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喜字刺眼的贴在喜房四周,提醒着众人今天是什么日子。
跋该是预料中的景象啊,她为何感到失落?
像是被下了诅咒般,她的一生就这么被定下来了,冥婚新娘,没有新郎的洞房花烛夜。
“紫茉,紧张吗?”
鲍孙梨怕她会紧张,自告奋勇的陪在她身旁。
彼紫茉摇摇头,“没有新郎的婚礼,一点也不紧张。”
“就在妳捧着恒少爷牌位拜堂时,茶山上突然失火,起火点有好几个。”
“要不要紧?”她惊慌的掀开喜帕。
“家丁们全去救火了。”
“难怪这么安静。”
“裴爷也去了,茶山是裴家的命脉,我也担心着。”
“但愿只是虚惊一场。”顾紫茉咬了咬下唇,恨不得此刻也能飞奔至茶山,与裴原站在一块儿救火。
“好像很严重。”
她站起身来,在房里急得直踱步。
“这喜帕不是该由新郎掀起?我看妳还是盖上,免得老夫人怪罪。”
“冥婚新娘没有新郎,谁来掀这喜帕没有差别。”她故作轻松样。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外头的人全去救火了,百桌酒席空空荡荡的,奸冷清。”
大火一烧,烧掉的茶山就是裴家的金山银山,裴家能够再站起来吗?
“我很担心。”
“半个时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急死人了。”公孙梨双手握拳,却没有敌人可揍“为什么会失火?”
“天干物燥,很难说是什么原因。”
彼紫茉不想往坏处臆测。
“我想上茶山瞧瞧。”她不想在此枯等。
鲍孙梨拦住她,“不行!妳去会引起骚动,对大家都不好,再等一会儿吧!”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鲍孙梨开了门,进门的是马柔柔,她的神情十分慌乱。“火势很大,起火点太多。”
“是不是有人纵火?”顾紫茉忙不迭地问。
“没错,纵火者很高明,没留下什么可疑的线索,衙门的人说得等火灭了才能查看。”
“到底是谁这么狠毒?”公孙梨大叫。
“裴氏天下茶的敌人太多了,谁是凶手现在无法判定。我本想参与救火的,可裴爷要我回来陪着妳。”
“火这么大,大少爷不要紧吧?”公孙梨问。
这把火,会不会连裴氏的根基也一并烧掉了?
“看不出裴爷真正的心思,倒是在大厅等消息的老夫人表情好冷淡。”
连见过世面的马柔柔都不禁有些吃惊。
“我也觉得老夫人看起来怪阴沉的,我爹说老夫人和大少爷-向不亲近。”
听见这样的话,顾紫茉一点也不惊讶。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火势极猛,烧光了两座茶山,留下触目惊心的灰烬。
“你预备怎么收拾?”裴老夫人质问裴原。
“孩儿会东山再起。”
裴原已恢复冷静,心里更加笃定,他要重新站起来,绝不轻易被击倒。
“斗茶赛呢?”
“照常参加。”
“你爹看重你,觉得你此恒儿有本事,可我怎么看不出来?不说别的,光是这回被火烧掉的茶山你都没能好好守住,你的本事在哪儿?”
“孩儿太大意了。”
“你得罪了谁?好好的茶山被人烧得精光,这才是你的本事。”
“娘……孩儿也很难过,一样是血肉之躯,别在孩儿的伤口上撒盐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说你几句都不行吗?我不说谁来说?你太骄傲了,所以这是老天爷给你的惩罚。”
裴原寒着一张脸,不再说话。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要讨好娘亲,无论做再多努力都是枉然。
钡透了的心情,不知能往哪里宣泄。
裴原不知不觉地来到北翼的别苑,正是顾紫茉的新房。
他很想她,可是怕见了面又惹得愁绪攀上心头。
彼紫茉凭窗而立,看向远方。
“紫茉。”
她转身,有点讶异会见到他。
“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她朝裴原飞奔而去,投入他的怀中,喜极而泣?
“傻瓜说傻话。”他搂着她。
“听说烧光了两座茶山。”
他颔首,“茶山还在,很快又会绿意盎然,相信我。”
“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
“妳好吗?”他略略推开她,审视她的脸。
她先是摇摇头,很快的又点点头。
“呃?”
