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间的影视刊物都在翌日开始含沙射影地刊登这则花边新闻出来。
传闻杨铿跟其他一两个公子式的富豪,都有种动辄殴打女人的恶劣习惯,出手不是不重的,有时直打得对方口肿鼻黑,嘴唇破裂,淌着血水时,才晓得停手。当然,被打的一方不会甘心,最佳的安抚办法就是撕下巨额支票奉上,或让她们翌日坐到珠宝店去,选焙一件名贵珠宝。
中环那几家有名的珠宝店,一看到这起方菲之流,架着太阳墨镜进店来,就知道生意一定做得成功了,总要趁着伤痕犹在,有证有据之时,才容易多捞一些利益。
这些城内耳熟能详的豪门新闻,高掌西当然知晓。
庄钛华刚才骂她,说:
“我打得你口肿面肿,连半件首饰都不用买来补偿给你。”
意思就是看高掌西完全不在眼内。
一个男人对于货腰娘的尊重,还比高掌西所承受的分量多。
这实实在在是至大至大的委屈与侮辱。
她无法不呆掉了。
庄钰华夺门而出之后,坐上了他的平治跑车,疾驰而去。他差不多是把邹湄湄家的门撞开,才走进去的。
斑掌西还是有效地掌握着庄钰华的感情。
这一点,庄钰华自己也微微吃惊,且只能偷偷地发泄脾气。
庄钰华原以为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令他情绪激愤。显然,他估计错误了。
邹湄湄从睡房走出来;看到满面怒容的庄钰华,倒是见怪不怪。
男人很多时喜欢把委屈,在妻子以外的女人跟前发泄,例如庄钰华,他对邹湄湄毫无顾忌,他把她看成是比下女高级些微的一个女人,不必在她面前,控制自己的风度与修养。
于是邹湄湄善看庄钰华的脸色,受他的闲气辱骂都是司空见惯之事。
邹湄湄只问:
“肚子饿吗?吃饭了没有?我嘱佣人给你弄点吃的。”
庄钰华摆摆手,道:
“给我倒杯酒。”
然后,庄钰华忽然激动地抓住了邹湄湄的手臂,把脸朝向她,逼视着她道:
“湄湄,多替我生几个孩子,对你会有很大的好处。”
邹湄湄的表情带点倔傲,可仍是温柔的,她说:
“这话是你说的。”
“什么意思?你恐防我说的话不算数,还是以为我对你的忠告不真心?”
“不,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邹湄湄说这话时嘴角往上翘,有点狡猾,然后她才圆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你的这句话本身就是对我的一定刺激,知道吗?”
“如果高掌西已经给了你压力,你回到我身边来,还不坦率地发泄一下,你会更辛苦。”
庄钰华定睛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皱一皱眉,道:
“我有时真小看了女人,包括你在内。”
“多谢夸奖。究竟高掌西让你受了什么气?”
“这都不必去说它了,总之,庄家有后对你是最大的筹码。”
“赌这一场,我能赢得什么?”
“湄湄,你只要别把自己的标准提升得太高就可以了,安分知足者常乐。”
“是的,”邹湄湄立即转口风道:“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尽力吧!”
如果一定要以得到名分为唯一的目标,认定没有了名分,纵然得着了天下间所有的东西,也没有用处的话,最终只会导致一无所有,何必呢!
邹湄湄其实从来都知道压抑自己的要求与理想,才有今日。
笔而在今日所得的基础上,再一步一步地努力下去,能到手多少利益是多少,那才是正办。
“湄湄,我多给你一条路子,你好好地走。”庄钰华说。
“什么路子?”
“是跟我家里的人混熟,对你将来有好处。”
“你家里哪些人?”
“我的大姐。”
“庄钰萍?”
“对。你应该跟她打交道。”
“为什么?”
