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年后方绫歌匆匆地步入向家,跟门房保全打声招呼后,疾步往大厅冲。
门一开,管家一见到她,立刻说道:“老爷跟夫人在餐厅等你了。”
“啥?在餐厅等我?真是的,居然让老爷和夫人等我,这怎么行哪!鲍司临时有事,我已经先跟老爷、夫人报告过了,怎么老爷和夫人还是要等我呢?我承受不起呀!”她懊恼地说道。
管家领着她进餐厅,一边回道:“他们不介意的,他们一向疼你。”
向家虽然家大业大,不过老爷与夫人却是善良客气,对佣仆也很照顾,尤其绫歌也算是主人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因此对她相当的疼惜。
“老爷和夫人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还不了。”方绫歌说着。
“他们没要你还呀,反正好好孝顺两位就是。”管家回道。
“我知道。”方绫歌转进玄关,看见向老爷与向夫人已坐在餐桌前方,看起来心情极佳,正在品尝红酒,并没有不耐烦的表情。
向家豪宅是走高雅温馨路线,餐厅铺设装潢以帝诺大理石作为墙面,再辅以温馨氛围的灯光营造出舒适环境,又特意用圆形餐桌塑造出团圆的氛围,想让餐厅里洋溢着温馨的家庭气氛。
方绫歌知道家庭圆满就是向家长辈最大的期望,他们可是希望儿子向遥能快点结束“游历”回来接掌家业。
“绫歌,快过来坐。”两位长辈看到她,笑咪咪地道。
“对不起,我晚到了,还让老爷和夫人等我,我真是担待不起。”方绫歌连忙道歉着。
她的个性依然爽直坦率,行为处事毫不扭捏,六年时间并没有让她改变太多,甚至脸蛋外型依然是学生时期的俏丽模样,若是严格地要找出她的改变之处,也只是变得更成熟点也更固执些。
“没关系,是在自家里头吃饭,没什么等不等的问题,小绫不用这么客套。”向夫人反倒要她别在意礼数的事,况且她已有先行通知,自己跟丈夫只是想先进餐厅品酒而已。
“谢谢夫人。”她陪坐在向夫人身旁。
就算父母不再在向家帮佣了,但老爷跟夫人依然很关心他们一家,更常常要他们到向家来作客。
两年前,父母决定自己做个小生意,因此辞掉了向家的帮佣工作。
而她已大学毕业,这六年来就是过着单纯的学生生活,在课余时间若有收到向氏夫妻的联络,她便会立刻前往,陪老爷及夫人聊天话家常。
所以,她跟向家并未断了联系。
最要命的是,这六年来她竟然无时无刻地想起向遥给她的警告。
六年前当向遥出国时曾特意撂话,要她得在学校乖乖念书、不可以乱跑,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也不知道他在紧张些什么?更怪异的是,她一直无法忘记这件事,只是她不曾开口询问向遥的意图,倒是每次想起当年的画面,她的思绪就会翻涌不休。
还有,这六年期间,向遥其实是会回台湾的,她也会见着他,所以当年开心的以为可以分道扬镳,可以不用再见着向遥,是她高兴得太早了。
她在大学毕业后,谢绝了向老爷与向夫人安排她进入“向氏集团”工作的邀请,决定自己找工作,凭自己的实力生存。
虽然她依然会与向家联系,但尽量做到没有利害关系,以免被人讽刺是靠关系的米虫。
她自己找到一份工作,进了一间名为“程氏”的企业,职称为董事长秘书,毕业至今工作了三个月的时间。
“咦?怎么还没到?”向老爷看了看腕表,又看了看玄关方向。
“是啊,不是说八点会回到家吗?”向夫人也喃喃道。
闻言,方绫歌的心跳了一下,问道:“还有客人?”
“不是客人啦!”两老笑咪咪地说着。
“所以是向遥老板回国了吗?”方绫歌暗叫一声不妙,她若知道原来是向遥回国的聚餐,她就会辞掉今夜的晚餐,她要陪伴的对象只有老爷跟夫人而已。
“对啊,向遥今天晚上回来。
怎么了,你不喜欢他回家来?”小绫这孩子从小就爱喊跟她平辈的向遥为“老板”,怎么阻止都无效,两老想说年轻人爱搞怪,也就没有再去纠正她改称呼,再加上看出这两个孩子有点不对盘,虽然不曾在他俩面前吵过架,但孩子气的斗嘴场面倒是常常看见。
“我没有不喜欢他回家。”方绫歌应道,不喜欢也不能直接讲,而且看在老爷和夫人的面子上,她再怎么讨厌跟向遥接触都还是得见面。
何况两位长辈很担忧常年在国外的向遥,更希望向遥快点回台湾接掌家业,她看到老爷及夫人难受也很舍不得,所以偶尔也得帮他们说服向遥回到父母身边。
“没有不喜欢就好。”向夫人笑说道:“你们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该好好相处才是。”
她才没有想要跟向遥当青梅竹马哩,她除了不断想办法避免外界误解自己跟向遥纠缠不清,误会她想攀附贵公子,更不想被议论成“近水楼台先得月”、“麻雀变凤凰”。
方绫歌永远不会忘记在她十岁的那一年,十二岁的臭男生向遥“提醒”过她,要她不要作“春秋大梦”,别妄想嫁给他。
这句“提醒”让她谨记于心,她当然会按照向遥的交代,不作“春秋大梦”,更与他保持距离,只是奇怪的是,随着年纪愈来愈长,向遥反倒常常莫名其妙地黏上了她。
“我跟他相处不来啦。”她低语着,不过向家老爷及夫人听到了。
“怎么会相处不来?你的个性这么好,人缘绝佳,很好相处啊!所以全是向遥的错喽?向遥的个性是奇怪了点,是他不好相处才对。”两老对儿子的个性了解得很,他有时难以捉模到连身为父母的他们都无法掌控他。
“呃,我不是说向遥老板有错啦,我只是想解释人与人之间有时是靠缘分才知道投不投缘,我跟他实在是……太爱拌嘴了,所以处不来。
不过老爷、夫人不必浪费时间谈我跟他的事情,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向遥老板愿不愿意回台湾来接掌事业。
我觉得时间到了,向遥老板该回台湾接掌自家企业了,他不该让老爷和夫人再这么忙碌下去,你们太辛苦了,他该要扛起责任来,两位不可以再纵容他继续玩乐下去。”
方绫歌一直都知道老爷和夫人极想要儿子待在身边且扛起家业,只是他们又习惯顺从儿子的决定,善良到让她都心疼不舍,所以即便知道向遥回到台湾对她未必是件好事,但她还是希望向家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这样至少能让老爷和夫人笑口常开。
“要他回台湾呀……”夫妻俩对看一眼,他们是很想要求儿子,只是又不忍让儿子被自家公司限制住。
“以父母的身分要求他、命令他,只要你们开口,他不敢不从吧?
