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摆色丝绒大床上相拥而眠的一对夫妻熟睡着。
靠着姜圣伟臂膀的杜品洁,眉头紧皱着,不安的呓语、颤抖,胸口上下起伏,似是因为怒气。
最后,她突然一边大喊一边坐起身来,“什么东西啊?!”
醒了,睁开眼睛看着幽暗的房间,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里,她一时有点恍神。
“原来是梦呀……一定是又珊跟我说那些,才让我夜有所梦。”她稍稍冷静下来,但仍怒气满点。
转头看着身旁熟睡的姜圣伟,她皱眉。
她梦见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找上门,哭哭啼啼的要她把“老公”还给她,一个接着一个来,差点把家门挤破,连电话也一直响,全部都是要跟她讨“老公”,她不禁抓狂吼着要姜圣伟的女人一次出来,她一并解决。
但让她最生气的,是她竟然还不是大老婆!
自己被恶梦吓醒,他却睡得跟猪一样,她实在不甘心。
“你给我起来!”杜品洁想也没想的摇醒他,“你起来,气死我了!”
“嗯……老婆……”姜圣伟睡眼迷濛,痛苦的睁眼看着桌上的电子钟,凌晨三点。
“什么事?”才三点,还早痲,继续睡,呼……
“还睡?!你给我起来说清楚!”跟他杠上了,她摇醒他。
“唔,有什么事明早再说……”他的话都含在嘴里听不太清楚,人还是平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不好!”他敷衍的态度让她的怒气涨到最高。“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外面到底有几个女人?!可恶,我竟然还不是大老婆!什么鬼啊?”
听见杜品洁不满的怒吼,姜圣伟简直哭笑不得。
“你在说什么啊?”他哪有什么女人?!
“我作了个梦,有好几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找上门来,要我把老公还给她们,气、死、我、了——”她又爱又恨的瞪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忍无可忍的拧他的脸,质问:“说,到底谁是大老婆?”
面对这种无厘头的质询,他实在很无言。“只是个梦而已……”哀嚎。
“你说清楚,姜圣伟!”她语气高八度,几乎要尖叫了。
不过是个梦,她却这么在意,要他解释清楚……
一道闪光劈进他脑中,告诉他得好好处理这个问题。
“好吧,我醒了。”姜圣伟揉了揉脸起床,跟她面对面跪坐在床上,解决她的问题。
“除了我之外,你外面有多少女人?”她的问法不是“有没有”的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到底会有几个女人挺着大肚子找我谈判?你说!”
这种指控让姜圣伟皱眉,觉得自己真是冤枉。
“我哪有什么女人?你在说什么东西啊?”他努力维持冷静,但口气不免不耐烦。
被老婆半夜挖起来已经够不爽了,还质问他一些子虚鸟有的事,他……好吧,忍耐,不发火,要当个理性的丈丈。
“你三更半夜把我叫醒就是为了说这个?!我连陪你的时间都不够了,哪那么多空闲讨别人欢心?”他语气高八度的喊着,“你脑袋在想什么?”
她被骂了。
但因为他喊出的那句“我连陪你的时间都不够了”顿时怒气消散,然后马上发现自己在半夜把他吵醒,只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好像太超过了一点。
“噢……”杜品洁突然很愧疚,她低下头,小手扭着睡衣衣角,无言。
姜圣伟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打算倒下睡觉,却突然想起——事情绝不会空穴来风。
她半夜把他摇醒质问他,难道是他给她的信任和安全感还不够?