“加强你在庄家的援引和势力,这样已是你的一大进步。”
这就是说庄钰华断然否决了邹湄湄会正位庄家媳妇的可能机会,但却为她开辟了另外一条新途径,把她与庄家联系起来,建立一层特殊的关系。
无疑,由完全隐闭式的地位,走出死胡同,而有一丝亮光可以洒在自己身上,这对邹湄湄应属鼓励。
在孩子没有出生之前,邹湄湄休想跟庄氏家族任何一个成员认识,她压根儿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如今的转变,对她应是喜悦。至于理由,其实她可以不必管,母凭子贵肯定是其中一个主因。
实际上,她也无法得知庄钰华的心态。
庄钰华之所以打开一个封闭的闷局,让邹湄湄与庄钰萍开始见面交谈,是因为他要开始瓦解高掌西在庄氏家园内的唯我独尊地位。
庄钰华觉得这最近的几天,高掌西的反应令他产生疑虑。
虽然真正隐伏的原因他全然不知,可是高掌西已不再如前对他臣服的迹象是越来越明显了。要重新控制高掌西,不能单靠他个人扭力与名位所发挥的功能,似乎要加一些旁的助力,甚而压力。
只要高掌西下不了决心摆月兑庄家成员的身分,他还是有机会把她管治利用得很好,视乎不同时段以不同方法而已。
现今,庄启富的出生带来的新局面,庄钰华也应好好打点。
庄钰华心内盘想,自己有外遇且已生子一事,如果只是单单高掌西一个人知道,对她做成的压力还是有限。若弄到整个家族都知道,甚至是街知巷闻呢,那么则令高掌西太过面目无光,怕会演变成赶狗人穷巷,高掌西老羞成怒,一拍两散,后果就严重了。
只要给她增加一点点压力就好,这样就能更有效地牵着高掌西的鼻子走。
庄钰华之所以挑庄钰萍做桥梁,让她与邹湄湄认识,换言之就是要通过这重新建立的关系,让庄家成员在知之为不知的情况下,知道有庄启富这一代的存在,只有庄钰萍是最适合的人选。
在庄经世的家族内,正室嫡出的只有庄钰萍、庄钰茹。庄钰华三姊弟,庄钰茹是荣必聪的妻子,已经去世,也就只剩庄钰萍是嫡亲姐姐,她会站在庄钰华一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至于庶室所生的庄钰芳、在钰蘅庄钰藩、庄钰莉等隔了一层肚皮的兄弟姊妹,会不会帮庄钰华一把就真的太难说了。
庄氏家族的内战根本有随时爆发的危机,怎可以轻率的把一件秘密大事告诉他们,更不能把邹湄湄这只棋子放在他们的棋盘之上,让他们随意运用,怕有一天失控,更得不偿失。
况且,庄钰华心知肚明庄钰萍除了血缘关系,会跟他联盟之外,想也有客观上的需要。
庄钰萍嫁的丈夫方国栋太不长进了,别说跟荣必聪的成就有天渊之别,就是这些年,幸好庄钰萍本身有点本事,再加上切肉不离皮,于是在庄氏集团内还有些实权与声威,把个方国栋套上件黄马褂,出入庄氏,算不失礼,否则,那姓方的真可以很倒霉。这就是说,庄钰萍也非要跟自己胞弟联盟,应付大局不可。
在主观上有血缘关系,在客观上有利益牵制。果然,当庄钰华在他的姐姐庄钰萍面前透露,要把邹湄湄给她介绍时,情况比预期中更加顺利。
庄钰华特别把庄钰萍约到铜锣湾一间相当名贵的日本餐馆福田金去,招呼周到,点了好几样庄钰萍最爱吃的鱼生,然后说:
“我开门见山,向大姐直说一件事。我想把一位人物介绍给你认识,让你跟她交个好朋友,凡事指点她,让她成为你闺中的一个特别跑腿,有什么她能做的就给她做。你认为如何?”
“这人是男是女?”
“是个女的。”
“嗯。为什么她肯跟在我身边当这特别脚色?”
“因为她凡事都听我的。”
“是这样吗?”
庄钰萍呷了一口日本米酒,呼出一口气来,沉寂了一会。
“何时的事了?”庄钰萍抬起头来望望乃弟。
“有三几年的日子了。”
“嗯,那是有点历史了。”
历史最低限度比高掌西长,这点庄钰萍一语就道破了。当然,庄钰华不会有尴尬,他反而相当满意,如此就跟他姐姐打开了目标话题。
“可以这么说,也由此可知她从来没有给我添麻烦。”
“这是重要的,不是吗?”庄钰萍说:“否则,她也不会在你身边生存至今。”
“对,大姐你真聪明。”
“你不必再拍我马屁,坦白点告诉我,为什么选择这时候公开产
“也不算公开,大姐千万别误会。”
庄钰萍点点头。
“大姐,我最需要你的关照。”
“彼此彼此吧!”
