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色迪奥停在路中央,因为它抛锚了。
在下着滂沱大雨的深夜山路上,车子不合作的熄火,欧阳靖尝试着发动引擎,可无奈无论他如何做都无法让车子发动。
于是他下了车,任凭豆大的雨水打在他身上,将他淋成落汤鸡。
车头灯大开,光线映照出他清俊脸庞及颀长消瘦的身形,原本梳整清爽的发形已经湿透,略长的发丝覆盖在脸庞,让他看起来更为狼狈。
他绕到车头,打开引擎盖,就着微弱的灯光探察车子的情况。
雨淅沥沥下个不停,虽是春天,天气已回暖了些,但这样的雨势仍会让人感到凉意。
“咳咳!”被雨水淋得一身湿透,他耐不住爱意地咳了几声。
绊咙痒痒的,鼻子也在痒……惨,淋个雨就有感冒迹象,真是个破身体。他嘴角忍不住扬起讽刺的笑弧。
“很好,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修长的指节在汽车板金上头敲着,他不禁苦笑。
车子抛锚了,什么原因他不清楚——谁说男人一定要懂车?他会开车就好了。
天晓得车子是出什么毛病?反正他是欧阳靖,不需要为车子这种小事烦心,自会有人把他的生活照顾好。
可是,如今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谁能来帮他搞定他的车、照顾快感冒的他?
……对了,道路救援!
绑知后觉的想到一个可以解决自己困境的好法子,欧阳靖立刻回到车上,在车里拿起他的智能型手机——
“非常好……”看着手机银幕上显示完全无讯号,他咬牙切齿的说。“真是太好了,没有讯号?”
这下子,他只能冷死在这个穷乡僻壤了吧?
狈视自己所在的地方,他记得白天开车上山的时候,往下看是一片绿色的树林,而他车子所走的山路也只能容许两辆车交会。
只不过这位于台湾东部的乡村小镇,平时深夜哪会有什么人车经过?他依稀记得上一个路过的农舍大概已是十分钟车程前的事,而且他不确定那栋房子里有没有住人。
如果不是为了找那位拥有数顷土地、个性难缠的大地主,他也不会亲自来谈这笔买卖,结果买卖是谈成了,他却被困在这里,进退维谷。
“哈啾!”他打了个喷嚏,把手机留在车子里,再退出车外,决定死马当活马医,看自己能不能试着把车子修好,好离开这个地方。
欧阳靖东弄弄、西敲敲一阵,就在他大少爷气不过,打算把车子拆了时,轰隆隆的雨声中传来由远而近的汽车引擎声。
在没有路灯照明的山路上,货车的远灯特别显眼,自转弯处渐渐清明,往山上而来。
那是一辆白色的厢型车,正摇摇蔽晃地以龟速爬上山。
见状,欧阳靖立刻站出去,对着车子挥手。“喂——”
白色厢型车缓缓靠近,最后停在他车旁,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黝黑的笑脸。
“先生,需要帮忙吗?”
“你好,我车子发不动,我想是电瓶没电了。”欧阳靖有礼地开口请人帮忙,却胡乱扯了个车况来掩饰他不懂车的窘态。
厢型车驾驶挑了下眉。没电还能开车灯?“小问题,过一下电让你发动就好了。”不过他仍非常热情,自行下车顶着大雨,拿着车上的工具便开始帮忙过电。
“怎么样?可以发动吗?”男人声音嘹亮,穿透雨势传到欧阳靖耳中。
“不行!”他扭动车钥匙,但仍无法发动引擎。
“看来是别的问题了。”男人爱莫能助的摊摊手,收拾随车携带的工具。“先生,这么晚了,我看你在这里苦等也不是办法,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吧。我打个电话让镇上修车厂来把车子拖回去,看是什么情况,说不定明天一早你就可以用车了。”
欧阳靖狐疑的看着眼前爽朗的男子,心想这人能信吗?况且随便住到一个陌生人家里,这也不是他的习惯。
“别担心,我不是坏人。”男人看到他的迟疑并没有生气,反而直率的笑开。“是这样的,我在山上开了家民宿,一年四季都有空房。”
原来如此,好心帮忙落难路人,顺便拉客。
“那么就打扰一晚了。”欧阳靖说。此刻时间不早了,就这样吧,待车子的事处理完,他再多付一些房钱给这位民宿老板做为答谢。
在车上取出重要文件后,他便上了那辆白色厢型车,跟着那位热情的民宿老板一路摇摇蔽晃上山去。
一路上,民宿老板热情的与他闲聊,询问他的名字、从哪里来。
而欧阳靖也从对方口中得知他叫李莫言,与自己年纪相当,在这里经营民宿已有好些年。
