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倩瑜搭的计程车停在毛品海的别墅门前,行李放在计程车的后坐,她只有几句话,说完就准备跳上车定人,她已经决定了。
毛品海看到了计程车、看到了夏倩瑜一副急于逃命的表情,他的心里虽然有很多的疑问与不解,但他没有立刻显现出来。
“倩瑜,妳在赶什么?”他轻描淡写的问,瞄了那辆计程车一眼。
“我要离开。”她一副无情的语气。
“很久吗?”不明白她又在玩什么把戏,他耐着性子问。
“一辈子吧!”
对她的答案非常的不爽,但是毛品海依旧保持着风度,他强压下满腔的怒火,没有冲动的把她拖进别墅里,他只想搞清楚又出了什么状况。
“我已经找了律师,他建议我先捐出一半……”
“随你想捐多少!”夏倩瑜不在乎地说。“我要去高雄发展,和我表姊合开咖啡屋。”
“妳想开咖啡屋?”
“总之做做看。”
毛品海的心情稍稍放宽了一些。到目前为止一切还好,她只是要去高雄开咖啡屋,不是要远走高飞或是打算从这个地球消失。
“为什么不开在台北?我可以赞助妳。”
“我就是要离你远远的!”夏倩瑜说到了重点。
“又怎么了?!”毛品海顿时怒火攻心。“到底又出了什么事?上一次妳主动找我,现在又说要离开!”
“抱歉,我当时可能神智不清!”
“夏倩瑜……”
“就当我又耍了你一次。”她一副随性、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你不是第一次被我耍--”
没有任何预警的,毛品海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明显的五条手指印,他真的是用了力、使了劲的。
夏倩瑜痛得立刻飙泪,但是她没有吼叫、没有咒骂。头一摆正,她直视着他,完全是一副强悍女子的模样,她不是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
“我们扯平了。”她微笑表示。
“扯平什么?”
“互不相欠!”她的笑容收敛了。“我耍了你,你给了我一巴掌,我们谁也不欠谁。”
“为什么要再耍我一次?”他冷冷的问。
“因为……我吃饱撑着。”
“还有没有其他答案?”
“我想我们终究是不适合又无缘。”夏倩瑜面容倔强道:“再怎么强求也没有用。”
“但妳曾提到结婚,”他还是不死心。“妳是那么诚恳而且真心--”
“我演技太好了!”
“倩瑜,如果妳有什么苦衷,妳可以说出来。”他想或许是突然出了什么事,便她不得不如此。
“哪来什么苦衷?”她嘻皮笑脸的。“台北我真的待腻了,我需要另一个城市的空气。高雄没有那么远,有空来看我啊!”
“亚丝、琳琳怎么说?”毛品海还存着最后一线希望。“她们没有阻止妳吗?”
“我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
“妳真的这么一意孤行?”
“我做我想做的。”说着,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石头,彷佛在下决定似的,有一会工夫她才把石头放到他的手里,“送给……那个女孩!”
“哪个女孩?”毛品海一头雾水。他打开了手掌,看到一颗散发出七彩光芒的小石头,他迷惑地看着她。
“你的学生。”
“我学生很多。妳到底有什么用意?”
“拥有这颗石头就会拥有幸福。”她咬唇强忍着盈满眼眶的泪。
“那妳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因为我希望你们幸福!”说完,夏倩瑜一个转身的快速冲上了计程车,然后命令司机开车。
等毛品海回过神,计程车已扬尘而去,只留下又恨又茫然的他,手握着那颗石头……
邦中克赶到了医院的急诊室,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这里“领回”好友。
毛品海的手臂包着纱布,脸上也有被玻璃划的伤,他看起来既狼狈又有些凶恶。
“品海,你……”侯中克摇头。
“废话少说。”
“你居然在PUB里和人干架?”
“对方先惹我的!”
