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没得选择了,桃月姑娘。”
略带遗憾的口吻夹杂着不怎么合乎话里涵义的笑声,隔着镂花木窗传入了方桃月的闺房里。
“婬贼!谁让你进这儿来的?”方桃月原本正盘算着该怎么逃婚,没料到她娘实在是太了解她了,索性派人守在她房门外头,害得她根本走不掉。
这下可好,也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下人,竟然还放任这只婬虫钻入内院!
他们也不想想万一她方桃月遭到了这婬贼的迫害,那这间饼铺还要不要开下去呀?
这几年来,西施饼铺可都是靠她熟练的制饼技术撑起来的哪!
可是话说回来,方宅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心,好像已经向着叶苻蓠了,想必也不会有人愿意帮她……呜……她怎么这么可怜呀……
“桃月姑娘,你怎么不说话了?”再度听到他的声音令方桃月为之气结,她忍不住拿起身边的枕头往窗口砸去。
“婬贼!你给我住口!快点滚开!”
要不是叶苻蓠,她方桃月也不会沦落至此!
说来说去,都是这个大婬贼害的!
先是在半夜侵入她房里,吓得她几乎去了半条命,接下来又莫名其妙地说服了她娘,哄得全家人都把他当宝、当姑爷,现在甚至来对她落井下石!
懊死的大混蛋!
窗外传来一声叹息,叶苻蓠幽幽说道:“桃月姑娘,在下真是不懂,为何你就是不肯相信在下的身份?”
“没凭没据的,你要我怎么相信?”叶苻蓠略带悲戚的口吻根本无法感动她,方桃月只是哼了一声,压根儿不同情他,“如果你真是官府的人,就拿出点证明来呀!拿得出来,本姑娘就相信你。”
“可在下是为了缉捕贼人才会不便道出真实身份,若是说了出来,我担心会连累到小姐。”叶苻蓠低声笑道:“当然,若我们真的结成了夫妻,在下便不再隐瞒,毕竟夫妻之间是不需要秘密的,是吧?桃月?”
“去你的!婬贼!让准你喊我桃月了?”
方桃月很没气质地再度丢出一个枕头,只差叫人拿木板来封窗封门,就算见不到天日,也好过听叶苻蓠在一旁唠叨。
“可夫人说,咱们不久后就要结为夫妻了,为了排除你对我的成见,所以要我趁婚前和你多多培养感情。”叶苻蓠忍着笑意继续说道:“说起夫人,她真是太亲切了,不但告诉我桃月你喜欢些什么,还指点我到这儿来找你联络感情。”
“什么!是娘让你进来的?”方桃月一听,更加光火了。
叶苻蓠一听就知道方桃月肯定又要发火了。“莫非这方家宅院里,还有人比夫人更有资格说话?”
“可恶!我一定要逃婚!”方桃月忍不住大叫。
“桃月,你想逃婚?可你刚刚已经告诉我了,这样子不太好吧?你不担心我去向夫人告密吗?”
叶苻蓠还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耿直单纯的姑娘,心里想的全都表现在外,不似一般姑娘家,嘴上讲的和心里想的,全都是两回事。
“闭嘴!你若是敢向我娘密告,我就把你这婬贼躲在我家的事情张扬出去,让官府来捉你!”方桃月语带威胁地低声喝道。
“桃月真是聪明,可惜我并非婬贼,你也逃不出方家宅院,所以现在你是否应该先考虑我俩的未来,比较实际?”叶苻蓠自信满满地说着。
“谁说我逃不了的!”方桃月被叶苻蓠气得几乎失去理智,要不是手边没有任何利刃,她又舍不得把房里的瓷瓶砸碎,否则她一定会拿东西割花叶苻蓠的笑脸!
扁是想到叶苻蓠正用那张满是嘲讽的脸在对她说话,她全身就泛起鸡皮疙瘩!
“桃月,夫人为了防止你逃走,所以早已命令方家上下,无论你找什么理由和藉口,都不许你踏出方家大门一步……”叶苻蓠微顿,又轻笑续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怎么逃出去呢?”
“我……”方桃月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
娘真的这么绝情?
懊歹她也是娘生养十七年的女儿哪!如今她娘的心却让个住进方家不到两天的外人给抢走了?
