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皓罡等的这一刻终于来了,“我们一对一?”
彻家的小子冷冷笑了笑。
“你能保证你这些手下绝不出手助你一臂之力?”白皓罡深怕自己陷入寡不敌众,对方轮番上阵的地步。只要他能把姓彻的引开,他就多一分胜算。
“不用半刻钟,爷主子就能把你脑袋取下,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有机会活著让我们轮流出招?”安普西道。
荆达也嘿嘿两声说:“上回我们爷主子砍下姓黑的脑袋后,我们剥他的皮、喝他的血、嚼他的骨,真他娘的爽快!你这身肥肉想必滋味也不错才对!”
这是敌人的激将计,白皓罡告诉自己,绝不能受这些讪笑讽语激怒,生死存亡就看这一刻。“我提议我们到端云峰比试,那儿只有十尺见方,其他闲杂之人都要在顶上等候,怎么样?”
白皓罡没有说出口的,是端云峰属太白山千峰内奇峻无比之一峰,根基脆弱,常有山石坍落,多年来由于不断的坍方,才会日渐缩小直到今日的十尺来大。端云峰底下便是湍急冰冷的太白山雪瀑与千尺深的悬崖,只要一个不慎便会摔落到谷底而亡,尸骨无存。
这正是他计划引彻家小子到端云峰的主因。姓彻的绝不可能像他那么熟稔这太白山的一石一木,他了解站在何处最安全,反之敌人却不然。一旦到端云峰上比试,就算姓彻的比他更要难缠,自己还能利用地形之便,将敌人诱至崖边,推入无底深渊。
这真是绝妙好计。“如何?彻……公子。”内皓罡又问一次。
命属下牵走马儿与其上的木盒,彻里曼不带任何情感,弯起唇角说:“你认为这样子胜算就会比较多吗,姓白的?好,我再给你一个便宜,让你死得无话可说,无理可辩解。”
在内心诅咒这个姓彻的恶魔,表面白皓罡仍洒月兑的笑著,“那就请吧?”
***
“哎哟!”
不怪与白夫人朝山下的路走没多远,突然间不怪痛叫了声,抱著肚子蹲下。
“怎么了?郡主,你怎么了?”白夫人奔到她身边,满口问道。“啊——”
探手在白夫人背穴上一点,制住了她,不怪才低声说:“对不住你,白夫人。
我一定要去看看他们决斗的情况,可又不能带你同去,因为你不懂多少武功,万一再让人擒住,我可救不了你。”
原来她是装病,为的是点倒白夫人,好方便她回头上山观战。
“郡主!”白夫人急呼呼的叫了一声,这回不怪却连她的哑穴一起点住了。
“你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不怪奋力搀起白夫人,来到林子内处的一座凉亭内,“这柄小刀留给你护身,万一要是有野兽或是陌生人骚扰你,就拿刀子吓唬他们,懂吗?”
白夫人就算懂也点不了头,不怪却已下定决心非去探个究竟不可。
“我下手并不重,再过三、两时辰它自然会解,你就可以动手动脚了。最好别走远,否则撞见坏人可就糟了。”不怪一面束紧她发辫,一面叮咛白夫人说。“我要走了,你千万要小心。”只要夫人不要乱走动,不怪心想:她应该是安全无恙的。
她刻意避开刚刚行进的大道,绕上一圈走进林子里隐密的小径,如此一来也不怕碰见彻里曼的手下。不晓得他与白皓罡开始决斗了没?想著想著,不怪脚下也越发急奔起来。
当她终于置身于白山派门前的矮丛内,却发现门前大庭空荡无人,仅有一匹高大的骏马无趣的甩著尾巴,被主人弃置于此的模样。马上还置著一只眼熟的木盒。
不会吧?不怪瞪大眼,那么贵重的东西就这样扔在马儿上?
