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时刻到了。
森源惠子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今天的她比以往还要艳光十色好几倍不止,那双魅惑力十足的微挑美目,正毫不客气地直指向他们三人,目标自然锁定在华靖的身上。与她强势的魄力相较之下,不论多么有自信的女人都会感到动摇,换作是寻常人早就被这样的气势所压倒。
“谢谢你今天的邀请,森源小姐。徐樱与我都期待很久了;至于这位不速之客你也认识,‘红门’的季兄。”华靖以冷淡的招呼应战。
“欢迎,季青岚。今天你可要玩得尽兴,不要客气。”森源惠子礼貌的说。
“我一定会的。”好戏当前,他季青岚怎么会玩得不尽兴呢?哈哈。挂著虚伪的笑意,森源惠子牵起了徐樱的手,“这么可爱的公主你哪里找的,华靖。她不可能是那天我在你办公室看到的那位乡下孩子吧?说,你是使了什么偷天换日的手法,将那位乡下小土包子变得这么时髦又漂亮的?真是,把我这舞会女主人的风采都抢光了嘛!”
“徐樱就是徐樱,我什么也没做。”华靖还是以事不关己的冷面孔说。
“这么说,我那天见到的人果真是你罗!小丫头。”一瞬间,惠子的脸变得狰狞,但只有徐樱一人见到她这这丑恶的面目,因为她随即以夸张的笑声与数倍于平常的矫揉说:“哎呀,那我真是说错话了。我不是有意要侮辱你,说你是乡下小土包子,不好意思哟!其实我那天回去后还是不太相信,为什么华靖会看上一个‘那样’的女孩子,可是今天见了你……我也不得不释怀了。男人呀!我还不够了解吗?
他们就喜欢年轻幼齿的女人,觉得这样能衬托出自己的男子气概什么的,尤其像你这样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更是投他们所好呢!扒呵呵。”
懂了吧!你这外表纯洁的小丫头,凭你这点初段的伎俩就想要抢走华靖,未免把我森源惠子瞧得太扁。刚刚那番话就是要让你灰头土脸,让你知道华靖之所以看上你,不过是因为你“年轻”了点,如果今天我和你一样年轻,他会挑上的女人绝轮不到你这臭丫头。
“啊,可是森源小姐好漂亮,一点也看不出来你已经不年轻了。如果不是季先主告诉我,我怎么也不想念你已经三十岁了,真的,你实在好漂亮!”
死……死丫头!竟把她最忌讳的年纪挂在嘴上。“讨厌,徐妹妹。难道你不知道女人的年龄应该保密,这样才会显得有神秘感啊!你竟然在众人面前谈论我的年纪,真是太失礼太过分了。用不著这样强调我的年纪。”
“失礼?”徐樱吓一跳,“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讲到年龄的事,因为刚刚你先说起的……那我也宣布我的年龄好了,这样子才公平,不会显得只有你一个人泄密。我礼节学得不好,不晓得年纪也是禁忌话题。谢谢你又让我学了一课。”
真妙啊!没想到徐樱这么厉害,三两下就让森源惠子有得脸色铁青。季青岚在一旁已经忍不住偷笑,他强忍著不表现出来,暗地向徐樱眨个眼,悄悄地向她说:“好斗志,维持下去。”
徐樱不懂季青岚因何笑得如此夸张。她刚刚说的话都出自真心啊!她也真的觉得很抱歉,不小心将森源惠子最忌讳的事拿出来讲,可是……同样身为女人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居然会在乎自己的年纪,她就一点也不会,大娘也是一样。
每个人不都是一样有个年纪,也都一样会一年年老去,她相信就算她到了三十岁,她也会照讲不误,因为世界上有哪个人是没有年龄的呢?
如果换成她是森源惠子,到了三十岁人家还称赞她很美丽,她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十分高兴哩!
斑,看样子这丫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森源惠子勉强地笑著说:“算了,你若说了年龄,那会更伤了我这个老女人的心。真好,年轻就是有本钱开这种伤人的玩笑。华靖你新交的女朋友也不简单,我还是头一次让人这么欺负呢!”