“见到爷之前很不好,很替爷担心,见到爷之后就安心多了。”
“妳瘦了。”
她一笑,“没有,是爷看走眼了。”
他轻捏她的双颊。“分明是瘦了。”
她看着他。“爷才瘦了。”
“我有本钱瘦,妳身子骨弱,不禁瘦。”他心疼不已。他再度搂她入怀,感性地道:“真恨不得娶妳的人是我。”
她眼眶一湿。“爷值得更好的人。”
他以颚抵着她的头顶。“我会负责的。”
她知道他想起了那一夜。
“紫茉不要爷负什么责,紫茉自己也有责任。”她不要他自责。
“我不是自作多情对不对?”他欣喜地问。
“爷不是……自作多情,是紫茉情难自禁。”她动情地诉说相思之情。
她的承诺冲淡了茶山大火带给他的悲怆。
“为什么不是我先看到妳?”他懊恼不已,“若我先看到妳,娘就不会把妳嫁给恒弟了。”
“这是缘。”
“妳信这个?”
她点点头,“或许我和恒少爷也是有缘的。”
“可我希望和妳的缘更深些,超过妳和恒弟的,紫茉,妳愿意等我吗?”
“紫茉不懂爷的意思。”
“我一定要说服娘,让妳再嫁给我。”
她一惊。“老夫人不会同意的。”
“娘对我有很深的成见,不知何时才会对我改观,等待的日子,怕是要苦了妳了。”
她抚着心口静静听着他说话。
“我已经很满足了。”
“妳不气我没在婚礼上将妳抢下?”他一直担心着。
“怎么会呢?爷要是硬抢,我反而会背上罪名呢,还是顺其自然吧!”
她已无憾,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茶山的火不是意外,是有人恶意纵火。”
她的心全揪在一块儿了,“斗茶赛呢?”
“烧了两座山,裴家还有三座山,斗茶赛不受影响。”他自信满满。
“爷要保重,害您的人躲在暗处,要防也不好防,官府的人怎么说?”
“我不想倚重宫府,若要指望他们逮着纵火者,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彼紫茉伸手抚上他的颊。“爷……”
“娘把妳藏到哪儿去了?怎么我遍寻不着?”他想起日前的惊恐。
“一个湿暗的山洞。”
他心疼至极,俯首出其不意地吻着她的小嘴。
她拼命地想吸口气,却沉醉在他的热情里,身子快速泛起一阵战僳。
童浅香冲进东方昱的茶寮。
“干嘛脸色这么难看?”他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喝着茶。
她见茶寮里没客人,扯开嗓子问道:“裴家的茶山是不是你烧的?”
东方昱翻了翻白眼。“妳发什么疯啊?”
“是不是嘛?”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你烧的会不知道?”她夺下他手上的茶杯,尖声吼道。
“我在梦里好像有烧过裴家茶山,怎么?作梦烧茶山也犯法不成?”
她快被他气死了。
“若是你烧的,我就替你顶罪投案去,假使不是你烧的,我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妳顶什么罪啊?简直莫名其妙。”东方昱夺回她手上的杯子,没好气地道。
“我当你是朋友耶,所以才牺牲自己帮你顶罪。”
“妳这热心作啥?我又没救过妳的命,马柔柔帮我顶罪还差不多。”
“马柔柔现在是半个裴家人,谁还理你啊?她才不可能替你顶罪呢!”
“省省吧!”他一笑。
童浅香坐在他面前,认真的问:“火真的不是你放的?”
“妳以为我吃饱了撑着?”他嗤了一声。
她松了一口气,“不是你放的就奸,紫茉一定也担心是你放的火。”
东方昱沮丧的叹气,“紫茉现在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朋友,怎会想到我的死活。”
“你又知道了!紫茉什么也没说,全是你自己瞎猜的,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怎会想到要来安慰你?”她替顾紫茉说话。
“成亲之日裴氏茶山却着火了,妳说这意味着什么?”他意有所指地问。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惜火烧得那么旺也没能改变什么,你该死心了。”
“纵火的人实在聪明,跑得无影无踪,我怎么没想到有人会用这法子吓唬裴原。”
“这岂止是吓唬,裴氏五座茶山,烧掉两座,而且是最好的两座。”她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约莫是生意上的敌手。”
“够狠的。”
“妳同情裴原?”他冷哼一声。
“不然呢?同情你不成?”她微微一笑。
东方昱点了点她的额头,“妳这脑袋里不知装了什么?亏妳想得到要替我顶罪。”
“看得起你才替你顶罪。”她说得一派优闲。
他探颈盯着她的脸,“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倏地,她横了他一眼。“你这德行,谁会看上你啊?”
他大笑。“我这德行怎么啦?非要杀人放火才能勾起妳童浅香的注意不成?”
“懒得理你,我要走了。”她站起身,走出茶寮。
“等等。”
“什么事?”她回首问道。
“替我到裴园看看紫茉,我想知道她好是不好。”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她。
“你自个儿不会去呀,为什么要我去?”