“但是你先出手。”侯中克一直以自己是文明人、读书人自居,毛品海更是,他还曾是个教书的师长,更该以身作则。
“中克,你现在是在做笔录吗?”毛品海已经快要崩溃,他的抓狂指数已接近百分之百,从夏倩瑜坐上计程车离开,他已四十八个小时没阖眼。
“我只是怕你被打死或是被砍死!”
毛品海只回以一个冷笑,然后和侯中克一起离开急诊室。或许等一会,他可以闭上眼睛睡一觉,可以暂时忘记夏倩瑜所带给他的伤害和侮辱,他真的成了笑话,真的又被甩一次!
一路无言回到家,侯中克陪着他下车。
“要不要我跟你进去?”
“免了。”
“你真的可以吗?”不敢去提任何有关夏倩瑜的事,侯中克知道一定和她月兑不了干系,而他不想再在好友的伤口上撒盐。
“我死不了!”
“品海,像个男人。”侯中克打气的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说完他接过他手上的钥匙,背对着他开门。
路小兰完全没有注意到侯中克,眼中只有受了伤的毛品海。她下了计程车,迫不及待的冲向他。
“你受伤了?!”
“我没事,小兰,现在--”
“我没有怀孕!”路小兰说,心上的大石头真正落了地。“昨晚我终于鼓起勇气去了妇产科验孕,医生告诉我,我并没有怀孕,而今天早上我“那个”也来了,看来我是压力太大了,才会一时MC乱掉。”
“我该说恭喜吗?”
“当然--”
邦中克缓缓转过身。其实他早就该转身,先是那熟悉的声音,再加上毛品海的称呼,所以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尤其是他们的对话,令他寒毛直竖--路小兰差一点怀了他的小阿?
猛地看到侯中克,路小兰真的像是见到了鬼一般,她的三魂七魄全被他给吓飞了。
“你……”她颤抖着声音。
“没想到吧?”侯中克声音冷酷。
“你们?!”毛品海一时没有头绪,但是当他看看侯中克再看看路小兰之后,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耸了耸肩。“你们自己说吧!”
“路小兰,妳心中喜欢的人是品海?”
“我……”
“妳担心自己怀了我的小阿,但妳找的却是他?”侯中克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他脑中还有一些残存的理智,他真的会赤手空拳的把她大卸八块。
“难道我要向你求援?”路小兰不再回避他的逼视。“你想负责吗?”
“妳该让我知道!”侯中克大吼一句。“我是想负责,那是我的小阿!”
“但我不想生。”
“妳并没有怀孕!”他想杀了她。
“我是说如果。”
“我可以进去了吗?”毛品海确信这里没有他的事。“我受了伤,我想进去休息。”
“请便!”侯中克怒道。
“中克,冷静一点。如果你好好和小兰谈,我相信事情不会毫无转机。”毛品海乐观的劝道。
路小兰用眼神向毛品海求救,希望他不要丢下她一个人,但是毛品海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要她自己勇敢去面对一切。
当毛品海进到别墅之后,侯中克看向路小兰的眼光带着同情、可怜与不舍。
“毛品海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妳。”
“我知道!”
“他不适合妳。”
“你就适合?”
“起码我可以爱妳,我可以给妳呵护,给妳疼惜、给妳我的真心。小兰,妳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毛品海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我是活生生的在妳面前,即使妳现在还不爱我,我们还是可以从现在开始培养感情。”侯中克对她展现了最大的诚意。
路小兰盯着他,久久不能自己。她真不知道碰到了她,对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小兰,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我真的不爱你。”她必须诚实。
“妳是现在不爱。”
“未来--”
“未来的事没有人知道。”侯中克没有逼她马上要做任何的承诺,他只是用最大的真心和耐心对她。“但是总要去试、去努力了才知道。”
“我真的值得你这样吗?”她平静的问。
“妳值得!”
