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印度尼西亚峇里岛躲了五天,美其名是去SPA、渡假,其实丁希男是去思考她该怎么拒绝霍惟民,因为她不可能答应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她要找一个听话、温驯、会事事顺从她的男人,那一定非霍惟民莫属,嫁给他……她可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做一辈子的女王,可是这样没有挑战性的日子,她过得了一辈子吗?
走出入境大厅,她正在想该搭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回家时,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一开始她告诉自己不可能,但是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一模一样的身影,陆承义没有双胞胎兄弟啊!
陆承义走向了她,很酷、很帅的在她的面前站定,这回他可是合身西装,一副大老板的气派和不可一世的姿态。
“印度尼西亚好不好玩?”他问。
“你──”
“我没有跑错机场,妳也没有,这里是台湾。”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这么巧?”丁希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可是俏皮话或是刻薄卑她都很会说。“这次又犯了什么伤害罪?要躲多久?”
“我只是来看妳。”陆承义没有耍嘴皮子,他直接道。
“看我?!”
“意外?”
“有什么好看的!”她嘴硬。“看看经过了八、九个月,我有没有老一些,丑一些、肥一些、可憎一些吗?”
“女王,这么说会让妳显得比较酷吗?”
“我高兴这么说!”
“一句“很高兴见到你”这么难说出口吗?”
“那你呢?你连络我了吗?”丁希男马上回敬。“没有!”
“我在拚事业。”
“是的,你要接班。”她故意忽然想到的表情。“你忙到连拨一通电话或是发个E-mail的时间都没有,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有空来台湾?要在台湾成立公司吗?”
“丁伯伯告诉我爸爸,有人向妳求婚。”他不拐弯抹角的问。
“所以你来了?”
“是那个开量贩量的家伙?”
“人家有名有姓,叫做霍惟民!”她护卫起那个善良、敦厚的男人。“陆承义,不是要山珍海味才能过日子,粗茶淡饭也有好滋味,不是要你这种帅哥才受欢迎,忠厚、老实的男人才是女人一生的依靠。”
“妳说这么多做什么?一句话,妳有没有要嫁他?”陆承义冷冷的问。
“如果没有?”
“那么我露出一个笑容给妳。”
“如果有?”
“不准!”他的表情冷峻。
“我爸爸都不敢这么独裁,而你──”她带的行李很简单,砸在他的身上不会费她很多力气。“你有什么资格从洛杉矶飞来台湾来干涉我?!”
“女王,妳说对了,我为什么从洛杉矶飞来台湾?我闲着吗?”
“但上次你回洛杉矶时──”
“我们都有我们的事要做、有我们的责任要尽,但我没有想到会有人向妳求婚。”
“我的行情这么差吗?”她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似的。“你以为没人会向我求婚?!”
“我以为妳会等我来。”
“等你?!”
“我一定会来的。”
“哈!你白纸黑字写了吗?”
“那我现在来了!”陆承义没有碰她,但是他的眼神已将她从头到脚燃烧了一遍。“是不是比白纸黑字管用?我的人就在妳的面前,尤杰也来了,他也要来了结一件事。”
“尤杰来……关我什么事?”丁希男这下真的是进退两难,陆承义这一来那霍惟民那边要怎么办?如果拒绝他,一定会给他留下一辈子难以磨灭的伤害,她真不想伤害一个好人。
“他来求婚的。”
“他真的有这打算?”
“简餐店若少了丁芷伶……”
“双胞胎快要退伍了。”
“他们若不接简餐店呢?”
对于陆承义抛过来的这些问题,丁希男真的是穷于接招,他一来就打乱了她的一切生活步调,一切都要重新安排,都要重来过了。
“女王,在我们的战火还没有休止前,可不可以先给我一样东西?”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什么东西?”
“一个拥抱。”他要的不多。
丁希男杏唇微张,有些讶异。
“如果妳对我有感情,如果这八、九个月的时空距离并没有结束原本存在于我们之间的情愫和好感,那么请妳投入我张开的手臂,由我来拥抱妳也可以。”陆承义很真诚、掏心掏肺的说着。
看着他张开的手臂,她的眼睛虽瞪着他,但是她的脚动了,她缓步的走向他,投入了他的怀里,手臂若有似无的抱着他的腰。
“妳果真对我有感情。”
“这只是一个友善的拥抱。”她仍不松口。
“妳是要我别高兴得太早?”
“当然。”
“这个拥抱和承诺无关?”他却抱紧她。“妳真是会折磨人!”