“……可惜你运气不太好,最近天气很差,不然我们的夜景很美,没有光害,像画一样美到会醉人。每到夏天,你可以在山上看见天空像银河一样,星星之多简直美翻了,很多来过的客人都赞不绝口,甚至有人每年夏逃诩要来。对了,我们这里水质清甜,也最适合泡茶……”
欧阳靖安静的听着,这个叫李莫言的家伙真的是很会推销。
车子开了约莫二十分钟,拐进一条窄小的岔路,路的尽头有栋温馨朴实的两层木造楼房坐落在这山间。
李莫言把人放在屋檐底下,丢下一句,“等我。”就自行把车子开到车库去了。
欧阳靖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月兑上的外套稍微扭干,一边打量起这栋小巧的民宿。木头原色让人感觉颇温暖。
民宿的正门口有间狗屋,歪歪斜斜的屋脊看得出是主人亲手打造,一只通体乌黑亮丽、身形有点痴肥的台湾土狗就睡在狗屋里,连外人来了都没有睁眼,完全没尽到看门的责任——
“汪汪汪汪……”
“好了啦,闭嘴,乌里!”谁晓得那只狗一听见主人李莫言的脚步声就醒了,由狗屋内站出来大声吠叫,直到主人叫它闭嘴,它才趴回去继续睡。
“抱歉,欧阳先生,让你久等了。来来来,快请进,我为你准备一个最舒适的房间。”李莫言手上抱着满满两大袋,下山采买来的东西,他先把东西摆在脚边,然后才掏出钥匙开门,让欧阳靖进到民宿里。
“不好意思,我们家要月兑鞋。”
当欧阳靖欲一脚踏进屋里时,李莫言开口了,他只好在玄关月兑下湿掉的鞋袜,赤脚走进屋子里。
木质地板踩起来感觉比瓷砖温暖许多,屋子里没有吧台,就像一般家庭的客厅,也没有开启大灯,仅点亮昏黄的小夜灯,令人倍感温馨。
而最吸引欧阳靖目光的,是在左前方靠着窗、能容纳六人的原木餐桌,以及摆放在大厅中央的小木马。
那应该是小阿子的东西,民宿老板有家庭,这他一点也不意外。
“欧阳先生,你的房间在二楼。放心,我们床单、被单每逃诩换洗。”李莫言热心地将他领上二楼,打开左手边的房间。“快洗个热水澡,你全身都湿透了……唔?你应该没有换洗衣物吧?不介意的话,我拿我的衣服借你,你将就一晚吧。
“你洗澡的时候房门先不要锁,我拿了衣服上来就摆在你床上。你的脏衣物洗完出来后就摆在门口,我晚点再顺手收去洗。放心,明天衣服就会干了。那……先不打扰你休息喽。”
连珠炮似的交代完,李莫言便走了。
欧阳靖没有力气再观察房间的摆设及外头景致,他很冷,走进浴室月兑下湿淋淋的衣物便赶紧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而后又在浴室的橡木浴桶中泡起澡来,想消除疲劳。
“嗯……”他闭上眼,满足的叹息。
他泡得全身暖和,舒服得差点在浴桶里睡着,围着浴巾走出浴室后,便看见床上摆着一套干净的棉质衣物,以及小桌餐盘上热腾腾的姜汤,和数颗刚蒸好的小肉包。
餐盘上有一张纸条,娟秀的字迹写着——
您好:
听说您淋了雨,热姜汤让您袪袪寒,小肉包是手工制作,给您垫一垫肚子、暖暖胃,睡个好觉。
本民宿早上八点开始提供早餐,粗茶淡饭,请不要见怪。
P。S。:房门口有一个干净的洗衣篮,麻烦您将换洗衣物放进去,我们会尽量在您离开前将您的衣物弄干净,送回您的手中。
山林情民宿敬启
纸上娟秀的字迹分明出自女人之手,而且……居然让他觉得很熟悉
欧阳靖皱了一下眉,摇摇头。
不可能,他一定是病了,才会头晕晕眼花花。他这从小就不好的身体没有多大长进,淋一点雨就有伤风感冒的前兆,逊到极点。
“我一定是太累了……”他喃喃自语道。
对,太累了。开了一整天的车从台北到这里,好不容易找到地主、签好合约,打算要回去了,结果车子却抛锚,淋了一场雨还回不了家。
他只是太累了所以出现幻觉,看到那娟秀的字迹才以为它出自于某个人。
他捧起热姜汤喝了一口,浓郁的姜辣及黑糖甜味一下肚,让他泡过澡后的身子更暖了。
拿起小巧的肉包,他一口咬下半颗,鲜甜不油腻的肉汁随即在舌尖漫开,抚慰了他一整天未进食的胃。
他再度满足的叹了口气,但也惊讶这小东西竟美味得能征服他挑剔的嘴。
“这下子,我开始期待早餐了。”他三两口吃掉那些小肉包,还觉得意犹未尽。
吃饱喝足后,欧阳靖躺上床,原以为认床的自己不会那么容易入睡,但奇怪的是——这床不够扎实、枕头不够柔软、连被子也不够蓬松,可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心气息居然让他沾了枕立刻睡死!