她猛地站起身,就发现自己瞬间腾空而起,一双大掌如蒲扇牢握住她的双肩,高高举起她。“噢,不!哑奴是你吧?”不怪沮丧的望著地面上长长的人影。“把我放下来,快点。”
没有动静。“拜托,我绝不是要对你家主人不利,我只是好奇,想看看他们决斗的情况,想知道他们谁胜谁败,如此而已。”她又说。
惫是没有动静。“至少告诉我他们去什么地方?还是……该不会他们已经打完了?”
这次她终于得到一个答案,哑奴在她身后摇摇头,用力的程度大得连带不怪都跟著晃动起来,宛如地震。“好,这代表他们还没打,那么他们人呢?”
又是一阵安静。
“你不了解,太白山我已经混了两年,算是我的地盘。这里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只要你好心点给我一个方向,我就可以自己找到那里,绝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她以最接近哀求的口吻说。
冰本上会相信不怪这句话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第一次认识她,另外就是还分不清真假的小阿儿。魔女若不惹麻烦,必是天下大乱的那日。
“呜……咿……啊啊”哑奴将她放到地下,双手比划著。
不怪看到他又是捶拳又是顿足,表情气愤与担心,甚至对著她而生气。哑奴究竟想说什么?“好,好,你慢下来。你这样比我根本不知道。”她握住哑奴的手,柔声说:“一样一样比。先比方向,他们往哪里去了?”
哑奴往山上一比,不怪瞪大双眼,他们登峰上去了?天啊,那里到处都是险地,一个失足……不过轻功好的人,暂时应该没问题。“什么峰你知不知道?”
他大手一飘飘的,做出花样。“这是……花?不是。那么是水?也不是。”突然哑奴朝天上比了比,“云!”不怪大叫一声,拔腿就要往山上冲去。
偏偏哑奴一把拉住她,“做什么?我非去看看不可。他有危险,那儿很危险,你懂吗?让我去,我不会伤到他的?”
不怪还担心彻里曼会被人所伤,或是不小心站在危险的台地边……也不知是否因为她一副急得要命的模样,让哑奴松开双手。
天啊,让她及时赶到那儿,别让他们动手打起来,让他摔死!不怪发誓她一定要阻止才行。瑞云峰就像伫立于狂风中的一叶扁舟,在壮丽群峰环绕下,渺小的峰顶不断受著强风吹打,身材稍微瘦弱的,风一刮就会飞上天去。
旁侧的雪瀑正不断飘送冰冷的水花,随风四散。
“哈哈哈哈,”白皓罡满意的环顾四周,“你真是个傻小子,姓彻的。”他到这儿,觉得胜算满满,也不再虚伪应对。“错就错在你把敌人看得太扁,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今天我就了结在二十年前就该了结的事。做做好事,把你也一并送到阴曹地府见你的家人。”
彻里曼则并不意外,他从头就晓得白皓罡的本来面目。“你做好事?”
“哼,你尽避冷笑好了,等一下我太极双剑送你上西天时,我看你还能不能用那种笑容对著我!从二十年前我就看不惯你脸上那派自以为了不起的表情,我恨不能自你脸上刨掉。如果不是姓封的傻蛋阻止,我一定多刺你两剑,好确定你必死无疑。”
“自己的愚蠢推到他人头上,又有何用?”
“你该死。”白皓罡怒吼,双剑出鞘,“出招吧!我倒要看看这二十年,你练了什么功夫想取我的脑袋,先警告你,我的脑袋可不是好取的!”
“那也未必。看你这样子我觉得好取得很!”彻里曼原本双手空空如也,他仰头看向齐站于半里外另一高峰的属下,“普西,把杀‘狗’用的钩子拿来吧!”