她什么时候欺负人了?徐樱诧异地看著森源惠子,“我……我……。”
“唉,我知道你妒嫉我与华靖的过去。可是过去的事已经发生,我也没办法让它消失啊,是不是?”她以哀愁的脸转向华靖,靠向他,“不过,我一点也不在意的,为了我们那段美好的回忆而责备我或是折磨我,我都心甘情愿。能和你在一起,不论谁要用什么恶毒下流的手段、怎么刺伤我,我都可以不在乎的。”
“别说了。”华靖淡淡地将森源惠子推离一寸,“徐樱无意那么说,你这样子做也没用。”“这么快就推开旧爱,你好狠心喔!豹靖。我……”想不到惠子眼中竟出现了打滚的泪珠,徐樱的心里也跟著难过起来。说真的,她不喜欢森源惠子那矫揉造作的样子或是咄咄逼人的焰气,但是当惠子流下泪时,同为女人,她却能体会惠子爱著华靖的心情,毕竟自己也爱著华靖,怎么会不了解那种想要占有或是永远待在他身边的心意呢?不论惠子的好坏,她一定是非常喜欢甚至深爱著华靖,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想和华靖再见一次面,安排了这场舞会。
像自己那份纯白的爱一样,若是永远都送不出去,有多么令人……悲伤。华靖还是不该糟蹋这份心意才对。
“华……”不能叫副座,该改口喊他,“靖哥。你看森源小姐如此伤心,都是因为我说错话了。我觉得很抱歉……反正,今天是森源小姐的舞会,你干脆陪著她好了,我自己一人无所谓,没关系的。”
季青岚睁大眼,“你说什么‘没关系’,喂,丫头——”
“好棒。”森源惠子心里冷笑,这蠢丫头……没想到那点泪水就骗到手了。本来是想姑且一试,她一点也没抱希望靠这么点假泪水能骗动华靖。没想到没骗到华靖,那蠢丫头倒是故作慷慨地把他让出来了。既然人家那么客气,她当然不会拒收。
“华靖,既然你女伴都那么说,可见得她有你没有你都一样嘛!走吧,陪我跳舞去,今天一晚上咱们要玩得高兴。”
“华靖!”季青岚眼见情况一发不可收拾,正想警告华靖时,那座冰山却吭也不吭一声地让森源惠子带走了!噢,老天爷!平常没见过他这么容易被别人牵著鼻子走,今天倒是乖得让人生疑。
“这下子可好。”季青岚眼看这下子没戏唱了。“你不会真被她那幼稚可笑的演技给骗了吧!樱妹妹。现在还有哪个人会相信那蛇蝎女会有什么泪水,她只是在争取同情票而已,没想到你倒大方,居然把华靖双手奉送给她。那么我们这三天来又何苦这样苦苦练习?心血完全付诸东流水了嘛!”
“对不起,青岚哥。你可以骂我骂到高兴,但是……”徐樱注视著惠子高兴的与华靖起舞的模样,“同样是女人,我不想糟蹋别人的心。”
“什么糟蹋!那种女人根本是冷血的吸血蛭。别说是心了,我看她连灵魂都是黑色的。”
“你不用困在我身边没关系。问题是我自己惹的,我会找个地方乖乖坐著等你们,放心好了,这次我什么饮料都不喝,一定会保持清醒直到我们回家。”
唉!他何苦扮这黑脸。这不正是徐樱的优点吗?毫不受这混乱邪恶魔都的影响,到现在都是一径是天真的、善良的心。“真矛盾啊!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改变,但是一辈子都这样,没有人保护的话,你一定会吃大亏的。华靖那呆子不晓得能不能体会出你的优点。”再继续这样自言自语也没意思,“罢了,我猜那酷小子也不可能让森源惠子吞下肚子,我可不想操心他的贞操喔!虽然我是他的朋友,但那一点也不关我的事。”
“季大哥?”