“我说桃月,为了你好,还是乖乖地听夫人的话吧。”叶苻蓠也不忍见天性活泼的她整日被人关在房内,于是出声劝道:“就算你再怎么讨厌我,夫人都已经这么说了,你是她的女儿,想反抗也是没用的,是不?还不如早点答应,也可以早日重获自由之身。”
“与其跟你这婬贼成亲,我宁可老死在房里。”方桃月赌气地应道。
叶苻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她也不是不明白,要点个头答应与他成亲,向来疼爱自己的娘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立刻将她放出来,但是一想到自己得跟叶苻蓠这个婬贼整日相处……
恶!她还是另找机会逃走吧!
“桃月,你确定你宁愿老死在这儿?”叶苻蓠诧异地敲了敲木窗,试图说服方桃月:“我听你们方家的下人们说,你的制饼技术是地方上一等一的好,所以西施饼铺在你接手之后,生意比起从前更好,可如今你却甘愿老死在房里?”
“你倒是挺厉害的,才半天不到就把话都套到了?”方桃月不感意外地续道:“不过这也不奇怪啦!毕竟你是个不要脸的大婬贼嘛!骗骗我们家的婢女,对你而言应该是件轻而易举之事。”
“非也、非也,这些话都是夫人亲口告诉我的。”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何区区一块月饼便能使方家上下心口一致地向着他这个外人,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信服。
难道那许愿月饼真有其神秘的力量?
懊吧!哪天他也去讨块许愿月饼来吃吃,或许缉捕贼人的行动能因此顺利一点也说不一定呢!
“既然娘把一切都告诉你了,那你应该知道,我最恨的就是欺压女子的混账东西!”方桃月气愤地大吼。
“这点在下倒是颇有同感。”叶苻蓠点点头以示赞同。
“同感个头!少在那边装无辜了!你分明就跟那些混账东西是一夥的!”这个大笨蛋,听不出来她指的人就是他吗?,
“桃月,若我真是你口中那种下流的婬贼,又怎么会在昨晚侵入你房里时昏倒?我应该要将你劫走以逞兽欲的不是吗?”叶苻葶摇摇头,颇不以为然地反驳。
“谁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说不定你是想先骗过我,等我跟你成亲后再将我始乱终弃,顺便谋取我们方家的财产卜”方桃月道出了一连串的想像,这些点子足以作为贼人做坏事时的模板了。
“啧、啧,桃月,你的想像力真是好,这些点子确实不错,只可惜在下对方家的财产没兴趣。”真要说的话,最令他感兴趣的应该是她方桃月。
虽然她只是个少女,但是身材玲珑有致、脸蛋柔美,加上肌肤白女敕、朱唇丰润,而且双眸晶莹澄澈,实在是个道地的小美人儿哪!
“看来你一定做了不少坏事、骗了不少钱,所以才会看不上方家的财产。”方家虽然还算不大富大贵,可也是小有积蓄了,如今这婬贼可以大声地说出“没兴趣”三个字,就表示他平日一定专向大户人家下手!
斑!说不定他不只是婬贼,还是京城里人人喊抓的通缉犯!
“我说桃月,你要我说几遍呢?”叶苻蓠一边听着方桃月的想像,一边笑道:“在下既非婬贼,更非歹人,而是为官府效命之人,只是目前不便公开身份。而那晚的意外,我想一定吓着你了,所以才会令你对在下产生误解,对于这一点,叶某也只能深表歉意,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你口中的婬贼。”
“哼!说谎。”方桃月决定不再理会这婬贼,她转身回床铺旁,打算先睡一觉,晚上再找机会逃跑。
“桃月!桃月?”
叶苻蓠连唤数声,见方桃月根本不理他,他又不好硬闯她的闺房,只得先行离开,打算另思良策,改日再战……
是夜,傍晚的雨水令草木得到滋润,晶莹露珠垂挂叶缘,反射着银月之光。
一道利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自方家宅院跃出,只见他脚下微一使力便轻松地翻上屋顶,而后更迅速地移动脚步,往距此不远处的树林飞跃而去。
在那之后,有个娇小的身影也跟着从方家宅院走出。
“哼!我就知道,婬贼就是婬贼,马上就露出本性了吧?”不用说,那跟着出现的娇小身影便是方桃月。
早先她在茶水和点心里下了药,将自己和被她迷昏的小春衣服对调,然后再将小春扶到床上躺好,当成是自己的替身好蒙混过去。而她便是靠着婢女小春的“帮忙”,才得以逃了出来。
逃出房门的方桃月一直躲在外头偷偷监视着叶苻蓠的一举一动,想要抓到可以证明他真是婬贼的证据,这样子她才能说服她娘将叶苻蓠送入官府,到时候她也用不着嫁人了!