“是。”
但白皓罡罔顾义理,竟在彻里曼的武器尚未来时,便扑身上前,双剑如星雨直朝他刺去。
双剑本身一长一短,便是取其长能抢攻近能护身,长剑使起来势如破竹,短剑则间杂其间屡出奇招取人性命。他练这套改良自华山与峨媚的太极剑法已有十年的功力,平常能看见他使用这套剑法的人并不多,日常子弟们练武多半都学白山剑法,要等白山剑法有成,他才会教他们一些太极剑法的入门。
“太极无常”、“乾坤轮转”、“毁天灭地”连绵不绝的朝彻里曼进攻,但哪知道他以为瓮中捉鳖般轻而易举能制服的敌人,即便是空手也宛如幻化成无数身影,轻而易举的在他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游刃有余。
“可恶!”白皓罡猛喝一声,使出太极剑精华中最强的招数,务必要在,三、五招内取敌人首级。
彻里曼见到他出手狠辣,便晓得白皓罡心中发急,冷冷一笑闪过他手下的两招,恰巧这时身后传来咻咻发射凌空之音,安普西终于把东西送来了。一个“懒驴打滚”
彻里曼险险的落到崖边,接住空中飞下的一只包袱,就在这千钧一发间白皓罡也发剑来到!
铿锵一声,爆出无数火花,彻里曼及时抽出的双钩抵住了双剑。
“咦?”白皓罡发现自己双剑被两只铁钩所钳制时,不觉现出疑惧的神情。
彻里曼以带著倒钩的特制沉铁剑,也以一招“乾坤轮转”回敬白皓罡,并让他大吃一惊的,同样使出太极剑法。
又慌又忙的,白皓罡凭著直觉做出反应,抵挡彻里曼来势汹汹的攻击。怎么可能?为什么这小子也会使太极剑法,并且以双剑的克星——双钩来应战?
不过稍一分神,彻里曼的倒钩划过白皓罡的上臂,割出一条血痕。“啊!”他惨叫著,迅速跳开。
彻里曼并不做任何停留,一步上前仍是火速的轮攻。
这小子的剑法使得并不输给他,两人又斗上数十招后,白皓罡才恍然大悟,姓彻的是故意要让他死于自己精长的剑法之下,让他连到死前都不能保有一代大侠的头衔,要让自己死后身败名裂。
难道上天要亡我白皓罡吗?他一个大意,腿上又中了一钩,这次深及骨里,他能感觉到铁钩划进肉里的可怕触感,差那么一点点他的腿就要废了。血像是不要钱似的喷出来,他过去曾受过伤,但只有今日他觉得牛头马面正等著要收他的魂勾他的魄。
“要我给你一根拐杖站起来吗?”彻里曼执著双钩,眼神冰冷的看著他喘息挣扎。终于又能除掉一个恶徒,彻里曼并不觉得有半点心软,当年的画面岂止要比这惨上千万倍?
“你怎么会使太极剑?”白皓罡气喘如牛,伤腿与臂血流如注,挡也挡不了。
“我要你们死于自己擅长的武功之下,我调查你们所练的武功派别,就算你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我还是能知道。”彻里曼淡淡的说:“仔细想一想,过去这五年内,如果我要使毒下蛊杀你,那是易如反掌的。困为你完全没发现我派有间谍卧底在你白山派内。”
“是谁?”白皓罡双眼冒火、嘶声问道。
彻里曼不觉微笑,“就让你死能瞑目好了。五年前一个夜里,你在山门外的庙里,发现一位妙龄寡妇身材曼妙、形容姣好、举止温婉,大家闺秀的风情让你为之倾倒,隔日就派人上门提亲。想必你一直记得很清楚才对。”
“阿娥!”
“没错,就是你五年前续弦的妻子,白月娥。她是我们安排在你身边的一条眼线,自然连她自己也不晓得被我们利用了。她只晓得自己每十天半个月要向总部递交一份白山派的内情,然后她家人就会平安无事、快快乐乐的活著。”
白皓罡握紧双剑咬牙说:“你们这些无耻恶徒——”
“我只是尽量做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彻里曼突然神色转硬,“现在是你下地狱去赎罪的时候了。”
已有一腿与一臂伤重的白皓罡到了此刻,只是困兽之斗,他唯一的希望,便是把彻里曼引至崖边,运气好的话……“小心!彻里曼危险!”
始料未及的一声焦虑的呼唤,改变所有的情势,彻里曼低咒一声看向正自上头攀岩而下的不怪,而白皓罡则趁他抬头的一刻,奋力的以身体冲向他,意图要把他撞出山峰之外。
堪堪要撞上之前,彻里曼一个半侧转,让白皓罡擦过他,姓白的自己连跌出两步后,摇摇欲坠止于悬崖边。
“你来这边做什么!”他持著双钩瞪著缓慢爬下来的不怪。“普西,想办法把她给我弄走!”
