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她情愿今生就只是这样,逃避现实的躲在瓦雷斯里,在这个罪恶之城中构筑她虚幻的梦境。
奈何心中总有声音在折磨着她,从小所受的礼教观念让她怎么也无法接受他的一切。她知道自身没有能力改变他,他已经习惯了强取袄夺的生活方式,自私得不管他人死活,纵然为了她能够稍稍让步,但也不可能全盘改变。
他们互为对方影响,却仍保留着自我的心。
她曾经以为爱情只是两个人的事,但是在爱上卡瑞洛之后,才明了无法干脆的只爱他的人。跟随着他就代表一辈子都要眼睁睁看着他制造悲剧,伤害无数的人,那不是她所能够接受的生活。
芷瞳深深叹息着,轻柔的叹息声飘散在瓦雷斯里,深幽的古堡响起无数的回音,像是阴暗处有着众多魂魄,跟她一块儿叹息。
一个奇异懊热的夜晚,她在某种不安定的情绪中醒来,转头探看身畔,发现竟不见卡瑞洛的身影。或许就是睡梦中听不见他的心跳与呼吸,她才会感到不安。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太习惯他的存在,像是习惯了阳光或是空气,不见他的踪影时,就感觉逐渐枯萎死去。
芷瞳无声的下床,赤果的足踏上凉凉的花岗石,她缓慢的穿上衣衫,漫不经心的扣上衣扣,无意间视线看向窗外,结扣的双手像是冻结般停止,她怔怔的看着窗外。
墨蓝色的天空,高悬着一枚冷冷弦月,弯而冷冽,犹如一把匕首。她眯起乌黑的眸子,想起在罗马月夜下的拍卖会,惊心动魄的一夜,月儿跟今晚异样的神似。面对似曾相识的月色,她的心中弥漫着不安,恐慌那如匕首的月又会截断她好不容易偷来的一些平静。惊慌的程度逐渐提高,她直觉的想快生看见卡瑞洛,从他那里得到些许安全感。
走出卡瑞洛的房间,她在回廊中模索着想找寻卡瑞洛。跳跃的火炬一盏接着一盏,跟在她身后,变换着诡谲的光影,彷佛在等待着什么,追逐、驱赶着她,让她有些惊疑不定,脚步逐渐的加快。
经过一个弯道,那里开着一扇窗子,她停下脚步,再度看着那枚月亮,隐约的感觉不对劲。整座瓦雷斯太过寂静,甚至听不到森林中任何的虫鸣,巨大的压迫感渗透进夜色里,让人神经紧绷。她的双手握住窗台,瞠大眼睛在黑暗的森林里搜寻,想找到什么东西来证实她的猜想。奈何看了许久,仍旧只看到一片漆黑,她紧紧的蹙起眉。
有细微的声音逐渐靠近,她不以为意的回头,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以为只是个仆人。一双野战靴踏入视线范围,那人的身躯与面貌展露在月光之下,在看见她时有着愕然。
对方是一个年轻的东方男人,穿著轻便的迷彩装,细小的眼里有着紧张的神情,芷瞳疑惑的看着对方。仆人不可能会如此穿著,加上先前卡瑞洛对那个无辜仆人的惩罚,所有仆人在看见她时全都当她是瘟神似的,逃得远远的。而她熟知瓦雷斯里的众多管理者,从不曾见过这个年轻男人。
男人愣了几秒钟,终于对她露出微笑,但是脸部表情过度僵硬,微笑像是硬挤出来的,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芷瞳反射性的回他一个笑容,心中的不安驱使她尽快离开。转过身子刚想要举步,一阵热风徒然袭至她的背后,一双臂膀将她牢牢的困住,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一把锐利的刀子往她颈项戳来。她直觉的一闪,刀子削落些许发丝。
“要命了,这时候应该没有人会出来才对。”男人忿忿不平的用中文低语,再补上一刀,但是因为紧张,所以手不停的发抖,以至于只是伤到芷瞳的衣衫和皮肉,不能如愿杀了她。
她惊骇的发觉对方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几下利刀的攻击,让她在惧怕中萌生勇气。发现对方也是紧张得很,她遂张口往那双环绕着自己的手臂用力咬下去,带着残余的勇气,奋力一堆,狼狈的摔出对方的怀抱。
月光之下,男人的眼中有着杀意,手中的匕首正在滴着血,看起来格外的恐怖。她跌坐在地上挣扎着往后退去,几乎要忘记匕首上漫流的是她的鲜血,身上有着几处刀伤,正在冉冉流着血,却因为紧张,竟浑然不觉得疼痛。
“大伙儿在外面等着,我想抢头功,谁晓得第一个死在刀下的不是什么有名的罪犯,竟是你这个女人。”他的语气颇为惋惜,缓慢的走上前来,想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补上致命的一刀。
芷瞳紧张得四肢僵硬。对方话中的含意代表着瓦雷斯已经陷入包围之中,这人只是好大喜功,想抢着上来杀人,不过看来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杀手,还不成什么气候,只是看见她,就紧张得乱挥刀子。