所以一看见叶苻蓠离开方家朝林子奔去,方桃月立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大披风,并拉出一匹马来,往林子里追去。
“哼!我倒要看看你这回又想加害于谁。”
为了怕打草惊蛇,方桃月小心翼翼地将马拴在林子外头。
她蹑手蹑脚地溜入林中,找寻着叶苻蓠的身影。
幸好今夜月色明亮,而这片树林也不算大,所以要找个人并非难事。
败快地,方桃月便瞧见了她所要寻找的人。
只见叶苻蓠只身站在树林的空地之中,手里还提着盏小灯,像是在打什么暗号似地在空中晃了几圈。
“这家伙该不会是江洋大盗吧?”看见叶苻蓠那怪异的举动,方桃月即刻如此猜道。
因为叶苻蓠此刻的举动,就跟说书人所说的一模一样,那些打家劫舍的贼人盗匪总会先派人潜入村庄,等一切打探好后再用暗号招来同伴,一举将村里洗劫一空。
顿时,方桃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会吧?莫非叶苻蓠真的不是个婬贼,而是……
“叶大人!”
低沉的男声打断了方桃月的思绪,她抬头向前望去,不知何时叶苻蓠的身边竟多出了一道人影。
糟了、糟了!
看见叶苻蓠的“同夥”出现,方桃月更加惊慌。
接下来会不会有更多人出现?那他们这里不就完蛋了吗?
这下子该怎么办呢?她是不是应该马上偷溜回去通知大家?可是她这一动,若叶苻蓠等人因此发现她正藏身于此偷听,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将她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包惨的是,说不定他们还会先奸后杀!
呜……都是娘不好啦!
早说过这叶苻蓠不是个好人了嘛!
正当方桃月兀自烦恼之时,前来与叶苻蓠会合的男人已经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再度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叶大人,您失去联络两日,大夥儿都很担心您,不知道您现下做何打算?。”那名男子恭敬地说着。
“之前出了点意外,我失足跌落一户民宅,所幸并无大碍,可惜的是因此让人给跑了,累了你们一班兄弟调查多日却无所获……”叶苻蓠略微低沉的嗓音在月光下听来格外柔和,但其中却有着不容漠视的威严。
“失足跌落?大人真的没有受伤吗?”
“秋黎,你还是一样爱操心。”叶苻蓠摇了摇头,朗声笑道:“放心吧,若我受了伤,还能站在这儿同你说话吗?”
“那么,大人目前可有回去的打算?”秋黎再问。
“我吗?现下……”叶苻蓠略微沉思了会.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张带着怒气的娇颜,他忍不住笑出来。
“大人?”秋黎纳闷道:“叶大人?您在笑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目前我尚有其他要事在身,劳你不远千里而来,可我现在无法回去,府里的事就麻烦你们多多费心。”
叶苻蓠说罢,随即从袖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秋黎,并且好生叮嘱:“这封信就麻烦你带回去给舍弟楚莱,详细的情况我都写在里头了,倘若府里有什么情况,他会代为处理的。”
“那么,追捕一事……”秋黎收下信封,续问道:“不知道叶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叶苻蓠叹了口气,“那批人放纵不得,捉是一定要捉的,只是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如今他们不知又窝藏何处……”
“关于这件事,属下自会亲自查探。”秋黎拱手应道。
“那就再劳烦大夥儿一次吧,我相信依他们的性子应该忍耐不了多久,很快便可追查到他们的踪迹了。”叶苻蓠欣慰地点点头。
“另外,叶大人只身在外恐有不妥,是否要属下派人前来保护?”秋黎有点担心地问道。
“这个倒是不必了。”叶苻蓠笑笑地说:“虽然我的功夫没有你们几个高明,但是要用来自保倒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楚莱公子非常担心您的安危。”秋黎目光一黯,又续道:“若是楚莱公子执意前来探视,属下该如何处理?”