“是,爷主子。”上头传来的应声,不断在山峰内回响。
不怪站定于端云峰顶上,她不小心踢落的一颗小石子,往山谷底下滚落,到现在还没听见任何回音。这可是千丈悬壁啊!
懊啦,她现在到了峰顶闯到他们决斗场来,该做什么呢?
“我是来说服你们两个,这儿不是决斗的好地方。”不怪微侧脸看向白皓罡,“噢,我的天。”只见约两尺外的他浑身浴血,“你们已经开始打了?”
“没错,我很快就会结束,你还不快走!留在这边碍事。”彻里曼显现出一丝怒气,冷静的盔甲有了一丁点破绽。
白皓罡不清楚郡主所为何来,但他在她身上看到一丝逃亡的希望,“郡主,千万不要靠近那凶恶的人。他刚刚耍诡计在剑上使毒,现在我中了两刀,很快就会死了,你千万要把我真正的死因,告诉大家。”
“什么?”不怪回头看向彻里曼,“你竟在刀上喂毒?”
彻里曼眯起一眼,“你是下来护卫他的?”
不怪脸一红,她知道他指的是刚刚攀下崖顶时,不小心月兑口而出的警告语。她解释说:“我不是为了护卫谁而来。但决斗挑这个地方岂不是太危险吗?不如到上面开阔点的地方——”
“这不是闹著玩的。决斗本来就是为了取性命,分什么危险不危险?你若再分不清状况,我保证你会十分后悔。”他怒道。
就在两人对话间,白皓罡悄悄的挪往唯一的出路,顶边的崖壁上。彻里曼在他手握到藤蔓的那一刻看见这举动,“哪里走!”
但是白皓罡已捉稳了藤蔓,并迅速的在单手单臂的支撑下,奋力向上爬了数尺。
此时彻里曼刚到达他下方处,双手握紧双钩。“我不陪你了,姓彻的,去死吧!”
他咆哮著,掏出他怀中带著的两小枚火药丸子,往山壁上一划,燃起并扔下。“你赢不了我的!”
颁地爆炸声突然间响遍整个峡谷,不怪眼前只觉得一阵烟雾弥漫,脚下剧烈地晃动起来,飞砂走石纷纷打痛她的身子,她掩住脸趴在地上,忍住叫声。心想这下子完了——她这美好的生命只能到此为止,这端云峰只怕瞬间就会崩塌了。
如果她不怪这辈子不小心误伤了什么,请上天体察她绝对是无心之过,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不怪?”
她耳中传来的可是彻里曼的声音?“我在这里!”
地面晃动得更厉害了,就在不怪觉得地面完全偏向右,徐缓的倾斜下去,“别过来,彻里曼,这儿要掉下去了!”
就在地面整个陷落下去,不怪感到自己跟著往下掉时,一条手臂及时捉住了她,猛然间一扯,她痛得惊呼一声,心头不住的急速跳动起来。
“撑下去,我捉住你了。”
砂石造成的烟雾些微散去,不怪抬头能看见彻里曼那张脸自崖边探出,脸上覆满了灰尘,眉头紧紧皱起的他却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人了。他单手握住不怪的右臂,两人悬于半空中,全靠他另一手以铁钩剑牢牢卡于壁缝,才救了他们一命。
地面完全崩落,震天价响了半天。
最后终于传来震撼的轰隆声,宛如打雷。不怪抖著胆子向脚下望了望,却险些没有头晕目眩得晕了过去。除了深不见底的崖底,还是深不见底的崖底。
“这全是我的错,你可以完全怪到我头上,我不会吭半声的。”
上头没有回答,她咬咬下唇抬眼看了他,彻里曼正为了支持住他俩,连大气也不能喘,头上冒出无数小肮珠,脸色发白的使劲攀著壁,使劲紧拉著她。
突然——“不!”