“没事,我自言自语的习惯又冒出来了。”季青岚微笑地弯腰,“既然如此,咱们就照你说的,好好玩玩吧!既来之则安之。你愿意赏一曲舞吗?可爱的小鲍主。”
“你真的可以自己去玩的,不必勉强自己陪我。”
“勉强?”季青岚放声大笑,“我这辈子还没开过这个戒呢!来吧,我邀请你跳舞,是因为我想要拥著全场最可爱、最美丽的公主,好让全场的男人——尤其是那座冰山看得眼红不已。你愿意给我这份荣幸吗?”
跋上自己那呆呆张开的大嘴,徐樱了解季青岚的苦心。“你真是个好人,季大哥。”
“我也是这么想,公主。”
她不但不是什么公主,她甚至觉得自己也不再像自己了,连“徐樱”这个人都当不成,现在参加舞会的女孩子脸上虽然挂著笑脸,但是内心却很虚假,真正虚伪的人其实是她才对。连续和季青岚跳了好几首曲子后,她也接受了不少人的邀请,表面上她玩得不亦乐乎,但是她的目光却不时的追逐著会场的另一端的华靖,并且在她内心还没体认到她那丑恶的妒嫉前,后悔已然淹没她。
森源惠子和他并肩而立的画面刺痛著她的双眼,泪水滚烫的在目眶打转,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她没有资格后悔或是妒嫉。
“你不舒服吗?徐小姐。”
“大概是一下子跳了太多首舞,脚有点不行了。我可以休息一下吗?很抱歉,我知道这首曲子还没有结束,竟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
“当然没有关系。我真是太笨了,居然没有注意到你的脚这么不舒服,我知道饭店有设休息室在隔壁,你要不要到那边去休息一下呢?我扶你去。”
“谢谢你了,不好意思。”
不愧是上海一流饭店,休息室非常宽敞,沙发椅软得让人想哭,在这儿她也不用面对华靖与森源惠子亲密的画面。
“这样可以吗?要不要我请饭店的医师过来?”
惫有驻饭店的医师?真是太奢侈、太夸张了。像她老家的村子连一个正牌大夫都找不到,顶多是个通点药草的赤脚仙而已。突然,好想家,那个淳朴单纯的村子,还有老道、大娘他们。
“怎么了?真的那么酸吗?让你想哭?”
“不,我没事。真的,你不用担心我,对了,你不回舞会去玩吗?别让我扫了你的玩兴才对。”
“我一点也不想回去舞会,如果那里面没有你,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那名年轻人红了脸,“我知道你与龙帮的华靖与红门的季青岚一起来,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你是他们两人其中之一的女朋友吗?”
徐樱忙摇了摇头,“别开玩笑了,我怎么高攀得起季大哥或者是华副座呢?”
“但是,外面都在传说你是华靖的情人。”
“呃……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应该说……我是他的……很好的朋友……这么说也许有点高攀,总之……情人的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你们就会明白真相了。”
“我懂了,那么我还有机会罗?”
“咦?”
“我去为你拿些冰块来枕脚好吗?我马上就回来。”年轻人兴奋地说道,对她回头一笑离开。
“这样不好吧!”
是谁在说话啊?徐樱回头一看,休息室联结的落地窗前有个人缓缓地转身。
“你这样鼓励一个毫无希望的年轻人,玩弄他年轻的感情,可是会遭天谴的。小女孩不懂游戏规则,还是不要玩火比较好。”
“你是谁?”
“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徐樱姑娘,或者我该称你为华靖最新的小情人;
惫是惠子的情敌,哪一个都对,不是吗?”
