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而有力的双臂,温暖的体温……有过被拥抱的温暖,才明白为何会害怕一个人的孤单。
淡蓝色的玻璃水杯中,插着一朵黄色太阳花,像是缩小版的向日葵,模样很讨喜。
一个拥抱,男人拥着女人的那种,不是勾肩搭背,像兄弟似的玩闹,而是把她当成“女人”,双臂紧缠着她,不容她挣月兑逃避,强势、霸道的……
单逃邝蓦然脸红,脸好热,心跳得很快,望着水杯中的太阳花,一次又一次的思索。
为什么送她太阳花?还只有一朵。
伸指轻触柔软的花瓣,突然间,章彧的脸跃于眼前。
“咦……”一个久违的回忆自脑海中浮现。
懊久好久以前,她陪章彧去花店,帮他挑选报朵送女友。
那时他在追一名拥有古典气质的钢琴老师,花店老板娘Amy正在包装典雅的百合时,他俩则又开始旁若无人的打闹。
“每一个女人都是花,兄弟,你是这个。”章彧指着门口的一盆铁树盆栽,说她是那种“花”。
她不服输地还击。
“哼,我是铁树?那你就是这样!”她随手指冰柜里的一桶太阳花。
“为什么我是太阳花?因为我很阳光吗?”他很乐的展露连阳光都逊色的笑容。
“男人怎么可以用花来形容?我当然是在暗喻你娘炮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答,又故做惊慌,“啊,糟,我把心声说出来了吗?”夸张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讲出来的。
“单逃邝!”章彧恼羞成怒,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找死吗?”
那时候的Amy和工读生,在一旁听了笑到弯腰,差点没办法工作。
多年后的现在,他送一朵太阳花给她是表示——把唯一的章彧送给她吗?
这个想法让她脸更热,索性趴在办公桌上掩饰窘态。
“Venus,你还好吗?”助理秘书担心地问。“脸好红,中暑了?”
单逃邝立刻提神振作,这样上班失神是不对的,一点也不专业。
“没什么,只是晕了一下。”她板起面孔,艳丽的五官蒙上一层霜,摆出高级主管的架式,严肃、专业、冷静,目光犀利,注视手中的进度表。
她上班的穿着以黑白为主,专业又不失时尚感,黑发往后梳拢扎成高高的马尾,直亮的黑发垂在背后,被她的眼神扫过时,会惊愕于她的高傲,但相处过后便知,外冷心热这四个字,根本就是为她量身订作的。
“Venus,你桌上怎么会有花?”小助理把工作做完了,好奇地探望她桌上那朵突兀的黄色太阳花。
单逃邝的办公桌就像她的打扮,非黑即白,所有的东西摆放得井然有序,黑色钢笔、银白纸镇,桌面是黑色钢琴镜面,冷硬的金属材质,没有一丝柔和色彩,突然出现一个淡蓝色水杯,插着一枝黄色太阳花,让工作从来不分神的她,失神好几次。
这怎么不叫人惊讶,单大特助从来不在自己桌上摆多余的东西,就算是追求者的示好,她也绝不会把花摆在自己办公桌上。
那朵太阳花,到底有什么魔力啊?
“我……买的。”单逃邝说了一个骗不了别人的理由。
助理猜疑地瞥了她一眼,摆明不信,但又不敢问出口。而这句话也被刚进办公室的单天齐听见。
他一脸深思、莫测高深的表情,望着堂妹红透的脸一语不发,再瞟向桌上那朵太阳花,浓黑的剑眉轻轻挑了挑。“逃邝,你进来。”简单的下了命令。
单逃邝起身,跟随堂哥走进办公室。
“把门带上。”单天齐月兑下笔挺的西装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
她依言将门关上,在门阖上的那瞬间,身后便飘来上司的声音。
“章彧送的?”简单四个字,让她顿时全身僵直,不敢回头看堂兄的脸。
怎么会在上班时间说私事啦!这一点也不像单天齐!他不是工作狂吗?叫她进来居然不是交代工作,而是问章彧的事?!