“那我们……就试试。”路小兰低头道。
“小兰……”他感动的看向她。
“我不能保证或是承诺什么。”
“够了,现在这样就够了。”
毛萱萍一直认为自己是赢家,因为当她知道夏倩瑜已离开台北之后,她笑了好几天;可是当她得知她哥哥已把那些钱交代律师处理,然后打算去浪迹天涯时,她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赢了。
于是,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凄清夜里,她去找了她哥哥,终于知道自己有多失败,也开始去面对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毛品海煮了咖啡,他们兄妹俩并不常如此面对面的真心谈事情,虽然妹妹还没开口说出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大概也可以猜出个七、八分。
“哥……”毛萱萍带着忏悔的眼神,眼角有着羞愧的泪水。
“我在听。”他有异于平常的冷静和宽慰。
“我做了很差、很糟的事。”
“我想也是,”毛品海把咖啡倒到了妹妹的杯子里。“对夏倩瑜。”
“我一直以为……”毛萱萍吸了吸鼻子。“我一直认为你们不该在一起。”
“所以妳做了什么?”
“我给她看……”她一个深呼吸。“你和路小兰在床上相拥而眠的照片。”
“只是这样?”
“我还告诉她,路小兰怀了你的小阿。”一说完,毛萱萍马上抬不起头来,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卑劣。
毛品海没有出声、没有反应。
毛萱萍终于忍不住先抬起头,当她看到哥哥那沉默;心痛、不解的表情时,她流下了懊悔的眼泪,觉得自己该下地狱去。
“哥,对不起……”她痛哭流涕。
“妳真的那么讨厌夏倩输?”他平静的问,
“我只是气她曾经甩了你!”
“我和她之间的分分合合只有我和她清楚。”
“我只是替你不平、出气!”
“那妳觉得我现在有比较快乐吗?”他问,“当妳成功逼走她之后,妳觉得妳有得到妳想要的、有达成目的吗?”
“哥……”她摇头。
“妳不是我们,虽然妳是我的妹妹,但妳无法了解、无法体会我心底对夏倩瑜真正的感觉。除了她,我谁都不想要,若是没有她,一切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毛品海坦白道。
毛萱萍面对这个事实,她必须面对,不然她有可能会被所有毛家的人断绝关系。
“哥,我可以去向夏倩瑜解释一切。”她勇敢的说。
“如果来不及了呢?”
“哥,我是真心想要弥补过错。”她痛苦的想挽救。
“既然已经知道原因,我自己会去解决一切。”毛品海看着她。“萱萍,我不愿把妳想成是一个很坏的人,但是下次妳想再使坏之前,可不可以请妳三思一下,不要以为自己是宇宙主宰。”
“我知道错了。”
“我不会说夏倩瑜是全世界最完美的女人,但是我只爱她,就是爱她而已!”他不需要太多的话就已表示清楚一切。
“我知道了。”毛萱萍微笑。
“现在妳愿意用不同于以往的角度去看她、去和她相处吗?”毛品海问。
“我愿意!”
“妳愿意真心的把她当是家人、是妳的大嫂?”
“我当然把她当毛家的一份子。”
“那就没问题了。”他完全不烦恼的表情,有一种海阔天空、豁然开朗的自在。“我相信夏倩瑜会回到我身边。”
“你这么有把握?”
“她爱我!”毛品海有力的一句。
“那么……”毛萱萍拜托道:“替我向夏倩瑜……不,大嫂,说一声对不起!”
“这有什么难的。”
经营咖啡屋这点子是不错,但是当一个人的心无法平静时、无法真正得到安宁,那么做什么都不会快乐的。
被傅琳琳和白亚丝骂到臭头,如果不是琳琳的预产期已近,那么她们是打算杀到高雄来把她拖回去。对她们而言,她是全世界最莫名其妙、最该被抛弃、最该出家当尼姑的女人。
但她们都不知道内情啊!
夏倩瑜自己独尝这苦涩、难以下咽的滋味,那个女生都已经怀了毛品海的小阿,她还能说什么、争什么、抢什么呢?