一条身影快得让人看不清楚,直直飞过不怪的眼前,越过他们,掉下去了。
那是双手舞动于空中却什么也捉不住,更不可能捉住绝望的白皓罡。他自攀爬的藤蔓上摔了下去,自食恶果的坠落悬崖,结果比他俩更先一步去见阎王了。
“爷主子!爷主子!”
正全身贯注挣扎生存的彻里曼,连分神回答的机会都没有。不怪虽然不太重,但由于高山引力强,她正不断的把他也往下拖。钩卡住的石缝再怎么牢,也会逐渐被钩子所挖松,他需要想个解决之道,而且要快!
“听……听著、……不怪。”彻里曼咬紧牙根说:“我要你试著拉著我的手往上爬,最好——爬到我肩膀处,或许——可以——踩著我,勾到那根藤蔓。”
“我不能,我办不到的!”
“你一定得那么做!”他低声但沉著的说:“救你自己一命。”
“那我要怎么救你的命?”
“你救不了我的命。”
彻里曼真想教她睁大眼看看清楚,他们俩现在若是能多活过一刻,便是上天的恩赐。四周是绝岩峭壁,没有半点能够攀爬的地方,没有半点能让他救两人一命的小小踏脚之处,而她却还想救他的命?
“那我宁可——”不怪深吸口气说:“和你一起——下去。”
“别傻了!”女人难道都是这么不可理喻吗?
背子已经松动了,他感觉得出来,现在他们随时都可能会往下掉。“我命令你往上爬,听见没有?”
“你武功好,可以自救。你放开我的手,空出你的手去攀藤蔓吧!”换作她吼道:“这是我给你的命令!”
“我不会放开你的。”他回吼。
“为什么?”不怪低声的说:“你可以有机会活下去啊!”
许多荒谬的理由晃过彻里曼的脑海中,其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个,是他有个念头——那就是失去了她,他独自生存这世上的意义,就会逊色许多,黯淡而无味。他难道爱上——不行了,铁钩猛然间滑动一下,下一瞬间彻里曼瞪大双眼看著她同样大睁的双眼,他们将要掉下去了。
他晓得就算到最后一刻,他也绝对不可能放开她。
***
哑奴趴在崖边,引颈长望。
“不用看了,他们往下掉之前,我们几个正要一个挂一个,想下去把他们拉上来。就在我们绑好衣带,石头滑动,爷主子便掉下去了。”安普西拍著哑奴的肩说:“你再看也是一样。我们几个……已经看了几十遍几百遍,只恨自己动作不够快,才让他——”
摇摇头,安普西眼眶又红。
白面书生方瑞墨手中一把扇子已被折成数段,“可恨,我巴不得再把姓白的尸体拉上来,多踩他几十脚。刚刚在崖边,匆忙一脚把他踢落悬崖,真是太便宜他了!
可恶啊可恶。”
“说这些丧气话又有何用?”安普西转身朝马匹走去。
“你去哪里?不管主子了吗?”胖子荆达叫道。
安普西先瞪他一眼,才自马鞍袋内取出一只卷轴,拉展开来原是太白山之地形图,“叫你少吃饭多读点兵书,就不会养得如此脑袋空空、肚皮丰丰,真是!”
“不好意思喔!”荆达模模肚皮说:“我们该从何下手找主子?”
安普西咳了咳,以他赚得军师头衔的聪明脑袋说:“总之,大家先集合起来,我们再各自分几个小组分头去找,不管是不是要把太白山翻过来,都非得找到主子爷不可!”
哑奴此时已经自崖边缩回脑袋。
“怎么了?哑奴?”
比手划脚半晌后,唯一最能了解哑奴的白面书生怀疑地蹙起眉头。
“喂,他到底比什么东西,你倒是说清楚来!”
