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晓乐开始觉得自己和盛儒昊的关系有进展,所以当他说要到宜兰一带写生,而且要去两天一夜时,她说什么都要跟。
“你不能丢下我!”她抓着他的手臂。“这样太不人道了。”
“人道?”盛儒昊在思考这个字眼。
“唐叔不在、佣人们不在,如果你再不在,这么大的屋子里只有我,万一我被鬼吓破了胆、万一有歹徒侵入、万一外星人打到地球,怎么办?”她其实还可以说出上百个理由。
“有点好笑。”他回她。
“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她强调,抓着他手的力道更加使劲。“真的!”
“也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不想带她去,不喜欢两人如影随形的亲密感,毕竟他才不当他们是什么兄妹,她只是缨子的女儿。
“你又不能保证。”
“这屋子的保全系统——”
“我不敢一个人!”她打岔。
“我是去画画。”他想把她的手拿开,不希望场面搞得好像是生离死别。“而且只过一夜,我明天就会回来了。”
“那就带我去啊!”她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哪怕他已经很努力想要扳开她的手指。“我不会烦你,会很安静的。”
“小乐,我习惯一个人。”
“我还可以当你画画时的模特儿,免费!”
“我不需要人体模特儿。”
“我总有用处。”余晓乐怎么都不肯放弃,知道自己有些死皮赖脸、有些死缠烂打,可是她真的不想一个人,太恐怖了。
“我的手臂快要被你扯断了。”他有点无奈的抗议。
“那为了救你的手臂,你快说好。”她几乎是强迫中奖。“这年头独臂会很不方便。”
“不好笑。”
“我要跟!”她扬高声调。
“你不受……欢迎。”他坦白。
“我有煮饭给你吃!”她讨人情。
“那是两回事。”
有些男人是吃软不吃硬,就她的观察,她相信盛儒昊是这种男人,所以余晓乐不再像是机关枪猛扫射、猛说话,她只是眨着最单纯、最无辜、最可怜的泪眼,默默的瞅着他,好像他是没肝没肺的大暴徒,而自己是全宇宙最无助的一朵小报。
“你想干么?”盛儒昊没哄过女人,不知道她接下来要怎么整他。
“你看过女生哭吧?!”她哽咽的说,夹杂着鼻音。
“你打算在我面前哭?”
“对!”她事先宣告。
“我不会管你。”
“你会。”
“小乐,”照理他的情绪不是那么容易受到波动,可是——“你当一点眼泪可以令我……”
“当我是你可怜的妹妹吧!”她啜泣的声音打断他。“我不会在你耳边唠叨、不会找你麻烦,我会像个哑巴,除非你先开口和我说话,否则我会在嘴上装拉链,闭紧嘴巴。”
“眼泪呢?”他知道自己又心软了。
“真要我哭?!”她嘟嘴。
“确定不烦我?”
“我会让你几乎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她哪哭得出来,这会都要把眼睛笑眯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别叫我哭了。”
“希望我不会后悔。”他自言自语。
“你当然不会!”她直到这一刻才松开抓他的手臂,放过他。“绝对不会。”
必答她的是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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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老坑属于新城溪水域,展现出特有山水交融的绮丽风光,昔称“武老林泉”,是“新兰阳八景”之一,两岸坡地氤温有利茶作,茶味特别清香甜美,使武老茗茶盛名遐迩。
区内林木苍郁、草坡翠绿、溪水潺潺,这里适合盛夏游览,有分露营烤肉区和风景区,自然盛儒昊不是来烤肉或是露营,他找了一条看起来非常清澈的溪水边,这里是作画的好地方。
余晓乐发现今天盛儒昊是要素描,他没有带太多用品,只是一些铅笔、炭笔、单色水彩、炭精笔。
“素描?!”她聪明的猜测。
“有意见?!”他准备着东西。
“我也在画廊打过工。”
“是吗?”他夸张的语气明摆着不信。“总统府打过工没?”
“没有!”她难得认真的看他。“总统府也会要工读生吗?我倒是没有想过。”
盛儒昊没再搭腔,他希望她的话能少一些,为什么她的嘴巴不会累?
