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的来客络绎不绝,数日来,石妥当都是含着眼泪一边说明新嫁娘祝旋玉的身子已经无恙,一边忙着收取慰问礼金。
忍不住窃喜啊!想不到这位祝小姐是个真财神,一嫁进门后郡王府不仅天天有礼金可收,现下连慰问金也有得收,完全不像那个突然消失踪影的佟七乐,只会败家。
没错,自那一阵混乱过后,大伙儿竟然就没再见到王妃的身影,而郡王也不闻不问。更离奇的是,那日王府内的守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个个都像是醉了酒似的,也就是因为胡里胡涂的,才会让那名刺客有机可乘。
幸好除了伤到祝旋玉以外,郡王府内并没有其它的损失。他清点过密柜里的藏宝图了,一卷都没少。
咚咚咚……
“干什么、干什么?不做事,跑这么快做什么?”石妥当回过身骂道。真受不了这些老是大惊小敝的蠢蛋。
匆忙奔至的罗冬满身大汗,喘着气道:“石总管,我要向您禀告一则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石妥当瞪住罗冬,他这回可没有派他去打探小道消息。
“这是一则很刺激也很精彩的小道消息喔!”罗冬献宝似地道:“我方才跟厨房师傅一块儿去采买猪肉,走累了,就进了客栈喝杯茶,我耳朵尖您也是知道的嘛,结果就听到两个武林人士在交谈,我把耳朵拉长了,果然就听见一段精彩绝伦的内容,还忍不住苞他们凑在一块儿讨论起来,甚至还打起赌,差点忘了回府哩!啊!”他惨叫一声,好痛!
一记爆栗当场砸中他的脑袋。
“你到底要说什么?快点说,别跟我东拉西扯的!”气死人了。
“呜呜呜~~石总管,我原本还打算赢了赌金,要分个红给您的,可您却打我──”
咻!拳头又飞至他眼前。“你再不给我说个清楚,我就把你打成猪头,再把你的赌金通通没收,顺便也要把你的薪饷给--”
“我说我说!别给我扫光光,饶了我的荷包吧!我马上禀报!那两个武林人士说,有人见着咱们的王妃出现在沱江县城内!”他一口气说完。
“什么?王妃跑到沱江县城?”
“他描述了王妃的长相,听来还挺像的。”
“怎么可能?沱江离京城有三日马车之遥,王妃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咦?”石总管一顿。“咱们这三天来都没瞧见王妃,难不成……啊,快去向郡王禀告!”佟七乐逃家了!
“石总管、石总管!”匆匆地,祝旋玉的婢女冲了过来,喊得比石妥当还要焦急。“石总管,你有没有瞧见郡王?”
“郡王?他没在夫人身边吗?”
婢女脸色铁青。“没有,一直都没有。打从夫人受伤后,除了大夫外,谁也没有见着郡王一眼。”
“啥?”石总管吓了一大跳。“-怎么现在才说呢?”
“是我家小姐不给说的。”最爱面子的祝旋玉怎么敢把郡王连新房都不曾踏进的消息给泄漏出去呢?直到今日终于忍受不住了,才大吵大闹地说要见他。“石总管,请你快去帮我请郡王来,夫人吩咐了,王府内若有谁把郡王请进“碧云阁”,就重重有赏。”
“有赏啊?那我们立刻就去找!”闻言,佣仆立刻一哄而散,四处找人。
只是大伙儿遍寻郡王府,连“翠苑”的守卫都问了,就是没人见到郡王。
此时此刻,众人才惊觉到郡王似乎也从人间蒸发掉了。
琴声,叮叮咚咚地弹奏轻柔清弦,唐井遥抚琴自娱着。
空气里突然乍现一抹波动,不过并没有打扰到唐井遥弹琴的兴致,只是悠扬琴音倏地转为激切。
这是司徒迭世所带来的波涛,他已站在唐井遥身后。
唐井遥对他的现身丝毫不意外。
“你来,是要感激我的吧?”唐井遥仍然拨弄着琴弦,激昂的琴音在书房里回绕着。“不必跟我客套,即便王妃宣称是不小心闯进密道里的,但我明白你的心意,所以也就直接把她送离开了京城。”
司徒迭世敛下眼,轻轻说道:“我原本并没有打算要麻烦你。”
“不麻烦也麻烦了,况且我可做不到见死不救。”唐井遥望了他一眼。“对了,你怎么会让祝旋玉受了伤?凭你的身手,这事不该发生,难不成你是为了让王妃逃过一劫,所以才甘冒着与祝御史决裂的风险,牺牲祝旋玉?”