“那……睡了吧。”她想粉饰太平的“睡遁”。
“既然都醒了,那我们聊聊。”姜圣伟不想让她藉此逃避,“最近压力太大了吗?还是……有什么人找你麻烦,向你挑衅?告诉我,我会帮你处理。”
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爱慕者向她呛声撂话。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在品洁念大学时就常常发生,那时候的他,不懂得安抚她的无助惶恐,认为那些无聊事情不去管就没事了。
他现在虽然结婚了,偶尔仍会有几个工作能力很强的女强人向他表示好感,他拒绝了,但不代表那些女人就会死心。
“我……没啦。”杜品洁很窘的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低头。“圣伟,你很受女孩子欢迎,结婚前我就一直很担心,也很没自信,我告诉自己必须信任你,我也一直要求自己……”不当个紧迫盯人的女人,下偷看他的手机简讯,不追问他应酬都去了哪里。
他婚后的表现让她的信任更加坚定不移,由她原本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转为彼此共同努力经营这段婚姻。这一年来,他们不曾争执,他不曾对她凶过,她也不再为他难过掉泪。
她更在乎他,更爱他,也许是因为太在乎、太害怕,所以……才很容易的就被影响了。
“又珊好心提醒我,要看紧你一点。”她将朱又珊说的话美化过后才转述。
她最近老觉得好友的话很刺耳,不是提她老公会外遇养小老婆,就是数落她,暗讽她的职业是清闲的家庭主妇。
虽然想发脾气表示不满,但她总会为好友找藉口,想那是又珊为她好。
“朱又珊?!”提起这个令他芒刺在背的名字,姜圣伟脸色一沉。
他想过要杜绝朱又珊破坏他婚姻的机会,也做到不落她口实,结果想不到她竟然用造谣、危言耸听这招。
“她跟你说我外面会有女人?”他眼睛眯起,忍不住拔火直升。
“她、她开玩笑的啦!”老公生气了,她连忙安抚。
“竟然对你开这种玩笑?这种玩笑可以随便开的吗?”他无法接受一个胡乱在别人耳边危言耸听的女人。
“又珊说话比较率直,她是……为我好。”杜品洁帮好友说话的时候,自己也不免心虚。
“品洁,我也是为你好。”姜圣伟握着她的肩膀,认真地道:“你要想想,会说这种话的人,是不是真心跟你做朋友?我希望你跟她保持距离。”
他语气轻柔,但态度透露了些许强硬。
“她是你的朋友,我不插手。”他话说得很好听,“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哪些话该说、不该说,她都这么大的人了,应该要有分寸。”
他只差没要她开口承诺跟又珊绝交了,哪不插手?
“我……”杜品洁感受到好大的压力,但他的不开心她能理解。
被夹在中间的她,好为难……看出她的为难犹豫,姜圣伟心里不爽。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听他的就对了啊!可又不能逼她太急,怕会有反效果。
“别多想了,睡吧,明天陪我去公司,嗯?”他模模她的头,微笑轻哄,但眼中闪过一抹锐利,心中暗想。
朱又珊,你是在挑战我的极限吗?
休想得逞!
姜圣伟缓慢的控制妻子的生活。
先是骗她到公司来陪他上班,藉口有客户喜欢她的作品——这当然是事实,让她习惯跟他在一起做事。
用一连串的事情绊住她,把她安置在他的私人休息室,为她搬来一整屋子的材料,让她尽情创作。在他眼皮底下,她不会有机会跟朱又珊碰头。
但这不是长远之计!边走路边思量,姜圣伟突发奇想。如果他们有孩子……
有了孩子之后,她更不能出门了,更少有机会和朱又珊联系,这样不正中他下怀?
“品洁,你也来上班啦?”可欣在这对夫妻同时踏进办公室后,似笑非笑的地道。“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昨天品洁才偷偷告诉她,今天跟朱又珊约了暍下午茶,要她帮忙保密。
可欣见过朱又珊几次,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她大学一毕业就在姜圣伟身边工作,一转眼八年了,在商场这些年,看尽镑种人,多少有些识人之明。
不可讳言,朱又珊很漂亮,但她不喜欢她的市侩,不喜欢她对品洁说话时,那种把品洁看得很没用的语气。
“圣伟说,今天有客户会来,要送东西给人家,叫我亲自送比较有诚意。”杜品洁莫可奈何地叹息,然后趁着姜圣伟在交代小麦工作事项时,小小声跟可欣咬耳朵。“到时候麻烦可欣姊帮我溜走。”
“我?”她指指自己,瞪大眼。“你疯了?”又不是向天借胆,她哪敢在老板眼皮底下做这种事?
