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早该在上个月就解决的,为什么现在临时爆出一堆理由?”
叶以心一推开门就看见一只怒龙在发飙。
“快点把那个该死的案子给我签回来,不要丢一堆不是理由的理由!”郎云戴着蓝芽耳机和麦克风站在玻璃帷幕前,一脸火爆。“没错!两千四百万,你直接告诉他们,“郎亿”陪他们玩了两个月,已经够了。这笔案子他们如果不签,我让他们找不到敢接的公司……是谁?!”他旋向门口。
“抱歉,我来迟了。”她一路从街角的花店奔过来,气息仍然微微急促。
郎云不理她,继续对付另一端的可怜虫。
看来总经理今天心情不太好,她最好小心一点。叶以心抱着一袋花材和工具,就定位开始工作。
接下来的几通电话听起来都和第一通有关,也全被痛骂了一顿。
“现在已经超过十点了。”他低声咆哮。
饼了好半晌她才发现他说话的对象是自己。
“抱歉?”
他瞄着指向十点七分的挂钟,眼神让人觉得自己欠他几百个解释。
“噢,我的家里有点事,本来要请假的,临时接到台北店长的电话要我赶回来。”
“嗯。”他的嘴角放松了一些。
“花店本来指派另一位店员过来服务,听说郎先生反对她进入办公室,所以我只好搭一早的班机飞回来。”叶以心尽量把抱怨的语调藏住。
“我已经说过,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我不喜欢陌生面孔来来去去的。”他绕回办公桌后方坐定,不理她,开始看一份文件。
叶以心觉得有必要和他说清楚。“我们的员工手脚都很干净,您这种心态对我们很不公平。而且以后难保不会有我必须请假的时候,换个人来上工真的没有差别的。”
“我已经看习惯了你的作品!要我接下来一个星期面对不知道哪个阿猫阿狗插的花,那不是很辛苦吗?”他的话让人听了就想磨牙。
“那么,只要您不介意,下一次可以等我请假回来……”
“我介意!”他拿起一份公文打开来。谈话结束!
“……是。”
饼分,又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她是花店的人,根本没有必要听他的命令。若非北部分店刚成立不久,必须建立一些人脉,她真想翻脸就走。
电话铃又响起来,郎云停下审视中的公文,进行另一通电话会议。她一如以往,专心投入于工作中。
“你今天想插什么鬼东西?”
“嗯?”又隔了好半晌,她才发现他在跟她说话。
郎云靠进椅背里注视她。
“我问你今天想插什么鬼东西送我?”
她立刻被刺激到──一如他的期望。
“我们通常称插花为“作品”,不叫“鬼东西”。还有,我不是插花“送你”,贵公司已经付了钱,这些“作品”都是你们买回去的。”
“抱歉,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专业自尊。”他眼中闪过一抹意绪,消失得太快,让她无法肯定那是不是取笑。
“没关系。”叶以心嘀嘀咕咕地回头工作。
不久,一只古铜色的大手从她肩后探过来,距离超乎她想象的接近。“这种长得像弹簧的东西是什么?”
叶以心猛然往前一跳。
“噢!”膝盖撞到桌角了,她疼得跌进沙发里。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连你的衣角都还没碰到,瞧你像在躲洪水猛兽一样!”他连忙蹲下来去翻她的宽松裤管。“有没有撞到关节?”
“你别乱模!”叶以心吓坏了。
郎云瞪着被她拍掉的右掌。他竟然想去掀她的裤管,还一副天经地义的姿态!除了偶尔故意逗逗她之外,他从来不是一个唐突佳人的男人呀!