荆达不耐的推推白面书生叫著,哑奴此刻又持续不断,焦躁而且气急败坏的快速比划著。白面书生先是摇摇头,接著不情愿的点头。旁观的人都忍不住要发怒,搞不清这两人打什么哑谜。最后,白面书生双眉紧扣的说:“哑奴说他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什么?”安普西抢先问。
“他看见爷主子,他说爷主子没有摔死,还说爷主子一定是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众人听见这些话,无不惊奇的面面相靓。
要知道哑奴说的简直是天方夜谭、奇迹中的奇迹,哪有人可能从这上面看到摔下去那么久的人呢?
“哑奴,你确定?”安普西缓慢的说出众人的疑惑。
哑奴目光坚定,用力地一点头。
***
他们俩几乎是沿著崖壁往下滑的。
当钩子一掉下,彻里曼与她失控地直往下坠时,不怪惊叫著闭上双眼,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直往下拉。
他们快要踏上黄泉了,不怪心中却闪过许多怪异的画面,像是这一生火速的倒溯,她看见了不奇、平凡与婆婆,看见了爹娘,看见了可爱的弟弟……彻里曼的脸也出现了,他与她的第一眼,她当时如何讨厌他,两人间火药味十足的斗嘴、仇视,点滴不漏的流转过她的脑海中。
她没有害怕或是恐惧,心中一片澄澈。
“不怪!睁开你的双眼!不怪!”
她听见有人似远还近在风中大吼著,缓慢地睁开她的双眼。向下看——她已能看见底下原本深得看不见的崖底,下面是滚滚咆哮怒吼的冰河水,自雪瀑急流而下冲刷过河道,它们将会汇集到太白山的冰池内。
原来他们不会摔死而是成为那寒冻河水下的波臣。
有人在尖声叫著,不怪心神麻木的想著。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发觉那刺耳令人不适的噪音,是她发出来的。
“啊——”
“冷静下来,女人。”
急什么?很快她就算不想冷静也非得冷静不可了!但不怪闭上嘴,并听见他说:“我们不会死的,相信我。”
她不信的看向彻里曼,先是缓慢移动视线然后是不信的放大。他们没有继续往下掉了,他们停了,而且他正用著双手拉她上来。
半个身子躺在洞口处的彻里曼,很高兴不怪终于恢复点正常,她自己也努力的以双脚用力踩住石壁凹洞,藉著他上半身的拉力,慢慢的爬升到这仅有的寸尺见方的小石顶。
为方便她进洞内,他往后缩,一面将她带上来。
不怪最后一气呵成的往上一跃,止不住的冲力让她半压住他的身体,总算进洞内来。
伸长手臂紧搂著她,两人在这死里逃生后的一刻,安静地亨受那份自阎王手中捡回一命的快感,感谢上苍的慈悲与宽爱。彻里曼如果能起身,一定会跪卧于地面,就算要他以佛教五体投地的方式崇敬上天的伟大,他也照做不误。
“怎……怎么发生的?”她颤抖的问:“你怎么会找到这地方?”
“我们一往下掉,我就试著寻找岩壁突出点或是伸出来的树根、长出来小树也好,幸运地,我模到了这个洞口。你好运气,我还能撑到把你我都弄上来,否则我很可能已经失去你。”
“如果没有这个洞——”
彻里曼紧抱著她,在她耳边说:“别再想下去,我们没事了。”
“这真是奇迹。”
他同意,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幸运,就连他自己都不大能相信。
不怪起身时不小心牵动了他,彻里曼手臂痛入心髓,他不觉深深吸口大气,压下他的申吟。“怎么了?”她立刻不动,双眼搜索著他。
洞内晦暗的光线,应该能骗得过她眼睛,彻里曼强迫自己挤出:“不,没事。”
“没事?”她提高两度声音说:“彻里曼,我不许你隐瞒我,我听得出来有事情不对劲。”停顿一下,她怀疑的低语:“你受伤了?”
如果立刻否认,她会晓得他说谎。彻里曼改而移转话题说:“我希望这个洞有另外的出口,不然我俩的麻烦就大了。”
不怪挤到一旁,把身子移开。“你说的没错。但这个洞好窄,是天然的吗?”