“这只是一小步。”她的双臂撑在他与她的身体之间。“很小的一步而已。”
尤杰其实在第一眼就已经感觉到了丁芷伶的改变,她变得自信、变得笃定,眼神可以直接而且毫不闪避的和任何人四目相交,她已经不是他回洛杉矶时那个温驯、没有什么自己个性与特色的女孩。
这两天的相处下来他更证明了自己的看法没有错,而他更喜欢这个她,刚柔并济,可以温柔、可以刚强,如果到美国生活,她一定没有问题的。
但他好像太乐观了──
“抱歉,我不能!”丁芷伶拒绝他,是坚定而且没有一点迟疑。
“如果女王也肯到洛杉矶……”
“尤杰,我是长女,就算女王点了头要去洛杉矶,我也还有爸爸、两个弟弟,我必须尊重他们的意愿,我也有责任要照顾他们,况且……”丁芷伶的表情诡异。“陆承义搞定女王了吗?”
“妳担心他办不到?”
“霍惟民是个好人。”她必须说良心话。
“但他绝不适合女王。”
“适不适合不是你说或是我说的就算,而且他事事以女王为重,嫁这种男人也许不会体会到什么轰轰烈烈的感觉,可是一辈子肯定平平顺顺。”她并不完全站在陆承义那边。“嫁给陆承义会很辛苦。”
“辛苦?”
“有这么出色的老公,你以为做老婆的可以睡得安稳吗?”她一哼,颇有两、三分女王的味道。
“陆承义不是朝三暮四的男人。”
“女人会主动引诱、主动上门的。”
“他会抗拒。”
丁芷伶一副她并不想和他争论下去的表情,反正不管女王的决定是什么,她都会支持,峇里岛假期今天结束,相信在机场,她和陆承义就可以碰上。
“芷伶,我们只有一个星期的假,没有办法在台湾耗太久。”尤杰忧心的说。
“那就回去啊!”
“妳讲点有良心的好不好?”
“我要怎么有良心?”现在的情形和八、九个月前并没有很大的差异,只不过是她变了,只不过霍惟民鼓足了勇气求婚,真正的现况都没有不同啊!“你以为你一来就什么问题都没有吗?”
“好,我们一一来解决问题。”他最擅长的就是解决问题,先找出问题,然后再想出解决的方案,一步一步来。“双胞胎什么时候退伍?”
“再两个月。”
“他们有什么计划?”
“想再出国深造。”
“那太好了!”他一个老天助他的表情。“到洛杉矶来,我帮他们申请大学,如果不想住学校宿舍,那吃、住都看我,我这未来的姊夫一定会挺他们到底,他们什么都不用操心。”
“未来的姊夫?”丁芷伶瞄了他一眼。“还太早吧,尤杰,我没有点头耶!”
“还有呢?”他继续问。
“如果女王或我、或弟弟们都到了洛杉矶,那老爸──”这才是她最烦恼的事。
“一起去。”
“他不会习惯的,去玩玩可以,但是长住洛杉矶……”她摇头。
“洛杉矶有总裁可以和丁伯伯互相照应。”
“不,老爸需要的是一个老伴。”
“老伴?!妳想替他找一个──”尤杰又发现了她心思细腻的一面。“妳的想法值得嘉许,但是妳确定这是丁伯伯要的吗?如果他有这种心,为什么没听他或是妳们提起他有对象?”
“有女王在,即使老爸私底下有对象,我看他也不会说出来。”丁芷伶苦笑。
“好!这问题一并要解决,还有呢?”
“简餐店。”
“卖了吧!”
“但这是老爸的心血。”
“芷伶,放心吧!卖了它,拿钱给妳老爸享享清福,过过平凡,不需忙碌的生活,我待过,真的是很辛苦,如果不是女王太强,又有妳一起撑着,真是太累人了,相信我!”他努力说服。
丁芷伶耸耸肩。
“还有问题吗?”
“应该就这样了,至于女王──”
“她的事是陆承义的责任范围,我管不到,我相信只要是合理的解决方式,她理当没有意见。”他放心的笑,问题都不太大嘛!都在他的预测内。
“尤杰,洛杉矶真的没有可以令你心荡神驰的女性吗?外国女子不是都又辣、又敢、又开放吗?”丁芷伶不太相信自己这么有魅力。
“问题是我喜欢内向、温柔、听话的女子。”他和她打趣。“像妳这样的。”
“那你最好再仔细瞧瞧,我已经不是八、九个月前的那个丁芷伶了。”她立刻提醒他。
“我看到了。”他平静的说。
“那么……你没改变心意?”
