧后的断垣残壁。他顺着她的视线,"我住的地方失火了!"
"我看得出来!"身体淬然僵硬,梦君的眼眸因为惊恐而回瞠,她不假思索的冲进仍冒烟的火堆余烬中。
"别进去,此时情况不明,梁柱随时有塌下的危险。"李威哪可能容她再踏进危险地,紧搂着她。"不行,我的画还在里面。"她嘶声力竭的尖叫。她劳心瘁力,花了大半月呕心沥血绘制的美男图。
李威一脸错愕,在担心她担心得都快抓狂的这个时候,她却只惦着她的画!
"放开我。"她挣扎着扭动身躯。
"我不放!这辈子都不放!"
"啪!"巴掌一掴清脆响亮。
梦君错愕的看着自己反射挥出的手掌,没想到会打得那么响,更没想到李威竟不闪不躲,只是瞪着她的危险目光有些骇人。
"我……"她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什么。
李威阴沉的注视她好一会儿。难怪一见面,她就对他长相诸多批评和妹恶,要是让她看到他真面目,不知道她会不会跟那些迷恋他外表和家世的寻常女子一样,只想攀龙附凤?不过,为了博得她的心,他也只有下猛药了!
他深呼吸,"既然你那么想要美男子,我就变一个给你,让你看个够。"平静无波的撂下话,他放开她,转身离去。
梦君怔忡的望着他倏然头也不回的转身,心窝好象被什么堵塞到似的闷闷的,莫名的失落感淤积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