“我不知道。”彻里曼松了口气,她没察觉他在转移,“我们需要一点光线,模黑进洞穴内太过危险,说不定里面藏了毒蛇或是其他的小动物。”
“啊!我没有带火来。”她叹道。
“我有。”彻里曼微笑著。
不怪安静好一会儿,“你可真是万事皆备。”
“只欠东风。我想如果我有一点碎布,是可以凑合出一个火把来。”
“……”她等了等,才睁大眼,“你不会是想要我——”
“你穿的衣服最多了,牺牲一点你裙下风光,不会介意吧?”他咧嘴。
“介意。”她干干地说:“但我似乎没有选择,你贡献良多,我却只有裙子能派上用场。”“你不必全部牺牲,我只要求其中一截。”彻里曼微笑著解释。
针对这让步她也没做表示,掀起裙角模索出亮晃晃的匕首,轻快的裁下一截裙幅,迅速的撕成长条状,“好啦,你要的布条有著落,还有何吩咐吗?救命恩人。”
“我想你著袜的小腿必定很美,只可惜这儿太暗,我看不清。”
“好极了。这不是说明了你得闭上嘴,快点帮我们找点火光吗?”
彻里曼愉快的笑声在石壁内回响,她真是他见过最快人快语的姑娘,就连他家乡中,也找不到这么特异的姑娘。
把布条缠在铁钩剑的顶端,他以随身带的火折子燃点起,立刻就成了再好不过的火把。暖暖火光荧亮了整个小洞穴。
“能再看见你的脸真好。”
他让目光撷取渴饮她的美丽,虽然小脸有点脏兮兮,但是那双水汪汪黑白分明的大眼,还是那样诱惑。“你则需要一点水洗洗脸了。”
“如果我们能找到水的话。”她说:“很多很多的水。”
“我知道。”彻里曼高举火杷转过身子,照耀洞内深处,“我走前面。”
“噢,老天爷。你的手!”
不怪看见他左侧手臂衣袖血染,干涸的血液凝结在一起,模样恐怖。那想必痛得要命,而彻里曼竟然都不哼一声,难怪刚刚……“没什么,我已经没感觉了。”
生气的瞪他一眼,不怪抢到他身边检视著伤口,“你不必为了顾忌我的心情而故意撒谎,我也受过伤,我知道疼痛是不可能没有感觉,除非你已经麻木了。这么点血不会吓到我的。”
“我晓得你很勇敢,我只是不认为有必要为这点小事大惊小敝。”
听到这句话不怪抬头看他一眼,才低头察看他手伤,“既然血已经干在衣袖上,我想暂时别去动它。至于你认为我大惊小敝,那就随你去想,因为如果明天咱们还都活得好好的,而你一点发烧都没有,那我的确是大惊小敝了。”
“它又不严重。”彻里曼活像孩子为自己辩护说。
不怪露齿笑了笑,“是啊,撇开你的手臂被山岩几乎刮去一层皮肉不说,它是不怎么严重的。”
“你又懂得医术了?多管闲事姑娘。”
“总比你不知好歹、不知感激要来得强。”不怪故意大力的拍拍他左肩,知道那股肌肉拉动,会教他尝点苦头。
彻里曼大吸两口气,“不许再那么做。”
“我以为你说你没半点感觉呢!”她捉到把柄了。
女人,只要让她们占得一寸便宜,她们就会以为她得到一尺。彻里曼冷哼一声,“跟在我后面,丫头,否则我就把你扔在黑暗中。”
这个洞并不大却很深,彻里曼必须弯曲他的背,半蹲爬地穿过最初的几尺。火把一直正常持续的点燃著,这一点让他放心地往前行进,只要火把不灭就代表前方还有空气,足以让他们生存。
“你看见什么东西没有?”
