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大人回府了!”
结束一天繁忙的朝政,在众多左右护卫下,回到家中,他立刻斥退下人们,把自己关入书房内,慰劳自己的辛苦而倒酒庆贺。
脸颊不由得抽动,强忍已久的笑意,在此刻四下无人之时,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他放声大笑,只差一步就可以成功,今天圣上已经派人起诏,等这份诏书送到辽南王府,那姓关的死期也到了。
他相信自己做的决定没有错,把女儿送进皇宫,踢走关宇朝这个妨碍者,他就是未来天子的外祖父了。从此他们一门可平步青云,靠著天子吃遍山珍海味、享尽荣华富贵。那怕这个天子的真实身份……其实他早就知道当今圣上因为年幼的一场病而失去生儿育女的能力,当年为太子看病的御医,不敢把这消息告诉先皇,怕自己因为医术失灵而被砍头,只好找他这个好友喝酒诉苦。
他也是抱著死马当活马医,如果女儿嫁给太子后,始终不能生儿育女,也不用担心其他嫔妃会抢去这份殊荣,后宫反而会更加稳固,女儿也只需要领养一位身份相当的王家子弟来当太子即可。想不到,女儿竟然意外怀孕了,他半信半疑地等到女儿生下男婴后,偷偷找来女儿身边一位贴身女官,问清楚原由,这才让他掌握一个足以左右自己一生梦想的大秘密。
女儿生下的皇子,其实是关宇朝的种!
他一直战战兢兢,深怕关宇朝会利用这点反咬自己一口。然而多年来这小子都深居辽南,远离朝廷,自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若非太后生日这个契机,才能得到除去他的机会。
除去了关宇朝,再暗中与张公公里应外合,阴谋设计圣上的餐饮中添加少量金粉,日积月累个三五年,就可以让圣上“安享天年”,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地完成美梦——将大唐的天下纳入他的口袋中,世世代代享受不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怎么样都止不住这志得意满的笑。
“能让中书大人深夜如此开怀大笑的事,不知我可有荣幸一听。”
“是谁?”他慌张地起身四处探望。
从逃讠的横梁处飞跃而下,半罩面的黑衣男子冷冷地说:“王爷真健忘,不久,前您还曾托付我一桩‘任务’,现在就忘了吗?”
他认得出这个声音,他松口气改而厉声地说:“我不认识你,快快从这儿滚出去,否则我就要叫人进来了!”
“王爷,我们影蝶门的伙伴承蒙您的照顾了。”
“呸,没办成还有脸来吗?告诉你,我没要回订金的一百两,已经是很客气了。
别以为我还有更多的金子给你们。”
“伤脑筋,我们干的是杀手,却不是‘强盗’。您这样侮辱我们,实在叫人很不愉快。”男子刻意悠哉地走到他面前的榻椅坐下。“我今天的拜访,为的是别的任务,来跟您打声招呼。”
“别的任务?”他脸色一变。“你……有人想杀我是吗?来……”
咻的飞刀划过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中书大人立刻动也不敢动地僵立在原处。
对方这一记警告,让他知道等到属下赶到时,这男人早已轻易取下他的首级离开,但是他还没有死,说不定现在还有商量的余地。
“对、对不起——我方才一时口快说错话了。请壮士原谅。咱们好商量,有人出银两要我的命,我就以双倍,不,三倍的价格买回我的命。”他双脚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唉,您还是不懂。如果这任务要的是您的头,现在它就不会连在你的脖子上。”
男人好整以暇地交叠起双腿,撑著下巴叹气说:“您怎么老是搞错呢,咱们影蝶门的原则有三:一、不论任务成功失败,订金不退。二、一笔买卖不做两次,也就是说有人买你的命,我就不能让你买回去。三、不做亏本生意,也就是说人家买一条命,我们不杀两条。懂了没?”
中书大人的脑中此刻早已一片空白,哪还记得住这许多,但他还是猛点头说:“懂、懂、懂,壮士说的我都懂。”
“很好。”男人带著笑意说:“搞清楚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敝门。”
“没、没问题……”他抹著汗,看来自己小命可保。“但,不知壮士来意?”