“我知道素描分为静物素描、风景素描、石膏像素描、人物素描、创作素描……”她如数家珍,好像真的懂。
“你不是唬人的?!”他讶异。
“我在画廊待过嘛。”
“那你对素描有兴趣没?”
“我只对赚钱有兴趣。”
“市侩。”
“哼!如果我是盛天财团的女总裁,我也会吃饱没事四处写生画画!”这不是挖苦,而是血淋淋的事实。“我得先填饱肚子,才能去想兴趣那种玩意儿。”
盛儒昊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但没有再多说,拿起炭笔开始作画。
余晓乐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太烦他,不然他说不定会把她赶出武老坑,她打算拿相机拍些东西自娱,双手伸进大包包里模了半天,突然她惨叫一声。
“糟了!”
“什么事?”盛儒昊瞄了她一眼,手中的炭笔差一点掉落到地上。
“我忘了带数位相机。”她颇懊恼。
“又怎样?”
“那我就无法把这里的美景拍下来。”
“你可以把美景‘拍’进心里。”
“哈!我层次没有你高。”
“你的手机总有照相功能吧?!”他想办法替她解决,希望她不要在他身边大呼小叫或是干扰他。“你不会连手机都没带吧?!”
余晓乐有带手机,但她觉得用手机猛照很奇怪,又不是在拍什么证物或是证据的,她不太满意的摇头晃脑,忽然看着他的画纸和炭笔,马上有了灵感。
“我们可以画下来!”她高兴的大叫。
“我们?!”
“你啦。”
“你要我画下——”他都还没有讲完话就被截断。
“盛儒昊,我没带相机,但是你却可以画下这一张张的风景,再说你一定学过人物素描,而我可以站着不动,当你画里的模特儿,这样我们一起出来玩的回忆就有了,你说棒不棒?!”她眉飞色舞的提议。
“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画下一张张有你在里面的风景素描?”他不客气的问她。
“当回忆。”她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我要留起来当做纪念,哪天你若成为业余名画家,那我手上的画就值钱了,你说对不对?”
盛儒昊无动于衷的睨她一眼。
“不行吗?”她转而撒娇。
他这是不回答。
余晓乐知道怎么对付他,她又赖到了他的身侧,然后摇着他的手臂。“哥哥,我又不是要你做什么你做不到的事,素描是你拿手的,至于我,你不用把我画得太漂亮,我会不好意思。”
“你的字典里不会有‘不好意思’这四个字。”盛儒昊居然和她开起玩笑,以前他从不开玩笑,更何况是和一个女生。
“那你说,”她比他更有毅力。“怎样你才肯画我?”
“我考你个问题,如果你答得出来,我就画。”盛儒昊微微一笑。
“你要刁难我?!”
“你不是在画廊打过工?”
“那你问嘛!”她一副胸有成竹。
“素描的基础你随便说出五样来。”他只考她这么一题。
在画廊打工可不是白混的,她透出骄傲的眼神。“光线立体规律、空间感塑造、明暗布局分配、构图原则、质感把握要领,五个了还要不要我再继续说几个呢?”
“你是真懂一些。”盛儒昊不解。“那天在后山,你为什么要说你是门外汉?”
“我是啊。”
“但你说得出这么多东西。”
“我是说得‘一口好画’。”她俏皮的打趣。“像你话少,但有内涵,我话多,看起来什么都会盖两句,但其实都不精,只知道皮毛而已。”
“你至少很坦白。”他话里有隐约的欣赏。
“所以你答应了?!”
“我拗得过你吗?”他无奈的答应。
“把我画得漂亮一些。”她命令。
“但你才说不用太认真画你。”他笑道。
“我现在说的才算。”
“画丑的话呢?”盛儒昊想知道。
“我会烦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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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于幽静的冬山河畔,恍若十三世纪时的德国罗腾堡,近一百株八米高的落羽松、樱花以及枫树,更衬托出这家民宿有如英国都铎式建筑的浪漫休闲风情,而环绕庄园的渠道,更凸显了它的特色。
盛儒昊不是随便挑一家民宿,和小乐相处一天下来,他发现她其实非常有意思,对她甚至有一种知心同好的感觉,和她交谈不难,把她画入画作之中更是轻而易举,他发现自己画得很乐意、很开心,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所以他为她挑了一家最棒、最新颖、最舒适的庄园式民宿,他想给她最好的。
可问题来了!