“有啊,还不少。”
“什么东西。”她立刻上当的扑到他背上,拚命想挤过他看前面,谁让他将前方视线全占光。
“石头。”他带著笑意回道:“到处都是。”
“……”她焦急的脸怨恨的松垮下来,“你作弄我。”
“难道石头不算东西?”他还没笑够本,哈哈地说著。
“让开。”不怪用手扯住他衣带往后拉,“本姑娘不需要你挡路,我才不怕,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走前面,让开来。”
“前面很暗。”
“少说废话,你让是不让?”双手叉腰,她生气的叫著。
彻里曼想一想,既然两人已走进这么深,既没听到半点动静,更没撞见什么可怕凶猛的野兽,就让她走前面也没关系。
“你喜欢也无妨。”他侧开身子,让出小缝给她。
不怪昂起下巴不睬他那派施舍的模样,自他的身侧挤到前方去,高傲的说著:“跟上来,臭小子,否则迷了路我就把你扔下来。”
“报复心重的傻丫头。”他喃喃低语。
不怪耳朵可尖咧!“你说什么?”
彻里曼掀掀眉头眨眨眼,“没有。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没有才怪。”不怪嘴巴嘟嚷著,还是回转前方,开始带头往前进。
越往里头前进,火把的火也越来越小,虽然空间并未缩小,它却令人担心。他们已经走了不短的时间,除了单调的石壁岩洞外,就连常见的鸟兽也没在里面筑巢,此时他们几乎听不到外头瀑布的巨大噪音,寂静的洞内只有彻里曼与她的呼吸声,以及他们爬行时的脚步声。
就在不怪心中的担心,因为无法找到出口而渐次高涨时,洞内突生一阵诡异的冷风,吹熄了火把。“啊!”
她尖叫著,直觉向后扑到彻里曼身上。
“呜——”他闷哼了一声,但仍然紧抱著她,安慰的拍抚她说:“不要怕,没事的。只是风吹熄了火,再点就是了。”
真是丢脸。不怪从没想到自己长这么大,才发现她居然是怕黑的。
彻里曼松开一手,模出了火折重新燃点了火把。“瞧,没事吧?你还好吗?”
痴痴看著他温柔的脸,不怪自己都看呆看傻,差点没听到他的问题。晕红著脸她不好意思点点头,接著注意到她正紧抱著他受伤的左手臂。
“噢,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你又流血了。”
他低头抬起手看了看,“不要紧,只是些微裂伤。往前走要紧,火把上的布已烧得差不多了。”
这么一说,不怪也发现了。她转身看看四周,“原来风是从那里出来的。怎么办?我们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了。”
洞穴在此霍然开展,宽阔许多不说,还延伸出两个方向,各自转向不同的地方,如果加上他们走进来的这个洞口,一共有二处。
“你在做什么?”不怪好奇的看著彻里曼,他正以指头沾著臂上流出的血,在洞口上方画著“O”、“X”、及“米”字符号。
“以防我们走错路又绕回来原位,所以要做些记号下来。”他说:“我们向那个灌冷风的地方进去看看。既然有风吹进来,应该有出口才对。”
“你懂得真多。”不怪半讶异的说。
终于能直著身走路的他,一面探索著两边山洞,一面回道:“我曾住饼类似复杂山洞的地方,白幼模索到大,多少懂点。”他侧头往有“X”纪号的地方一指,“这个洞先走。”
不怪好奇什么地方会类似复杂的山洞,她暗中想著另日一定要问个清楚。这次她就没有抗议他走在前方了。
可是才不过走出两步,他竟又停下脚来。“怎么会如此?”
“怎么回事?”
不怪探头瞧著,马上明白他的不解与疑惑。这个洞是死的,不过走出两步,便是一堵高璧挡于前方。
“这一点道理都没有。”彻里曼模著山壁,“既然有风,怎么会是死的?”
“我们可以试试另外一边,或许那儿会通。”不怪只好说。
等他们花了点时间走出“X”洞外,再进人另一个“O”洞中,同样的情形让彻里曼怒骂起来。
“天杀的,这根本不可能。”
两个洞都是死的,没有其他的通路,没有任何的水、食物与鸟兽,他们被困住了。就在他们高高兴兴的以为自己捡回一条命后,他们发现自己仍旧被困死,在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山洞——一个死胡同”里。
这种结果不仅教人始料未及,更令人沮丧。
难道先前只是场空欢喜,他们今日必须葬身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