他缓缓直起身,退开一步,神情又恢复那种让人猜不透的莫测高深。
“是我冒犯了,我让陈小姐进来替你看看,如果撞得太厉害,最好擦擦药,把淤血推开。”
“不用了,现在已经不太痛。”她紧紧把裤管按回腿上。
“嗯。”他点了点头,走回办公桌去。
叩叩,有人敲门。
叶以心松了一口气。现在的气氛显得太过诡异,她不想和他独处在里面,任何打扰都是受欢迎的。
“请进。”郎云在办公室中央停住。
“大狼,你绝对想不到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水蓝色的疾风刮进来。
然后,一位叶以心见过最明艳的女人扑上前抱住郎云。
“噢,小心一点,我后面就是三十七层楼的高度。”郎云露出宠爱的微笑。
“我父亲答应了,你能相信吗?他终于答应了!”这位美女惊人的瘦,却瘦得非常有型,个子几乎与郎云一般高。此时她完全不顾形象,抱住郎云就是一串狂吻。
“冷静下来,凌曼宇,你这个疯女人!”郎云大笑着,努力平衡两个人的身子。“伯父答应你什么?”
凌曼宇。这个名字常常伴随着郎家兄弟的名字一起出现在社交报导上。印象中她和郎云同年,今年都是三十三岁,父亲是某个书法或国画名家。而她的外形也和郎云非常相称──高挑优雅的身段,雪白的肌肤和明媚的单凤眼。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想成立模特儿经纪公司吗?”凌曼宇捧着胸口,拚命让自己稳定下来,一张红艳的脸却如何也压不下笑意。“你也知道我老头子那个老冬烘,一直认定演艺圈只有“不三不四的女人”才会出没。没想到今天早上经过我和合伙人的联手轰炸,他终于松口同意了!Yes!”
又是另一串兴奋的狂吻。
叶以心尽量让自己变成隐形人,一颗球茎却不小心掉在桌面上,咚地敲了一声。
粘成一团的人球霎时分开来,凌曼宇愕然看向她。
“抱歉,我太兴奋了,没注意到你的办公室有客人。”她连忙理了理衣衫,挽回自己的形象。
“没关系的,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马上就走。”叶以心连忙收拾工具。
“你慢慢来,不急。”凌曼宇回复了镇定。“大狼,这位是?”
“只是个插花的。”郎云不经意地回答。“叶小姐,你先离开吧。”
“是,打扰了。”她慢慢退出去,顺手把办公室门带上。
“奇怪,她看起来好眼熟……”凌曼宇盯着她的背影呢喃。
“什么?”他没听清楚。
算了。凌曼宇挥开不重要的思绪,整个人重新亢奋起来。
“大狼,我老爸已经答应让我使用敦化南路的那间工作室,反正那里空着也是空着,现在只等着找装潢师父动工。”
“-急惊风的性子老是不改。”他摇摇头,脸上仍挂着纵容的笑。
“现在不赶坑诏手,赶明儿老头子反悔了怎么办?”凌曼宇白他一眼。“我一不求他名,二不求他利,只求他那间地段好到没得挑的工作室,他该感到安慰了。”
他举双手投降。“是是是,坐下来喝杯咖啡吧!”
不一会儿陈秘书端着热呼呼的咖啡进来。
老实说,郎云很忙,今天早上还有两场贬议,接下来有数不尽的工作,然而,对于凌曼宇,他有全世界的时间。
若说三年的昏迷让他体验到什么,那应该就是人情冷暖了。
大学毕业那年,他因缘际会认识凌曼宇,两人一见如故,此后便一直维持着好友的关系。
出事之前,他犹如天之骄子,整个世界踩在脚底下,手一伸就有热腾腾的茶递上来,吃烧饼掉芝麻都有人帮他拍掉。
辫迷的三年来,他成为一个过气的富家少爷,该散的狐朋狗党早就散光,亲近的人也渐渐等得心冷。
当他张开眼的那一刻,身前只剩下三张脸:父亲、弟弟,以及曼曼。
案亲和弟弟是至亲之人,为他悬心不下,他能理解,然而曼曼却是无亲无故之人。
对她而言,在朋友需要的时候提供精神支持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对一度被世界放弃的他来说,她的坚定情谊便显得弥足珍贵。
当所有人都背转身去时,只有这三个人仍然停留在他床畔。此后,也只有这三个人可以让他不多说一句,便付出自己的生命。
“对了,小狼呢?”凌曼宇突然想到他弟弟。“我的工作室还缺很多东西,你们两个人都得送我几份大礼。”
“郎霈最近搞砸我一个case,才被我痛骂一顿,你尽避去找他麻烦,叫他连我这一份一起赔进去。”郎云立刻哄拐她。“事实上他正要从泰国飞回来,晚一点你跟司机一起去机场拦截他。”
“没问题,不过小狼的归小狼的,你这份我一样不会放过的!”她急性子又犯了,话未说完,人已经走出去一半。“对了,桌上的花很好看,改天把这个“插花的”电话写给我,我约她谈谈。”
消失。
郎云哑然失笑。
这盆花真的很好看吗?他认真打量起来。
方才叶以心离去时,步伐有一点点迟碍,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膝盖的缘故?
