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渐觉风光好,壳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啊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宋.玉楼春.宋祁
“悔之全告诉你了?”秦悔之前脚一走,余苹随后就到。
桑语侬沉默不语。
余苹拿起桑语侬正在绣的枕头。“绣工不错!准备绣给俞的?”
桑语侬点点头。“原来那个太素雅了。”
“当作临别赠礼?”余苹故意问。
“不知道五爷会不会不喜欢?”
余苹笑道:“他会喜欢的,你送他的东西他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我爹伤害过他的家人,他恨我,恐怕也不会接受我送他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离开?”余苹催促道。
“余小姐,你知道五爷的脾气,如果我不告而别,他一定会来找我,所以我希望让他讨厌我,赶我走,这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桑语侬黛眉一敛,又说:“你和五爷相识多年,应该知道他讨厌什么,我只要做些他讨厌的事,很快的他受不了自会赶走我。”
余苹沉吟半晌,“你真心要配合?”
桑语侬苦笑。“五爷看到我就像是看到我爹,我实在不忍心在他伤口上洒盐。”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告诉你我对俞的观察。是男人都不能忍受女人不贞,尤其俞的娘曾水性杨花的背叛丈夫,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桑语侬瞪大杏眼,嗫嚅道:“你要我对别的男人卖弄风情,让五爷相信我是不贞的女人?”
“没错!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你也不想自己投入更多感情时才抽身吧?
如果你不趁现在快刀斩乱麻离开俞,万一你怀了孩子就麻烦了!”
背孕!?天啊!她怎么没想到,她真胡涂,她和他一直有肌肤之亲,虽没有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她的确有怀孕的可能性,而她一点防范措施也没做过。
“如果真的怀孕了,你是打算留下孩子还是不留?”余苹暗誓,万万不能让桑语侬生下长孙俞的孩子,避免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
“我会留下孩子。”桑语侬小声喃语。
“我们同是女人,当然会想生下俞的孩子,问题是俞的心情你有没有顾虑到,你教他养育流有仇人血液的孩子,公平吗?”余苹故意这么说。
“我没想那么远。”她必须承认。
“俞的心情一定是矛盾的,他既想爱这个孩子又不愿将这个孩子当成亲骨肉疼爱,你愿意你的孩子从小在这种忽冷忽热的亲子关系里长大吗?”
桑语侬拧紧眉心,“没有一个做母亲的忍心做这样的安排。”
“所以,你千万别怀了俞的孩子,否则你的孩子只会有痛苦的人生。”
“我明白。”她不会怀他的孩子的,可是要如何避免呢?
“你要避着俞,不让他碰你。你别害羞,我认识俞多年,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且有正常男人的,他在洛阳时也有女人专门纾解他的,你不是最特别的……”
“我知道,他找上我只因为我姓桑,桑昆山是我爹。我从不认为自己是特别的。”
桑语侬苦笑的自嘲。
“你明白这点就好,我怕你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我不会。”她冷静的道。
“洛阳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怀过俞的孩子,我不知道她们或俞用什么方法避孕,不过你是女人,相信可以尽量用智慧避掉男人的要求。”余苹曾在花街待过,要她教桑语侬避孕她有的是方法,可她宁愿桑语侬不再让长孙俞碰她。桑语侬沉重的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说什么?你真的决定离开?”章之亮吓了一跳。
“非走不可。”
“会不会是秦老板联合余苹骗你?”
“我想他们说的是实话,不然如何解释这一切?如果没有仇恨心,他不会那样待我。”她并不特别。
“长孙俞要报复你还替你葬父?你爹是他恨的人,他没对你爹鞭尸就不错,为何还出钱埋葬你爹?”章之亮冷静的分析道。
桑语侬露出伤心的神情,“如果他不为我葬父,我就不会卖身了,折磨活着的人比对付死去的人有趣多了。”
章之亮摇了摇头,“长孙俞不会放你走的。”
“我要他赶我走。”
“赶?这怎么有可能?你爹是他的仇人他都没赶你走了,怎会莫名其妙的赶你走?”
“所以我想请你帮忙。”她觉得对章之亮很不好意思。
“我势单力薄能帮什么忙?”
“陪我演一出奸夫婬妇的戏。”
章之亮瞠目结舌,“奸夫婬妇?你想让五爷误以为我们……”
桑语侬点点头。“不贞是他最恨的事,若我不贞于他,他一定大发雷霆的赶我走。”
章之亮咽了咽口水。“我没扮过奸夫,要怎么做?”