盛儒昊和余晓乐站在民宿的柜台前,对方有礼而又客气。
“我们只剩下一间房。”柜台小姐微笑。
“我愿意多付一点钱。”盛儒昊暗示。
“但我们的确只剩下一间景观双人套房。”柜台小姐继续温婉的说。
“真的没有办法?”
“或许我帮您连络其它民宿?”
“盛儒昊,人家就是只剩一间房间,你到底要她怎么样?凭空变出一个空房吗?”余晓乐不想为难人。“就要这一间吧。”
“我们一起住?”他的声音有些怪。
“有困难吗?”她完全没有异样。
“我们是孤男寡女。”
“我们是兄妹。”
“我们不是页真兄妹。”
“但有差别吗?”她不解。
“如果传出去……”
“谁会传?你还是我?”
盛儒昊看她那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操心太多,只是一个晚上,睡个觉而已。
“好!我们要这间房。”他决定了。
余晓乐马上用拳头捶了他的肩头一下,好像他们是好哥儿们,一起住一间房对她来说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觉得别人都是一肚子坏水。
接着由专人带他们来到景观套房,房中布置现代、古典兼具,有一张大双人床、液晶电视,推开落地窗望出去,还真有点像是置身在十几世纪的古堡、庄园似的。
“真美!”余晓乐忍不住的说:“令人心旷神怡,什么烦恼都没了。”
“你有什么烦恼?”盛儒昊来到她身边,在此夕阳余晖美景中,有她在身边,他竟感到有一丝甜蜜的感受,这对吗?
“只要是人都有烦恼。”
“那说出来啊。”
“你先说。”
“你可真会转移话题。”他看着这一片美景。“其实我没有什么烦恼。”
“没有?!”她才不信。
“我是盛天财团的总裁,要什么有什么,我烦什么?”他自嘲的说,发现和她相处愈久,他的话就愈多,且愈说愈流利,完全不像平日的他,平常他亦不会自我解嘲。
“这话好酸。”她指着他笑。
“你的烦恼呢?”他反追问。
余晓乐一下子也说不上自己有什么烦恼,从她父母欠债落跑那天起,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偏偏她是个乐观的人,习惯不带烦恼入眠,日子够苦了,干么连睡个觉这么简单的事都要折磨自己,所以她真的谈不上自己有哪些烦恼。
“小乐,你想混过去?!”
“我有烦恼,可是……好像又都不是烦恼,没有那种更正会让我过不去的,我总能在烦个二、三十分钟之后就释怀,这样的烦恼算是烦恼吗?”她以超级乐观的姿态表示。
盛懦昊佩服她的豁达和开朗!他居然可以从她的身上学到东西!这太叫他意外了。
“你已拥有很多别人所无法拥有的,你该满足。”她又补上。
“我没有不满足。”
“那太好了!”余晓乐马上趁机说:“那就当个阳光王子,别当忧郁王子。”
“我就是我。”他一句话打发。
“瞧你高傲的!”余晓乐俏鼻子一哼。“踩在云端上的人不懂平凡人的滋味。”
“画了一天了,我想早点休息。”他回头看了下房中的那张大床,眉头有点深锁。
“谁先洗澡?”
“女士优先。”
“你很有风度嘛。”
“我抢得过你吗?如果你决定先洗。”
必答他的是余晓乐得意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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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晓乐已经舒服的在大床上躺平,他们这间房有泡温泉的设施,所以她等于是好好的泡了个温泉,所有的疲劳全消,令她感到人生美好,处处充满希望,感谢藤原缨子找她来扮她的女儿,否则以余晓乐的身份,她只能过普通日子。
盛儒昊也泡好了温泉出来,但他似乎并不急着上床,打开液晶电视,然后整个人黏在椅子上,好像电视节目有多好看。
“你还不睡?”躺在床上的余晓乐鸡婆的问。
“你先睡。”
“你不是说你画了一天想早点休息?”