脑海中浮现东方倾城的身影,今晚的围攻会是因为那个特别的女人吗?芷瞳记得倾城有着显赫的家世,瓦雷斯里众人提起她的父亲,总是心存恨意。
“暗夜”的成员绑架了倾城,而她的父亲前来需索掌上明珠。最后的战役即将开始,就在今晚的月色之下……
翻过身子,她妄想着要逃离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想要逃命苟活,而是想在战火燎起前,到达卡瑞洛的身边。阴暗的回廊中充斥着一触即发的危险,她咬着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心中的恐惧不是针对死亡,而是惧怕不能在死亡前再见到他。
男人咒骂几声,看见芷瞳消失在黑暗中,只听闻回廊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在看不到的情形下,他又不愿意冒险让芷瞳前去通报其他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狠下心追杀灭口。他迈开脚步,靠着听觉的帮助,在回廊中追杀着气喘吁吁的她。
死神的镰刀正在她的头顶挥舞,芷瞳在黑暗中惊慌得有如被猎人逼到角落的猎物,漫长的回廊怎么也走不完,一盏一盏的火炬幻化成亡灵的冷笑,笑看她的狼狈,彷佛嘲笑着她爱上了恶魔,还妄想要安全的活下去。爱上恶魔的女人注定了在地狱里沉沦的命运,背负巨大的诅咒,将一生都逃不开。
她疲累不堪的喘息着,却不敢停下脚步。几乎能够感觉到那人的呼吸喷在她颈后,夹带着无限的杀意,急切的想将她碎尸万段,让她永远也不可能开口向卡瑞洛提出警告。
就在她再也跑不动的时候,视线所及的范围出现一盏灯光,有个人打开房间的门,踏入回廊后将门关上,让回廊重新变得昏暗,只留下摇曳的火炬。
芷瞳的心中惊疑不定,在昏暗中难以看清那人究竟是谁。毕竟瓦雷斯里其他管理者都对她不怀善意,若是发现她被追杀,极可能先杀了入侵者,之后再杀了她,谎称是被入侵者杀死的。
但是她没有其他的选择,慌不择路,只能往那个高大黑影的怀抱里冲去。
追杀者眼看猎物多了个同伴,一时之间也傻了,无法判断对方的身分,他只想着要快些解决眼前的所有人。然而他忘记所受过的训练警告过,在尚未知悉对方的实力时,必须保持冷静,细心观察。他忘却这一点,而这点疏忽会让他丧命。
芷瞳扑进黑影怀中,几乎在接触他肌肤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知道他的身分。那熟悉的气息环抱了她,给了她无限的安心,就算是身在最危险的地方,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能够不惊慌。这是卡瑞洛,她熟悉这个气息,这个曾日夜拥抱她的高大身躯。
卡瑞洛踏出书房,因为奇异的不安而焦躁,正想着要回房去看芷瞳,没料到一出门就看见她惊慌的奔跑而来,像头吓坏的鹿儿,紧缩在他怀中。还来不及开口询问,眼角就瞄见凌厉的刀光紧跟在她身后。
他可以拥抱芷瞳,却没有办法以同样的热情拥抱那把刀子,在电光石火间来不及思考,只想到要保护怀中的心爱女人,他直觉的紧抱着她,迅速的转身,将她安全的搂抱在怀中,当火炬的光映照出她面容上的惊恐时,锐利的刀锋毫不留情的刺进他的肩部。
“卡瑞洛!”看见他的身躯猛地一震,再看见他肩上的那把刀子,她的心险些停止跳动。
剧烈的疼痛在他肩上爆发,他紧蹙着浓眉,感觉对方将刀子抽出,带来更可怕的疼痛。他松开怀中的芷瞳,以俐落的动作出手,犀利的反射动作直取对方的咽喉,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连那人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咽喉就已经被捏断,年轻男人最后只来得及看进卡瑞洛的眼,惊骇的知悉他的身分,带着可怕的记忆死去。
卡瑞洛松开手,任凭那人软弱的倒在地上,肩上的鲜血正在漫流着,他不以为意的转过身来,缓慢蹲低身子,检视正倚靠着石墙颤抖的芷瞳。当看见她身上满是血迹时,愤怒再度淹没了他。
“我应该让他受更多的苦。”他无情的说道,查看她伤口的动作却是无限温柔的。
“你没事吧?感觉哪里疼?”他询问着,看见她脸色苍白时,心中的担忧更加严重。
芷瞳摇摇头,目光不敢与地上的尸体接触。虽然知道他别无选择,但是知道他可以轻易的杀人,总让她的心感到难受。她太过善良,不愿意见到死亡,而她所爱上的男人却又太过邪恶,习惯过着刀口舌忝血的生活。
是命运太过残酷,总爱戏弄人心,让他们爱上彼此,却又在横亘彼此的鸿沟前痛苦着。她想埋怨命运作弄,但是已经爱得如此深切,还能够埋怨谁?
