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诺扬到俄罗斯去了。
宁初开始有些不习惯。原来她已经这么依赖他,在她不自觉的时候在乎他,成为一种依恋。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她就是她,不是胡老安排来毁掉南诺扬的夏宁初,而是过着简单生活的夏宁初。
埃嫂在这个时候探头进书房。“下午二点三十分,胡老约你在大街右侧的‘向日葵甜品屋’见。”
夏宁初微愕,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听到了没有?装聋子!”福嫂怒道。
夏宁初点点头。她也很想见胡老,当面问他宁远的事和这个谜样的计划。
下午,她依约来到约定的地点,但她反而被他脸上严肃的表情给骇住,所有想问的话全吞进肚子里。
“你在南诺扬身边已经快三个月了,在日本时我怎么告诉你的!”胡秋霖不甚高兴的问。
“若三个月还是不能毁掉南诺扬,就自行了断。”她嗫嚅地道。
“你毁掉了吗?”胡秋霖声音低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抱歉,胡老,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毁掉一个人。”
“福嫂没告诉你吗?”
“不知道胡老指的是哪件事?”
“怀南诺扬的孩子就能替我毁掉他。”
夏宁初不解地看着胡秋霖。“我不明白胡老的用意。”
“你现在不需要明白,等到时机成熟时,你想不明白都不行了。你现在最好乖乖照办,不要耍什么花样;宁远患了肾病,需要动手术换肾,如果你表现得好,我会替他到中国大陆内地买个肾治他的病。你是知道的,器官的移植不容易,尤其要找到和宁远相容的肾更难。”
夏宁初惊诧地呼道:“怎么会这样?宁远怎么会有肾病?”
苞秋霖站起身来。“有很多事都是你不知道的。不用太惊讶,宁远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让宁远活得好好的。”
“胡老,可以用我的肾,我们是亲姊弟,我的肾应该不会有问题。”夏宁初忧心如焚。
“不行!你身体现在唯一的功用是用来毁掉南诺扬,其他都不干你的事。”
苞老说完话后拂袖而去,留下跌坐回椅子里的夏宁初一脸愕和担忧。
她该怎么办呢?
夏宁初一个人游魂似地走在街上,她现在能求谁呢?求神吗?听说黄大仙很灵验,她去求求黄大仙吧!
突然间,她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撞她的女人声音娇娇地道。“我心不在焉,不是故意的,你没怎么样吧?”
夏宁初朝她虚弱地笑了笑,“不要紧,我自己也不留神。”
“咦?你是不是人不舒服啊?脸色自得像一张白纸。要不要我扶你到前面公园坐坐?”
夏宁初摇了摇手。“谢谢你,我没什么,只是心里有点闷,走走路、散散心就会好了。”
“这样好了,我帮你把把脉吧,我是开业的中医师。”
夏宁初看着眼前热心的妇人,点了点头,也好,这两天她是真的觉得人有点微恙,本以为是秋老虎的天气让她中暑了。
“我的中医诊所就在前面,是社区型的温馨诊所,到我那儿去休息一下吧。”
不到五分钟的路,两人彼此自我介绍了一番。中医妇人叫林心云,四十多岁。
“叫我心云姨就可以了。”她这么说。
进了诊所大门,已经有几个病人在傲例行的物理治疗,这问诊所大约二十来坪左右,两位助理护士,一位挂号小姐。明亮、干净是夏宁初对它的第一印象。
“你坐一下,我一会儿就来。”
夏宁初微笑地点点头。
这个时候诊所大门推了开来,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推门而入,爽朗的声音扬起:“心云姨,你要的野花我替你从姨丈的花店拿来了。”
年轻人捧了一束散着淡淡清香的纯洁野花姜立在诊所正中央,正忙着招呼病人的年轻护士也不禁微笑的投以爱慕的目光。
夏宁初回眸,迎上他探寻的目光。
是他?朱靖于。
朱靖于先是震惊,然后是不敢相信。“宁初,是你吗?”
林心云闻声好奇地问:“你们认识呀?”
“心云姨,宁初是我在上海的好朋友,真巧。能在香港重逢。”他又转头朝夏宁初道:“我找你好久,这几年你都到哪儿去了?”