不知如何,她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超乎他的理解范围之外,不太具体,让他一时无法找到比“奇怪”更适切的形容词。
彬许他该找个时间,好好查清楚她的底细,在此之前,不该再任她自由出入他的办公室了。
郎云凝注灿放的花影,陷入深思。
☆☆☆
“早清花房”走复合式路线,除了鲜花之外,店里头另外隔出几个架子贩卖一些偏远山区的民族手工艺品,偶尔甚至有时令的高山菜蔬。为了让店子的摆设不显得凌乱,叶以心必须将陈设区依照主题分隔开来,在过度地带摆上一些装饰花卉。
店门上方的铃铛突然轻响,她拨开一盆羊齿植物走出来。
“欢迎光临……”是他!她嘴角的笑意淡去。
“你每次看到我都一副想倒退三大步的样子。”郎云扬起一边眉毛。
“您不像是个依赖异性崇拜眼光而活的男人。”公事化的笑容跃回樱唇。
“刚才远远看到你,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原来你们的店就在郎亿大楼对面。”他随意在店里走动,伸手触模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叶以心想起稍早出现在他公司的那道水蓝色身影。“店内的玫瑰花正在打折,如果您喜欢,我可以把玫瑰换成淡蓝色的,比较搭配您女伴的衣服。”
他似笑非笑地瞄她一眼,“谢了。”
可没说要或不要,她只好继续站在原地陪着。
“你平时就在这间花店里工作,有没有在哪间补习班教人插花?”一间小报店里竟然有如许多种类的植物,而且他几乎都叫不出名字。花花草草的世界果然让人目不暇给。
“我只负责照顾店面而已,台北分店并不附设插花教室。”
店子里的空间并不大,如今又多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她干脆退回柜台前,拿起几枝小报,自顾自地插起来。
“我记得你提过,你的老家不在台北。”
“是的。”她专心把花枝剪成同等高度。
“跟你聊天很困难,你知道吗?正常人会回答:不是,我的老家在……”他等她自动接下去。
“南部。”
郎云摇头轻笑。“算你厉害。”
“郎先生,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我尽量不在工作时间和别人聊天。”她礼貌地说,眼睛瞄向门口,暗示很明显了。
另一个店员小莉正好提着两个便当回来。
“叶姊,外面好热!我干脆买便当回来吃,也帮你带了一份哦!你不喜欢吃太油,所以我替你买了素食便当……哇!”以一声欣赏的轻叹终结。
他投给叶以心一个“看,我不是那么没人缘”的眼神。
“你嫌外头热,还不快把门关上,冷气都流出去了。”她装作没看见。
“噢噢,好!”小莉晕陶陶地飘进来。她有一张可爱的女圭女圭脸,今天刚从大学毕业,对未来怀抱着光明远景。由于她的性子挺灵巧的,一点就通,很投叶以心的缘。
这个男的是谁?超正点的!