“我没事,这些只是小伤。”她吞吞吐吐的说道,惧怕他手中的血腥,却无法惧怕他。这是她深爱的男人,他甚至可以为了她,毫不考虑的承受那一刀。
心中像是看清了某些盲点,犹如混浊的水变得清澈后,能够看清最澄澈的底部。她仔细的看着为她担忧的卡瑞洛,从那张从来冰冷无表情的俊美脸庞上,看见最深切的关怀,以及难以掩盖的感情。
他是十恶不赦的,他是恶贯满盈的,而他也是这个世上爱她最深的男人。
“让我照顾你的伤。”她轻柔的说,看见他肩上不停涌出的鲜血,心中蓦然感到疼痛。
卡瑞洛眯起眼睛,不确定是否在她眼里看见一闪而逝的深浓悲哀。芷瞳眼中的忧虑像是永远也难以抹去,但是刚刚那一瞬间她眼中的悲哀浓得化不开,却带着温和的平静,那模样美得令人忘记呼吸。
他转过身去,像是好不容易才愿意臣服的猛兽,在她的面前温驯的接受抚触。“为什么贸然跑出房间?”他质问着,乘机打量着尸体的面容,不安的发现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我觉得不安,醒来后又看不见你,所以直觉的走出来找你,却没想到遇见这个男人。”她撕下衣衫替他绑住肩部,想暂时止住血。那一刀插得很深,纵然他没有强烈的反应,但是看着沾染到各处的鲜血,她就难受得想尖叫。“有人侵入瓦雷斯了,我不曾见过这个人,而他想要杀我灭口。他说外面还有同伴,瓦雷斯已经被他们包围。”她的双手仍在发抖,简单的结打了好几次才成功。
“马上回房间去。”卡瑞洛叮嘱着,从她那儿证实了心中疑惑。
一个多月来,“暗夜”挟持着东方倾城,想与东方旭谈判,但是对方迟迟按兵不动,卡瑞洛心中隐约能感到危机的逼近,却没想到东方旭会大胆到这种程度,不顾女儿的死活,领着人而来瓦雷斯。瓦雷斯的所在地极为隐密,从来不曾曝光过,所以此处没有任何防卫武器,根本承受不起攻击。
“不,我要跟在你身边。”她坚决的摇头,想要说服他。“你的伤口需要治疗,这种出血量,你随时都可能昏过去。”她紧握着他的手臂,不肯松手,心中害怕一松手就再也难见到他。
“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必须先去通知牧师……”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巨大的声响震动了沉睡中的古堡,整个地板都因为强烈的爆炸而摇蔽着。
“怎么回事?”她惊慌的问,双手缠绕着他的衣襟。
卡瑞洛直觉的拥抱芷瞳,拥抱着最重要的珍宝。“有人开始轰炸瓦雷斯,这座城堡年代久远,恐怕撑不了多久。”他低声回答,不想吓着她。紧拥着她站起,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两人险些跌在地上。
他心中的不安已经凝结为恐惧,以刚才的震动看来,今晚袭击瓦雷斯的火力十分可怕。他们能够全身而退的机率微乎其微。
“我不回房间去。”芷瞳紧张的声明。
卡瑞洛露出苦笑,从来冰冷的蓝眸只有在看着她时才会软化温和。“以现在情形,我也不会让你回房间去。跟在我身边,我们到殿堂去,那里的结构体最为坚固,或许可以在攻击下暂时挡一阵时间。”
必廊上的火炬纷纷掉落,有的在撞击上地面后熄灭,有的则是在滚落时舌忝吻过可燃烧的物品,散播着火苗。他们所处的地方可以感受到地板的晃动,紧接着是可怕的碎裂声,就在不远处的地面竟然整个陷落,暴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等待着吞噬猎物。