那人的声音低沉,虽然咬字很清楚,但却听得出来他的国语有点生硬。“你是森源小姐的朋友,也是日本人吗?”闻声不见人的家伙终于走出来了,还挺相貌堂堂,虽不及华靖的酷劲,但端正的容貌也有他自身的吸引力。
“樱田志野,初次见面。你好。”
“你好。”
“我不是惠子的朋友,这儿没有人是惠子的朋友,觉得很讶异吗?呵呵,从你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了,那么明显的三人行,不想看到也很难。何况事情发展那么有意思,居然有人会因为惠子挤出那两滴毫无价值的眼泪,就把自己的男伴双手奉送给她,我猜惠子那家伙自己也没想到吧!炳哈哈。”
徐樱晕红了双顿,她实在没有必要留在这边,听一个不认识的人随意发表他的意见,她又没有问他。
“生气了?想离开。”樱田志野突然站在她沙发椅前,吓了她一跳。这下子她如果起身一定会和他撞上。“嗯,不错,和我以前认识的女孩典型完全不一样。这样吧!如果华靖被森源缠住不放,要不要考虑跟我交往呢?我可是很疼女人的!”
“你、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跟著我总比跟著刚刚那一点能力都没有的毛头小子要强。”他伸出手,徐樱马上躲开。“你真的勾起我很大的兴趣,小泵娘。不晓得华靖与季青岚从哪里把你挖出来的,你身上还带著股涉世未深的清新可人,让男人有亲近的冲动,和我以往认识交往的女人也大不相同,真不晓得过去他们把你藏在哪里,小泵娘?你不是上海本地人吧?”
“请你不要越靠越近,先生,我又不认识你。”
“我已经自我介绍过了,还是你需要更详细的资料?我今年二十七岁,没有不良嗜好,喜欢女人,尤其是像你这么可爱的女人。需要我的身家财产报告吗?还是我在上海的产业详细,不如我把樱田兴业的……”
“我才不想知道那些呢!”徐樱气呼呼地站起来将他推开。“你别靠过——哇!
你做什么!”
那人竟乘机偷袭了一个吻,幸好只在脸颊上。“我不想做会惹来巴掌的事,所以亲个脸颊总无妨吧!这样你就不会再说我们俩交情不够。”
他的脑袋装的是大理石吗?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嘛!“那不是我的意思。”
“不然你的意思是什么?”
他还好意思反问她!徐樱头痛起来,和这种无法沟通的人说再多话也没用。
“樱田先生,你的……赏识……我实在承担不起。我只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就像森源小姐说的那样,完全和你们活在不同世界里,所以你和我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樱田咧嘴一笑,“你看起来很合我的眼,身材嘛……我不介意苗条的女人,言谈举止或许不是系出名门,但也无伤大雅。讲老实话,我已经厌倦了那些骄纵的千金大小姐,或许你我会意外的合得来。要是你那么在意自己的出身,我随时都可以帮你换个更好的出身。”
谁在提换出身的事了?她觉得他们话题越扯越远了。“总之,我不能接受你这份情感。”
“那……可伤脑筋。”樱田流露出些微孩子气的笑容,模著下巴说:“你真的不能考虑一下,我这诚心的要求?”
徐樱认真的摇摇头。
“那,你在我脸上亲一下,我今天就暂且放过你,如何?”
“这是勒索。”她马上就说。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认为这是良好友谊的开端。中国人不是说要礼尚往来吗?
既然我刚刚亲了你一下,你不亲我的话,就是你占了我的便宜。太不公平了。”他弯下腰,指指自己的颊边,“这儿亲一下,不会少你一块肉的。”
明知这家伙是强辞夺理,可是徐樱为了尽快摆月兑他的纠缠,也懒得就这一点继续争论不休,她抬起头在他白净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这样可以吧?”
“好亲热喔!”森源惠子的声音此刻硬生生的插入,“想不到我会看到这么吃惊的一幕,可惜华靖不在这边,否则他一定会深受打击。原来你勾引男人的本事不小,速度也挺快的嘛!”
樱田挑高眉毛,“惠子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抢了这位小可爱的男朋友还不够,现在你想干涉我与她之间纯洁的友情?”
“哈哈哈,纯洁?别笑掉我大牙了,志野。我认识你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从你十四岁开始追女人到现在,你和哪个女人之间是‘纯纯的爱’?说这么明显的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森源双手叉腰,气焰高涨的说:“你要和这个黄毛丫头做什么我都不在乎,但是我有几句话要对她说一下,你介意我借她走吗?”
