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后。
殷恒毅习惯当敖威仁的“天使”,以前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在师家妘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之后,他更是把工作当作生命的唯一,如果不是殷恒毅这个好哥儿们三不五时的把他拖去喝点小酒、打个高尔夫球,放松一心,只怕敖威仁这会早就过劳死了。
“走吧!”走进敖威仁没有带上门的办公室,殷恒毅豪迈的一句。
“我要等一份报告。”敖威仁拒绝。
“明天早上再看报告会出人命吗?”殷恒毅问。
“不会!”
“天会塌下来吗?”
“没这么严重!”
殷恒毅挖苦道:“那你等什么?”
敖威仁当然懂好友的意思,但是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幽默感,这半年来……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幽默、什么叫轻松。
本来就不是好好先生的脸和味道,现在的敖威仁看起来更加的冷酷、犀利、不近人情,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带着一种会叫人不寒而栗的严厉,好像他看什么都不顺眼、都不满意。
“恒毅,我真的要等报告。”他仍是婉拒。
“你赚那么多钱要干么?”
“我爽!”
“我也是搞科技的,为什么我好像很闲?”
“你的野心没我大吧!”
“好吧!威仁,给你赚到了全世界的财富,然后呢?”殷恒毅的确是野心不大,同样搞科技事业,敖威仁已有数十亿的身价,而他却只有数亿。“你有比我快乐、惬意吗?”
敖威仁翻着桌面上的一堆卷宗,看着上面的数据,是啊!他赚翻了又怎样?
“我约了两个名模,然后我们四个一起去喝酒寻欢!”殷恒毅建议,事实上他的行情还不错,虽不是言承旭、郭品超那种帅男人,但毕竟世面见多了,也有自己的事业,算得上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
“我不想!”他冷笑。
“那你当是陪我。”
“恒毅,才两个名模,你自己搞得定!”
“你希望我搞3P?!”殷恒毅揶揄的说,只差没把好友从办公椅上拖起来。
“你想5P、6P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行。”敖威仁答得犀利。“我对那些花枝招展、只会傻笑的名模没有胃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威仁,你想当和尚吗?”
“我没想当和尚。”敖威仁顶他的哥儿们一句,“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有美女作陪你还嫌?如果看上眼……”
“我不会看上眼的!”
“威仁,都已经半年了,你还忘不了师家妘吗?”明知这话题像是地雷一般,但是殷恒毅知道这才是真正问题的所在。
丙然像是踩到了老虎的痛脚般,敖威仁马上一张想要砍人的脸,他用一种不怒而威的表情看着他的哥儿们,问题是殷恒毅根本不怕。
“这是事实你还怕人家说?”
“恒毅......”
“你还不肯死心吗?”
“不要谈她!”敖威仁以令人冷到骨子里的声音说出。“如果我们还要做哥儿们。”
“不谈她不表示她不在你心里,瞧瞧你自己,看看你这半年来的改变!”
“我哪里改变了?”他死不承认。
“嘴硬没有什么用。”
“殷恒毅!”敖威仁想轰他出去。
“就是一个女人嘛!”殷恒毅一副吊儿郎当的口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更何况又不是你负了她,是她自己先对不起你的,你何苦折磨、虐待自己,你该活得更精采、更刺激。”
“我过得很好!”敖威仁还是坚持。
“那请问你多久没和女人上床?”
敖威仁白了好友一眼,“我洁身自爱不是缺点!”
“但是正常男人……”
“我只是没碰上我想跟她上床的女人!”
“哼,你只是心死了,身体也冷了。”殷恒毅讲得很白。“真不知道你是哪一个时代的人,现代男人连结了婚,是死会了都还想偷腥、搞外遇,而你能玩却不玩!”
“男人也可以有原则的。”敖威仁回他一句。
“你是为谁守身如玉啊?”
“恒毅,你知道我办公室的大门在哪!”
“不值得啦。”殷恒毅大剌剌的说,表情是夸张的。“人家现在搞不好正沉醉在爱河里,每天过得快乐又幸福,而你呢?”
师家妘这一走,真的是完全没有任何音讯,他也找过她的父母,可是师震洋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师家妘的母亲则只是含着泪要他算了,说一个没有心的女人不需要他再费心,师家妘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真是好笑!