“往回走,顺着回廊走去还是可以到达殿堂。”他护住背中的芷瞳,在无数的噪音中喊道。
别光开始冒出,深夜的古堡不再宁静,无数的人在狂喊叫嚣着。火苗四处流窜着,点燃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高热让花岗石构筑的古堡变得像是烤箱。
芷瞳给予他所有的信任,在最危险的时刻,心中的紊乱反而变得单纯了。她紧握着他的手,借着四起的火光看着他的面孔,在经过一处又一处的坍方时,无言的紧靠着他。
在乱世的光景中,心中有着生离死别的情绪,就像是要将他的一举一动牢牢记住,她的视线无法离开。心中怀疑着,这或许就是命运安排给她的道路,总会遇到太多的危险,而别无选择的只能依赖着他。
在失神的片刻,无数的火焰从某扇门后窜出,陡然间封锁了前方的去路。
“小心些。”他叮嘱着,额上有着汗滴。
她紧靠着他,吞咽着口水点头。“温度太高了,我们到得了殿堂吗?”她有些不安的问,看着身后的火焰愈来愈近。
卡瑞洛紧皱着浓眉,没有开口回答,伸手用力撕裂身上的衣衫,迅速的去往前方的火焰中,短暂的阻绝火焰的侵袭,趁着火苗吞噬衣衫的时间,拥抱着芷瞳快速通过。他心中像是压着沉重的石块,清楚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关卡。
剧烈的轰炸会让古堡颓倾,破碎的石块不时掉落,他们若不能及时到达殿堂,就可能被火焰吞噬,或是被石块砸死。后方的火焰仍在追逐,一步步愈靠愈近,速度比他们的脚步快得多,温度不停的升高,远方听得见无数的惨叫声,整个古堡成为炼狱。
“你一定可以安全的到达殿堂。”他保证似的说道,蓝眸与她交缠,沉稳的口气犹如在宣誓。
两人来到一处转角处,后方的火焰已经追逐上,几乎可以听见火焰里有着死神的笑声,饥渴的等待要拥抱两人。他谨慎的看着转角处的门,寻找着一线生机。
犹记得瓦雷斯的古堡是中古世纪的产物,那个时期的城堡都有简单的御敌系统,可以短暂的抵挡外界兵力入侵。卡瑞洛模索着,在角落发现门栓的滑动处,只要从内部抽出门栓将木门放下,就能够短暂阻绝火焰的继续前进。
问题是,抽出门栓的人将被困在回廊中,在火焰逐渐靠拢的情况下,几乎可以确定是毫无生机的。
卡瑞洛的视线落在芷瞳的身上,缓慢的苦笑着。他这一生都是自私的,双手沾满无数的血腥,从来只为了私利而存活,谁想得到邪恶自私如他,竟会在此刻只想到要保护她的安全?
芷瞳是上天派来的嘲弄,讽刺他的狂妄,让他知道人不可能永远自私,总是会有真心在乎的对象,而甘心为那人付出所有一切。
她心中浮现惊慌,超过了先前的紧张。从他的口气中,彷佛听见某个可怕的远景,她没有勇气去臆测,只能更加用力的紧靠他,明白自己有多么的软弱。
“那你呢?”她颤抖的问,从他的蓝眸里看见令她恐惧的坚决。那眼神像是在说,只要她能够安全,他愿意付出一切。
卡瑞洛勾起嘴角微笑着,温和的伸出手抚模她紧皱的秀眉,擦去她脸庞上的血迹与污渍。“你不用管我会如何,就算这世界变成炼狱,我仍旧可以存活。”他缓慢的说,用力而短暂的吻上她,深深的探索过她口中的甜蜜,将她的甜美记在脑海中。“你毋需担心我,芷瞳,你不是一直希冀着自由吗?现在我将你最渴望的自由还给你。从此之后你不再是我的奴隶,你自由了。”他宣布道,推开她颤抖的身子。
芷瞳不停的摇着头,难以确定究竟听见什么。印象中的他总是如此霸道,怎么可能会松手让出控制权?
“我不懂。”她呢喃着,抖得有如秋风中的落叶。
要是在三年前听见他说出这些话,她或许会欣喜若狂,但是如今的她已经与三年前不同,经历了太多太多,也与他相处了那么久,她怎么能够断然离去?