“是那名刺客身手太快,而我当时醉了。”司徒迭世淡淡带过。
唐井遥笑了。从司徒迭世的言谈里,更确定了他对佟七乐已然动了真情。“这回冲进王府的刺客又是哪方面派来的人马?”
“太子唐慈。”司徒迭世仍旧淡淡回应。“皇太子要拿佟七乐来试探我对他的忠诚度,你该知道,太子可不笨。”
“他的确不笨,而且还异常狡猾,否则这么多年下来,又如何能够蒙蔽父王、欺瞒百姓,藏住了他荒诞不经的恶行、又能营私结党地构筑出自己的势力圈子,把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变成了众人口中的仁人君主,还被大肆传颂着。”其实,看似安居乐业的唐氏皇朝,暗地里是波涛汹涌的。
在唐慈尚未登上太子宝座前,他便处心积虑地布局收买各路人马,为自身培植势力,并且有计谋地宣扬他的仁爱之名,让朝廷官员,乃至平民百姓,对他只有赞誉之声。
而如愿坐上太子宝座后的唐慈,为免夜长梦多,也担心他虚假的面目会被别的皇子给识破,进而被取代,所以还积极地布建一张谁都难以攻破的绵密网,好护住他所拥有的一切权势。
“但可以预知的,一旦唐慈太子真的顺利继任大统,掌握无尽的权力后,便会露出他的本性来,开始诛杀政敌、铲除异己、苛刻百姓。试想,一个喜欢被佞臣包围的皇帝、一个奢靡荒婬的继任者,又如何能让富泰康强的唐氏皇朝延续下去?唐慈将是个祸国君主!”啪地一响,琴弦忽然断裂,唐井遥一向温和的低嗓亦变得冷冰冰的。
司徒迭世却是面无表情的,不知是否有在聆听?
唐井遥看着司徒迭世,冷嗓又变得暖和起来,笑道:“但幸亏有你,幸亏有你不计毁誉地潜伏唐慈麾下与他周旋,才让他的心机能够逐渐败露。这段日子以来,唐慈所建立出来的英明美誉已经悄悄蒙尘,百姓们也开始质疑他的仁慈是否为真,即便父王依然相信他,但,只要再给他致命一击,让父王的疑心得到了证实,那么唐慈太子的一切也就可以宣告终结了。”唐井遥缓缓叹了口气,又敬佩地道:“只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你付出甚多,动听的褒奖与刺人的贬抑通通汇聚在你身上,让你吃尽苦头,受尽委屈,本王在此谢谢你。”
这回,司徒迭世笑了,却是意味深长的。“倒是六王爷你能否维持着菩萨心肠,继续救苦救难,让黎民百姓们感恩你这位六皇子,进而把你拱上皇帝之位呢?”
“当然可以。”此时此刻,唐井遥已不需要再隐瞒心事了。“我的菩萨心肠仍在,我更喜欢救苦救难,否则我也不会帮你送走佟七乐。”
“你把她送往哪处去?”
“沱江县。”他顿了下。“怎么?你该不会是要去找她吧?”
“我不该吗?”司徒迭世古怪地反问一句。
唐井遥蹙眉。“是奇怪。你真的要去找回佟七乐?你不是决定把她送走,让她远离风暴吗?现在又把她找回,岂不是要让她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原本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不愿让她陷入宫廷斗争里,所以我才会不着痕迹地送走她。只是,似乎有人不愿让我称心如意,非要把佟七乐逼死才甘心。”
“什么?”唐井遥一愣。
司徒迭世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人把佟七乐的落脚处传回了京城,目的就是要她死。”
“真有这事?那你快去救她。”唐井遥立刻说道。
“我当然会去。而我来你这里的目的,只是冀望你祈求上苍保佑她能平安无事,否则的话……”蓦地,司徒迭世的唇畔露出一抹阴诡的笑意,而后,走人。
唐井遥静静地望着门外,半晌过后,才忍不住轻叹了起来。
“都怪我不够心狠手辣,还在善恶之间摆荡,结果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早知如此,就该当机立断地把佟七乐给杀了,也不会让司徒迭世对我起了疑心。”他摇了摇头后,笑了起来。“不过这由白变黑、善变恶、佛变妖的过程,倒也有趣得紧,刺激到会让人想继续走下去啊……”
命令大甲离开后,佟七乐换穿上男装,独自驾着马车离开沱江县,往泯州的方向而行。
最终,她没有往京城的方向走,依然按照原定计划,因为司徒迭世并没有现身找她。
如果他在乎她,又怎么会让她离开?唐井遥的说法极可能只是戏弄的话罢了,她可没忘记唐井遥与司徒迭世之间可是存在着暧昧关系的。
所以,她决定去泯州,回去看看自己的家乡,那个住了十七年的老家。哪怕她已决定与娘家决裂,可还是想再回去探望,就一眼。之后,找个桃花源地落地生根,不再与任何人有任何瓜葛。
佟七乐驾着马车,走山路往泯州的方向前进。
叩!