“更加确定。”
“不要硬撑、死要面子哦!”她还很会开玩笑了。“可没有人拿枪逼你。”
“我八、九个月前是心甘情愿,现在仍是。”
一起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餐之后,陆承义和尤杰回饭店休息,虽然都没有得到两个女生的具体承诺,但起码情况是控制住了。
丁力行很高兴看到这两个小子远从洛杉矶赶来,这起码证明了他们对女儿都是真心的,比起八、九个月前他们要离开台湾时他的痛苦、挫折,这会他可是笑得子诩要阖不拢。
拉着两个女儿往客厅一坐,在开怀的笑容收敛起来之后,有些事他得正经的和两个女儿说。
“芷伶,女王,千万不要让我成为妳们放弃幸福的借口。”他开门见山道。
“爸,你在说什么?”丁芷伶低呼。
“你喝多了?”丁希男冷冷问。
“妳们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了解妳们的孝心,但是──”他露出一个爽朗的表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要和妳们过一辈子的绝不会是我,要陪我走完人生的也绝不会是妳们。”
“爸,你醉了!”丁希男强硬的说一句。
“我刚刚只喝了三杯。”
“但你开始在胡说了。”
“女王,我知道妳的责任感与孝顺,但是,去追求妳的人生吧!也让我决定我自己未来的人生。”他很坚持的表示。
丁芷伶完全懂她老爸的意思,所以没有多说,只是用温柔的神情看着父亲。
“妳们去洛杉矶吧!”他命令。
“爸,你──”丁希男仍想反驳。
“希男,我还没有老到得成为你们四个孩子的包袱与负担,双胞胎也有他们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及路要走,大家可以互相关心,可是不必全绑在一起,没那个必要。”丁力行正色道。
丁希男看看姊姊,沉默了。
“妳们两个也辛苦了十几年,从国中开始,妳们就比同龄的女孩要多一些付出与生活上的努力、适应,没有妈妈呵护妳们、照料妳们,还要妳们照顾爸爸、两个弟弟……”他的目光充满感谢。“谢谢妳们,该妳们享福了。”
“爸……”丁芷伶泪流满面。“你怎么这么说!”
丁希男则酷酷的不语。
“女王,尤其是妳。”
“我才不会哭!”她的声音却是哽咽的。
“爸爸尤其要谢谢妳!”他面容慈祥的对她说。
丁希男毕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她的眼泪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开就再也关不住,她拚命的用自己的手臂去拭泪。
“去追求属于妳们的幸福吧!不要再找一堆的借口与理由,承义和尤杰都是好孩子,我可以放心的把妳们交给他们。”他也突然哽咽。
“爸……”丁芷伶轻泣。
“爸,我不去洛杉矶,我要留在──”
“女王,不要哭哭啼啼的搞成了像是歌仔戏,我也要追求我自己的幸福啊!”他企图把气氛弄轻松,他要女儿们真正放下心。
“你……”丁希男果然停止了哭泣。“你在外面有女人?你一直──”
“现在还没有,但是从明天起,我可以开始物色了吗?”他有点滑稽的说。
“爸。”丁芷伶笑了出来。
“爸,原来你有这种心!”丁希男故作生气。“你不怕半夜妈回来找你,站在你的床前瞪着你看?”
“女王!”丁芷伶骂了妹妹一句。“妳不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如果妳妈真的地下有知,我相信她会希望我再找到幸福,开始人生的第二春。”丁力行无愧于心的说。
丁希男不语,只是笑了笑。
“所以求求妳们……”他又道:“去洛杉矶吧!别再折磨那两个孩子了。”
丁希男约了霍惟民在咖啡屋里,并且拒绝陆承义的陪同,决定自己单独和对方说清楚,她想她真的欠他一个道歉与解释。
而她还没有开口,霍惟民大概已猜出了个七、八分,因为如果是喜讯,她不会一副要参加告别式似的严肃表情,看来即使他努力了三、四年,还是打不动女王的心。
“霍惟民……”她很难启齿的开口。
“妳不用说,我知道了。”他硬挤出了一个男子汉似的笑,他总要表现得像个男人。
“对不起!”她很快的说。
“妳一定是第一次向男人说对不起。”他还能开玩笑。
“你骂我吧!”她逼他。
“我要骂妳什么?”
“不然你打我吧!”她愿意受点皮肉痛。
“打妳?我还想活下去!”