“喔,对了,忘了讲正题。”男子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受人所托,来传达一件事。这是你女儿写给某位王爷热情的信……哎呀呀,可不是我说的,您这位女儿和您一点都不像,说话清清楚楚的。”
他全身一震,走近一瞧,的确是女儿的字迹,仔细一看……这、这、这……他怎么会生出这么笨女儿,竟把天大的秘密写在这种地方!他想也不想地伸手欲毁去那封信,但是对方比他动作更快地收回去。
“你该晓得这信若进了圣上眼里,会发生什么事吧?您的女儿可会因为欺君大罪,连杀九族喔。”
“不、不会的,关宇朝不敢把信拿给圣上看,他也一样会被砍头。”
“嗯,说得好。但是他砍不砍头不要紧,你的头肯定不保。你想要小命吧?中书大人。”男子把信收回怀中,起身冷冷地说。
一招棋错,全盘皆输,自己没有任何赢面,只要关宇朝手上有这面王牌,他就拿他没有办法。现在当前的危机,是一旦关宇朝奉圣上的诏书回朝,将一切摊开来说,那么自己的命就——一想到这儿,他不禁汗流浃背,颓然跪倒在地。
“壮士,请救救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这个,你得自己想办法。要知道,关宇朝的生死就是你的生死,不想死得太早,就安分守己一点,做你的中书大人就好,别妄想太快。就算将来太子当上皇帝,这封信也依然有效,明白吗?”
“是,壮士教训得是。但是张公公那边……”
“真可笑,你们宫中黑吃黑、狗咬狗不也是常有的事吗?勾心斗角是你们的专长,我的专长是杀人。所以要怎么解决张公公就看你自己了,别想我会帮你想诡计害人。”
“是,小的明白。我会想办法,绝对不会伤到关宇朝的半根汗毛,还请壮士转达,我愿意和他和解,不、不,从今以后别说是妄想与他作对,我绝对以王爷马首是瞻,不会再有任何异举……还请壮士向王爷说一声,这信……绝对不能让圣上知道。”
“了解就好。”
摆衣男子吹熄书房内的灯,眨眼间就离开了。
中书大人一脸死灰,他晓得自己刚从鬼门关前回来,今夜是别想睡了,至少明天早朝前得想出个法子,怎么把所有的罪都推到张公公身上,否则他自身难保呀。
幸好他事先留一手,还有张公公可作替罪羔羊。万幸、万幸。
离开中书王府,黑衣男子使出飞檐走壁的轻功,越过一户户人家的屋顶,晃到京城内向来灯火通明的平康里,闪进一道隐藏在小巷的暗门内,穿过舞榭花台,攀上一道楼梯,进入顶端的阁楼处。
“我回来了。”
摘下面罩,一身黑衣的四郎对著房间里的人粲然一笑。“瞧你紧张的模样,有我四郎出马,还会有不成功的事吗?中书大人连屁都不敢放,乖乖地跪在地上发誓他绝对不敢再犯了。”
“你说话还是如此夸张。”一袭白衣的凛冽男子挂著没有表情的脸色说。
“你虽然是炎华的师父,可不代表你是我师父,别摆那副臭脸给我看。”四郎颇有微词地说。“好歹我任务是成功的,你那边呢?”