庄钰萍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即明。
这证明了庄钰华挑选她,她是心知肚明其中关系的。但隐瞒了几年的恋情,要到今日才向她剖白,那又是为什么呢?这庄钰萍就想不明白了,故此就问。
“反正连孩子都生下来了,没有能给她们母子任何名分,也得为他们两人引介一个会照顾他们的亲属。”
丙然,庄钰萍立即回应:
“孩子才出生没多久,我到家里去看他吧,别让他出来乱闯,容易着凉。”
照顾孩子又是借口,既是相见,就不妨窥个全豹,连金屋是怎么个模样也看看好了。
况且,在初接触这种微妙关系时,也别太张扬。在公众面前出现,万一泄漏了风声,等下跟那性邻的女人又相处不好,倒转头来开罪了高掌西,就无端损失了。庄舒萍是惯于深思熟虑的人。
在大都会顶层社会生活的人,也真是够疲累的。日中发生的情事既多且烦又杂,每一件小事都可以在处理稍稍失宜时变为大事,伤透脑筋。
庄钰萍终于在一天黄昏在庄钰华的陪同下往访邹湄湄母子。
阿子仍在小床上熟睡,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庄钰萍很应酬地跟邹湄湄以孩子为话题,聊了两句后,就跑回客厅上坐,谈些别的事。
邹湄湄很少说话,只是陪坐着,不断添茶劝食,将那几碟精致的果饼殷勤地轮流奉上。
“很精致的下午茶点,你往哪儿买的?”庄钰萍问。
“是我的小手艺。”邹湄湄答。
“那很花费功夫与心思呀!”庄钰萍微笑着赞她。
“闲在家里,善用点时间在家务上头,做多一点事罢了,可不及大姐你在商场上的威风与本事。”邹湄湄很晓得说话,逗得庄钰萍蛮高兴的。
她回头对乃弟说:
“也不尽是商界女强人才律,谁会想到高掌西也有栽在别个女人手上的一日。”
这句话无疑是极尖锐的,邹湄湄当然不好有什么回应,反正话是冲着庄钰华说的,她就只好微微低头不语。
庄钰华笑着拍拍他姐姐的手,说:
“也不是全是女强人就会如掌西,遇到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就像大姐你,不是有个妥妥帖帖的丈夫,把你爱宠得什么似,在姐夫心中无人有本事取代你的地位。”
庄钰萍的表情很复杂,她似笑非笑,似恼非恼,道:
“你别去说他了。”
庄钰萍心知弟弟是对她瞎巴结,方国栋这人就是没有本事,挂着方家的空壳,破烂船顶多余下三斤钉,可这三斤针也没好好运用,成了一堆废铁。
方国栋若不依附在庄家,仍是这大家族的成员,可以亮起牌子在江湖上行走,脸上还带三分光彩的话,他的处境是够凄凉的。
他怎么敢拈花惹草,对庄钰萍不得不服服帖帖成为裙下不二之臣。
实则上,夫妻二人的感情斤两有多少,彼此心照。
庄钰萍对丈夫有的是很复杂的怨恨,不只为了方家没落,方国栋没本事,更为她自己当年抉择错误,放弃跟随荣必聪奋斗,而挑了万家这大门大户的子弟方国栋来嫁。结果,今日荣必聪富甲一方,名传万里,方国栋却是如假包换的高档吃软饭的小人物,对比之差,有若云泥。于是一口冤屈乌气堵在庄钰萍喉咙内,忍无可忍之际只可喷向方国栋。
这次庄钰萍之所以跟庄钰华来看他的外遇与孩子,多少也有些跟弟弟联成一个阵线的意思。
庄园固然人事复杂,就是商场也如战场,必须有盟军,才会容易取胜。
庄钰萍知道父亲年事已高,母亲性格古怪,不久将来家族会演变成什么局面,到今日还很难察看,身边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于是她清一清喉咙,说:
“钰华,别的事情且。不去说它了,我这次来,无非是顾念着庄家的第三代,也就是说很愿意站在你的一面去处事待人。”
“大姐,你的这番心事,我会谨记。”
“你那老婆本事有余,温情未足,也不能怪你。”
“大姐,她怕不能生孩子,先天有些缺陷,后天又工作太紧张。”庄钰华没有把他与高掌西出现的感情缝隙一事张扬,既为面子问题,也为不要邹湄湄过分地自满。
“高掌西手上拥有的已不算少了,人生岂无遗憾?”庄钰萍说:“倒是你别把儿女私情太放在心上,将眼光和精力集中在庄氏业务才是正经。”
“大姐有什么远见?”