“那你随便做点什么吧!”丁希男有些按捺不住的要求。“就是不要这么逆来顺受、这么冷静以对,好像我是个狠心的坏女人,而你是个无辜、受折磨的好男人!”
“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强。”他的心当然痛、当然已经碎成了千万片,但是除了勇敢吞下这苦涩的果实,他还能如何?
“拜托,你说点狠话吧!”
“狠话?”
“不然我会良心不安!”她吼。
“但我是想要祝妳幸福……”
“霍惟民,你在耍我吗?”她拿出女王的本色。“你真的这么善良?这么豁达?”
“妳都已经作了决定了,不然我还要怎样?”他有些动气。“拿刀砍妳?拿硫酸泼妳?放火烧了你们的简餐店?妳希望我有这些暴力、不理性、恐怖的行为吗?妳要我这样?”
“当然不是!”她大叫。
“那我认命的接受事实又哪里错了?”
“你、你起码该砸一下杯子,要不然也把桌子掀了,或者是……给我个一巴掌吧!反正你这种冷静的样子叫我看了就有气!”她真想替他做这些事。“你发发脾气,吼一吼吧!”
“这样能改变妳的决定?”他问。
“不能。”
“那我发这种神经干什么?”
“霍惟民──”丁希男的双手抓着咖啡桌的桌沿,她想要掀桌子了。
“我祝福妳。”他就这一句。
没有人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竟然发生了。
当丁希男在陆承义的陪同下赶到医院时,霍惟民已被推进手术室去动手术,在熬过心焦如焚的三个小时后,医生出来宣布,霍惟民的腰部脊椎因为强力的撞击,可能一辈子都得坐轮椅。
车祸当然不是丁希男的错,但是车祸发生的原因……她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陆承义知道她一定会把责任往自己的肩上揽,她一定会内疚、一定会怪罪自己,所以他抓着她的肩,很认真、很严肃的盯着她。
“女王,不是妳的错。”
“不是吗?”她痛苦的自问。
“意外随时随地会发生。”
“但是发生的时机……”
“时机是妳自己认为的,如果他是在一个月之后再发生这场车祸,那是不是和妳无关了?”他要把这些逻辑灌进她脑袋里。
“不!”她推开了他的手。“还是和我有关!”
“女王,他不是妳的责任!”陆承义凶恶的说:“我也感到遗憾、难过,因为一辈子都得坐轮椅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没有人希望发生的事,不幸发生在他身上。”
“你不用再说了。”她淡淡的打断他的话,心里已知道该怎么做。
“希男──”陆承义怕的就是这一点。
“你回洛杉矶吧!”
“不!妳不需要担上任何的责任。”他愤怒道:“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命,如果我在飞回洛杉矶的途中发生了空难,妳也要良心不安一辈子吗?”
“我会!”
“但坠机和妳一点关连都没有!”
“你若死了,我会一辈子都──”
“都怎样?!悼念我一辈子?一辈子都独身?一辈子都不再谈感情?”他愈骂愈大声。“妳的脑子可不可以清楚一些?妳以为他会高兴妳是因为同情才和他在一起的吗?”
“那不是同情,”她坚持。“那是责任!”
“妳会毁了自己的一生!”
“我必须这么做。”
“妳也会毁了别人的一生!”
丁希男不再看他,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再多说,什么说了也都没用。
陆承义扯着她的手臂,硬是把她的身体转向了他,他必须和她再讲明白。“这不是在演连续剧,这是真实的人生,妳难道要陪他一辈子?而妳以为他会接受吗?”
“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但我是一定会那么做。”她笃定的说。
“所以我就鼻子模一模回洛杉矶?”
“起码你还有一双可以行走的双腿。”
“那么我安排他到美国治疗。”他很爽快的表示。“我来负责他的医药费。”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
“如果他接受呢?”
“只要他一天不能走路,我就──”
“陪在他的身边?!”
丁希男点点头,这是有关良心、有关道义方面的问题,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怎么能放着霍惟民而自己跑去洛杉矶,怎么样都行不通啊!
陆承义不知道这到底是天意还是巧合,不知道是上天有意要试炼他和丁希男,还是他和她本来就没有缘份,不然那家伙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陆承义,回洛杉矶吧!”她再说一次。
“妳没有加上一句结束了。”他嘲讽道。
“结束了。”
“我不必再来台湾了?”
“来了也没有用,除非、除非霍惟民可以再走路!”她沉痛的说。
陆承义的拳头击在墙壁上。他能不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