“哎呀!”马车突然倾斜,她的脑袋直挺挺地撞上车顶,撞出了个包来。“好痛好痛!痛死人了!”她并不善于驾车,甚至还在蜿蜒的山径上驰骋,所以颠得她骨头都快散了。可是她必须学会自立自强,因为往后她也只能一个人生活了。
看了看天色,已经正午时分了,难怪肚子好饿。
“停!”佟七乐使劲拉住缰绳,终于把马车停下。跳下车后,她找了块空地坐下,开始猛啃干粮。只要通过这座箭头山,之后的泯州之路就好走多了。
“怎么愈来愈冷啊?”头顶上的日头突然被云雾给遮蔽住,山岚随之飘散笼罩,四周开始变得雾茫茫一片,山间的天象真是诡谲多变。
她叹口气,看来得等雾气散去后才能驾车走人了。一旁可是悬崖峭壁,要是稍一不慎跌落崖底的话,那可是必死无疑了——
……
“咦?”佟七乐听到后方似乎传来脚步声。
奇怪,这一路走来并未看见其它商旅与她共行,哪里来的脚步声呢?
必首一看,氤氲的山岚里有一条身着灰蓝衣衫的人影正朝着她走过来。佟七乐倏地弹起,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对劲,那名灰蓝衣衫人的气息十分诡异恐怖。
“快逃!”毫不迟疑地,她开始拔腿狂奔。从小因为钻狗洞、爬树墙的本事,养出了她利落的身手。
“啊!”她忍不住放声尖叫,因为后方追逐的脚步声愈来愈靠近她了。
跑跑跑……跑跑跑……快跑快跑……气喘吁吁的佟七乐穿过了一处不知名的树林后,气力终于用尽,筋疲力竭了。
“哇!”她又惊叫一声,因为赫然发现前面就是陡峭的山崖!懊可怕、好可怕!
“-还要再跑吗?再往前,就是悬崖峭壁了,掉下去是绝对无法生还的。”灰蓝衫男子邪恶的笑声自后方传扬开来,而且清晰可闻。
“你追着我做什么?”她一回头,灰蓝衫男子果然就在她身后。“你--”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朝着她的肩膀抓过来。“哇!”她大叫一声,逃开,但衣衫却已被抓破一个大洞。
“救命啊!谁来救命--”她已经顾不得衣衫碎裂,拔腿狂奔。而灰蓝衫男子也再度伸出魔爪,这回是撕裂了她的衣袖。
“我的荷包!”荷包掉在地上,佟七乐大惊失色,藏宝图就放在荷包里啊!
佟七乐弯去捡,而灰蓝衫男子的五爪则乘机朝她的后脑勺击下--
死定了!
电光石火间,佟七乐腰间倏地一紧,旋即就被一只手臂给紧紧环抱住,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她又飞起来了?
这股熟悉的飞翔、这股熟悉的感觉、这股传进她鼻尖的熟悉气味……
司徒迭世!
“你……”两人落地后,佟七乐瞠目结舌,他的手臂依然环住她纤腰,而左手指则勾着她的荷包。“你怎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司徒迭世凝视她错愕又苍白的脸蛋,笑了。“幸亏我出现,不然-岂有命在?”
“可是、可是……”她仍然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他不是不要她了吗?那怎么又会出现在她面前呢?“你该不会是因为宿醉未醒,所以才醉醺醺地跑到这里来吧?又或者……根本是我醉了酒,神智不清、眼睛昏花,所以才会看见你?”