“你是个君子,难为你了。”桑语侬找不着适合的人选,她可以信赖的人不多,认识的男性更少。本来她想找常志帮忙,又怕他丢了得来不易的饭碗,章之亮较无这方面的顾忌。
“瑛瑛还不知道你家和她家的恩怨,要不要让她知道?”
“瑛瑛知道后一定会认为余苹才是适合五爷的对象。”
“那就别告诉她好了。”
“顺其自然吧!我们不说也会有其他人说,事已至此,我只想离开这里。”她已经迷失在爱的漩涡里,如果再继续沉溺下去,她将失去她仅存的尊严。
章之亮认真的盯住她,问:“语侬,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诚实回答我。”
“你问。”
“你是不是爱上了长孙俞?”章之亮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桑语侬咬了咬下唇,矛盾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跟我说实话,我想听真话。”章之亮关切地道。
桑语侬点点头。“我克制自己不要爱上他,极力压抑自己的情感,拚命告诉自己爱上他注定心碎;可心是无法主宰的,我仍在不知不觉中放进了感情。”说着,她掉下珍珠般的清泪。
章之亮动容的搂住她,安慰道:“别哭,我早看出你对他的感情。”
“是不是很傻?”
“这是很真的事,怎能用傻来形容呢?”
她很自然的在他面前哭,就像妹妹在哥哥面前哭一样,可闯入者看到这一幕未必会做如是想。
“你们在做什么?”长孙瑛瑛大吼。
仓皇分开的两人一脸惊慌,没料到不用刻意作戏竟有如此的巧合。
长孙瑛瑛拉起章之亮破口大骂,继而是一巴掌。“语侬姐是我未来的嫂子,你们躲在房里哭哭啼啼、搂搂抱抱代表什么?”
被掴的章之亮看了一眼桑语侬,“如果不是长孙俞硬是拆散我们,我们何必躲躲藏藏的幽会。”
“幽会?天啊!你们竟然躲在这儿干些见不得人的事!”长孙瑛瑛指着两人发飙。
“什么见不得人?语侬并不是谁的妻子,谁都有权追求。”
“她卖身给五哥就是五哥的人,你们实在太过分,太不要脸了。”长孙瑛瑛气得直跺脚。
“长孙瑛瑛,你不要含血喷人!”章之亮反击道。
“我含血喷人?你们好样的,五哥回来后我一定会让他知道你们有多贱!”说完话后,她转身跑了出去。
章之亮无奈的看着桑语侬,“再也回不了头,那丫头一定会说出去。”
桑语侬将自己交给命运安排,不再挣扎。???
比预定回来的时间慢了三天,长孙俞由青田做了一笔大买卖才回来。
他刻意沉淀自己的思绪,反覆试炼自己对桑语侬的感情是出于对她身子的贪爱或是其他。因每每思及她是桑昆山的女儿,心情总像被剜了肉一样的痛。
他走进大厅,朝跟着他一起到青田的三名家仆挥挥手,“你们下去休息吧!”
仆人离去后,突然有道声音传来——“五哥……”
他转身瞧儿妹妹垮着一张脸坐在门槛上。“有椅子不坐坐门槛?”
“我好生气!”长孙瑛瑛握拳跳起来。
“谁又惹你生气了?”在这个家里可以惹怒瑛瑛的除了余家姐妹还有谁?
愤怒无处宣泄的瑛瑛很快的将那日所见陈述一遍。
长孙俞的脑海里充斥着桑语侬的背叛,和章之亮做着苟且之事,他敛起笑,问:“你确定没有会错意?他们真的抱在一起?”
“五哥,相信我,我不会看错的,而且他们也没有否认,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他不想传到余苹耳里。
“我谁也没说,只等你回来处理。”
长孙俞二话不说的往屋里走,只留下长孙瑛瑛留在原地生闷气。
他表情冷佞地走进房间,一见着桑语侬,他做了深呼吸几下,怕自己会失控杀了她。
桑语侬见他进门,有点心虚的看着他。
“为什么哭倒在章之亮怀里?”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暴躁的低吼。
“想哭就哭,我毋需向你报告。”她大胆的说。
他已管不住怒气,残忍的想伤害她,“我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同,我以为你是贞洁的。”
“我和之亮认识在先,是你强留我……”
“闭嘴!我强留你!?你卖身给我,何来强迫之说?”他铁青着脸,怒气终于爆发。
“你……强要我的身子……你无权在我身上逞兽欲……”
突地,他抱紧她的纤腰拖向床铺。
“不要……不要强迫我……”她不能再让他碰她了,她不要孕育不受他欢迎的孩子,她死命的挣扎。
“不要?”他冷笑,一掌猛力的握住她的胸脯……???