除了祝福,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出什么。
平时下午的咖啡屋人比较少,加上表姊去银行办事,所以店里显得有些冷清,当玻璃门上的风铃响起来时,她本能的喊了声,“欢迎光临。”
可是当她看到走进来的是毛品海、侯中克和那个女生时,她手上的咖啡杯掉落地面,但是她完全没有注意,自己机械化的由吧台中走出。
“你们……”
“这里不太好找!”侯中克率先开口,一副很热的样子。“冷气有开到最强吗?”
“现在已入秋,所以没开那么强。”夏倩瑜有些呆滞的解释。
“那么高雄真是够热的。”
“侯中克!”路小兰的口气不爽又带着指责。“你是特别到高雄来吹冷气的吗?”
“这开场白很烂?”他问。
“烂透了!”路小兰回答。
“那我闭嘴。”
“早该了!”
“倩瑜。”侯中克正经的看着她,然后拉起了路小兰的手。“我和小兰去找一张最靠近角落的桌子,妳和品海好好的把事情讲开,有空时再给我们两杯咖啡,不赶的,有的是时间,你们慢慢来。”
夏倩瑜看着侯中克和那个女生真的去找了位子坐下,看他们的样子,再看看毛品海,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三角关系。
“她到底是……”
“我的学生,中克目前正在追求的女孩。”毛品海很简单的说明。
“但是你和她……”夏倩瑜一脸迷惑的表情。
毛品海于是将整件事从头讲起。这件事很巧也很妙,台北真的就是这么小,而且熟识的人之间又这么离奇的相遇,路小兰居然会碰上侯中克,而侯中克居然会对路小兰动了真情。
“那你和路小兰……”
“师生关系而已。”
“毛萱萍陷害你?”
“她只是想替我讨个公道。”
“所以他们俩……”夏倩瑜指了指侯中克和路小兰那桌。“正在交往?”
“应该是说中克很努力,而小兰还不想定下来。”
“但她差点怀了中克的小阿!”
“幸好没有,不然问题更多了。”
夏倩瑜很想拉一张椅子过来坐下,因为她怕自己快要撑不住。这算是她的错吗?一切的帐都要记到她的头上?
“我那些钱已交由律师处理,不过因为美国的科技公司还在持续擭利,我可以再继续分红,但我算是做到妳的要求了。”
“品海……”
“萱萍要我跟妳说声对不起,她说以后绝对会把妳视为毛家的一份子。”毛品海又说。
“我……”
“那天我的一巴掌,我道歉。”
夏倩瑜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做,事情已经全部解释清楚,一切也妥当了,可是她该厚着脸皮投入他的怀抱吗?他好像还没有开口说他要怎么做。
“倩瑜,现在呢?”毛品海看看这家其实不是很起眼的小小咖啡屋。
“现在……”
“妳想怎样?”
“可以我想怎样就怎样吗?”她反问。
“先说说妳想怎样。”他一副要先听了之后再决定的表情。“我真的怕了妳,我不知道妳反反复覆的是想怎样。”
“是你妹妹,我本来都已经要……嫁你……”最后两个字很小声,小到他根本没听清楚。“可是--”
“结婚!”他一副大男人的语气。“不得有异议。”
“你还要娶我吗?”她咬唇,怕自己高兴得叫出来,更怕自己失态。
“我能不娶吗?谁叫我就只爱妳一个!”他朝她伸开了双臂。“可以回台北了吗?琳琳和亚丝说如果我没有办法把妳弄回台北,那么我也可以留在高雄,可是我习惯台北的生活。”
夏倩瑜不再迟疑的飞奔入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久久说不出任何话。她的真命天子果然就是他。
“这算是答应吗?”他也抱紧她。
“我也比较习惯台北的生活。”
“如果妳敢再离开我……”
“品海,那颗七彩幸运石呢?”她急着讨回。
“干么?”他不知道她急什么。
“还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