“我,还早你一步回来。凭什么你四郎能做到的,我会失败。”
“失言、失言。”四郎笑著。“那么一切都没有问题了。”
“张公公以为我是中书大人派来的杀手,气得口吐白沫。我躲在一旁偷听他破口大骂中书大人狼心狗肺,说什么他要到圣上面前去告状。看来……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互咬对方自暴罪状的日子也不远了。”
四郎吐吐舌。“看来你那边更有趣。”
“有趣并非重点。”
“好、好,你这正经八百的模样教人气闷啊。”四郎也走到桌前坐下说:“但,我还是挺佩服炎华的眼光,她挑中的男人实在厉害,能在短时间内看破一切格局,捉到对方的弱点,安排出这三场连环戏,个个击破,让他们败在自己的错误下,不是普通人能想得出来的点子。”
“炎华是我徒弟。”
“看你得意的。”四郎取笑地说:“要不要喝酒?祝你那徒儿能早日幸福,也预祝他们未来多生些徒子徒孙,好让你当上师祖。”
“多话。拿酒来。”
四郎不点破他故作冷漠语气下的开心,取来一壶美酒与两只玉杯,这样美好的月色下,不需要言语,只要与知己至交如此对饮三杯就是人间最大的乐事。
“明天朝堂可有好戏看了。”满足地对干了一杯酒,四郎微醺地笑道。“但愿事事顺利就好。”
他不言语,默默地喝掉手中剩下的酒,心中也有和他同样的想法。但愿明天关宇朝与炎华的计划能进行顺利,他们也可放下胸中的一块大石了。举壶再为自己和四郎添了杯酒道:“陪我喝到天亮。”
“那有什么问题。”四郎开怀地笑说:“就让我陪你这心情郁卒的师父,度过这嫁掉‘徒弟’的惆怅的一夜,安慰安慰你这可怜人吧。”
“哼。”
四郎清朗的笑相映著月色,连漆黑的夜也显得温柔了。
同样的场景,再度上演。
“圣上,圣上,小臣有要事相禀,非常重要的大事非得告诉您不可呀。”中书大人跌跌撞撞上气不接下气地闯入皇帝的寝宫。
“国丈,什么事不能等到早朝再说,非在这时跑来不可?”皇帝一脸不悦地喝道。
“小臣昨夜收到一个重大情报,不得不来告诉圣上,怕迟一步就来不及了。”
“到底是什么事?”
“张公公图谋对圣上不轨,那位小全子公公的死全是他栽赃嫁祸给王爷,纯粹是想先消去圣上身边得力的大将,然后在圣上的餐饮中下毒,企图毒死圣上。请圣上明察。”
“有这种事?!”
“臣所言句句属实。岂敢欺骗圣上,请圣上立刻砍了张公公那叛贼的头。”
笔帝却在此刻愤怒地大叫:“叫我砍他的头,我还正想要砍你的头呢!张公公,你给我出来。你们两个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即刻砍了你们两个的人头。”
中书大人惶恐地抬起头,看见抖动著一身肥肉对自己横眉竖目的张公公,正左摇右摆地从皇帝身后走出来,噗通地跪在皇帝面前说:“请圣上相信奴才所言才是真的,中书大人企图谋害圣上身边的亲信,指派杀手来杀我不说,还曾经找奴才一起设计陷害王爷,那小全子公公也是他的手下杀的。不信的话,我这儿还有人证,证实中书大人居心不良。”
“没这回事,全都是张公公的诬指。”中书大人指著张公公说:“你好大胆子,竟把所有的罪状推到我的头上,这根本全是你的主意,是你先说要谋害王爷,然后让圣上提早驾崩,你好掌握宫中所有势力!”
张公公也一口回咬:“不,你才是,妄想让自己女儿当上太后,稳固自己势力,不惜把我拖下水,现在还想叫我当你替身赎罪,你休想,想得美!”
“两个人都给我住口!”皇帝破口大骂:“两个蠢货,你们现在所讲的一切全部都到刑部说去,来人呀,把他们俩都打入大牢,听候审讯!”
左、右侍卫们押走那两个一路上仍然不停互相叫骂的笨蛋后,皇帝的满月复怒火尚未平息。一个是自己事事依赖、视为心月复的张公公,一个是皇后的亲父也是自己右臂般相助的中书大人,这两个人竟然意图对自己不利,这口气实难下咽。
先皇总是不相信自己治理国家的能力,现在他老人家在天上看见了这一幕,定会摇头叹息,说这一切都是他认人不清、识人不明。但那又如何?他是天子,没有人能否认这是他的天下,他可以砍谁的头就砍谁的头。
就算是关宇朝也一样。
只要他不理会张公公或中书大人的话,他可以照旧以那些诬陷的罪名,除去这个一直有如心头刺胸口针的表兄,让这人永远不在自己的天下里,刺激他的自卑。
“来人呀。”
“圣上有何吩咐?”