但更好笑的是连师家妘的好友何曼纯也失踪了,家人也交代不出她的去向,非常诡异。
“威仁,喝酒去吧!”殷恒毅锲而不舍的道。
“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打算烦死我?”敖威仁吐露投降的口吻。
“没错,我会烦死你。”
“那……”他一叹。“去喝吧!”
飞机在数万呎的高空中飞行,坐在靠窗位子的师雪竫非但不怕看向机窗外,反而对窗外一望无际的蓝天和白云非常的感兴趣,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有恐机症,她就很喜欢这种翱翔于蓝天的舒畅感觉。
因为留了及肩的半长发,所以她常会不自觉的拢拢头发,加上下巴整过型,她也常无意识的去轻触,好像想找回什么似的。
“家妘,我好饿喔,我想叫空姐送碗泡面,妳要不要?”何曼纯打断了她的思绪。
师雪竫回过头,表情有些不赞同的看向好友。“曼纯,妳又忘了!”
“哦,妳现在是叫雪竫。”何曼纯伸伸舌头。
“不能叫错!”
“现在是在飞机上嘛。”
“但妳要养成习惯,师家妘……已经死了。”师雪竫竫很喜欢目前的新脸孔、新名字。
“家妘,这真的是自欺欺人,耍妳自己也耍别人,当然妳的脸孔不一样了,妳的名字也换了,可是骨子里,妳永远是那个师家妘,妳想唬谁啊?”何曼纯不觉得好玩。
“曼纯……”
“要不要泡面?”何曼纯正色一句。
“我不饿。”
于是何曼纯按了服务铃,向前来询问的空姐要了一碗泡面,而她相信一会儿泡面送来,那香味在机舱中扩散后,一定马上有一票人也抢着要吃。
“曼纯,妳觉得我该回台湾吗?”师雪竫一脸举棋不定的表情,眉头轻皱。
“难道妳想在英国落地生根?”
“我不想啊!”
“那妳当然要回台湾了。”
“可是……”
“好了,我知道妳要问什么、妳担心的是什么!”何曼纯不愧是师家妘最好的朋友。“妳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出现在敖威仁面前,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他。”
师雪竫苦笑,又把视线定在机窗外。半年了,她失踪了半年,现在又是一张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脸,她该再去烦敖威仁吗?
“我知道妳还爱着敖威仁啦!”何曼纯取笑。
“我当然爱,我就只爱过他这一个男人,但是,妳叫我现在要怎么突然蹦到他面前,然后说……”师雪竫装模作样的表演。“我之前得了血癌,然后到英国治疗,可是又不幸发生了车祸,经过三次的面部整型后,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我。”
“我觉得很清楚啊。”何曼纯拍拍手,表示鼓励。
“曼纯!”她抗议。
“这都是实情嘛,我可以证明。”何曼纯不知道好友干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妳是去治病,不巧又倒霉发生了车祸,这不是妳的错!”
“但我只字词组都没有交代人就离开了。”
“因为妳不知道治疗的结果会是怎样。”何曼纯替好友解释。
“我没有让他和我同甘共苦!”
她实事求是的道:“也许他也不想和妳同甘共苦。”
“曼纯,他不是那种男人!”
“那妳现在担心什么?”何曼纯更加不解。“妳认为他是有情有义的男人,那么这会他该很高兴妳经过了骨髓移植,可以治好血癌,车祸虽然毁了妳原来的模样,可是现在妳有一张更漂亮、更精致的脸。”
“敖威仁……他曾说过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师雪竫永远记得他的这句话。
“那是气话。”
“他那个人不说气话。”
“那妳就忘了他嘛!”何曼纯受不了她的钻牛角尖。
谈何容易,如果有这么简单,那么她愿意试着去爱别的男人,可是敖威仁一直在她的心底深处流连不去,时时刻刻都在回味和他相处的每一刻、每一份甜蜜。
接着空姐为何曼纯送来了香喷喷的泡面,果不其然,立刻有很多人也跟进,向空姐要泡面。
“妳真的不吃?”何曼纯又问。
“吃不下!”
“家妘……呃,雪竫。”何曼纯改口。“妳都已经走过死亡的幽谷,从人生最绝望的地步又柳暗花明,这样还有什么好怕的?癌症没有夺走妳的生命,车祸也没有叫妳香消玉殒,妳在担什么心啊?”
听了她的话,师雪竫突然觉得好过多了,事实也是如此,两次人生的极大打击都没有要了她的命,她还有什么好畏缩不前的,她明明不是懦夫。
按了服务铃,她突然有了胃口。
“妳也要来一碗?”何曼纯了然于心的问。
“我突然也觉得好饿!”