“靖于,先等一等,我替宁初把把脉,你们一会儿多的是时间聊天。”
朱靖于和夏宁初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块儿长大的,朱靖于一直希望长大后能娶她为妻,总觉得这样的生命才算圆满,不过这种想法他不曾说给谁听。
林心云为夏宁初把了脉后绽开笑颜。“看来是喜脉,宁初,恭喜你怀孕了,大约一个多月。”
朱靖于闻言愣了一下。“你结婚了?”
夏宁初轻轻地点头,“嗯,三个月前吧!”
敏感的林心云看见外甥的表情,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姊姊老是抱怨靖于大学都毕业了,连个女朋友也不曾交过,看来是大有文章——
他可能一直在等着这位叫夏宁初的小姐。
“你们到后头休息室聊聊天、叙叙旧吧!来,靖于,野姜花拿给我。”林心云笑着道。
×××
昨日当我年轻时
生命的滋味,甜蜜一如舌尖的甘霖
我嘲弄生命仿佛它是一场愚昧的游戏
就像夜晚的和风嘲弄看烛火……
两人聊了半个钟头,最后,朱靖于坚持开车送夏宁初回去。
一路上两人并未交谈,只是和着齐豫的歌声唱着Ye8terdayWhenIWasYoung。这是他俩最爱的一首歌,如今听来更有感触。
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唱着,被歌词里的意境所感动,产生心灵的共鸣——
朱靖于今年自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和多数的青年一样想阔步追逐梦想。香港是他第一个想来拜访的城市,却在这里见着了他的心上人——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夏宁初。
夏宁初话不多,在中医诊所里多半是他说她聆听,而且心事重重。
朱靖于突然将音响的声音调小,问她:“为什么离开上海?”
她只是回答:“我母亲叫我带宁远离开上海,哪里有更好的机会就往哪里发展。”
“你母亲在你离开后半年过世。”朱靖于淡淡地道,不想加入太多悲伤的情绪,怕影响她。
“是肺病吧!”她的眼眶微湿。
“嗯,不过她走得挺安详的,好像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宁远呢?和你一起住在香港吗?”他一直记得这个可爱的小兄弟。
“宁远不在香港,他在日本,和当初带我们离开上海的人一起住。”夏宁初几乎要把胡老的事全盘托出,但又怕惹出更大的事端来。
“把他放在那么远的地方,你放心吗?”朱靖于问。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过些时候等我在这里更安定些,再接宁远来香港——我家到了。”
“不好意思,为了贪图和你多说点话绕了些路。你家的房子挺大的。”朱靖于看了一眼豪宅道。
夏宁初赶紧下车,生怕聊得愈多透露愈多。
道了再见,看着朱靖于的车开走她才准备进屋。
“宁初,等等我!”方静瑶在对街叫着她。
“你来多久了?”夏宁初回过头,看着她跑向自己。她有点心虚地问。
“久到足以看到一位靓男送你回家,他是谁呀?”
“朱靖于,我的朋友。”
两人进了屋回到画室。边走边聊。
“才刚认识吗?感觉他好像跟你很熟。”方静瑶奉梅英杰之令,密切亲察这边的情况,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他报告。
“不,不是刚认识,靖于是我在老家的朋友。如果你想认识他,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在外头待了一下午,她有一点累,再加上心云姨替她把了脉说她怀孕,不知该让她高兴还是忧心。
“两个小时前我就来了,福嫂说你一点多钟就出去,我本想坐在这里找几本书翻翻等你回来,结果十分钟内福嫂进进出出三次,好像怕我偷东西似的,所以我干脆出去逛逛再来。我觉得你家的下人不太像下人,倒像是盖世太保,专门监视主人和客人的一举一动。”
方静瑶就是觉得福嫂古怪,只是不知道怪在哪里、为什么怪。
夏宁初冒了一阵冷汗。“会吗?”
