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熟悉、好令人怀念的味道。
浓郁到化不开的仙香妙气,钻入了五脏六腑,通体舒畅、神清气爽,力量源源不绝地灌入手脚中,让人禁不住想放腿狂奔……
听,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瞧,山光水色尽在脚下飞逝而去。
的溪涧宛如腾云驾雾般,他不停地向前奔、向前跑,越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山巅,跨过一条又一条水流。
前方一道巍峨门楼,告诉他“家”就在前方,只要越过那道门,迎接他的是花团锦簇的美景、鸟语花香的宁静、笑容可掬的乡亲。可是他知道,自己胸口的骚动并不是为了这些——
再奢华舒适的玉楼金殿、珠宫贝阙,也胜不了他家大人唇角一弯的灿烂。
再嘹亮动听的天籁仙曲,也敌不过他家大人心情愉快时,低低在喉咙中搔出的悦耳笑声。再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的大好天气,也没有他家大人万分之一的光彩耀目。
——嘿嘿,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他就可以回到他家大人身边了。
“啊!”
焦急的心让他有如一阵莽撞的疾风,失礼地窜过小丫鬟的裙底。
“哇!!”
又差点绊了捧花童子的脚。
“你这冒冒失失的东西,走路能不能小心点啊!另日让我碰上了你家大人,小爷必告上你一状!”火冒三丈的童子,在他身后举高拳头咆哮。
但他实在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一心想快点见到大人。
就是那儿,有着和大人美丽的金瞳相互辉映的金瓦琉璃顶,那座华贵高雅无与伦比的华屋,就是大人的居所,当然也是他的家。大人正在那栋屋宇里头,等着他返家。等等他一见到大人就要扑上去,还要热情地在大人的脚边绕来绕去,让大人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
……慢着、慢着。
一脚放在门前台阶前,他猛然想起来一件事。低头嗅了嗅自己的shen体,他怎能带着这一身的臭汗味去见大人呢?大人最痛恨脏兮兮的东西,不先弄得干干净净再进屋,铁定会惹大人不高兴!
压抑住必家的渴望,改变方向往花木扶疏、一片郁郁苍苍、绿意盎然的广大园林奔去,一直到了园里那塘幽静镜湖边才停下。
往湖面一照,止水如镜般地映出了他漆黑黑、圆滚如曜石的大眼,高高竖起的双耳与四肢强健修长、小肮平坦、体态匀称的英姿。而自己光洁的短黑毛儿,也没有想象中的肮脏,仅是经过一段风尘仆仆的旅途后,难免沾了些尘埃。
一个纵身,他跃入湖心里,轻松地在澄澈的湖水里摆动着手脚悠游,洗涤这满身俗世的累赘。
炳,这沁凉得恰到好处的水温,真好。
当他快乐地划绕了两圈,全身放松地倘佯在湖心之中的时候……凉风徐徐吹拂,不知何处飘来了一股醉人花香,伴着艘游船,慢慢地接近。
嘻嘻地揶揄轻笑,带出一句。“我说宸龙妹子,妳家的池塘里怎么有条七分不像鱼、三分倒像狗的黑毛鱼怪,在里头游水啊?”
“……您别打趣我了,丹雀公子,谁看了也晓得,那分明不是鱼。”温婉的姑娘声柔柔地拉长一声“嗳……”,说也奇怪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他耳中。“你是谁家的奴才,怎会闯进我的龙池里了?”
站在甲板上朝他问话的紫衣姑娘,生得水灵水秀,被她甜美的嗓音勾动雄性本能,令他傻傻地摇着尾巴往船靠了过去。
泵娘身畔那名衣袍上绣着槿花的轻浮男子,见状啧啧取笑说:“唉呀,看样子窈窕淑女不光是君子好逑,连黑狗兄也识货呢,呵呵呵。”
他发出低鸣,警告那家伙,在淑女面前该把嘴巴放干净点。
“呵呵,看样子我惹黑狗兄不高兴了呢。”男子对着水中的他伸出一手。“来呀,要是你能把我从船上咬下水里,我就向你道歉。但你要是输了,别怪公子我扒下你那身漂亮的皮当纪念。”
“丹雀公子,你干么戏弄他呢?不过就是只畜生罢了。”
“呵呵,宸龙妹子此言差矣,要说是畜生,追本溯源在场的咱们全是畜生,不过是比别人早些窥得天机、一步升逃邙已。便是妳眼中的这头畜生,也比下界中的蝼蚁们高上一等,享有千年之寿,远远超月兑畜生界之上了。”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们。
虽然他知道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自己是再渺小不过的存在,但他们也不必当着自己的面讨论这个“微小”是比沙子小、还是比沙子大吧。如果他们能干脆地说“你就是小”,也许还不那么伤人。
像他家大人,就不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他甚至可以想象出主子以不怒自威的冷峻金眸,挑起气概万千的秀眉,一贯的毒舌评道:
要我们替一颗沙子里头,小之又小、小到不足挂齿的尊严着想一下?你也太强神所难了吧?