“你以为瞒得过我吗?恩恩,你过来。”单天齐的声音平静到恐怖的地步,完全听不出他的情绪起伏。
叹了口气,她慢吞吞的转过身,迎上堂兄黑亮的眼,而后就听到他莫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能把单天齐搞得没辙到叹息,是非常难得的。单逃邝苦中作乐的在心里称赞自己。
“我所重视的女人,都爱背着我搞鬼。”
听到这句话,她就知道,卫静背着他带小阿见他前妻的事情曝光了。
“我想不到连你也一样,恩恩,不是说过了?要做个了断。”他锐利的眼眸望向堂妹。
而单逃邝——堂堂善美集团执行长特助,权力大到可决策数十亿投资计划的高级主管,善美集团除却单天齐的第二道屏障,被上司兼堂兄目光锁定后,就兵败如山倒。
“对不起。”道歉月兑口而出,她无法否认自己还惦念旧情。
闻言,锐利的流光闪过单天齐的眼,他沉声道:“我要听的不是道歉。”
单逃邝抿紧唇,不发一语。
凝重的空气在兄妹两人之间流转,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单天齐才对小脸冷凝的眼前人道:“你出去吧。”
说罢便低头开始一天的工作,不再理会她,一直到门被开启,再被阖上,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堂妹离去的方向,思索了很久很久,他拿起电话,拨了一组号码。
☆☆☆
从来……没有把一个妹,把得这么辛苦的地步。
“啊啊啊啊——”章彧一个人苦恼的鬼叫。
虽说要让逃邝看见他的诚意,但要做到是个难题,这就是追求超级好朋友的困难之处,他多年来把妹的手段,全都被她看在眼底,以前甚至还猪头的要她提意见,帮他把妹,所以,要怎么让她相信他真的也有爱上她的一天?!
“章彧,你是白痴——”砰砰砰砰,他猛搥沙包出气。
要怎样才能让逃邝看见他的“诚意”,相信他呢?
斑空弹跳?还是开滑翔机拉布条让全台北市人看见他爱的告白?
“太Low了——”他使出左勾拳、右勾拳,对付无辜的沙包,发泄自己的无能为力。
暴众取宠的花招,不可能让逃邝相信他有“诚意”这种东西,那些招数他还做不够多吗?!
他连送个花都要绞尽脑汁,不能送玫瑰、百合,更不能故意派人送到她公司让她成为同事注目的焦点,因为那会让心高气傲的单逃邝,觉得自己跟他以往追求的女友没什么两样。
然后她一定又会想到,如果跟他重新交往,赏味期限只有一个月……
沮丧的停下挥舞的拳头,章彧稍微调整呼吸,将拳击手套月兑下,上身的背心早被汗水浸湿,全身皮肤因为运动而泛红。
行经健身房时,他刻意看了一下,他忍不住问柜台那个熟悉的陌生人有没有来。
“单小姐很久没有来喽。”柜台给他这个答案。
“也就是在躲着我了?”这家会员制的健身俱乐部,是她推荐他进来的,以往她一周要来这里两天,那天抱了她富有弹性的身体,一抱就知道还有在运动,所以他直觉联想,她是因为他的关系才不来这里。
只是没看见她,却看见了很难得会出现在这里的单天齐,章彧先是直觉的想躲,后才觉得不对的停住脚步。
直到逃邝出国,他才明白为何单天齐总看他不顺眼。
因为他章彧是白痴!拜这点所赐,两年多来他无法与逃邝取得联系,单天齐的阻碍可说是功不可没。
身为男人的傲气让章彧重新站出来,不躲不藏,走向正在使用跑步机的男人。
“嗨!”他对他招了一下手,脸上端着无害的笑。
单天齐远远就看见他了,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敢,直接朝他走来。
章家家境富裕,经营连锁大型卖场,近年来有进军百货业的野心,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章彧虽是旁系,继承权轮不到他头上,可他疯颠的表象下同样拥有强烈的企图心,他不在家族事业中占个凉缺,反而选择独立创业。
章彧热爱运动,做运动用品的进出口代理,进口国外知名品牌,登山露营装备、风帆、冲浪板、水上摩托车——任何想得到的高价位知名运动品牌,全都在他的进口代理名单中。
但让他致富的并不是进口,而是出口生意——将台湾的自行车品牌,推广到世界各地,短短五年的创业期,他除了打响名声之外,也赚足了钞票。
以一个商人来说,这男人很不错,不过以“妹婿”的眼光来看,只能算马马虎虎。