“拜托嘛。”杜品洁合掌乞求。“可欣姊——”她不是没感觉,圣伟对她的掌控欲越来越强。
他很忙,没有太多时间顾虑她,但却要她每天陪他到公司来,一起上下班,她常常在他的休息室里等到睡着,除非他有推不掉的应酬,才会先让她回去,这情况已经持续一个月。
她闷坏了,每天待在这里好无聊,她情愿回家打扫、煮饭,就算是拖地板也比待在这里好玩。
“看情况吧。”可欣不忍心拒绝她,为难的点头。
“谢谢你!”笑着向她道谢,然后被老公拎着进办公室。
时间在等待和忙碌中流逝,杜品洁不时的注意着手机,心急的等待朱又珊的电话。
姜圣伟虽然忙,没多少时间看照她,但从她鬼鬼祟祟的态度看来,他很清楚她在等某人的电话。
一定是在等朱又珊,可能又想背着他和她出去。
想得美!
随着午餐时间逼近,杜品洁心情越紧张,不时从休息室走出来,向可欣眨眼睛比暗号。
她不禁摇头叹息。这个品洁,也太明日张胆了吧?
“我去泡杯咖啡。”可欣抓起桌上的马克杯——这只米白色的杯子,是她跟品洁“拗”来的,连同她桌上的相框、笔筒都是。
“我也跟你一起去。”杜品洁眼睛一亮,跟着她去茶水间,就这样把手机和皮包摆在休息室里,想着两个女人私下聊聊,应该不会太久。
而就这么刚好,她们前脚刚走,杜品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姜圣伟正好经过,拿起她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正是朱又珊,他挑了挑眉,讪笑着按下通话键。
“这么慢?!你在做什么啊?还不快点甩了你老公出来!”她劈头就是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话,让电话这一头的姜圣伟脸色阴沉三分。“我已经到了,快点快点,侵吞吞的!苞你老公十八相送啊?”
“朱小姐,原来你私下对品洁的态度,跟在长辈面前差了十万八千里。”他皱紧了眉头。
朱又珊错愕,想不到竟然是姜圣伟接的电话。
“圣伟,怎么会是你?品洁呢?我今天跟她约了吃饭。你很小气耶,老婆借一下嘛。”她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刚刚的咄咄逼人消失了,语气温和,处处流露小女人的娇媚,是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软声软语之下。
“你说对了,我就是这么小气。”他哪会给她面子,“把话挑明了说吧!朱小姐,你脑子里想什么,我很清楚。”
“你在说什么啊?圣伟。”她噗哧一笑。“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别闹了你,品洁在忙的话,我晚点再打电话给她。”
“你知道我父亲手上的财产总额多少吗?”姜圣伟打断她的娇笑装傻。
丙然,一听他开口提到父亲,朱又珊沉默了。
“把女人当成公主养绝对不是问题,姜家的女人,不需要辛苦过日子。你想知道……我父亲现在人在哪吗?”
这一刻,朱又珊知道她的心思全被他看穿了,她应该要沉住气,不被影响,但是为姜城白疯狂的思绪,不受她控制。
“他在哪里?”每一次和品洁碰头,她并不想听好友诉说她的婚姻生活有多幸福、有多美满,她想知道的是姜城白这个人的一切,他的下落、他的过去和未来,才是她想知道、她想参与的!
她的沉不住气,让姜圣伟低低笑了。“你知道又如何呢?”
“我、你……”朱又珊后悔了。她为什么沉不住气呢?而且为什么他会发现她的企图?
“我父亲目前人在瑞士,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追到瑞上去找他吗?你以为会从品洁口中知道什么?难道你想藉由她了解我父亲的一切,然后接近他,让他爱上你吗?”他语气讽刺,“就凭你?”
朱又珊被激怒了。“姜圣伟!你说话客气点!”
“我错怪你了吗?朱又珊,你骗得了品洁,骗不了我!像你这种女人,我看多了。”他冷哼一声。
原本他对朱又珊无防备,认为品洁身旁有个精明的朋友也不错,若不是曾经失败过,他不会想到这个女人的心机有多深沉。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大学毕业不过两年多,却能够年入百万,她凭的是什么?除了强烈的企图心之外,还有手段!
