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踏在年代久远的磨光碎石子长廊中,眺望着被滴滴答答的梅雨装饰得诗情画意的中庭。这名中等身高、体格苗条但绝非弱鸡身材,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抬起了拎着侧背包的右手与腾空的左手,比了个四角画框的手势,对着这可能是最后一眼的美景,按下了心中的快门。
“喂,等一等,高以达!”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他转过头。
拼命踩着矮高跟鞋跑到他面前,外文系的女助教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休学……真的吗?”
从支离破碎的话语中,自己拼凑出助教的语意,他漾开媲美阳光的灿笑回道:“嗯,我得去赚钱呀,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上课了。本来我连这学期都不想上,但是注册费已经缴了,不把这学期读完就太浪费了,所以才会拖到期末。”
“可是你还有一年就可以毕业了说!况且,你的成绩那么好,教授又喜欢你,考研究所也绝对没有问题的,就这样放弃,你不可惜我都替你可惜!”
而且,女助教悄悄地在脑中补充,高以达可是系上唯一的治愈系名草,他不来上课,往后她的助教生涯就少了绿洲,没了滋润,她一定会在文学系的大沙漠中被晒成鱼干女的!
“助教,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他眨眨浓长卷翘的睫毛,一双琥珀水晶镶着巧克力色棕边的剔亮杏眼,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温柔魔力,两道纤细但线条很性格的眉往两边垂下,一张标准乖乖牌的秀气俊脸,乐天知命地笑着。
“虽然我以前也觉得毕业、进研究所,是我人生的下一阶段目标,可是现在我必须先放下一切,为另外两个人而活,让他们过幸福的日子,这是我的新目标。为了他们,即使要放弃我最喜欢的西洋文学,也没关系。”
他口中的“他们”,女助教猜想,八成是几个月前传得风风雨雨的那个经济系大一的正妹学妹跟她的贝比吧。
“说、说到这件事……高以达,那个……我想你或许……没听过其它人是怎么说的吧?”
她一句轻轻的试探,在他和善秀气的脸孔抹上困惑之色。
“说什么?”
懊讲吗?女助教理智与情感的天秤,在“背后说人坏话”的罪恶感,以及“保护纯洁青年的未来”的责任感间左右震荡着。
“有人说,你被她骗了,那个女生的私生活很乱,小阿子的爸爸根本不是你。”女助教踢开了对素昧平生的女孩产生的罪恶感,硬着头皮,忠言逆耳地说。
“我很鸡婆我知道,可是像你这种过度乐观的老实人,坦白说很容易上当受骗,我希望你能更慎重地决定自己的将来,不要轻率地放弃学业。”
他垂下头,视线定在地面上,双肩抖动着。
糟糕。女助教忧心地摀着嘴,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伤了他的自尊,把他弄哭了?
“呵呵……”想不到从下方传来的是阵阵轻笑声,他终于抬起唇畔噙笑的脸庞,揩着眼角说:““过度乐观的老实人”,原来如此,助教真会形容。以后写自我介绍的时候,可以借我引用一下吧?”
这小子!她说的话真有这么好笑吗?女助教盘起双手。“高以达,你要是对我说的话有所不满,直接对我生气也没关系,但是不要把我的话当成空气,这样很不礼貌耶。”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满。”他仍是浅笑地回道。
但,在这一瞬间,那双总是给予人温和印象的巧克力双瞳,浮现过去从未有过的成熟男性独有的色香,让女助教怦然心动。
“让我们装作没有这段对话吧,助教。别人喜欢讨论阿香过去有多少男人,或贝比的爸爸究竟是谁,我都无所谓。我认为贝比是我的孩子,我答应要让阿香幸福,这样就够了,不是吗?过去这三年,多谢助教的教导,如果还有机会重回校园,到时候再请您继续指导我。”沉稳地说完,年轻男子扬长而去,毫无眷恋的背影有股说不出的洒月兑。
未婚的女助教长长一叹──
多说无用,是吗?
唉,也许自己是在嫉妒那名大一女生吧。
说什么为了他着想、说什么放弃前途太可惜,其实是没有勇气放下助教身段的自己,只能靠这种卑鄙的手段破坏他与那名女生的情感,藉助谣言的力量,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不过,他居然一点都不动摇,真是可恶……太帅了,帅到让人祈祷那个配不上他的女人,赶紧露出狐狸尾巴,快快和高以达分手,不要再继续陷害在这个时代中该受到所有女人保护的稀有好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