“妳是女人家嘛,进出容易些。”他搔了搔脑门。
“紫茉好与不好,你又能怎样?”她问。
“不知道,反正妳去看看嘛,又不会少一块肉。”
“你还真是不死心,人家都嫁人了,你等到天荒地老也轮不到。”她有点气闷。
“紫茉嫁的是死人,不算真的嫁。总之,我等我的人,碍不着谁。”
他真是个呆头鹅啊,眼前有个关心他的人都不懂得珍惜,偏要奢求那个远在天边的人。
“紫茉不会希望你等她。”
他厚脸皮地道:“紫茉没说不喜欢我,就表示她并不排斥我。”
她吁了一口长气。“看来你还没醒过来。”
童浅香来到裴园探望顾紫茉。
“有一个人很关心妳。”她直截了当地说。
“阿昱哥……他好吗?”
“不好,天天想着妳。”童浅香十分羡慕她。
“想着我?”
“觉得是一种负担对不对?若是我就直接拒绝他,让他不要心存幻想。”
一开始,童浅香并未察觉自己的真实感受,没想到自己竟然应了“日久生情”
这四个字。
她想部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东方昱,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好,我会直接拒绝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童浅香看着她。“妳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不愧是老朋友,一眼就看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这么明显?”她苦笑,为了自己的不善掩饰。
“日子还长着呢,妳要怎么过?”
“我会捱过去的。”她打起精神。
“怎么捱?没有真实存在的丈夫,没有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日子拖一天、错一天。”
“妳一定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对不对?”
她是了解浅香的,若是异地而处,浅香可以处理得更好,不会走上她选择的路子。
“我不像妳这么重信诺,要是有人肯捧着百两黄金赎我,我二话不说就会跟着他走。”
“妳一向比我果决。”
问她后不后悔,她的回答是否定的;当初若没选择留下,又如何与裴原发展出如此深刻的情感?
是的,她并不后悔。
“你和裴爷之间呢?”童浅香好奇地问。
“呃?”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听到一些风声。”
马柔柔说的,她要马柔柔别告诉东方昱?
“一言难尽。”
看着顾紫茉窘迫不安的模样,童浅香知道马柔柔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妳打算怎么办?”
彼紫茉怔住了。
“我和裴爷……我知道不该发生,妳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她低语。
童浅香摇头。“怎么会?我觉得妳和裴爷在一起很相配。”
她举双手双脚赞成紫茉和裴原在一起,如此一来,她的阿昱哥迟早要死心的,那么她的赢面就大一些了。
“是我的错。”
“爱不是错。”童浅香鼓励着她。
“可我已嫁作他人妇了呀!”
不是错是什么?
在午夜梦回时,她偶尔都会暗暗感叹命运为何如此待她。
“冥婚新娘有丈夫同没丈夫是一样的,妳有权为自己后半生计划。”
童浅香一点都不认为,鼓励顾紫茉追求幸福而变成爬墙花是不道德的,相反的,她觉得自己是救人于水火之中。
“我也很矛盾。”
“裴爷怎么说?”男方的看法也很重要。
“裴爷要我等,等老夫人政变心意。”
“那要等多久?看那老夫人一点也不老,如果她迟迟不改变心意,不就要等老夫人百年之后,你们才能在一起?”
天啊,那她和东方昱不就有得耗了?
“我不在乎等多久,也不在乎名分。”
童浅香不同意她的看法。“没有名分成了偷情,这样对裴爷的名声不好。”
“我们很小心的。”
“再小心还是会有谣言传出,不然妳说我是如何知道的?对了,妳和裴爷好到什么程度了?”
童浅香问得直接,惹得顾紫茉面河邡赤.“这……不好说。”
“瞧妳这模样,我也猜到八九成了,妳难道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童浅香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俩是好朋友、好姐妹,我有责任提醒妳。”
“有什么是我没顾虑到的吗?”
童浅香清了清喉咙,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你们这么要好,难保不会让某些状况发生。”
她的说法太含蓄,顾紫茉还是一头雾水。
“什么状况?”
“紫茉,妳太单纯了。”
“我单纯……”她连男女之事都经历过了,还算单纯吗?
“紫茉,妳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吗?”够清楚了吧?如果还听不懂,她也没辙了。
彼紫茉不假思索地月兑口而出:“我当然知道孩……”突地,她惊叫出声:“天啊!我没想到……我的确……”
她太吃惊了,所以有些语无伦次。
“没错,就是孩子的问题,妳不能不注意。”
彼紫茉将脸埋在手里。“老天爷……”
“冥婚新娘是不会有孩子的。”
“怎么办?”她完全忘了可能会有的后果。
她和裴原一共在一起三回,哦……算来不只三回,每回他都要了她两次……天啊!贬吗?会这么巧吗?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俩的骨血了吗?
“裴爷是有历练的人,他不会不顾虑这一点的,也许妳该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