尤其这几年来他在国外到底干些什么勾当都没人知道,他一直宣称是用『游历』的方式在累积自己的实力,但是成效如何根本没法印证呀!先前是有看见他拿了张美国知名大学的毕业证书作为他没有瞎混日子的证明啦,但也不知道是真的念来的还是靠势力弄来的。
向遥老板在国外的生活情况一直是个谜团,甚至连老爷、夫人都搞不清楚他在做些什么,所以把他叫回台湾由老爷及夫人盯着比较好。”方绫歌再怎么不希望向遥留在台湾,但只要想到两老担忧烦恼,她就忍不住想帮忙,自己的心情也就不重要了。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把向遥叫回家里来呢?”向老爷很清楚儿子的叛逆与自我,不会轻易听人言。
“我有个法子可作参考,你们听听看喔。
就是请老爷跟夫人封锁向遥老板的经济,不给他半毛钱,再放话他若不回家就取消他的继承权,我想他会吓到的。”方绫歌建议道。
“封锁他的经济以及取消继承权?”向家夫妻思索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非要吓到他不可,不吓吓他,他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不把长辈摆在眼里。”
“是可以试试看。”向夫人思忖了会儿后点头道。
否则再延宕下去,怕儿子离这个家会愈来愈远。
方绫歌开心地道:“对啊,试看看嘛,用力的恐吓他,我就不信他不害怕。”
“当然会怕,我好怕的,我怕极了。
谢谢你给我父母的建议,你的主意实在很有威胁性。”向遥的磁音响起,吓到餐厅里的三个人,纷纷侧首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向遥凝睇着方绫歌。
方绫歌圆圆杏眸也回睇他,视线不畏不移,勇敢地与他对峙,不以为自己的说法有错。
“爸、妈,我回来了。”向遥绽唇一笑,再跟父母请安。
向夫人道:“向遥,你听到小绫的话了,可不许你生小绫的气,她给我们提议也是为我们好,小绫比你这儿子贴心多了。”
“是,我知道她很得爸妈的喜爱,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不会生气。”他笑着说。
方绫歌怕被误会,连忙为自己解释。
“我可不是想巴结老爷、夫人喔!我是真心觉得你还是回台湾让老爷和夫人盯着你比较妥当,你太恣意妄为了,哪怕天分再好,也闯不出一番事业来的,而且这样浪费时间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你还是快点回台湾跟在老爷、夫人身边学习好了。”
“看来我在你心里的评价很差劲,是个不值得信任的男人。”向遥敛下眼,轻轻说道。
“别怪我这么想,毕竟直到今天都没有人知道你在国外做了些什么事?你的『游历』让你得到了什么效果?又让你成就了什么事?所以你不被信任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我知道你的状况。”向遥突然冒出这一句。
“你知道我的状况?”她一怔,怎么有种被他掌握住了的感觉?她心弦震荡得好厉害。
“你知道我什么状况?你知道我的状况要做什么?”向遥开始说着他所掌握的消息。
“我知道你在『程氏企业』工作,才三十岁的董事长程一帆是富二代出身,年纪轻轻就自创公司品牌经营,还已在商界崭露头角,符合年轻有为的形容,自然很吸引女性,想当然耳,你就是被吸引的其中之一吧。”
他执起餐桌上的红酒杯,摇了摇,之后抬眼睇她,再问道:“你会跟你的老板谈恋爱吗?”问完,他饮啜一口红酒。
“老板?哪个老板?你在问谁?”她心一紧,因为她同样称呼向遥为老板,现在被他这么一问,突然间乱了思绪,不知道他所指的对象是谁。
“程一帆。”
“啥?程一帆?你你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会跟程一帆谈恋爱?”方绫歌一边回击,一边觉得诧异。
向遥真的知道她在台湾的工作情况,怎么会这样?
“不过你好像真的知道我的工作情形,问题是你在国外『游历』,怎么会知道我在台湾的工作状况?”她连向家老爷、夫人都没报告细节,但向遥似乎知道挺多她的事。
在毕业后,虽然老爷和夫人有意安排她直接进入“向氏集团”上班,但她拒绝了,因为她不想被闲言闲语地嘲讽她是靠关系进入大集团,更不想被当作是异类的存在。
要知道,社会人士并非每个人都是善良懂体谅的,会摆架子、会攻击的人更多,她不想努力工作的成绩被裙带关系的说法给轻易抹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