“我现在想看电视。”他的声音有点不悦。
“明天我们要逛宜兰市区一天,要体力哦!”
“我还没老。”
“只是好意提醒。”
“闭上嘴,请你。”“请你”是他后来加上的,他真的希望她快点睡。
不是没有见过素颜美女,但是当她从浴室走出来的那一刹那,他还是感到心脏小鹿乱跳,那红润、清新的脸庞,干净、甜美的气息,彷佛她是不受尘世污染的精灵,令人感到这世界是可以温馨、可以有期待的,那画面叫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这一会要他躺在她身旁,虽说她算是妹妹,但毕竟两人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是个正常男人啊。
余晓乐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一人占一半的床,然后好好睡上一觉,但是看看盛儒昊那一张好像床上有跳蚤的脸,有这么痛苦吗?
“你怕我会攻击你吗?”她怒声问。
“什么?”他愣了一愣。
“要不要把枕头放在中间?”
“做什么?”
“隔开我们两个啊!”她愈说愈气的坐了起来。“你不敢上床是怕我半夜会吃你豆腐吗?”
“你在鬼扯什么?”只要是热血男子都受不了这样的奚落、侮辱,她一点都不怕他对她“怎样”,反而认为他会怕她吃豆腐,这是什么世界啊?!
“不然你为什么不上床?”
“我还不困。”
“你还是可以上床休息。”
“这算‘邀请’吗?”盛儒昊回敬道。
余晓乐翻了翻白眼,明显不耐。“我知道你不是心术不正的人,所以我不会想歪,我保证不会攻击你,你也不会骚扰我,只是我不习惯有灯光、不习惯有声音,这样我没有办法睡觉。”
她都这么说了,他实在无法再ㄍ一ㄥ在椅子里。把电视关了,而当他走到大床边时,她也把电源开关给按掉,除了浴室里的微弱灯光,整个房间漆黑一片……
这种气氛和感觉是有些暧昧的,至少对盛儒昊来说是如此,他发现自己的动作明显僵硬,几乎像是机器人一样的上了床,接着像僵尸一样躺平。
余晓乐也躺平了,一开始她没有说话,好像是在适应黑暗,适应自己的身边有个男人躺着,这对她而言毕竟是第一次,虽然他是“哥哥”。
气氛真是愈来愈怪异。
盛儒昊有个冲动,他想跳下床,去睡楼下的大厅,和小乐同睡一床,他发现自己的心跳无法规律。
“你睡了吗?”她突然问。
“睡了。”他故作冷酷的答。
“好笑!睡了还回我话。”她笑出声。
“那你干么问?”
“想知道你唾了没啊。”
“我说‘睡了’,可以安静了吗?”
“但你明明是醒着的。”
“我想睡了!”他刻意装出不悦的声音。
“不聊一聊吗?”她睡不着。
“不。”他肯定的拒绝。
余晓乐知道自己是有些烦人,但如果两人一句话都不吭,就像两具僵尸一样的躺在黑暗中,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笑。
“陪我讲讲话嘛。”
“如果你再这么多话,”盛儒昊威胁她。“下次别想我再带你出来。”
“还有下次?”她闻言乐不可支。
“如果你再说话,肯定没有下次。”
“我睡不着。”
“数羊。”
“我会愈数愈清醒,因为怕数错。”
“别想叫我讲故事给你听。”他刻意凶恶的说:“你不睡就不睡,我可不想明天早上有黑眼圈,小乐,别逼我把你丢到阳台上。”
“没人性!”她嚷嚷。“如果你是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会礼貌的等你身边的女仕睡了之后才入睡,这也是骑士精神。”
“我是凡人,不是绅士、骑士。”盛儒昊没来由的想发脾气,他宁可发脾气也不能对她产生任何感觉,他提醒自己她是妹妹。
“哼!”她一个翻身背对他。
“晚安。”他亦翻身背对她,衷心希望这一夜能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