“不必了,我马上要离开休息室。一见到你,我就觉得眼睛累得需要去透透空气。”樱田冷笑著对惠子说完话后,转身温柔地对徐樱说:“小心点,别被老巫婆捉去吃了,下次再见。”
那瞬间,徐樱觉得樱田志野这个人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并不是个坏人。他一离开,森源惠子连脸上最基本的面具也全抛开,完全露出本性,昂起眉毛尖酸的说:“你马上给我离开这儿。”
“我——”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点吗?”一点也不给她有说话的余地,像机关枪似的隆隆开炮,“这儿是我森源家的舞会,对于我看不顺眼的人,我会马上叫她滚蛋的。本来嘛,我邀请你就是为了让你知道,凭你也配捉住豹靖的心吗?像你这样的笨蛋还不滚回你自己的老巢去舌忝伤口,留在这个地方碍我眼睛,看了就烦。”惠子仰头狂笑,“你以为你施舍了华靖给我,我就会感激的痛哭流涕把你当我的朋友看是吗?
呸。我笑你这搞不清楚状况的笨蛋,我可没有放弃要华靖回我身边呢!真不晓得你这种发育不全的小阿子有哪一点好的,华靖怎么可能会弃我而就你呢?年轻又怎么样,我可是拥有丰富经验的女人,而且……”她轻蔑地瞄著徐樱的身体,“你八成还是处女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华靖一定碰也没碰过你,对不对?他不会喜欢处女的。笨拙又没有乐趣,上床的时候四肢僵硬,怎么能满足他那种男人?”
“你——”
“我怎么样?”森源惠子挺高胸脯,“他吻过我这个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寸哟!
当年在日本的时候,他黏我黏得我多紧啊!每天每夜,他如果见不到我,就像忠心耿耿的狗一样守在我们俩的小窝里,一步也不离开。那时候他的心里只有我,他的眼里也只有我这一个女人。你之所以有机可乘,不过是因为他想报复我当年离开他嫁给别人的仇而已。男人就像争风吃醋的小阿子一样,我可以原谅他这么做,现在我已经到上海来了,他那幼稚的复仇很快就会结束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想起我的一切,然后回到我身边求我谅解的。至于你这个黄毛丫头,还是识相点,就像今天一样,快点夹著你的狐狸尾巴给我滚回去。”
“不。”森源惠子的话像强烈的硫酸侵蚀她千穿百孔的心,她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能说话,支撑她的也许只是一股傻气。“我是受邀而来的,就算我要离开,也要与华哥、季大哥一起走。”“哼,露出狐狸本性了吧!你舍不得走,是因为我的舞会有许多不错的男人。尤其刚刚搭上樱田财阀的少东,你一定很得意是吗?不要傻了,志野只是见你笨笨的,玩弄你而已,他哪可能真要和你这种人交往呢?没钱没势,一点身材都没有的黄毛丫头。”森源惠子抬高下巴,“你如果再不走,可别后悔喔!”
这种地方她一秒也不想待。“只要华哥与季大哥打算离开,我马上就走。”
“想带华靖走?”森源惠子仰头大笑,“你没搞清楚状况吧!他是不会走的。
今夜我们俩还要好好叙叙旧情呢!”她走近徐樱,以妖媚的口吻说:“你当然不会那么天真,不晓得我们要在哪儿叙旧情吧?我的房间里有张舒服的大床,我会月兑掉我的衣服,和他赤果相对。对了,你还不懂这种事,要不要我教教你男人和女人是怎么结合的?男人兴奋时的样子你见过吗?华靖的……那儿……你体验过吗?小、女、孩?”
“住口!”她小声地低语。
“他很行的,技巧比我所有过去的情人都要棒,想到他修长的指头我的身体就会发热呢!你一定没有这种经验吧?要不要再听更多其他的——”
“住口!住口!”徐樱捂起耳朵,那一幕幕画面刺痛她每寸神经。“不要说了!”