在听见他要放弃控制权时,心中甚至是疼痛的。
“你不需要懂。”他最后如谜般的说道,用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推出转角处,用灼热的目光吞噬着她的身影,最后视线回到她浮现水雾的眸子。他奋力的抽出门栓,巨大的木门突然间整个掉落,横亘在两人之间。
“不!”她发出尖叫,狼狈的爬起身子扑上木门,用力捶打着那扇门。
眼睁睁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木门之后,她的心像是在一瞬间粉碎,而每一个碎片中都带着无限的疼痛。她不敢相信他竟会这么做,会为了阻绝火焰,让她能够安全的到达殿堂,而将自身置于险境。
他怎么能够这么做?嘴里说着要收回控制权,放她自由,却又在同时狠狠的夺去她的心,给予她难以承受的痛苦。
“不,你不可以这样!打开门,打开门……”她半疯狂的拥着门,浑然不觉双手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受伤,许多带着血迹的掌印印在门上。最后她虚弱的趴在木门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因为失去他而惊惶失措。
“芷瞳。”木门之后,隐约传来呼唤。
她猛地瞠大眼睛,更用力的敲打着木门,妄想着用些微的力量将这扇可恶的门扉打开。想到他独自一人待在木门之后,承受着火焰的煎熬,她就心如刀割,所有的理智都不存在,她再也无法思考,什么道德良知、什么正义邪恶都是遥远的东西,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他。
“芷瞳,冷静些,听我说,你必须到殿堂去,只有去那里你才有机会活命。”他吼叫着,盖过喧闹的声响。
在门后听见她的哭喊声,心中有种甜蜜又苦涩的情绪。竟在生死关头才看清她也是对他有所情意,他如愿的得到了她衷心的爱恋,这算不算是死神在收回他这条命之前,所给他的一点报偿?
“不,我不离开这里。”她用尽全力贴附着木门,想要再紧贴一些,像是这样就能够再靠近他一些。泪水漫流在木门上,缓慢的流下,然后逐渐被高温蒸发。
他在门的另一面,绝望的叹息着。“你必须离开这里,否则我的苦心就白费了。”
他同样紧贴着门,几乎愿意付出一切,只求能够再看她一眼。两人隔着木门,心却是相依的。“到安全的地方去,否则我们两个会一块被烧死在这里。”他命令道,不容许她反抗。
芷瞳颤抖着退开,用手背擦拭着怎么也停止不了的泪水。在听见他的吼叫之后,理智逐渐穿透伤痛的迷雾,她好不容易能够冷静思考,明白他所言不虚,继续待在这里,就只会成为火窟鸳鸯。
“你等着我,我去找人来救你。”她匆忙的说着,退开数步后再度回来。
小心翼翼的、非常谨慎的,她轻轻的在木门上印下一个吻。
这是她给他第一个心甘情愿的吻,而她心中害怕这极可能是他们的诀别之吻。
“别再回来了!”他在门后狂喊,眼看着火焰逐渐逼近。
芷瞳捂住耳朵,不愿意听他最后那些要她远离的嘶吼。她一定要救他,不能放他独自一人在回廊中。泪水朦胧了视线,她的心好疼,疼得几乎无法呼吸,躲过无数崩塌的石墙,她往殿堂奔去。
然而,她在殿堂中看见的只是更多更可怕的景象。瓦雷斯已经接近全毁,殿堂内聚集着惊惶失措的人们,在死神之前丑态百出,许多的伤者与死者,交织出一幅乱世的光景。
芷瞳找寻到了东方倾城与雷厉风,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却发现所有人都已经自顾不暇。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在如此惊险的时刻中,殿堂内的众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逃窜着。
她愣愣的看着手上的鲜血,想到他身上为了要保护她所受的刀伤,身上的血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还混合着他的。他可以为她而不顾生死,为她而牺牲性命……
她无法再思考,只能想着必须前去他的身边,在发现无人可以帮助他时,她疯狂的挣月兑倾城的手,在倾城的眼眸中看到与自己相同的挣扎。
这世上,谁真的懂得谁的挣扎?然而,她的挣扎结束了,她只想着要再见到卡瑞洛。
芷瞳头也不回的奔入火窟,奔入焚烧罪孽的硫磺火湖中。她只记得他眼眸中悠悠的蓝色,知道自己爱上了恶魔,从此就要跟他一块沉沦在地狱之中……。
别焰封住了回廊,分隔成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