想要扫除这口闷气,也只有尽情的杀戮能满足自己。“去告诉皇后,朕要去御林狩猎,叫她陪我一块儿去。”
“可是……皇后曾说今天要……”
“闭嘴,照朕的旨意去传达,就说不许拒绝。”哼,那冰冷如霜的女人还能耀武扬威多久,他就快可以废掉她这皇后,中书大人的事给了他绝佳的理由。反正当初不过是为了气关宇朝才会非要她不可,现在她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还留著那女人有何用。看在她替自己生下太子的份上,他可以不杀她!但是他不想再忍耐她那张永远不屑于他的脸。
大队的人马奔驰在皇宫御林里,数十只的猎犬在一声号令下,齐向前奔,咆哮地朝著猎物的足迹与气味追去。皇帝一下子就甩开随从,也远远地把皇后抛在脑后,策马狂奔。
他看中一匹花鹿,正想取出弓箭瞄准它时,一支笔直的箭稳稳地越过他,抢先猎去他看上的公鹿,鹿儿应声倒地,皇帝也气得满脸通红。“谁?好大的胆子,竟敢抢去朕的……关宇朝,你怎么会在这儿!”
被指名道姓的人并没放下手上的弓箭,相反地他重新换上另一支羽箭搭在弦上,拉满了弓,朝著皇帝的方向。
“你……你好大胆子!这是皇宫岂容你撒野,你打算谋杀朕吗?啊、啊!”皇帝紧张的气氛传至马儿,马儿焦躁地嘶鸣著,一抬腿将马背上的皇帝给摔了下去。
“侍卫、禁卫军、来人呀!”
笔帝几乎要破口大骂的同时,也看见了一小批禁卫军朝这儿靠拢。“看见没有?
朕有军队保护,你休想乱来。”
“军队?再看仔细一点,皇帝表弟。”关宇朝黑眸残酷地闪烁著笑意说:“你所谓的军队,全部都是我的人所改装的。”
“什、什么?!你——何时收买了朕的军队……”皇帝匆忙地搜索著那群军队中可有自己熟悉的面孔,结果一名也没有。
“禁卫军统领和我是至交,我们不过是说服他皇帝的保护今天由辽南的菁英来负责而已。让我们好好谈谈吧,皇帝表弟,咱们表兄弟之间早该谈谈了。从过去到现在,想必有很多话该说。刀奴、剑奴,好好守著,不许让任何人来打扰。”关宇朝下了马,向皇帝伸出一手,助他站起说:“咱们就一次解决这些问题吧。”
另一方面,皇后在宫中女官们的护从下,远远地落在皇帝的身后,正在凉亭中喝茶休息。她才喝了一口茶,就见左右的女官们纷纷倒下。
“怎么……”
“别动,皇后。”一柄刀随著这句话架在她颈上。
“你是谁?”她瞪著这名闯入的女子喝叱:“想对妾身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告诉你一句,别再对关宇朝存任何幻想了,就算你想用太子绑住他也是没用的,你加在他身上的重担,我会为他卸下,聪明的话,就断了对他的思念,这样对大家都好。”
笔后身子晃了晃,她苍白地回眸看著这名艳丽又气势逼人的女子。“你……到底是谁?”
“一名知道你和关宇朝的过去,并且决心不会让这段过去阻碍他的未来,打定主意要和他幸福过日子的女人。”炎华笑了笑。
“你……是他的新欢?”关宇朝身边竟又出现别的女子。
“你要这么说也无妨,但正确的来说,我是他未来人生的伙伴,我要和他一起走下去,如果你打算继续干扰他的生活,我就是不惜冒杀头的危险,也要保护他到底。”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和他……及太子的事。”皇后婉约的丽容不甘心地扭曲著。
“不只知道,而且……”炎华取出挂在自己胸前的金链子说:“连秘密的证明都在我手中!这是他把生命交给我的证据。同样的,我也把我自己的生命交给他,这是当初你没有办法做到的事。你是个笨蛋,选择了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而不相信他的爱,现在就爽快地放弃他,别再用那件事让他痛苦了。”
“痛苦?”皇后咬著下唇。“痛苦的人是我,我才是必须和那色鬼皇帝天天过活的女人,你了解被关禁在深宫中是什么滋味,被自己不爱的男人糟蹋又是什么滋味,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炫耀你和宇朝的关系!我为何要放弃,太子是我唯一能连系他与我的桥梁,我要让他一辈子都知道他不能逃离我!”
“错了,太子不是桥梁,只是你狡猾的证明、你胆小的证据。我不会让你用这种手段来限制他的。”
“你想杀了我?好呀,你动手,我乐于为爱死在你的刀下,这样宇朝他就永远是我的!”