“快点吃,吃完就来帮忙,后面还有好几篮花要整理。”叶以心不理会她无声的pass,把女孩往柜台后面一推。
“噢。”小莉打开便当,眼睛仍骨碌碌地冲着他们瞧。
“这间店是你们的台北分店?”郎云非常清楚自己的笑容对年轻女孩有着什么样的穿透力。
“对啊!我们总店在高雄,叶姊就是总店派过来支援的,这里另外还有一个分店长,不过他现在出公差了。”小莉奋勇提供解答。
叶以心以眼神暗示她闭嘴,但对于一个眸中堆满了心心的怀春少女,这种暗示不在她们的接收范围。
“原来如此,光凭你们三个人就要把一间分店撑起来,需要不少时间吧?”郎云虚心求教。
“还好啦,叶姊三个月一满就要回高雄去了,算算时间也快到……”
“小莉!你快点吃完饭来帮忙,我一个人没办法做所有的事!”她把手中的盆栽重重往地上一放。
小莉吓了一跳,筷子砰的掉下来。
“对不起,叶姊,我……我……饭等一下再吃,我先帮你搬花盆。”小莉涨红了脸,从柜台后面冲出来。
老天,她在做什么?竟然拿一个无辜的人开刀!
“算了,事情也不急在这半个小时完成,你先把便当吃完。”她放缓了声音。
小莉不敢再造次,低头把三口并作两口,拚命扒饭。
叶以心回头白他一眼,都是你!郎云摊了摊手,人可不是他杀的。
“已经十二点半了,我们两个都还空着肚子。叶小姐可否赏光,一起吃个午饭?”即使明知她免疫,他仍然绽出最迷人的微笑。
“附近的上班族都会趁午休时间过来买花,我怕小莉一个人忙不过来。”他不去陪刚才的凌曼宇小姐共进午餐,倒来约她这个“插花的”!
“我可……”一迎上她眼底的警告,小莉马上闭嘴,龟缩回去努力加餐饭。
郎云突然觉得无趣之至,他从来就不是个死缠烂打的男人。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玻璃门倏开倏合,伟岸的人影踏入蒸腾热气中,将自己划入另一个世界里。
“叶姊,这种帅哥请吃饭,我等一辈子都等不到,你竟然将人家往外推?太暴殄天物了啦!”好歹把机会pass给她,送礼自用两相宜啊!
然而,一看见叶以心的表情,聒噪的女孩合上嘴。
真诡异!那个帅哥感觉上跟叶姊还不太熟,应该没什么交情才对,为什么……为什么叶姊要用这么忧郁的眼神,望着他的背影?
☆☆☆
从七月份开始,整个北台湾陷入祈雨的氛围里。眼看台风季节渐渐过去,风雨只有零星几场,北部居民们终于死了心,多买几个水桶,开始储水抗旱。
第一场象样的大雨终于在九月出现,整个台北城欣喜若狂。
然而,雨一开始下之后就像停不住一般,连灌了四天,而且一日比一日下得狂,气象专家们终于从一开始的喜形于色,到后来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接着,“低洼地区应严防淹水”的新闻开始搬上台面。
“总经理,您要我开进地下停车场等您,还是停在楼下大门口就好?”司机望着后照镜中的他。
郎云先瞄一眼腕表,现下已经晚上八点半,公司里恐怕没人了。
“停在门口等我就好,我上去拿几份文件,马上下来。”
“是。”司机下车帮他撑伞。
郎云走入郎亿大楼的大厅,向守岗哨的警卫点了点头。
方才司机在机场接到他的时候,天气还不像现在这么恶劣,没想到才一转眼就变成倾盆大雨。他有些后悔刚才没有从中正机场直接回家,还让司机载他回公司取这几份合约。
电梯直上三十七楼,他拿起桌上的公文夹转身就走,没有多做停留。他越早离开,司机就能越早收工回家。
他和司机在大厅会合,两人一起撑伞必到车上。车子以稳定的速度朝前方路口滑过去。
榜重的雨势犹如一阵帘幕,几乎连车头大灯都穿不透。司机不敢大意,慢慢回转到对向车道。
“停车。”郎云突然出声。
“总经理,您又忘了东西?”
“先靠边停。”他发出指示。
司机无奈,只好在路边暂停一下。
郎云摇下车窗,对着路边的一团黑影发喊:“你一个人站在大雨里做什么?”