“现今父亲在世,一切由他掌握,看样子,他还拿不定主意究竟如何将家族之律交给下一代。你可别忘了,在本城的庄氏,只我们姊弟俩跟在父亲身边办事,可是外边都是罗宝芬孩子的势力,庶出的除了庄钰芳,庄钰藩、庄钰蘅、庄钰莉部分别在中国、英国、美加建立起庄氏地盘来,将来如果有一日来个大包围,我们未必有全胜的把握。”
“大姐的顾虑甚为深远,然则,你的看法如何?”
“我的看法,第一是团结,第二是拓展,第三是进攻。”
庄钰华随即精神奕奕,道:
“第一点我们毫无疑问做到了,至于第二点,大姐的意思可否明说?”
“在父亲旗下做事,最难的一点就是突破,我们可不能不在这上头做功夫。”
庄钰萍的意思是庄经世是一言堂,凡事听他的,在他的心目中,子女是傀儡,无非靠着丰厚的父萌生活,对他们的重视就不足够了,总要在事业上有突破性的表现,才能令他另眼相看,再下来就放心把实权下放。
“钰华,你的高掌西在这方面就比较你幸运得多,她在高家有很多表现机会。”
“那么,进攻呢?”
“到了我们做好了第一点与第二点,自然就晓得如何进攻了。其实,高掌西现今如果在高家发难,她差一点点就可以令高崇清让她掌管高家天下。”
“她的两个兄长会成为重要阻力。”
“高镇东与高耀南根本是窝囊饭桶,他们凭什么阻力能挡得住斑掌西的去路,他们的本事未及其妹百分之一。”
“那么阻力来自什么地方?”
“来自高掌西本身。”
“她本身?”
“对呀,高掌西如果不是个女的,相信高崇清早已把老大老二一脚踢开,也不待他的正室去栽培老四高定北,就让掌西继承大统了。”
真是一语中的,中国人重男轻女的观念还是万世不移的。
“这就是说,钰华,你在庄家就没有这种障碍。”
对,庄钰华根本就是长子嫡孙,只要他乘机表现自己,令庄经世把庄氏大权转移到他手上,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庄钰萍的体会相当独到,对于大家族掌舵人的心态知之甚详,重男轻女的观念始终盘踞在上一代人的心上,挥之不去。
若非如此,她庄钰萍也不急于要与自己的弟弟攀关系,打好感情基础,并肩作战。她太明白,要在庄氏家族内有一口安乐茶饭,甚至继续掌握一些特权,必须要扶助庄钰华成为当然的家族继承人,自己再本事,也不可能登此龙门,一呼百诺。
她预测高掌西的情况正与自己不相伯仲。
庄钰华稍稍沉思,就觉得乃姊意见独特,慌忙回应:
“大姐,那么,你觉得应作何种新突破?”
“开拓新市场,发展新业务,寻找新合作伙伴。换言之,再不要在庄氏已有的业务范围与人事关系中转,得了什么好成绩都好像是被他们带学的。必须标新立异,且是背城一战,一举成功,届时父亲就必会另眼相看。”
“你有了个构思没有?”
“没有。”
“我倒突然地想到一条路子,不知行不行得通。”
“什么?”
庄钰华轻轻地答:
“药。
“药?”