“嗯?”所以,眼光奇高的单天齐对他的态度一般般。
“没什么,我只是来跟你打一下招呼而已。”章彧笑得挑衅,明示打个招呼就等于他会把单家最得宠的女孩带走。
他不是没有透过家族管道寻找逃邝的下落,也知道她就在单天齐身边,但单天齐似乎在她周身下了结界,无论他用尽方法,拐的、骗的、暗的、明的,他就像一堵打不掉的墙,不断阻挡他见佳人。
单天齐睨了他一眼,不屑的眼神很伤人,继续平缓的奔跑,压根不把他放在眼底。
“你有资格不把我放在眼底。”章彧不在乎地耸肩,以家世背景来说,他还高攀不上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单逃邝,单天齐确实有把他看扁的本钱。
善美集团可谓富可敌国,富士比排行第三十名,名下子公司众多,以开发新能源为主,是集团中最强势的股价。
而单天齐是从单逃邝的父亲手中,接下执行长职务的。
“我伯父年过四十五才得女。”单天齐语气和缓。“那样睿智的男人,认为逃邝是上帝赐与的恩典,而我,也一直视逃邝如亲妹妹,在案发的前一晚,伯父有打电话给我,半玩笑半认真的对我说逃邝就交给我了,没想到后来……从此,逃邝是我的责任,我要我妹妹快乐。”他自小被带在伯父身旁当成继承人教育,对伯父、伯母的孺慕之情,比亲生父亲还要亲。
而逃邝更比亲妹妹还要亲。
所以他才会如此害怕失去她,也才会厌恶笨头笨脑的章彧。
“我对于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手,失手一次可以说是无心,失手两次就是愚蠢。”单天齐破例对他说了这一些话,似乎别有用心,可神情依旧阴沉,让人不禁防备。
“我一直有一个信念。”章彧同样骄傲地道:“挑战极限,就是我的人生。”
要得到逃邝很难,是吗?越困难的事情,他越有兴趣,那么,他就去挑战极限!
☆☆☆
请问……出差两周,他是要怎么挑战极限?
这一离开,会不会逃邝就不见了?该用什么方法把她留下来?那女人又不接他电话了……
败悲哀的想起自己接下来的洽公行程,章彧不禁焦虑起来,只好用老方法——在单逃邝公司门口守株待兔。
时间是晚上七点,她还是没有下班,等了一段时间,章彧绕去附近买了一瓶水,哪知一绕回来就看见——
“吓!”他瞪眼,看着心上人跟一个样貌斯文的男人一同上了公司车。
那斯文的男人为他开车门,她回头微笑说谢谢坐进车里去,完全没有看见翘尾巴就在不远处。
章彧立刻冲向自己的车,尾随他们而去,结果意外的,发现车子竟是开往她的家!
他俩下了车,单逃邝掏出钥匙开门,微笑欢迎那个不速之客,原本不再点灯的房子,为了一个男人,亮了。
骂了一声三字经,章彧心头很不是滋味。
他是唯一可以踏进那栋房子的男人,什么时候这种独一无二落到别人身上了?!
双手握着方向盘,他握得指关节泛白,这种感觉真……他妈的不好受!
那男人是谁?逃邝怎会让人进她家?自从她父母过世后,她不太相信人,对自己的住处很保密,不随便让人进门的。
从来只有他能在她家作威作福,而她却把这个独一无二的权利给了别人……
章彧心慌又烦躁地下车,走向她家门,用力按门铃。
不一会儿,门应声而开时,他整个呆掉。
“请问找谁?”一个身材跟他差不多高,斯文儒雅的男人前来开门,这种感觉超令人不爽,像是他才是这里的男主人。
“我找单逃邝。”章彧越过他,直接走进门。“单逃邝,你给我出来!吧么不接我电话?”不接他电话,是因为跟这个娘娘腔在一起?!
“恩恩在洗澡,要不要稍坐一下?里面请。”斯文男人微笑,真的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章彧冷哼一声,打开鞋柜,正打算拿出他的拖鞋,却发现鞋子不在里面,他顿时慌了。
“君奕,不是外送吗?”单逃邝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趿着拖鞋的声音由远而近。
“不是,说是要找你的,你认识吗?”
“谁找我……章彧?”看见在门口的男人,单逃邝直觉皱眉。
章彧一回头就看见她的表情,更觉得火大,可原欲冲口而出的质问,在看见那个叫“君奕”的男人踏进室内后,穿着一双熟悉的宝蓝色室内拖鞋时,呆掉。
逃邝……让别的男人穿他的鞋!
吧,他可以骂三字经吗?!什么?他已经骂了?