叶以心猛然回过身。
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米白色的衬衫几乎变成半透明。方才他远远就看到一个影子在店门口徘徊,没想到竟然就是她。花店门口虽然有一个小棚架,在这种豪雨倾盆的日子里根本没有任何遮蔽作用,自从认识以来,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狼狈。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双手抱紧自己,犹如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猫。
“这个问题是我先问的。”花店已经熄了灯,看起来根本没人了,她一个人站在这里当门神?
“我……我稍早出门送几盆花,小莉好像没听清楚,以为我下班了,离开的时候就把店门锁起来。我的包包和钥匙全留在里面。”她的嘴唇被冻成淡紫色。
“先上来再说。”郎云把车门打开。
她迟疑地看着车座内。
“不管你有多讨厌我,现在我都是你唯一的选择,进来!”他没好气地道。
叶以心再回头望一眼花店,终于死心了,抱着身体奔过雨幕,钻进他的车子里。
司机立刻把暖气打开,赢来她感激的微笑。
“你没有钥匙怎么回家?”他立刻模过一盒面纸递给她。
“我可以请房东先帮我开,星期一上班再来拿包包。”她尽力吸干身上的水,以免对真皮座椅造成太惨重的灾情。
郎云差点忘了,今天是星期六,难怪一路上车流量不多。这一带虽然是精华地段,但是以办公大楼为主,一过了上班时间就没什么人潮。
“我住在研究院路……”叶以心把完整的地址告诉司机。
车子往前滑开。雨声几乎滤掉其他声音,再加上这种房车后座宽敞,和前座有一点距离,他们两人仿佛处在密闭空间里一样。
叶以心不自在地换个角度,望向窗外,背心仍然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她不由自主地打个哆嗦。
一件西装外套突然罩在她肩头。
“我会把你的衣服弄湿的!”她直觉就想月兑下来。
“穿上。”
“这件西装的料子很好,浸湿了很可惜的。”老实说,她是怕浸坏了赔不起。
“你弄湿的东西可多了,也不差一件衣服。”郎云嘲讽道,对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已经很习惯了。
叶以心低头一看,果然真皮椅垫还是湿了一大圈。
“对不起,我愿意负担汽车美容的费用,还有洗衣服的钱──”
“闭嘴!”
她惦惦不敢再吭声。
郎云干脆闭目养神,省得看她那副想跳车的表情就有气。
“总经理,我看这个情况不太妙。”司机突然说。
“怎么回事?”他张开眼睛。
“雨实在下得太大了,路面上已经开始积水。这位小姐住的地方地势比较低,我怕再开过去,遇到淹水的话,我们会被困在路上。”司机把收音机打开,转到新闻频道。
新闻频道很配合地传出一些相关报导。过去几个小时,雨量已经达到多少多少公厘,比去年同期雨量增加多少多少公厘。最重要的消息是,许多低洼地区纷纷传出淹水的灾情。
叶以心担心地瞄着窗外。
新闻记者正在连线采访某位气象局工作人员。目前各抽水站都在正常运作中,可是豪雨来得太过突然,雨势也太大了,几乎等于三个月的雨量集中在一个晚上落下,他劝导所有住在低洼地带的居民尽快撤离。
接着记者念出几条已经确定淹水而无法通行的道路,她住的研究院路赫然是榜首。
“那……那怎么办?”叶以心欲哭无泪。
“先回我那里去。”郎云告诉司机。
“是。”司机立刻切入另一条小巷子,准备弯回下一条大马路。
“可是我得回家才行啊!”一双眼睛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又圆又大。
“车子过不去,你怎么回家?自己游回去?”他没好气道。“到我那里住一晚不会要你的命!我保证你会有自己的房间和自己的床,不必看我这张讨厌的脸一眼。”
她咬着嘴唇内侧,把眼光移开。
郎云知道自己的口气太冲了,可是他完全不想道歉。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他已经又累又饿了,一颗善心捧到她面前,她还不领情?
两个人拗在后座里,一语不发。
半晌,她说了一句什么,可是微弱的语音被收音机和风雨声盖掉。
“什么?”他不抱期望地问。
“……你说错了,”她轻声重复。“我并不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