他想,这一定是因为自己太累的关系……
天亮了,但雨势仍大,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日光并不刺眼,仅是让人觉得舒服,更加昏昏欲睡。
凉爽清新的空气充斥在鼻间,令人只想继续安眠,忘却了时间。
“淅沥淅沥、哗啦哗啦雨下来了,我的妈妈拿着雨伞来给我,淅沥淅沥、哗啦哗啦啦啦啦拉……”
童稚的嗓音,嘹亮的儿歌,是扰醒好梦的元凶,一首唱完接着另一首。
“伊比鸭鸭伊比伊比鸭……伊比鸭鸭伊比伊比鸭……”
欧阳靖的耳朵无法拒绝接收这些噪音,他咕哝一声,在枕头上蹭了两下,不甘愿的醒来。
眯眼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看,早上八点半。
罢清醒他有点反应不过来,约一分钟后才想到自己得要离开这里赶回公司,否则很多公事会来不及处理。
思及此,他立刻下床进入浴室梳洗,然后穿着李莫言借给他的宽松休闲服下楼觅食去。
一下楼,他就看见采光明亮的民宿大厅,它一点也没因天候不佳而显得阴暗,前门和后方大大的窗户还可以看到山间景色。
蒙蒙雨势中,蒙上一层水气的葱郁山林像画一般,令他看得目不转睛。
“佑佑,你不要在外面玩水了,快点来吃饭饭,你要吃药耶!”
在他赞叹大自然美景时,李莫言哄小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蓝色小雨衣、雨鞋的小阿正蹲在狗屋前面玩,手里拿着一只黄色小鸭玩具,假装它在雨中游泳。
而那只痴肥的黑狗则坐在小主人身边,哈哈哈哈地吐着舌头。
“我不要吃。”小家伙非常有个性,说不要就是不要。
“你还敢说不要?等一下妈妈来你就完蛋了。快点来!”李莫言拿这小祖宗没辙,手里捧着他的小碗候在一旁,里头装着孩子的妈要他一定得吃光的半碗粥和小菜。“你不要淋雨了……还玩水你鼻子的虫虫还没有抓光,你要吃药啊……”
其实,最让小朋友避之唯恐不及的不是饭菜,而是桌上那一份饭后就得吃掉的药包和药水。
“我讨厌吃药药!”小人儿很有个性,捂住耳朵当作没听见。“爸爸,你跟妈咪说我不要吃药药啦,拜托……”他撒娇。
“你先进来不要淋雨,我们再讨论。”
意外看见民宿老板的骗小阿大作战,欧阳靖忍不住微笑。
“早安。”他出声道。
“早。吃早餐吧,坐。”看见他下楼,李莫言立刻热情的招呼他坐下,可招呼完后马上又去哄小阿,“佑佑,进来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嘛……”
“不要!”当然啦,太过谄媚的语调骗不了小阿。
一下楼就看见这父子对战的场景,这让欧阳靖的微笑更加大。
他坐了下来,视线挪到餐桌上,就是昨晚一到民宿时看见的那张可以容纳六人的原木餐桌。
桌上摆了数碟小菜,有肉松、炒蛋、面筋、油条、酱菜、烫青菜,还有一道手工馅饼,而他碗里装着的则是腾腾的地瓜粥。
败丰盛且非常有家庭温暖的一顿早餐,他不自觉地饿了,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对了,你的车我让熟识的车厂把车子拖回去修理了,没什么大问题,换了一条冷气的管线就可以发动,老板说再帮你保养一下,大概中午就可以去牵车。那么用过午餐后,我便送你下山去吧。”拿小阿没辙的老板决定暂时休兵,找件自己能解决的事来加强一下自信心,反正跟客人闲聊是很多民宿老板的兴趣。
“这么快?谢了。”欧阳靖很惊讶他的办事效率竟然如此神速。
“客气什么?出外就是靠朋友。”李莫言笑了笑,一副这没什么的样子。
“咻——砰!”