“你是女主人,怎么老是窝在书房里?如果你不满意福嫂当你的管家,就大胆换掉她嘛。南诺扬那么有钱,就算你要再请十个下人也不会有人抗议,还会将你制造就业机会的义行歌功颂德一番。”
“福嫂……很好,只是不太会与人交际。”夏宁初身不由己,如果她有自主权,早已请福嫂走人了,但她不能。
“她不只不擅与人交际,连下人的礼貌也不懂,如果在我家,我妈咪一定换掉她。”
“现在好的管家不好找,而且我们已经习惯让福嫂打理一切了,我想还不至于严重到非换人不可。”夏宁初瞥见福嫂站在门口偷听,吞了吞口水后道。
“不然我家的罗嫂借给你用,福嫂到我家去接受我妈咪埃及艳后式的训练,等到达到水平后再回来替你工作,如何?”方静瑶好久没见识母亲教下人的精彩课程了。
门外的福嫂倒抽了一口气,如果将她换给方家,她的好日子非结束不可。
不过她料准夏宁初没那个胆。
“算了,看你作不了决定,我等南诺扬回香港亲自说服他去。”
夏宁初为难地笑了笑,“其实真的不必换掉福嫂的。”
“不训练是不行的,这是我妈咪的至理名言,现在时代不同了,下人很难管理的,别说了,等你老公回来再说。”
方静瑶当然也瞄见福嫂鬼鬼祟祟躲在门外的蠢样子,更是故意放大音量嚷道。
×××
朱靖于是个有魅力的男人,总是笑口常开,潇洒稳重得不像与他同年龄的其他男人。身上早已月兑去稚气。
自从与夏宁初重逢后,他频频造访她,不过很少有与她独处的机会。多半也会碰到她美丽的朋友方静瑶。
“你准备在香港待多久?”方静瑶娇俏地笑着。
“看情形。”他看向正在调色的夏宁初。
“听宁初说,你们是在上海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
“是呀!两小无猜的那种。”
懊半晌,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夏宁初作画。
“想不想到起居室杯咖啡?”方静瑶突然问。
“你们去院子里逛逛吧,待在这里太无聊了。”夏宁初也提议。
方静瑶看向朱靖于,明眸里充满智慧。“走吧!”
他站起身,随她走了出去。
来到起居室,朱靖于开门见山地问:“你有话想对我说是吗?”
“你很聪明,但我怕你一时胡涂,做了不聪明的事。”
“我只是做我觉得必须做的事。”他润了润唇。
“宁初已经嫁人,而且嫁得很好,你不该过分打扰她的生活。”
“你怎能肯定宁初嫁得很好,凭这间大房子和屋里的摆设吗?我不觉得这些很重要。”
方静瑶开始动手煮咖啡,“当然不只是一间华丽的屋子和屋内的摆设,最重要的是她嫁给了谁。南诺扬会是个好丈夫,比你能想像的好。”
“你怎能这么肯定?你对宁初的婚姻了解多少?”
“不算很多,但已足够。”
“你担心我会破坏这里的平静?”朱靖于笑了笑后道:“不会的,我也希望宁初幸福。如果她丈夫真如你所说的这么好,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方静瑶递了杯咖啡给他。“这里到处都有煮咖啡的咖啡室,你喝得习惯吗?”
朱靖于点头,“可以。在上海偶尔也和朋友到咖啡厅摆龙门阵。”
“下午南诺扬会回香港,别让他一回香港就在这里——他的地盘看见你,不要制造令人不安的错觉。”方静瑶由梅英杰那里得知南诺扬会搭傍晚的飞机回香港。
“不会吧,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罢了。”朱靖于笑了笑。
“你不知道你的魅力吗?我想很少有女人能抵挡得住你的魅力。”
朱靖于大笑,“你真有趣。”
×××
南诺扬一到香港,座车即往家里驶去。他实在太想念宁初了,他想给她几个火辣辣的吻。想大胆说出他的爱慕之情。这些念头命他震惊,对于早已习惯被美女包围的他而言,这是不曾有过的感觉。
车才驶进大门口,他早已等不及了。“阿宝,让我在这里下车。”
这个时间,她应该在书房里。
他来到书房,却不见她的身影。
她不在书房会在哪里?
他又找了几处。“福嫂,夫人呢?”他的语气焦急,已没有耐心。
“好像在院子里散步,南先生回来时没注意到吗?”福嫂虽然不买夏宁初的帐,但在心里怕极了南诺扬,她知道不怒而威的他可不是纸老虎。
×××
夏宁初穿了一身湖绿,在秋色重重的院子里,看来格外淡雅、清新。
她知道南诺扬今天回香港,这消息让她一整天魂不守舍,她期待又怕他回来。
她怀孕了,很快福嫂就会知道,然后胡老也会知道。
然后呢?她就能毁掉诺扬?