“我偏要说,我要说到你受不了为止!”
空间朝她压迫过来,本能反射地徐樱逃出了房间,但是森源惠子仍不打算放过她,她跟著徐樱后头一面说著:“你妒嫉,吃醋也没用,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碰你这种瘦巴巴的小丫头,逃吧,快给我离开这儿!”
徐樱盲目的撞上一道墙,那墙却伸出双手稳住她。“对不起……”她毫无心理准备地与华靖四目相接,所有的事一古脑的全冲上头项,眼泪也莫名的涌出。
“靖,你的公主欺负人家啦!”森源惠子没料到华靖会突然出现在休息室门前,她明明要爹地拖住他的。她生硬的将怒骂转为哭腔,一把鼻涕一眼泪的说:“我不过是问了她一些有关你在上海的事,她突然像疯狗一样的骂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要让她这样骂我!人家真的不知道嘛!”
听在徐樱耳里她心慌意乱,自己真是太傻了,现在她终于明白森源惠子这样的女人不但谎言说得出口,就连真实的情况她都能扭曲成对她有利的情况。心机之凶恶深沉,根本不是她这样的乡下女孩能应付的。要是华副座听信了森源惠子的话,那……“我们走吧!”华靖手环著徐樱的肩,淡淡地说。
咦?走……是回东方之珠吗?
“你要去哪里?华靖!”森源惠子眼看情况不对,“你不是说好还要陪我多跳几首曲子吗?”
豹靖甩开惠子的手,“你已经请徐樱离开舞会,身为她的男伴,我们自然是同进退。”
“不、我没……没有……”
“这下子可真是自做孽,不可活。”季青岚也不知何时就站在他们三人身后。
“我们刚刚可能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了,森源小姐。想不到堂堂森源家的千金竟会在背后赶走你看不顺眼的姑娘,这种作风可称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典范是吧!我看,该回去重新学礼仪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森源惠子脸一阵白一阵青,她咬咬牙,依然试著挽回劣势。“靖,我只是为了留住你,所以才会对她那么生气的,你能了解才对吧!我到现在还是爱你,一直没有变啊!这都是因为爱你所以才会——”
豹靖冷漠地看著她,“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惠子,死心吧!”
“承蒙招待,我玩得实在大开心。”季青岚笑嘻嘻地走到华靖与徐樱的身边,“我去把车开过来,到大门等吧!”
“等一下!”森源惠子抱著最后一搏的决心。“告诉我一件事,华靖。”
他半侧头,惠子追上前说:“你今天一整天陪著我跳舞,是为了我还是因为那小丫头的要求?是因为她同情我,所以你才顺著她的心意陪在我身边吗?”
豹靖半垂下眼,冷酷的眸光透出了怜悯,或者说是叹息,“答案很清楚,不是吗?”***一路上,他们三人谁也没有开口,季青岚送他们到东方之珠后,“明天见了,两位。对了,阿樱,过来一下。”
徐樱走到驾驶座旁,“头低一点。”他又说。
她半弯身与他视线平行。“问问华靖他在日本发生的事吧!不要完全听信森源惠子的一面之辞,那女人的话百份之九十九点九九都不可信的。你……不要被她的话打败了。”
“季大哥。”她不知能说什么。
“别一脸要哭要哭的样子,我对女人的眼泪最头痛了。”他笑著在她额上敲了一记,“振作点,我认识的徐丫头可不是容易掉眼泪垂头丧气的女孩子喔!我走了。”
真的是“完全”被他看穿了。和他们比起来,她真像个小丫头吧!人生的历练、见解或者是对于人心的理解程度,初来乍到上海的她像三岁的孩子拚了命的学起步,可是和季青岚或是华靖相较,她一辈子也无法超越他们。
“进去吧!”