“你们两个嘀咕完了没有?竟然无视我的存在,在我面前放肆,一块儿死吧你们!”灰蓝衫刺客无法忍受这两个人竟然抱在一起喁喁私语,全然没把他这个杀手给放在眼中,因此立刻出掌攻击。
“-先在这里候着。”司徒迭世轻功一使,把佟七乐放在安全地点,然后回身对付灰蓝衫刺客的疾厉掌风。刺客虽然招招致命,可他却是游刃有余地应对着。
佟七乐看着两条人影打来打去,那真实的身影、一道道扫过她肌肤的凌厉掌风,在在证明了眼前人是他,真的是司徒迭世。
他来到箭头山,而且是来救她的。
懊感动。
只是……
“明明是你害得我这么狼狈,为什么我却忍不住想要感激你?”她低喃。
望着前方交手的人影,她的脑子却愈来愈混乱,混乱到连心都痛了。他突然的现身是为了什么?他到底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
愈想她头愈痛。
佟七乐忍不住放声大喊--
“司徒迭世!你不是不要我了吗?现在为什么又要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出来?”澎湃的情绪让她不想再忍受这种混沌不明的状态,她承受不住了。
司徒迭世挥掉刺客的掌气,旋过身,竟也开口回答她。“因为放不下。因为我舍不得-死,所以我来了。”
她重重一震。
司徒迭世这回直截了当地回答她,那是因为他已经清楚情势的转变让他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最初,他钦点她为妻,为的只是寻找乐子。尔后,他却疼惜以及不舍她,希望她能平安快乐地活着,所以才会用尽心机让她死心地离开王府,去寻觅新的天地。
哪知天不从人愿,敌人却将目标转移到佟七乐身上,开始以狙杀她为乐。为了她的安全,逼得他不得不再把七乐护在羽翼下,以免让她成为代罪羔羊。
“你说你放不下我?你说你舍不得让我死?”她的心弦强烈地悸动着,娇躯也忍不住发起颤。难不成唐井遥的话全部是真的,他赶她走,是因为爱她;他娶祝旋玉,也是因为爱她。他的残忍,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真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去死吧!”灰蓝衫刺客倏地出掌攻击佟七乐。这个女人居然不把他放在眼中,临死了还这么吵,大吼大叫地问一些怪问题。
“哇!”佟七乐慌乱地叫着。
“你敢!”司徒迭世快一步挡住刺客的动作。
佟七乐-着胸口退了几步。虽然刺客很可怕,但更可怕的却是司徒迭世的话。她似乎再度被司徒迭世给感动了,满脑子净是他的宣告。
“司徒迭世,你真的舍不得我,真的放不下我?”她又一次放声问着他,她一定要立刻弄明白真相与答案。“你该不会只是拿话来戏弄我,想把我哄上了天之后,再狠狠踢我一脚下地狱,好满足你残酷的游戏吧?”前车之鉴忘不掉啊!
“不如我替-解决他好了,杀了司徒迭世,他就不能再戏弄-、欺骗-了!”愤怒至极的刺客听到佟七乐的吼声,用着绝招与司徒迭世拚杀得昏天暗地。他坚信自己可以完成任务,把这两个人都给杀死的!
闪过刺客一掌的司徒迭世反问着佟七乐。“-想我怎么证明才愿意相信我的话?”
“我……”她怔住。
司徒迭世轻功一展,又避过刺客的掌风,再度对着佟七乐道:“我问-,如果我死了,-会不会为我伤心难过?会不会就此愿意相信我的话?”
“你怎么可能会死?”佟七乐一震。
“谁说他不会死!”刺客突然发出一支暗器,朝司徒迭世的胸口射去。
“唔!”司徒迭世闷哼一声,突然-着胸口,跌退数步。
“你怎么样了?受伤了吗?”佟七乐惊骇地嚷着。怎么会这样?一定是跟她说话分了心,才会中了暗器。
“去死吧!”刺客偷袭成功后立刻又乘机抢攻,砰地一响,竟然又打中了司徒迭世的月复部。
“不--”佟七乐尖叫。他刚刚不是还居于上风吗?怎么转个眼就被对方击中了数掌?“你快挡住他呀,快点打退他呀!”
“打退我?”刺客冷笑放话。“他中了我的暗器,非死不可了!”移形换位,砰,又一掌击中司徒迭世的胸月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司徒……”
“哈哈哈……你们两个通通纳命来!”