外头,那个穿着雨衣淋雨玩耍的小阿依然在制造吵死人的噪音。“哈啾——”然后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哈啾!”又一个。
“佑佑,你看看你……你冷到了,快进来!”李莫言被喷嚏声吓到了,这才想起在外头淋雨的小表,鬼叫起来。“拜托你,我拜托你,快点进来好不好?不要淋雨了。”
欧阳靖摇摇头,觉得好笑,老板这个爸爸未免也当得太好说话了吧?走过去直接把小阿拎进来不就好了吗?
“答、答、答——”
木质楼梯发出轻浅的脚步声,欧阳靖只抬头睐了一眼,看见是有人下楼来便继续喝粥。
可那个在外头玩水的小阿听见这声音,就像听见什么催命符般,马上跳了起来到玄关月兑下雨衣和雨鞋,接着就飞快奔进屋子里冲到爸爸面前,一把拿过碗。
“完蛋了,完蛋了,妈咪要下来了,我吃不完……”小家伙坐上餐桌椅,拿起碗和汤匙,开始很努力的把碗里的粥和肉松往嘴里塞。
欧阳靖这时才看见孩子的面貌,是个清秀漂亮的小男生,五官非常精致,皮肤白皙,一双大眼搭上那头微鬈的头发,说他是小女孩也会有人相信。
再对照一下爸爸粗犷的长相嘛……欧阳靖想,小阿的妈妈应该是个大美人吧。
“妈咪来了!救命!”小男孩扁着嘴,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哪还有刚才快乐唱歌的无忧?“妈咪比酷斯拉还要可怕!我好怕!”
欧阳靖差点笑出来。这么可爱的小阿竟用酷斯拉来形容自己的妈妈——如果他妈真是酷斯拉,他这样说才是不要命了。
“噗——”孩子的爸喷笑出声。“谁教你的?你妈跟你讲的话你都没有听,饭没吃,药也没有吃。”既然都笑出来了,只好亡羊补牢维持一下父亲的形象,不知来不来得及?
“爸爸……我饭饭吃不完,太多了啦,妈妈要下来了,怎么办?”小表眼泪快掉下来了。
阿子的爸屈服了。“那……我帮你吃一半,你不能跟你妈咪讲。”小声的勾小指头协议,这是他们男人间的约定。
这荒谬的发展让人傻眼,换欧阳靖忍不住笑了。“噗——”
“你们说什么?”
一道轻柔的嗓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欧阳靖想,这应该就是被小阿形容成比酷斯拉还可怕的妈妈、民宿的女主人吧?
只是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像“她”?
他不由自主回头去看声音的主人,却在看见对方的那瞬间因为太过震惊而双眼大睁——
“你……”
“我刚刚听见有人说要帮谁吃一半?是谁?”说话的女人不止声音温柔,还有张标致的脸孔。
欧阳靖认得这张脸,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在这里看见她。原来她在这里……
满心的喜悦让他情绪激动,说不出话来,他定定看着她的脸,满脑子想的都是第一句话该对她说什么好?
可他的喜悦在她视线冷淡的扫过他,最后定在孩子身上后突然惊醒。她是孩子的妈妈……她结婚了?还生了个儿子?