必头看著外表与平时并无二致的华副座,徐樱想起自己应该为一件很重要的事,向他深深地陪不是。“对不起,副座!”她百八十度的大鞠躬,头低得不能再低,最主要是她不敢看他的双眼。“今天发生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用大脑仔细思考,害你今天一晚上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道歉才好。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请你打我出气吧!打到你气消为止。”
“是吗?”
“嗯,请你打吧!”她抬起头,仰高下巴,将小脸呈给他。
“那……我就不客气了。”
豹副座淡淡地说,徐樱心想他果真生气了,幸好她想到这个赔罪的方法,她不怕他打,反而怕他赌气不说话,或者干脆冷冰冰的对待她——一想到原本就冷冰冰的副座更冷,她就会受不了。他愿意接受她的道歉,真是太好了。
“咬紧你的牙关。”
她乖乖地照做了,但是落到她脸上的不是热烫的手,而是微冻的唇……随著吐出热热空气的鼻息搔在她的耳畔,那一吻徐樱永远不会忘记,冻寒的空气中,微冻的双唇,传达出来的温柔情意却是那样的绵密、甜美,她讶异中睁大双眼,与他音黑的眼神接触的瞬间,她好像掉入一池充满神秘、飘荡著致命吸引力的漆黑湖水里头,让她完全忘却了四周所在,然后……他无声地笑了,笑得有如璀璨的烟花绽放在夜空里,温暖她的身体,感动她的内心。
“你……作弄我。”
“对。”他毫无歉意地一口承认,“你给我机会,我无法不。”
说来说去又是她太笨了。不管怎样,他没有生气是最好的结果。“那么你气消罗?没有生我的气。”
“进去再说吧,你不冷吗?”
夜已深沉,但是俱乐部还是相当的热闹,避开外头的人潮,徐樱跟著华靖走进顶楼的办公室。当他扭亮电气灯座时,她走向吧台说:“喝茶或是咖啡呢?华副座。”
“咖啡。”华靖月兑下手套与大衣,看著她熟练的将磨好的咖啡豆放入壶内,煮滚水。现在看她一点也不像是几星期前落难上海、差点冻死街头的小甭女。那种一心一意的求生本能与坚毅性格,不轻易求饶,一旦接受他人援助就一心回报对方的固执,都是徐樱独特的一面,和他完全不同。
这世上只有她身处敌营时,还会同情情敌的处境,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什么也不说地,任由森源惠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他这辈子也从没做过什么为了别人而做的事,这还是头一次他想要依著那颗天真善良得难以置信的心,去为她而做什么。
这么做并不能让他更了解她的心思,却能让他解除自己一部分的武装。
“咖啡好了,你要加几颗糖?女乃精?”
“纯的就好。”他端起咖啡杯,透过热气看著她,还是那样子把心思写在脸上,一副很担心她煮的咖啡会不合他的口味。“很香。”他品尝一口说。
她笑了,很开心地,“真的吗?那就好。”
“坐下吧!我不习惯和站著的人说话。”华靖淡淡地说道。
依言坐下后,徐樱觉得今夜的华副座似乎有点不一样,好像……怎么说……亲切了一点,以前她想也没想过可以和他在深夜里,这样面对面坐著品尝咖啡。她还记得不久前的深夜,同样也是若有所思的他,却非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教人不敢接近。寒月映照下的他和此刻温暖灯光笼罩下的他,虽然都是他,但是给她的感觉绝非一个短短的“南辕北辙”能形容尽。
“想问什么就问吧!”华靖扬起一眉,静静说道:“你的脸上画了好大个问号。”
“咦?有吗?”她模模自己的脸。
“那是比喻。”他叹口气,“想知道什么?我和森源惠子怎么认识的?或者是我和她为什么会成为情侣?”
“我无意刺探你的隐私,副座。提起这些往事不是会让你心痛吗?我不要紧的,森源惠子说的话我已经全忘光了,绝对不会把她说的那些关于你们……”她不禁红了脸,“总之,我会努力忘掉的。”
“那时候的我,一心想死。”
“什么?”