“你来做什么?”怎么她才回家他就马上追来,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找你帮我个忙。”压下醋意横生的不满,章彧告诉自己,眼前有个对手,他表现不能太差,否则就输了。
单逃邝觉得这只是他的借口,他只是想接近她而已,理智告诉她不要相信,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却呐喊着,想看他会玩什么把戏。
“进来吧,可是没有多的鞋让你穿。”
章彧压下胸口翻搅的醋意,告诉自己要忍,一定要忍!
赤脚踏进她的家,这是睽违两年余,他再次踏进她的住处。
客厅很干净,空气中闻不到灰尘的味道,看来特地打扫过了。
他习惯性的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空的,什么都没有,柜子里也没有他爱的泡面。
失落立时袭上,以前那些理所当然的小事,现在没了,变得好空虚!
“我要跟君奕忙一下,你等我们忙完再说。”单逃邝冷淡疏远的和他保持距离。
只是一个拥抱就让她失神,一朵太阳花就勾起她的回忆,如果真的在一起了,她释放出去的情感无法收回,那么他再次说分手、她将一辈子都无法逃开那种伤害。
虽然内心深处的她想见证他的真心,但理智的单逃邝却叫她踩煞车。
李君奕坐在她身边,抬头朝章彧微微一笑,而后,用着温柔的眼神低头望着身边人。
他们热切的讨论婚事——单天齐和卫静的婚事,从他们的对话中,章彧明白了李君奕是单天齐的伴郎,同时,也是他倚重的帮手。
“妈的……”章彧小小声低咒。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那个叫什么君什么奕的,对他的逃邝有意思!
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原来是这么心痛的感觉,一个男人他都不能忍受了,逃邝却看他换过一个又一个的女友。
他这才懂了,为何从前她都用冷漠的态度面对他和女友的甜甜蜜蜜,为何总是冷淡的嘲弄,因为不这么做,她的表情会泄露她的心情。
不能说出口的苦涩,好难受,就像他现在一样,不能表现出愤怒嫉妒,只能自己一个人苦撑到内伤。
他,一定也害逃邝内伤无数次了吧?他很抱歉很抱歉的望着那个受了伤也还是会假装坚强的女人。
“我去拒绝海德先生的赞助。”李君奕在纸上写下注解。“二十箱特制啤酒太多了。”
“海德先生是非常重要的客户,不能得罪,何况他还特地从德国飞来——”
“但是齐不喜欢啤酒,到时候被强灌,他不会开心,还可能把场面搞得很僵。”李君奕就事论事的说。
“我让大嫂跟哥说,请他忍一忍。”单逃邝觉得很是不妥,想了想,决定请大嫂出马。
“好吧,那么那一天,你绝不能离开我视线。”李君奕温柔地叮咛。“你也不爱啤酒。”
章彧闻言,心咚地一声沉下。逃邝不爱啤酒,却为了他,永远会在冰箱里准备一手海尼根。
原来,她不爱啤酒啊——
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不够深,够章彧很心虚,但也因为发现这一点,让他更确定,她很爱他。
想起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那天就麻烦你了,我可能逃不了。”单逃邝感激的望着承诺要帮她挡酒的伙伴。
她不是不明白李君奕对她的心意,他一直很温柔,静静的守候等待,就像是她的天使。
她想过,自己将去美国主持分公司,届时会与他一同共事,或许三、五年后,她会接受哥的建议,嫁给君奕,试着爱上他。
“就一直站在我身边吧。”李君奕微笑,说的话很露骨,暧昧的氛围让人感受到他对单逃邝的在乎,非常高调。
叮咚叮咚——
正好,电铃声响起,阻止了章彧的暴走抓狂。
“外送总算来了,别动,我去就好。”李君奕体贴绅士的把单逃邝留在位子上,起身去拿外送,临去前,礼貌性地回头对章彧微笑。“章先生,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
“多谢。”章彧皮笑肉不笑的掀了掀嘴角。
待他离席,单逃邝才抽空询问,“找我什么事?”
章彧原本说有事请她帮忙完全只是借口而已,只好转移话题。
“单天齐在哪一天结婚?”
逃邝给了他一个三周后的日期,他这才安心,这表示在他出差这段时间,她不会突然消失不见。
“那么快了,我知道你很忙,时间不多,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找谁帮我这个忙……”灵光一闪,他装出一脸烦恼样,还叹息给她看。
单天齐说,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得到,他同意,并且决心效法单大执行长的人生哲学。
那个什么君什么奕的,算什么?!他章彧对逃邝的了解,绝对不比他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