怎么毁呢?她已经不能没有他而独自活下去了。
倏地,她的纤腰被搂住。她喊叫出声,但是太迟了。
她被人扳过身子狂吻。
这熟悉的气息和感觉……他回来了。
她眷恋地回应着,他的拥抱像铁钳一样有力,让她无法移动。他吸吮着她的唇,舌头和她的交缠,她的手臂情不自禁地攀住他。
一会儿。他自她身上抬起头,“再不停止,我们可能会在这棵大槐树下上演限制级的镜头了。”
他们的视线相锁,相视而笑。
“我以为你会在书房作画。”南诺扬说。
“画了一整天,所以下来散散步。”她回道。
“来。我买了一些漂亮的大衣,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牵着她的手往屋走去。
埃嫂站在客厅,不屑地看着夏宁初。她像妓女一样,被男人包养着,走到哪儿就被亲到哪儿,真是不要脸,也不知道怀孕了没。她只要被那男人一碰,总要做一回那档事,要是一般女人早就怀孕了,她怎会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夏宁初看向福嫂,迎上她轻鄙的目光,低垂下头,脸颊微红,她知道福嫂一定会猜她和诺扬上楼是为了做那件事。
他们是夫妻,热情温存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不该害羞的,可怎么也控制不了瞧不起自己的心思。
进了他们的卧室,南诺扬开放在门边的皮箱。“现在全世界的保育人士都在反对人们用皮草做大衣,这是一头年老力衰自然死亡的野熊身上的毛皮,我出了高价买下,为你制了件皮外套,你试试。”
她接了过来,往身上套。
他锁了房门,目光灼热地看着她,再次贴着她移动。突地,他将她身上的野熊大衣月兑下,铺在地板上,两人再次点燃了炽烈的火焰,急切渴望地想要得到彼此;就在温软的大熊皮上,他们给了彼此最真的爱。
×××
“你根本不够尽心。”梅英杰抱怨着。
“我怎么不尽心来着?”方静瑶可不服气了。
“天天往诺扬家跑,什么消息也没探到,只顾着和夏宁初的旧情人打情骂俏。”
“乱讲!我没有天天往诺扬家里跑,顶多一星期三天。还有,谁说我什么也没探到,我不是说了吗?我发现福嫂有古怪,只是还没查到怪在哪里。而且我也没和宁初的旧情人打情骂俏,你别乱造谣。”方静瑶大叫。
“你敢否认你喜欢朱靖于吗?”梅英杰挑衅地问。
“你这个人有毛病啊!是你叫我盯着朱靖于的。现在反而哕哕唆唆烦不烦啊!”
“我叫你盯着朱靖于,可不是叫你和人家谈恋爱。”他咄咄逼问,双手握成拳头。
“干你什么事啊?梅先生?”她看着一张脸气成猪肝色的梅英杰。
“你——公器私用!”他开始口不择言。
“小气鬼!我不过用了你几次车,约过朱靖于到你家餐厅签过几次帐,你就说我公器私用,不是说好的吗?我出力你出钱。”
“是哕,这不就是公器私用?”
“好吧,现在你出力我出钱,由你负责打听消息。”方静瑶嘟着嘴嚷道。
“我哪有空,我要工作。”
“那你还这么多废话。”
梅英杰也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于是放软声音:“不是说要把福嫂和罗嫂交换的吗?”
“宁初不愿意,我也没辙。”
“我看直接找诺扬好了,其实我看不只是福嫂怪,连宁初也怪,她好像很怕福嫂似的。”梅英杰若有所思地道。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英杰很少与宁初相处啊,他会发现什么不对劲?
“昨天我借故刭诺扬家去找他,我发现只要有福嫂在场,宁初就显得浑身僵硬、不能自在,你不曾注意到吗?”梅英杰喝了一口酒后道。
“唉!你不说我还没特别注意,真的耶!你看我们要不要告诉南诺扬,请他谨慎些?”方静瑶开始担忧起来,不过这实在太刺激了,好像推理剧一般诡异。
“没有证据,只有我们两人的第六感,诺扬会骂我们神经过敏。”梅英杰摇头否决。
“我看不要再瞒下去了,干脆把我在飞机上碰到胡秋霖的事全盘托出,这样诺扬也会警觉些,背负着这个秘密好有压力哦!”她已经好几天睡得不安稳了。
本来是一件与她完全不相干的事,现在却搞得她也紧张兮兮的。
梅英杰微皱着眉,深思熟虑后说:“先搁着吧,过一阵子看情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