不只是庄钰萍,连一直静坐着旁听的邹湄湄都作出骇异之反应。
“对,药。”庄钰华甚有把握地说:“别看轻这门生意,你知道本城的另一个女财主方心如是怎么样起家的吗?她在四九年自广东来港发展,新寡身分带着几名儿女,辛苦挣扎干活,就是偶然因孩子染病,要医生写纸买贵价特效药,她才灵机一触,勇夺了当时美国一著名药厂的东南亚和香港总代理权而开始一帆风顺。”
庄钰萍当然晓得庄钰华所说的方心如家族。本城能有多大,来来去去都是那两撮富豪,一堆是在本城有点历史的世家,另一堆是战后才兴起的财主。彼此都相识相熟,在商场上难免有一定程度的来往。而且香港的富豪,不论本位业务是什么,也必然跟金融与地产投资拉上关系,互相合作的机会也很多。
城中近期的商务热门话题就在于成农业大王曾融,在北京长安街最旺盛的地点,兴建六星级大酒店;船王第二代董建生,也在王府并附近建筑全京城最辉煌的商业大厦。由此可见,各行业内独领风骚的人物都不忘在地产上头下功夫。
方心如说是从药品总代理上发的迹,事实上从八十年代开始,尤其是八三年后,她也专心于地产发展,趁低吸纳,才把财产数字往上推高的。
庄家与方家的业务来往不算多,但多年前,也曾在荣必聪的振臂一呼之下,纠集几家好友的资金力量竞投了新界最大的地皮,作为工业城之用,方心如和庄经世都在荣必聪的呼召与安排下成为业务拍档。这种有钱大家一齐赚的作风,也是城内那起富豪的脾气。
越富有的变得越富有,就是这个缘故。
香港的经济是操纵在这班财主手上,也事在必然。
笔此,对于方心如家族,庄钰萍并不陌生。何况,这最近有一套财经小说名为《洒金笺》与《果愤恨》,说的就是方心如的故事。且因方心如出身在广东,正被广东电视台斥量资拍摄成长篇电视剧,方心如的故事更是街知巷闻了。
她答乃弟:
“钰华,现在才在医药上头下功夫,会不会晚了一点?”
“怎么会?现在有另一种合作的新形式会出现。”
“你可否说得详细点?”
“现今各行各业都对中国市场雹视眈眈,我就从两方面向这大市场发展成药生意。”
“哪两方面?”
“一方面是用家,另一方面就是制造商。”
“什么意思?”
“将中药结合西方医学制成成药,这是从制造商的角度去经营生意,然后向大陆销售。十二亿人口要用的成药有多少?你想想看。只要一个人给你赚一元,就是十二亿。”
“人人都知道这个道理,问题是如何令人都给你赚一元或十元。中国的宣传费贵得惊人,如何打开市场,你一定得考虑清楚。”
“这当然会详细筹算,只一个原则,必定行得通。”庄钰华竖起一只手指,像个指挥家,非常有信心地说。
“什么原则?”
“让参与这项计划的人有钱可赚,只要提供他本人或其机构之切身利益,才是最见效的广告。”
庄钰萍微微笑,说:
“你的立论是完全正确的,但在实行起来,怕有不少困难,你得小心。”
“对,谢谢你的提点。药剂师本身的名望也有很大的广告效益。我现在心目中已有了个人选,且知道他是备受中国政府推紊的医学界俊彦,利用他打开市场,同时做成一种声势,不怕不能发动一场集资活动,只要能赚到钱就等于有表现,是吧?”
“老弟,”庄钰萍拍拍庄钰华的肩膊说:“只许成功,不容失败。”
“大姐,托你的洪福,我誓要一鸣惊人。”
“那就好,庄家天下依然是我们的。”
想不到这次引见邹湄湄,竟起了一定作用,把他们姊弟俩的感情,应该说,是利益关系拉近了,因而显得额外的密切。
对于庄钰萍来说,她潜意识也在等候这一日。庄钰华有了邹湄湄,是间接为她泄愤。多年来得不到荣必聪的回心转意,她实实在在把荣必聪喜欢的女人恨透了。
斑掌西原本就不是荣必聪身边的女人,但有两点令庄钰萍对她不无芥蒂与不悦。
其一是庄钰萍深知荣必聪是干练至极的超人,要他在业务上头佩服一个人,尤其是女人,并不轻易。
可是,众所周知,荣必聪对高掌西相当尊重,在很多次的业务竞争中,一有高掌西出现,跟他荣氏打对台,荣必聪都下令相让,刻意成全高掌西独领风骚去。
最令人无话可说、口服心服的是荣必聪与高掌西虽然互相敬重,且又是不用算盘都可以计算出亲戚关系来的亲戚,可是他们私下并没有怎样亲密的来往,这就连什么形式的流言与闲话也杜绝了。
简单一句话,二人是彻头彻尾、如假包换的识英雄者重英雄。
这一点无疑是惹人妒忌的,连荣宇都是妒忌者之一,庄钰萍自然不能例外。
其二是荣必聪在元配庄钰茹逝世之后,成为金光闪耀的钻石王老五,燃起了城内几乎所有女人的遐思梦想,当然也包括了庄钰萍在内。她多么渴望,能在荣必聪的丧妻沮丧内,找到了这男人的感情空隙,让她一头钻进去,有机可乘。若是来个旧情复炽的话,不就是本世纪最浪漫的童话?