看,了不起吧。这种直接往心口上践踏的狠度、不拖泥带水的刁难,唯有他家大人能做得如此光明磊落、如此利落畅快,宛如武学高手痛快的一招见血封喉,叫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咦?我认得这狗奴才!”
伴着稚女敕高尖的童音,两人身边又多了个前来凑热闹的。
这个有张巴掌大脸蛋、年约十岁的童子,五官生得玲珑、拥有巧夺天工之美。他眨了眨扇状的长睫,苹红的双颊笑出小酒窝,转头朝着里面一指。
“嗳,大猫兄弟,你过来一下,这是不是你家的失物?”
同一时间泡在水中的他,也认出了这十岁娃儿——正是他家主人身边,最值得高度戒备的损友、千年不死的老怪。别人都是越活越老,只有他是越活越年轻,据说每活一千年外貌就倒减十岁,迄今还没有人算得出他到底活了几千几万年的——黑骨大人。
既然黑骨大人在这艘船上,那么他家主人不也可能……
“大猫弟,你看、你看,他是镇日跟在你后头的那一只,缠人到不行的狗儿没错吧?”
白袍公子一现身甲板,他马上激动地在水中挥舞四肢,仰头长啸。
“呜汪——汪汪!!”
樊虎大人!是我,我是狗儿啊!狈儿回来了!
他家大人晃了晃长泄而下、闪烁星光的白银发,过分端正的超凡美貌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丝毫未变!分离的岁月显然未曾在他家大人身上留下半点痕迹,连此刻大人脸上惯有的懒懒表情,都令他怀念到不行,泪水在眼眶中打滚着。
“凹呜汪汪——汪汪汪!!”
除了热情地再三呼叫他家大人外,他更是拚命地想爬上那艘船。
但是,白袍公子一双琥珀色的金瞳,冰冷地瞥过湖水中的他,淡淡地说:“我不记得收过狗为家臣,我最讨厌的就是没事也爱乱吠、狂叫,吵得要死的犬类,又怎么可能容许他跟着我。想必是你记错了吧,黑骨兄。”
道完无情的话语,白袍公子翩然转身。
等等——樊虎大人,您怎会忘了我?狗儿陪您遨游七海的日子,您全忘了吗?等我!您等等我啊!
他越是焦急,手脚越是麻痹而不可动弹,眼看船甲板越升越高,自己与樊虎大人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他豁了出去向船身猛地一撞。
咚——痛到地转天旋,铺天盖地的黑暗一口气罩了上来。
***
“唉哟!”
懊痛!痛死了!男童发出一声惨叫,张开了双眼。
罢自梦中清醒,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觉额头、背脊流下了大量的冷汗,心口闷得紧,眼眶中也还有泪水打转。
瞧瞧左右,黑漆漆的简陋屋舍中,兄姐们横七竖八地躺在炕上呼呼大睡。看看天花板上缺了一小块茅草、直灌冷风,还可赏星鉴月的熟悉景象,他终于醒了过来,刚刚的一切全是梦啊。
“十郎,怎么了,叫那么大一声?”浅眠的娘亲半撑起身来问。
“没啥事,作了个怪梦,梦见我成了一只狗,还和一堆神仙说话,说着说着就自炕上给摔了下来。”模模脑袋,从地上爬起。
“吃饱撑着了才会作这种怪梦。”娘取笑地说道:“而且你这孩子还真傻,梦也该梦见自己当神仙,怎么会是神仙旁边的狗呢?真是个大傻子。好了、好了,回炕上来吧,明儿个一早还有许多活要干,甭想东想西的,快点睡。”
必到娘亲为他腾出的空位,男孩边等着睡意重新来袭,边闭上了双眼。他发誓下次再作梦时,一定要记住娘亲的话,这回不当狗,要当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