拔曼纯看着师雪竫自信的和空姐交谈,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她真是替她的好姊妹开心不已。
“妳未来有什么计划吗?”空姐走了之后,何曼纯关切的问着好友。
“我想回到敖威仁身边。”
“我支持妳,但是妳是以什么身份回到他身边?”
“师家妘我当她已经不在人间了,现在活着的是师雪竫。曼纯,回台湾后我们得暂时当陌生人,因为何曼纯并不认识师雪竫。”她都大略的想过了一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敖威仁。
“妳想搞神秘?!”她挑高了眉问。
“我只是不要敖威仁的同情与怜悯。”
“但他爱的人是师家妘啊!”
师雪竫坚定的道:“师家妘消失了。”
“但妳明明……”
“曼纯,反正我有我的作法。”
“妳别玩火自焚,我可警告过妳了。”
“反正我还有什么好损失的!”师雪竫一个已经抛开得失心的表情,作好了心理准备重回台湾的生活……
主管会议结束,人事主任走向了他的顶头上司,不是为了巴结、狗腿,而是这事很巧也很妙,因为毕竟台湾姓师的人不多,而且这女孩的学历不错,长相又大方、抢眼,如果真的到公司来上班,对其他男性员工而言,也算是福利一桩。
“总裁,有件事想请你定夺。”人事主任恭敬的开口。
“你说。”敖威仁很有架式的回了句。
“会计部要聘一名特别助理。”
“这种小事要我决定吗?”
“但有一个应征者的姓氏……”人事主任小心翼翼的道,虽然大家不知道之前的师大小姐为什么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消失,可是他们总裁的变化与反应,大家都看在眼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敖威仁没有耐性了。
“她姓……师。”
“师?!”敖威仁整个人一震,好像被人狠狠打一拳似的,他既错愕又惊异。
“是的,叫师雪竫。”
“师雪竫……”敖威仁喃喃重复。
“我是说……不知道总裁你中......”
“她的履历表呢?”
人事主任马上呈上了那女孩的履历表,摆明是有备而来,知道他一定会有兴趣。
敖威仁第一眼便看向履历表上的相片,这女孩乍看之下不是他所深爱的家妘,家妘的双眼皮没有这么深,下巴也没有这女孩饱满,而且家妘的脸颊较圆润,不像这女生削瘦又有棱有角,总之,这女孩较有现代感,不像家妘那般甜美。
可是很奇怪,相片上的女孩又有一股他无法形容出的熟悉感,尤其是女孩的眼神,那明明就像家妘,偏偏不是同一个人啊,而且家妘不喜欢留长发,嫌长发没有精神又麻烦,而相片中女孩的头发长及肩……
他立刻又看向了出生年月,家妘是一九八0年出生,而这个师雪竫,她写的是一九七九,比家妘大了一岁,地址……内湖,家妘的家在信义区,那么只是同姓,凑巧的刚好都姓师。
“总裁……”人事主任生怕自己弄巧成拙。
“她来面试过了?”
“来过了。”
“表现如何?”
“她刚从国外学成返国,英文流利,对财务报表也非常在行,我考过她几个会计方面的小常识,她都可以对答如流。”人事主任据实以告。
“所以她够格?”
“我觉得她可以胜任。”
“那么录用她!”
“但是还有一个台大会计系的应届毕业生表现也不俗。”人事主任又说,不希望有遗珠。
“你想录取两个?”
“我是想她们都不错,如果以外表来说,师小姐赏心悦目,另一个女孩虽相貌平平,但是我相信她对工作会全力以赴,也会少很多不必要的追求与骚扰。”人事主任微笑道。
“那也录取吧!先帮她安排到你的人事部门,再慢慢看哪个单位比较能让她发挥所长。”这会敖威仁只在意这个叫师雪竫的。
“是!”
“叫她明天来上班。”敖威仁有点急的宣告。
人事主任深知总裁的心及想法,开口问:“要请她先向您报到吗?”