佟七乐吓呆了,愣看司徒迭世与刺客又缠斗在一起,且战斗之激烈,全然是用性命在相搏。只是,司徒迭世为何愈来愈落居下风,愈来愈跌退到悬崖边?
蓦然,她看见司徒迭世露出一抹绝俊的笑容,紧接着,凄厉的喊叫撼动整座箭头山。
“啊--”分不出是从谁的口中喊了出来,佟七乐只知道,她瞧见司徒迭世与刺客同时消失在她眼前。
他们掉下去了,两条人影一起掉进山谷,一同掉进万丈深渊里了。
“不--不、不会的……怎么会呢?”她错愕地愣在当场,全身无法动弹。
一道疾风吹过,把她的青丝吹得四处飞扬。
许久许久过后,她仍然回不过神来,仍然呆站在原地,仍然让强劲的山风吹得她的青丝四处散扬。
终于,她喃念出声。
“司、司徒……迭世……你怎么会掉下悬崖去?怎么会呢……”她开始摇头,不断摇着头,还是不敢相信。“你怎么可能会坠崖?你怎么可以掉下去?怎么可以?怎么会呢……”胸臆好痛、好痛啊!她全身上下都好难受、好难受……
半天过去了,回绕在她四周的依旧只有冷冷的风。
“你快飞上来呀!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你飞上来?难不成你真的掉进地狱鬼门里了吗?如果你死了,那我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来?藏宝图还在你身上啊!你怎么可以带着藏宝图一同葬身悬崖底下?太过分了,竟然把藏宝图给带走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呀……怎么这么狠心……”泪,突然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无法抑止地一直滚落。
“或许我可以再回郡王府偷第二张藏宝图,而这一回,你是没有办法阻止我偷藏宝图的,更没有力量抢回去,因为你死了……人鬼殊途,咱们再也碰不在一起了。”倏地,浑身无力的佟七乐跌坐于地,小脸仰望苍天,赫然发现原本灰蒙蒙的天际竟然转变成了靛蓝。好美的蓝天白云喔,像在庆祝似的。老天爷是在庆祝修罗已死,从此再也不会为害人间了吗?
“可是……我想被他为害啊……”她慢慢地仰躺在地上,没法子移动,目光涣散地望着蓝天。“……我知道他总是欺负我,可我现在却……却好想、好想再被他欺负……只要他能活过来……活过来,我愿意被他欺负……”没料到司徒迭世的死竟然带给她这么大的冲击,她的身与心好痛好痛,远比被刀割、被火烧还要疼痛,还要难受。“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活过来,我就相信你的话……只要你能活过来,我就愿意让你继续欺负我,而且不会再逃跑了,不会了……”她痛苦地对着苍天大声吼道:“司徒迭世!你方才问过我如果你死了,我会不会为你伤心?会不会为你难过?现在我就告诉你,没有你的地方,哪怕是置身于桃花源地,我也不会快乐!因为没有你的我,往后只会剩下悲伤、只会剩下痛苦、只会剩下愁滋味了……”再也抑止不住,泪如雨下。她好难受、好难受,难受到连呼吸都觉得好痛好痛。她瘫倒在这荒山上,任由尘土掩埋身子,任由寒风欺凌身躯。什么都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这样,会不会太折磨-?我会心疼的。”莫名地,一声喟叹幽幽传来。
佟七乐倏地僵住,瞠大的杏眼一瞬也不瞬的,因为她的眼瞳里映入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折磨-,让-难过、让-痛苦了。”磁嗓又一次传来浓浓的誓言。
佟七乐眨着眼眸,迷惑地看着眼前的面容,忍不住又眨了一次眼、又一次、再一次,所见的轮廓非但没有消散,还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明显。渐渐地,那张俊美无匹的脸孔总算深植进了她的脑海中,生了根。
佟七乐倏地弹坐起来!
她几番张口欲言,却说不了话,只能把发抖的手伸向他,碰了碰他的脸孔,是温热的;滑上他的胸膛,亦是温热的;又将掌心贴在他的胸口上,怦怦、怦怦……平稳的心跳声响应她,眼前的男人的确是真实的。
一张小脸瞬间拧成一团,她好想好想大声地斥骂他,然后用力-打他。可是最后,她却只是藕臂一展,将他紧紧拥抱住,紧紧地抱住。
“司徒迭世……”她哽咽地唤着他的名字,那声声呼唤是打从心底深处破柙而出的浓情爱意,是失而复得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