“我相信楚莱不是个分不清事情轻重的人。这件事就麻烦你同他好好解释吧,他向来听你的话,如果由你去劝劝他,我想他应该不会多说什么的。”叶苻蓠将藏于腰间的玉佩取出递给秋黎,再度叮咛着:“另外,替我将这个玉佩交给楚莱,看到我的信物,他多少会安心点。”
“是的,属下明白了。”秋黎连忙收下玉佩,点了点头。
叶苻蓠吁了口气,脸上也跟着露出轻松的笑容,“一切就拜托你了,至于这边的事情,我自会处理,有事要联络的话,只要到在此地开设西施饼铺的方家寻我即可。但是,千万别让旁人知道我的身份,否则办起事来可就不方便了。”
“属下明白。”秋黎低声应道。
“那么你先回去吧,另外叫楚莱别为我担心。”叶苻蓠挥挥手,示意秋黎可以离开了。
“那么请大人多保重,秋黎就此告退。吓说罢,立刻转身就要离去。
而看见秋黎往自个儿方向走来的方桃月忍不住吓了一跳。
开什么玩笑!这下子她要往哪边躲呀?
方桃月慌慌张张地往草丛里钻去,就希望这丛又高又密的杂草能够遮住她的身影,让她不被这两个江洋大盗所害。
罢才隐隐约约地听到叶苻蓠与秋黎的对话之后,方桃月更加肯定叶苻蓠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见秋黎对他如此恭敬,又一副战战兢兢、唯命是从的模样,就表示在他们那夥人之中叶苻蓠必定是个地位极高的人,而后他们又提起要找人,加上叶苻蓠又说他留在此地是有要事待办……
把这些话串连起来,他们该不是在谈论要打劫此地一事吧?
可是她还来不及去通知大家,眼前这个秋黎已经朝她逼近了……
哇!她该怎么办呀?
被吓坏了的方桃月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只求秋黎能够笨一点,别发觉了她的存在。
但是方桃月躲进草丛时所引起的声响却泄露了她的行踪,原本打算离去的秋黎随即停下脚步,朝着草丛里大喝一声:”是谁躲在那里?出来!“
方桃月一听,连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全身不住地发着抖。
她又不是个笨蛋,躲着不出去她或许还有机会逃过此劫,但若真的听话自动现身,她就难逃曝尸荒野的悲惨命运了!”秋黎,你见着什么了?“
叶苻蓠朝四周看了看,但周遭并无人影呀!”大人,请您后退,或许是刺客。“秋黎尽责地护卫着叶苻蓠,警戒地望向方桃月躲藏的地方。”刺客?是你多心了吧。“他可是半点都感觉不到杀气。
虽说武功没有秋黎来得高明,但他好歹也学过一招半式,这林子里除了他与秋黎的声音之外,多的也不过是虫鸣兽吼喽了,哪儿来的人呢?
但是此处若无旁人,秋黎又为何如此紧张?莫非自己那日追捕的贼人反过来想追杀他吗?”叶大人,林子外有匹棕马,可是您的坐骑?“秋黎眼尖地瞥见方桃月骑来的马匹,于是低声向叶苻蓠询问。”棕马?“
叶苻蓠摇了摇头,目光跟着往林子外移去,当他一见到那匹棕马,立刻明白是谁藏身于草丛之中了。
今日他起身之后,方家的范总管曾带着他绕过方家宅院一圈,好让他熟悉环境,就在那个时候,他便见过这匹棕马了。
由于它的前额有一绺马毛呈现淡淡的白色,所以他对它的印象颇深。
而且他也记得,范总管曾说过,方桃月非常喜欢骑着那匹马到处游玩。
这么看来,躲在草丛里的人应该就是方桃月了吧!”叶大人?“见叶苻蓠彷佛在想些什么,秋黎忍不住探问:”是否要我把那个人找出来?“”不用了,我想,那应该是方家宅院里的那只‘野猫’吧!‘它’似乎很喜欢我,所以老跟者我团团转,方才一定是跟着我才来到这儿的,等会儿我会带‘它’回去,你用不着找了。“叶苻蓠挥挥手,要秋黎别再多心。”那么那匹马……“”是我骑来的。“叶苻篱笑笑地回答。”既然如此,那么属下先行告退了,“秋黎互然有点怀疑。但是又不好追间下去,只能迅速离开树林。
待秋黎走远,叶苻蓠才拨开草丛,一把将打算开溜的方桃月给拉了出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哪,桃月小猫?“叶苻蓠一脸得意地看着拚命想尖嚷求救,却又被他捂住子邙不能出声的方桃月。”既然刚才你躲在这儿,那我和秋黎的对话你大概也都听见了吧?“叶苻蓠将俊脸贴近方桃月,语带威胁、嗓音轻柔地问道:”你倒是说说看……我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