“我没有,我没有叫爸爸帮我一半,我在吃了!”小家伙立刻抱着饭碗低头猛扒,表示他有认真在吃,没有偷懒。
“哎呀……”李莫言看着同伙一点心机都没有的不打自招,只能搔搔头干笑。
“李莫言!”刚才还算轻柔的语调这下立刻转为严厉的低咆。“你再宠他试看看!”撂下威胁了。
“嘿嘿……”李莫言心虚的不敢对上她视线,也低头拚命把粥往碗里扒。
欧阳靖的心情很复杂,原本看在眼里觉得有趣的一家人对话,现在他一点也不觉得有趣了。
他怀着苦涩的情绪,看着这场不有趣的戏码继续在自己眼前上演。
“佑佑,妈咪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吃饭就好好的、慢慢的吃,你现在赶时间吃这么快,等一下又说肚子痛痛了,这不是好习惯。而且你感冒了,妈咪说过你不可以淋雨,你看看……又玩水?袖子都湿湿了,要是又发烧怎么办?你自己说。”
“我不要打针……”佑佑好可怜的对着妈妈救饶。“妈咪,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我现在不原谅你,我要看你明天早上的表现。如果你表现不好、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还是没做到,那我就要处罚你,听见了没有?”妈妈很严厉的对他说,不像爸爸好说话。
“有……”佑佑扁着嘴,在妈妈严厉的责备下,眼泪在眼眶打转。
“那现在把饭饭吃光光,吃完药妈咪再送你去上学。”得到小阿的承诺,做母亲的态度软化了。“等会妈咪带你去房间换干衣服,你袖子都湿湿了。”
“好。”小家伙在妈妈面前乖得像只猫,伏在桌前细嚼慢咽的慢慢吃饭。
李莫言模模鼻子,左看右看,突然发现这严母教子的场跋不太对,有客人在耶……
“那个,小……”
“我在教小阿,你给我闭嘴。”
无奈他才一开口,就立刻被当妈的一句话堵死。
“哈啾——”吃着吃着,小家伙又打了喷嚏,接着鼻涕飞出,两管黏稠的液体黏在鼻下。
当妈的见状,二话不说历练的抽出卫生纸,让小阿把鼻涕抹干净。“你看,你鼻子里的虫虫这么大只,你不吃药怎么把它消灭掉?”刚刚才厉声责备,现在马上又拐又哄的。
“妈咪,一定要吃药药才可以消灭虫虫吗?”一说到吃药,小脸都垮了。
“对,一定要吃。”
闻言,小家伙的表情像是要上断头台,他扁着嘴、小手捂着唇,模样好不委屈地说:“可是我怕苦……”
“噗哧——”刚才的同谋不知死活的笑场,被当妈的一个眼神扫射,立刻噤口不敢再发出声音。
“我知道你怕苦,吃完药药,妈咪准你吃一颗牛女乃糖。”她利诱道。
“才一颗喔?好吧……”小家伙好委屈的妥协了。
教完了小阿,女人这才露出笑容来。
她笑了……欧阳靖记得她的笑容,她笑起来左脸有个小小的浅窝,样子甜甜的、眼睛弯弯的,模样温柔甜蜜。多年来,他一直希望能再看见这个笑容。
但她的笑容……却已不再属于他。
“苑樱。”他不知何时已放下碗筷,带着复杂的表情凝望熟悉又陌生的她。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宋苑樱很自然的抬起头来,对上欧阳靖那张清俊的脸庞。
“好久不见。”很烂的开场白,但想了很久,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一句话。“看来你过得很好。”他语气落寞地道。
她是过得很好,原来没有他,她也能过得好。
她的身边有了照顾她的人,她……有了自己的家庭。
心底酸涩的感觉让欧阳靖不禁苦笑。多久了?他们不曾再见面,他也没有她的消息,而这么多年过去,她没什么变,一样的娇小,五官还是那么柔美,唯一不一样的,是她看着他的神情……
“早安,睡得好吗?不好意思,家里的事让你见笑了。早餐合你胃口吗?你的衣服快干了,我把衬衫烫平之后让莫言拿给你。”她直视他的眼睛说,脸上带着自信的神情,对他的态度就像对待客人一般亲切。
欧阳靖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现在的他之于她,已经不是眼中的唯一。
“你当妈妈了。”他说不出自己复杂的感觉,看着坐在她身旁乖巧听话、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忍不住有丝遗憾和羡慕。
这么漂亮的小男孩,就跟他想的一样,妈妈是个美人胚子。这个孩子……如果是他的该有多好?
“嗯,我儿子佑佑。”宋苑樱伸手模模儿子的头,脸上表情自信而骄傲。
“咦?你们俩认识?”夹在中间的李莫言总算嗅出不对劲的味道。
“认识你之前,一个曾经照顾我的朋友。”宋苑樱淡淡地解释。
“喔。”李莫言没有多追问。
看着这一幕,欧阳靖突然没有那么欣赏这位民宿老板了,他排斥起对方的热情,甚至……嫉妒是她小阿的父亲。
而他,竟只是一个曾经照顾过她的朋友?就这么简单?
他非常不是滋味的看着变了一个人的她,一股说不上来的郁闷在胸口发酵。
这绝对不是他预料中的场景,也不是他该有的情绪——从重逢的狂喜到发现她已不是单身的心凉,还有这满月复的不甘心……
他遇见离婚六年也找了六年的前妻,原来这些年来她都待在这里,任凭他找破头也寻不到踪影。她在这里重组了她的家庭,有丈夫、有儿子,就是没有他。
欧阳靖握紧拳头,回想起自己跟她相识之初,她青涩的模样还有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对待。
如果当初他够珍惜……是不是可以挽回这一切?