庄钰萍心理上作出的准备充足得把处置方国栋的方法也想出来了。要贴补这窝囊丈夫多少把他撵出局外,仍是值得的。
可惜,本城在二十世纪末的童话,只会发生在一些没有憧憬过会有童话发生的纯真女性身上,中途忽然杀出了一个叫夏童的人物来,成了童话内的幸福公主。
谁都没有比庄钰萍更恨得牙痒痒,她就连所有认同、接受、欣赏、祝福夏量的人,都认为应该杀无赦。
偏偏高掌西在人前人后就说尽夏童好话。
当这段世纪式婚姻公诸于世后,在庄氏家族的宴会上,真是有人快活有人愁。快活的人是高掌西,愁的人就不言而喻了。
斑掌西一时兴奋,没有细想到庄钰萍跟庄钰茹的关系,竟当众说:
“真为荣必聪高兴,更为二姐高兴,荣必聪娶夏童,怕是二姐在天之灵保相,让丈夫娶得了贤内助。夏童非但美丽聪明,一点不损二姐的面子,而且她处理荣宇与荣宙背叛父亲的事,实在出色极了。这么一个胸怀广阔的女子,将来会对荣家有很大贡献,且肯定会以真心诚意提携荣宇与荣富姊弟的。”
斑掌西是有根有据才说这番话的。
荣宇与荣宙本身行差踏错,不守商场游戏规则办事,被荣必聪知悉之后,实行严惩,根夺他们在荣氏的职位。这对被冷藏的姊弟不图悔改,还心生不忿,引外援来“篡”荣必聪的位,正正合了一心要雄霸香江天下的另一家族掌舵人韩统心意,于是联手恶性收购荣氏。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庄钰茹的秘密遗嘱声明荣氏股权一有变动,她就把名下拨给永久基金的股权回归荣必聪手上去。这么一来,荣必聪反败为胜,稳操控股权,天下仍是他的。夏童要是心肠不够仁厚,撒手不管荣必聪要把子女惩戒的决心,荣宇与荣宙就翻身乏术了。
可是,夏童好意相劝,一边使荣氏私有化,确保荣必聪的权力,另一边重新接纳一双子女,图个家和万事兴。
荣必聪得上的女人,或者应该说,是得看了荣必聪的女人,都是气量宏阔,刻苦能干的。
斑掌西是由衷的欣赏。屡屡在各式场跋,有人提起这段现代式的童话姻缘,高掌西都站在夏童一边说话,道:
“在商业主要得到荣必聪的信任已非易事,在感情上能占据他的人,怕要更难,他欣赏与接纳的女人必是福慧双修,德智双全的人物。”
斑掌西做梦也没有想过,她是言者有诚,旁人之中却有的是听者刺耳。
庄钰萍因此把一口怨毒之气暗地里喷到高掌西身上去。
人与人之间相处之难就在于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踩踏了别人,结下了梁子。
恩怨生于不知不觉不晓不明不白之中者,不知凡几,奈何!
庄钰萍因而在发现了邹湄湄的存在时,她下意识觉得舒缓了一口屈气。
命运替她整治了高掌西。谁会想像到连高掌西这种条件的女人都会栽在另一个条件远远不及她的女人手上。
其实,庄钰萍看差了一点。
斑掌西的这一役,如果算算输,并不是输给邹湄湄,而是栽在庄钰华手上。
她没有被邹湄湄比了下去。
她仍胜出邹湄湄很多很多倍。
只不过是庄钰华作为一个男性,基本上抱了女人不要白不要,永远多一个不嫌多,反正各方面都控制得来,没有麻烦,却有刮益就好。
庄钰华把邹湄湄与庄钰萍的桥梁筑好之后,他算是完成了一个有用的部署。对地拓展在庄氏家族的地位以至于掌握妻族高家的关系,更添了几分把握,庄钰华不是不高兴的。
从庄钰萍处得到确认与肯定后,他更刻不容缓地向着目标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