“先到我的办公室一趟。”敖威仁淡淡表示。
“是!”人事主任扬起嘴角。他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师雪竫的心从被“劲蓝科技”录用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为了第二天的上班,她做了十足的准备,以前的师家妘不爱化妆,总是涂了口红就当交差,她崇尚自然、喜欢没有负担。但是师雪竫不同,她特别花了一个小时好好的上妆,一大早六点不到就起床。
师家妘喜欢穿休闲式的裤装或是式样简单的洋装,而师雪竫……她给自己挑了一套深蓝色的套装,她要完全的区隔师家妘及师雪竫,所以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破绽。
再见到敖威仁,她一定要撑住,绝不能在他脚边化成一摊泥。
敖威仁特别提早了半个小时进办公室,其实他并没有预期什么,更没有把这个刚录用的女孩当成家妘,只是“师”这么少人有的姓,他居然可以一碰就是两个。
当办公室门上响起了敲门声,他比平常严厉的说了声,“进来”。
师雪竫在旋开门把之前已做了几个深呼吸,只要等会儿过了关,那接下来的问题就不大,只要能常常看到敖威仁,她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望着走进办公室的女孩,敖威仁的心加速跳动,家妘的步伐一向轻快,而这女孩明显稳重而且内敛。
他为什么会以为家妘会出现呢?
他为什么潜意识里总要把这个女孩拿来和家妘相比,只因为她也姓师吗?
“总裁。”
女孩出声了,师家妘的声音有种小阿子似的甜腻嗓音,但这个女孩则是成熟、低沉。
有好一会儿没有反应,但敖威仁接着恢复正常的看着她。“坐下!”
师雪竫不知道他希望她坐哪,在他的办公室里,有一套很现代的皮沙发,但她没有多问,挑了单人座的沙发坐下。
“师雪竫?”他问。
“是。”
“刚从国外回来?”
“上个月底。”
“怎么会想到劲蓝来上班?”
“人力银行上--”
“妳了解劲蓝多少?”他又抢着问。
“是一家很有潜力而且知名的科技公司。”
不知道自己是想找出什么关连或是相似处,敖威仁突然发现自己的问话严厉得像是在审问犯人。他到底怎么了?想吓跑她吗?
师雪竫在套装底下的针织衫已湿透,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紧张一千倍,只是她不能自露马脚,不然敖威仁会更恨她,她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大大方方的出现,但她却偏要换个人来到他面前。
“妳家里有什么人?”敖威仁忽然又问。
因为已经和家人讲好,反正她若要当师雪竫,就不能明目张瞻的和他们联络,她必须偷偷模模的回家和父母及姊姊见面,她老爸特别在内湖帮她买了间小套房,都是为了她方便。
“一个哥哥,但……人在国外。”她撒谎。
“所以妳台湾没有什么亲人?”
“有些不是很亲的亲戚在。”师雪竫希望自己死后不要被割舌头,她也不想如此,谁知道她居然能幸运的找到适合她的骨髓,并且移植成功。
“妳打算在台湾定居?”他又犀利问道。
“是的!”
敖威仁月兑口而出,“有男朋友吗?”
“这和我的工作有关吗?”她反守为攻。
他耸耸肩,“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我员工的交友状况。”
“没有!”
“没有痴心的男人一路追着妳回到台湾?”敖威仁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很酸。
“据我了解没有,我应该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她自我解嘲的说。
敖威仁确信她有!这个师雪竫有种独立、看破人世的成熟感,她年纪轻轻,可是眼神骗不了人,这一刻他相信她不是家妘,家妘是一个单纯、以为世界是美好的乐观主义者,这个女孩,眼底深处藏了很多情绪。
“薪水妳满意吗?”他看着她的穿著、打扮,好像都不是名牌货。
“够用就可以了。”
“一般的公司里都会有一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情形,很多人都相信得踩着别人才能往上爬,我希望妳可以很快的学会如何生存。”不会对每一个新进员工都这么说,唯独对这个师雪竫,他特别有一份保护欲。
“我会察言观色的。”她笑笑。
“如果有什么问题……”
“可以找你?!”
“不!妳去找妳的直属上司。”敖威仁马上又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他可不想让她以为已经有了靠山或是后台。
师雪竫有些愕然,但马上恢复了正常。
“妳可以去妳的部门报到了。”他打发她的命令。
她马上起身。
“祝妳工作愉快。”
她点点头,然后转身朝他办公室的大门走去。已经过了第一关!她已经安全的通过了第一关的考验,谢天谢地!靶谢上帝--
“家妘!”突然他在她的背后唤了声。
但是师雪竫机警的没有任何停顿或是回头,她仍笔直、坚定的往前走,好像她对“家妘”完全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