“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怎可能看上你这肤浅的女人?别白费心机了。”他嗤笑。
沉住气,朱又珊,别被他激怒了!她深呼吸数次,平稳自己激动的情绪。
“你说的我都听不懂,姜圣伟,你会不会有被害妄想症?我不过是找品洁吃个饭,你不喜欢可以明讲,何必编派我的不是?怎么有你这么小气的男人啊!”做业务久了,她口条分明,就算生气也不会表现出来,仍然是娇媚可人的笑语。
“你在品洁的耳边帮我造的谣,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提起这个,他就一肚子火。“我警告你,你想倒贴哪个男人都不关我的事,你离我老婆远一点!别让我知道你利用品洁达成你的目的。”
她藏得这么深、这么沉,他怎会发现?!朱又珊不禁心惊。就算是猜,也猜得太准了吧?他知道她的计划,就像是能预知……
“你太天真了。”姜圣伟控制不了自己对朱又珊的愤怒和怨恨。
就是这女人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让品洁对他提出离婚,所以她才会死!
“就算你飞上枝头,也当不了凤凰,你怎么跟品洁比?你凭什么?”他冲动的在言词上辱没她。
“我不能跟杜品洁比?我比不上她?!”这番话彻底摧毁她的理智,“很好,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那蠢蛋老婆,她懂什么?她这辈子为争取什么东西努力过吗?她又凭什么得到我争取一辈子的东西?她只不过出生在一个有钱人家!杜品洁是什么东西?”嫉妒,令朱又珊美丽的脸孔扭曲。
姜圣伟冷笑。“你的真面目,真是丑陋。”听她这么失控的将品洁批评得一文不值,他更加确定,绝对不让品洁跟这个恶毒的女人碰头。
“有差别吗?既然你想阻止我,破坏我的计划,那好啊……”她冷笑,“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得到!”
这是威胁吗?他眯起眼,无语。
“姜圣伟,我们走着瞧,看看品洁对谁的信任多一些。”她声音甜美的撂出和语气不同的狠话。“抓得越紧,失去得越快,你小心喽,掰!”
结束通话,谈判破裂。
姜圣伟看着妻子的手机,皱眉想着刚才朱又珊所说的话,心中一凛。
删除她已接来电的纪录,他将杜品洁的手机摆回原位,走出休息室。
抓得越紧,失去得越快……
这女人够狠,直指他最脆弱的一面,是无心,却杀伤力十足。
站在办公室里,看着品洁为他制作的巨幅马克赛作品,那幅浮世绘风格的海,他脸色阴郁,敛眉思索。
他曾经败在朱又珊的暗箭之下,如今她明日张胆的冲着他和品洁来,他……会不会又再次失去?
“圣伟、圣伟!”杜品洁和可欣从茶水间出来,在休息室看见他发呆出神,“你在发呆啊?好难得!”
她小手在他眼前挥舞,笑得这么甜。
姜圣伟抑制不了心里的激动,将她纳入怀中,紧紧抱住,像是溺水的人见到浮木般,紧抓不放。
“圣伟?”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他很内敛的,很少在公众场跋和她姿态亲密,顶多是炽热到令人脸红心跳的眼神,不曾像今天这样,当着下属的面前抱住她。
捧着她的脸,他细细描绘她的五官。
没有人定胜天这种事。
往往,越不愿见的结果,越容易发生……
案亲的忠告,一句句浮现在脑海中,他想起快要遗忘的“过去”和“曾经”。
他搞砸过一次,让她伤心失望的放弃他。
心高气傲的他,不肯接受失败,直到他们离婚,她死在他面前——离婚,就意味了她的死亡,不,他不允许!他不要离婚,不要她死!捧着她的小脸,不顾下属惊讶的目光,他俯首吻住她的唇。
“唔?”杜品洁瞪眼惊呼,无法反应过来。
他受了什么刺激?干么这样?!
“你——”她小脸爆红,尴尬得不敢把视线转向,就怕看见可欣和小麦嘲弄的眼神。
“你吃错药啦?”脸埋在他胸前低声吼。
她在他怀中,有体温,她还活着,他没有失去她。
情绪平稳,姜圣伟回复镇定。“我客户到了,品洁,陪我和客户用餐。”
“啊,可是……”杜品洁一脸犹豫。她还在等又珊的电话耶。
“嗯?怎么了吗?”他微笑低问,直视她的双眸一遍得不会说谎的她连连败退。
她低下头来,心虚的不敢违逆。“没,我们走吧。”
她只能句又珊说抱歉了,又一次爽约。
唉,圣伟怎么突然强势起来?真是诡异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