“杀你?”炎华觉得这句话荒谬不已。“说反了吧,我为什么要去杀一个只存在他过去的女人。我是来告诉你,你的手法不会有用的,我不会让你用过去把他囚禁起来,我已经解放他了。”
“你凭什么跟我说这些,你这个抢别人汉子的贼猫。你会不得好死,就像上一个企图抢走我在宇朝心中地位的女人一样,她妄想替关宇朝生孩子保住她的地位,我就让她死得很难看。”
炎华惊讶的瞪著她。“你,杀了他的前妻吗?”
“没错,女人生产时最痛苦也最虚弱,想要杀了她,只要收买产婆就行了。”
笔后显露阴毒的一面说:“我得不到的,谁也不许有。谁都不能和我的宇朝享受天伦之乐,谁都不许。”
“咋,原来我在和一个疯子说话。”炎华收起刀,冷冷地说:“你若想谋杀我,请便。但是这回你恐怕不会轻易如愿,因为我会保护我自己,我可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笔后死瞪著她说:“宇朝是我的!”
“你就一辈子这么想吧。我可怜你,因为你自己丢掉了他的爱,现在他永远也不会是你的,无论是未来、以后、永远。”
炎华几乎有点后悔今天冲动地跑来见她,她本来只想见关宇朝过去爱的女子一面,却发现现在的皇后已经不是过去关宇朝爱的女人,像这样阴险又毒辣的女人已经被岁月磨蚀而改变,那名令自己嫉妒不已的女子早已消失了。现在的皇后,不是她的敌人,只是她的借镜——若是不珍惜眼前的幸福,就太笨了。
必宇朝结束了与皇帝的对话,留下他一个人在御林里沉思,回到手下的身边,也回到炎华的身边。
“如何?皇帝怎么说。”炎华好奇地问道。
揽著她的肩回到马车上,关宇朝前一刻咄咄的气势,见到她时就收敛转变为和煦温暖的心境。不可思议,只是她在身边,就可以让他既坚强又脆弱,他可以与天下人为敌,却没有办法想像失去她的日子。
“他怎么说不重要,我只是明白地告诉他,我并不想与他为敌,也愿意为了大唐天下贡献心力,我不是他的敌人,除非他逼我走上这条路。”
“那皇帝会乖乖的不再对你怀有敌意吗?”炎华嘟嘴,照她的意见,实在不该这么轻描淡写,应该让皇帝好好记取教训。
“谁晓得。”关宇朝耸耸肩。“你会很介意吗?万一皇帝还是紧追不放,打算对我赶尽杀绝。”
“介意?我会陪你一起作战。”炎华握起拳头说:“我希望和平,但皇帝若欺人太盛,狗急也会跳墙,希望他明白这点。”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亲吻她的头发说:“有你一个人,就可抵千军万马了。”
“笨、笨蛋,旁边还有人耶。”炎华慌张地推开他。
“有什么关系,让他们看我们有多恩爱,我要让世人都知道我有一位多么勇敢的小娘子。”他捉回她。“你答应要嫁给我的,别忘了。”
“这和那是两回事。”她著急地挡住他进逼的唇说:“我没兴趣在众目睽睽下,演出激情戏呀。”
他含笑地以自己的手臂将她圈在怀中。“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了。”
“笨蛋……”虽然不觉得这样有何差别,但她抗拒不了他的诱惑,迎接他火热的唇舌的同时,她还在喃喃地说:“等会儿停不下来,我可不管了。”
当著朗朗的青天,徐徐的和风,两人沉醉在彼此的热吻中,丝毫不顾四周的人,也不在乎这儿还在御苑内。
刀奴顶顶剑奴的手肘说:“咱们先走吧,等他们吻完,逃诩黑了。”
瞥视一眼恩恩爱爱的小两口,剑奴也颇有同感。
仰头看著炫目的太阳,春天的脚步真的近了。
尾声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潮中,两小一大的组合,悠哉地闲逛著。
炎华一手牵著小波一手捉著小埃,从街头逛到街尾,两个小阿的手上已经有满满的零食、糖果,正吃得不亦乐乎。
“怎么样?如果喊我一声娘的话,就天天带你们吃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炎华毫不吝啬以“食物”来勾引这两个小家伙。
小波马上点头如捣蒜。“好哇!懊哇!娘,小波明天也要吃糖葫芦。”
“叩”,小埃一拳打在弟弟头上。“你好歹也是爹爹的儿子,怎么可以轻易为了这点糖果就出卖爹爹。你知道她要咱们喊娘的意思是啥?”