他沉入回忆,道出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内心话。“我是个不受期待的小阿子,简单的说,就是我的母亲并不想怀我,却出于无奈地把我生下来。从我生下来她就不曾抱过我,每次她来看我都是为了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死掉算了’。我是我女乃女乃一手带大的,她也是整个家族里唯一愿意养我这个被诅咒的孩子。我女乃女乃是个宽大为怀的女人,尽量不让我感觉到自己和其他孩子有何不同,不让我感到不幸,但是她年事已高,抚养孩子对她来说是个太大的负担,在我七岁那年她就过世了。
“然后,我被丢给一个又一个不相关的人。没有亲戚或者家族愿意要我,他们宁可用钱雇人请他们收留我,也不愿意自己抚养我。身为华家的孩子,他们觉得送到孤儿院太丢脸了,所以等我到了十岁就被送到日本的寄宿学校去,隔著海洋,他们每月固定寄生活费给我,这是他们唯一能容忍我活在这世上的方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脑袋里就一直有这种想法了,死亡比活著要轻松,自杀会给我家族带来耻辱,所以我只能等著死神将我带走。一心求死,盼望有人会看不顺眼我,给我一刀解决我的问题。自暴自弃,喝酒、打架、夜归,无所不作,无恶不作。
“偏偏我的命就是那么硬,不管我受伤有多严重,在医院躺个两礼拜又恢复了。
不知不觉间,我从一个小膘混变成统合地方学校的流氓老大,照理说树大招风敌人更多,我应该很快就会死在哪条巷子里,但是周遭的人都不敢动我,说我有什么魔鬼附身,是打不死的金身。团体越搞越大,我却越来越觉得无趣,没有任何事能让我获得一死的平静。
“森源惠子就是我那时候认识的女人。我明知道她的家族是赫赫有名的皇亲国戚,却没有排斥她接近我,最主要的理由是我认为她父亲不可能不闻不问。一旦事情闹大了,或许她父亲会派出手下来对付我。如果小表们的打架杀不了我,那么大人的杀手总能办得了事吧!
“后来,事情果然如我所预料的,她父亲风闻这件事,派人将我押到他面前。
他看了我两眼,就要人放了我,他只说:‘对一个一心求死、没有希望的人,我连动手都懒得动手。你回去吧,惠子很快就会结婚,你们也不过是玩玩的交情。我不想管。’森源那老狐狸倒是看穿我的企图了。拜他之赐,给我上了一课,从此我不再轻易让人可以从我的脸上得知我的想法,就连‘想死’这两个字我也不让人看出来。如他所说,惠子和我之间的事我早就忘了,没想到她竟会到上海来找我。
“现在的我已经不想死了,倒也不是我刻意要活下去,而是都大哥改变了我的想法。我的命现在已经给了龙帮。何时何地,我都可以为了龙帮而死,这也算是死得其所。”
“惠子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女人,你只要记得她连你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这就够了。”
徐樱听完这番话,连泪都无法流出来,因为压在她心头的石头也压在她的胸口,令她哽咽。“怎么?觉得吃惊?厌恶?一个连母亲都不要的小阿,一个儒弱求死的男人,没错,那都是我。地上最卑微的尘埃都比我要纯洁、善良,更何况是你这样不经人事的天真小丫头呢?你当然会说不出话。”他起身背对她,“去吧,我说的话太多了,开始让我自己都厌烦了。”
她起身,但不是照他说的离开,伸开双臂,大胆地,她第一次按照冲动抱住了他。每回每回有了这种冲动,她都会压抑自己不要去碰他,但是这一次她要按照本能行动了,因为他比她还需要这种拥抱啊!
他高大的身躯一颤。“这是什么?同情。”
埋在他宽厚的背,她摇摇头,“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听见了吗?你怎么可以死,天杀的,有这么多人需要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说什么自己毫无价值,在我的眼中你比蓝天还要重要,就算此后世界只有黑夜我也宁愿要你而不要天空!如果你死了,我会永远都缠著你的灵位不放,直到你再活过来为止!我爱你,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