长孙瑛瑛拦着章之亮,“你少管闲事。”
“让我过去。”章之亮大吼。
“人家未婚夫妻聊天你去凑什么热闹?”
“会出人命的,长孙俞杀气腾腾的会弄出人命的。”章之亮可急了。
“不会的,你别想多事。五哥疼语侬姐都来不及,怎会杀人?你去只会把情况弄糟。”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真会被你给气死。”章之亮瞪着她。
长孙瑛瑛抱住他的身子不让他动弹,他只能脚步缓慢移动的往主屋走去。
“我全知道,你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你知道个屁!”情急之下,章之亮骂出粗话。
“五哥和语侬姐是真心相爱的,你的介入把人家美好的姻缘给破坏了。”长孙瑛瑛死命的拥着章之亮,说真格的,她没理由这么生气的,她自问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怒不可遏?尤其在看到语侬姐倒在章之亮怀里痛哭时,她简直气炸了,难道她气愤的原因里还多了……在乎?
她在乎章之亮喜欢谁,在乎他对语侬姐难以忘情,在乎五哥成全了他们……她成了伤心人。
不会吧?她怎会看上文弱书生章之亮?他不是她会动心的型啊!她一向偏爱五哥勇猛的男子气概,才不可能被穷酸样的斯文书生吸引咧。
“放手,你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吗?”
“我管你这么多,我想抱你就抱你,你有种喊救命啊!”
章之亮吃惊的看着长孙瑛瑛。“你羞是不羞,不怕丢你长孙家的脸啊!扁天化日之下抱着男人,你是花痴啊?”
长孙瑛瑛陶醉的喃语:“看你惊慌失措的蠢样真有趣。”
“你……你是故意的!”
“一半一半啦,怕你坏了五哥的好事,更想看看你让讨厌的女人抱着时是什么样的反应。”她噗哧一笑。
“你疯了!”他用力推开她。
她跌了个倒栽葱。“你怕我赖上你啊!被女人抱着吃亏的可不是男人,你真好玩。”
“吃亏的也未必是女人,你这样搂着我旁人看了成何体统?”他理了理衣襟。
“那语侬姐钻进你怀里又成何体统?”
“她伤心欲绝需要人安慰,这是两码子事。”他极力撇清自己是个随便的男人。
“是吗?你不是一直想要带语侬姐走吗?如今到了关键时刻,你竟然又缩回去,语侬姐知道了不知会有多伤心哩!”长孙瑛瑛套他的话。
章之亮不笨,知道她的打算,他巧妙的回答:“我和语侬的感情不是你能了解的,因为你没有这样的朋友。”
长孙瑛瑛不服气的反击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在洛阳时像你这样的朋友不知有几十个,是我懒得和他们应酬。”“那就是没有,没有应酬就等于没有交情。我和语侬不同,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她出生时我还抱过她呢!”
“了不起啊!看你得意的。”长孙瑛瑛不以为然的哼笑。
“你别再试图撮合长孙俞和语侬了,他们注定是个悲剧,改变不了的。”
长孙瑛瑛不作如是想,五哥不娶语侬姐就是公然违逆爷爷的安排,一年之期很快就到了,到时交不了差,爷爷一生气、气坏身子可没人担待得起。
“你不干扰他们,他们就有转悲为喜的机会。”
章之亮摇摇头不同意她的说法,“有一天当你也知道真相后,也许你会后悔今天说的话。”
“真相?什么真相?”长孙瑛瑛追问。
“别问我,我不想面对失去理智的你。”章之亮懊恼他的话说得太多。
“什么真相会让我失去理智?”既然他起了头,长孙瑛瑛岂会放过,她仍追问道。
“你自己去问长孙俞,他可能会告诉你;再不然就去问余氏姐妹,她们肯定会争先恐后抢着说。”他移动脚步准备闪人。
长孙瑛瑛呆愣在原地,愈是神秘的事她愈想知道,问五哥不如去问余湘,余湘有时候较不用大脑,比较好骗,要听真相非她不可。
她看着章之亮往他的厢房走去,这才放心的找余湘打探消息。
她倒要听听看有什么天大的真相,足以撼动她对语侬姐嫁给五哥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