“好痛喔,小波才没出卖爹爹呢,小埃胡说。”
小埃双手叉腰傲慢地说:“我才没胡说。我听刀奴说的,他们说这红发妖女来势汹汹,当上了女主人之后,把爹爹吃得死死的,你想看爹爹被她吃掉吗?要我喊她娘,门儿都没有。”
炎华笑里藏刀地掐住小埃的耳朵说道:“小家伙,不理你你当福气,当著本姑娘的面喊我红发女妖,好大胆子。”
小埃一手护著自己耳朵,眼里呛著泪,一脚踢她说:“你敢掐我,好痛,放开我,我要告诉爹爹说娶你这红发女妖是大错特错,我要他休了你!”
她好气又好笑地松开手,改掐他鼻子。“你又懂什么叫‘休’了我?小表,不懂的话别乱讲。你爹爹有胆子休了我,我就先砍了他的头框起来,当成墙上的装饰品。”
小埃嘴一扁,他的确不懂什么叫做“休”,只是经常听到管家夫妻吵架时,管家总是拉直嗓子对他老婆在喊:“我要休了你这恶婆娘!”
“你这野蛮人,我要把你说的话都告诉爹爹。”
“好哇。”炎华甜甜一笑。“那我就去跟你爹爹说,你前天偷亲了邻家大婶的女儿的嘴,还偷模了西厢房里的丫头的,还恶作剧地弄坏了算盘,怎么样?”
小男孩双颊鼓涨得有如小铃鼓,气得全身发抖,他握拳高喊:“你卑鄙。”
“呵呵呵,你没听人说‘最毒妇人心’,我这是提早让你知道社会现实。”炎华得意洋洋地瞄他一眼说:“如何?和我和解吧,小家伙。”
小波扯扯哥哥的衣角。“小埃,别跟华姨吵了,你们一吵架,华姨的模样就好可怕喔,小波会怕呐,平常华姨也对咱们很好呀,我想她不会吃了爹爹,你瞧,爹爹不是一天到晚都抱著华姨不放吗?我看,咱们就别跟她吵了,爹爹也会高兴的。”
小埃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扭开头说:“孔夫子说好男不与恶女斗,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你这小表可真跷呀。”炎华噗哧一笑。“那就谢谢你这‘好男’,叫我一声娘吧。”
小波天真无邪地叫道:“娘!”
小埃百般不愿地也跟著叫道:“ㄦ……ㄒ……ㄉ”
从这小小的一步开始,炎华发誓自己不管花多长的时间,必会融入这儿的生活、这儿的一切,在这儿落地生根,因为她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家,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一个可以让她哭泣、拥抱、欢笑与喜乐的臂弯。
她抱抱两个小家伙,没让他们发现自己眼中的泪水,高兴地笑说:“走吧,你们爹爹可会等得不耐烦呢!他可是没耐性得很,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出来找我们了。”
“嗯,回家、回家!”小波举高双手赞成说。
牵著他们的手,踏上归途。
“哎呀!”有人撞上炎华的肩膀。
“抱歉、抱歉。”对方低头致歉,匆匆离去。
炎华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这街上还真多人走路不长眼睛——咦?她脖子怎么凉凉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她一模。
不见了?那条金链子不见了!自己遇上窃贼了!
本想迈开脚步去追,但街上人多如潮水,哪里还弄得清楚是谁偷走了那条项炼。
也罢,这麻烦的东西落在不知情的人手中,也不会知道它有啥重要性的。弄丢了也好,就当告别关宇朝的过去,他们两人还有新的未来在等待!
习惯于路人纷纷回头望他的模样,他不以为意地跨步走在大街上。一手把玩著方才到手的最新收获,一边不满地说:“竟然要我这闻名天下的江洋大盗来偷这么一条小金链子,实在太瞧不起我独孤九,哧,真不懂皇后娘娘在想什么。不过拜她的福,我偷这条链子就赚了万两白银,这会儿到哪儿去花好呢?”
令路人都不由得回头侧目的俊俏男子,绽开顽皮的笑容,将链子抛到运河中,走进某条烟花巷中,消失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